2013-07-07

同人創作- 翻譯小說《孕母的交易》全二十一幕

原作者: Angel (原網頁為Angle1,作者表示當初不小心打錯所致)
譯者: Kamma
類型: 言情 架空 劍薰
原文出處: https://www.fanfiction.net/s/5180253/1/Buying-a-Baby

第一幕: 面試
2013-02-03

「會是她了嗎?」
劍心從馬尼拉紙製成的信封內翻出一張張平滑的照片,他的老友左之助看著被握在劍心手中遲疑很久的照片,照片旁標示的名字為神谷薰。
他已經看過這張照片好幾次,照片中的女孩有著烏黑的秀髮、寶藍色水汪汪的大眼、以及臉上一抹神祕的笑容,他不確定是什麼樣的原因讓他移不開對這照片的注意。
那麼,就選她了嗎?
他也真心期盼能盡快解決問題,以求回復以往的生活,反正再怎麼改變,也會比現在來得好。如果從這個出發點來考慮,所有照片上的女人看起來都不錯,只能依靠個人的背景資料來分類,這也是他之前如何挑選的依據。
高瘦、有著棕色刺蝟髮型的左之助,雙手插在口袋深處走向靠窗的牆面,雙眼望著窗外熙攘的東京街道,「那麼,你打算何時約她?」
「我們約在十五分鐘後。」劍心瞄著自己的手錶低語,一邊整理桌上的文件佯裝忙碌,期望左之助會識相的自動離開,畢竟等一下的談話就算沒有聽眾也很難坦然說出。
「你打算怎麼談?我猜你不會把真正的目地做成白紙黑字的宣傳。」
(鰥夫、想找願意賣小孩的單身女子。)
「我有幾個行事謹慎的朋友代我詢問。」
「真是非常好的朋友,及幫了大忙呢。」高瘦的男子四處張望劍心的辦公室,「這裡好像玩具店一樣。」
左之助用腳輕推有著實物大小的熊寶寶,翻倒的熊寶寶壓到前面幾個裝有巧克力的禮盒。
「你今天面試了多少人了?」
「我沒算,怎麼了?」
「因為我覺得你在做一件錯誤的事。」
劍心發出微小的不滿聲。
錯誤?真正的錯誤是發生在十八個月前那輛酒醉闖紅燈的車子,死神帶走巴的同時,也一併帶走他的靈魂,有時他被困在回憶中太久到忘了時間、忘了自己… 只是深深陷在她的白梅香氣、以及她那如絲綢般滑順的髮。
回憶… 讓劍心記起曾經與她如天堂般那段結婚的生活,以及因為她而打入的地獄。
「所以?」劍心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你還沒學到教訓嗎?」左之助站在堆滿禮物的屋角揮舞著手。
「我知道這不簡單,要挑到適合的人選很難,我也從來沒想過女人可以表現得這麼積極。」
「在任何人面前攤出一千萬日幣,人是可以變得很醜陋的。」他抓著自己的後腦勺,「你何必這麼心急,你和巴之間不算太久,以後還是能再談戀愛的。」
劍心感覺自己下巴的肌肉在抽搐,到底這種空洞的話要聽多少次?為什麼沒有人能明白他不想再戀愛?他唯一想要的是巴以及他們從未出世的孩子回來而已。
「我已經知道你持反對意見,」劍心低聲咆哮,「還有其他事嗎?」他試著嚥下胸口突然湧現的痛苦及動粗的衝動。
「不,我要走了。」左之助看了他一會兒後說,「我只是希望你能再想一想,這事會很麻煩的。」
「你本來就喜歡麻煩。」劍心回嘴。
「緋村先生嗎?」一道溫柔的聲音從他辦公室的門邊響起。
他轉身看到照片中的女孩站在門邊,女孩的雙手正緊張地捏著一個很大的皮革包包。
「我知道我來得有點早,剛好等一下有事不能待太久,我曾試過打電話,但都轉進語音信箱,希望你不介意。」寶藍色水汪汪的大眼張望著辦公室內的陳設。
「沒問題,」劍心在心中暗暗期望自己的笑容看起來不會太假,「我的秘書今日休假,妳應該就是神谷小姐了。」劍心從辦公桌前站起。
「是的。」她進一步踏入辦公室內。
劍心本預期女孩會說:「請稱呼我為薰就好。」但她沒有。雖然用神谷小姐來稱呼對於之後的討論會太過正式,不過轉念一想,能夠把交易保持越專業對他們兩個來說會越好。
「這是我的合夥人相樂左之助。」他用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左之助。
左之助一臉陽光,很容易看出豪爽的個性,他走向薰熱情地握著女孩的手。同一時間,劍心注意到女孩沒有擦任何的指甲油或首飾,對他來說,這樣一個奇怪的小細節,讓她與其他的候選人與眾不同。
「很高興認識妳,神谷小姐。」左之助說。
薰猶豫了下用微笑回應,然後朝劍心望了一眼,接著目光落向屋內成堆的玩具布偶、氣球和糖果箱,以及掛在牆上不相襯的水墨畫、武士刀和鎧甲等裝飾。
「左之助正準備要離開,」劍心離開自己的辦公桌,朝左之助丟了個別具意義的目光。左之助趁女孩背過臉時朝劍心扮了個鬼臉,然後離開了屋內。
劍心特意跟在左之助身後闔上門以確保隱私。
「請坐,想喝點什麼嗎?茶?咖啡?」他注意到她正發抖的雙手,似乎需要熱飲暖暖身子。事實上,女孩看起來不只需要熱飲,還需要幾個星期的大餐。照片中的女孩,雙眼帶著笑意、陶瓷般的肌膚有著無限青春的生氣。但眼前的女孩卻一臉疲憊、緊張,深黑的雙眼圈掛在她寶藍色的大眼下,雙頰還有些凹陷,縱然身上穿著典雅的洋裝與外套,劍心仍看得出對方過於瘦削的身子。
原本應該是個年輕、快樂的女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是生病了嗎?
「非常謝謝你,但我現在真的沒有時間喝咖啡或茶,」她在真皮座椅旁左右徘徊,似乎在思考是否該坐下,或許是因為時間的問題,女孩最後沒有坐下。她隔著辦公桌看向他,原本笑意的雙眼變得十分專業,彷彿是他同夥人一樣的犀利,「其實,我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該來到這裡,或者這就是我想要的。」
對於她的誠實,劍心不禁回道,「那妳為何會來?」
「為何不來呢?」女孩微微聳肩。
「妳需要錢。」
她點點頭。
「為了什麼?」
「這很重要嗎?」她的嘴唇彎成淡淡的微笑,「對你來說,知道我會怎麼花這筆錢會很重要嗎?」
劍心沿著辦公桌走過桌角,搓著手彷彿在思考,「一千萬日幣是筆很大的數目。」
女孩點點頭,「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這個,緋村先生,我就對你說實話,我需要籌措九百八十六萬兩千五百一十日幣。」
精確的數目讓劍心為之驚訝,但女孩看似很正經。
「為了什麼?」他再次問道。
女孩拉平自己已經很平整的洋裝,「這是我自己的事。」
劍心驚訝地挑眉。眼前的女孩絕對與他面試過的人不一樣,多數前來的女人只是開心地計畫要買的新房子或汽車,其中一名女人為了說服他,還聲稱會捐出一半的錢給慈善機構,另一些人甚至願意提供桃色服務─ 不是他想要的,也絕不會想要的。
再說了,他早預期過,要找個正常女人答應他的要求本就很困難,這也是為何他行事會如此小心,「我會顧慮到自己的投資,因此必須要知道你使用這筆補償金額的意圖。」
「投資,補償嗎?」她弄了個厭惡的聲音,然後讓自己的頭枕在雙手中。
劍心很快了解眼前的女孩是他目前所見過最正常的女人,不言而喻的,對方差勁的態度刺傷了他。
他站在辦公桌的角落,「很抱歉,神谷小姐,我覺得我們之間的溝通有些問題,無法繼續合作下去。對不起浪費了妳的時間。」
女孩的雙眼升起一股類似恐懼與驚訝的神色,難道她曾指望他會乞求她幫助他嗎?很顯然,她不知道這些錢真正的意義。
「等等,」她舉起纖細的手阻止他,「我們有些誤解,可否再試一次?… 好嗎?」
劍心想起明日已預定的兩個面試,以及過去曾拒絕過的無數女人,對方常不斷打電話、送禮物給他,期盼他會改變心意,在他還能忍受這些及辦公室被禮物塞爆前,他必須要趕快找到人選。雖然與神谷小姐之間沒有個好開始,但對方那深邃的寶藍色雙眼卻一再觸動他內心某個角落。
「好吧。」他聽到自己嘆了口氣,「這次妳何不先坐下來?」
薰讓自己坐在椅子邊緣,將包包平擱在大腿上。
「妳之前在電話中說過,一名朋友給了妳我的電話號碼?」
她點點頭,「是卷町操,她是從她的醫生高荷博士那裡知道的。」
高荷惠博士是劍心的老朋友,也是幾個知心朋友之一。三個月前他曾與對方討論過這個想法,看來到最後她還是決定幫助他,「所以妳來應徵的理由是因為妳需要這九百萬日幣嗎?」
「和一些零頭。」
「為了妳不能告訴我的原因?」
「不是什麼天大的秘密,如果決定… 會一起努力,我希望我私人的生活能盡量與你無關,相信你是理解的。」
劍心確實理解,他也是有著同樣的想法,這在他心中替女孩加了一分,「妳現在的職業是?」
她驚訝地眨眼,「目前就讀醫學院二年級,我希望能成為一名小兒科醫生。」
「現在我需要知道妳為何需要這麼多錢。」
她的嘴角飄過與照片上不一樣的微笑後,低下頭看著眼前的地板,「那麼你能先解釋之後會有什麼打算,還是我喪失… 你的候選人資格?」
劍心再次坐回辦公桌的角落邊,好讓自己不會像個警官一樣逼迫她,「這樣說好了,我想與妳多談幾分鐘後再做決定。」
她低著頭搓揉自己的雙手,當她再次抬起頭看著他的時候,她獨特的氣質與眼眸中某種說不出來的神色再次勾動他的內心。
「我平時不是那麼難相處的,」她輕聲說,「只是有時候會發發脾氣、驕傲了點,很抱歉一開始的事。」她抬起下巴顯示說話的誠意。
劍心愣了一下,他以為醫學院的學生都很高傲,但眼前的女孩卻如此放低姿態,「我不是想聽妳的道歉,神谷小姐。」
「請叫我薰。」
或許,他們之間的隔閡開始鬆動。
「好吧,薰,也請叫我劍心。」
「我知道你想要個孩子,劍心,介意讓我知道為什麼你不用正常的方法嗎?」
他清了清嗓子,每次開口提及巴的事時,喉頭就會被梗住,「我的妻子在18個月前的車禍中過世。」
薰睜大了雙眼,「對不起。」
「當時,她懷著我們尚未出世的孩子─ 一名男孩,但醫生們救不了他們任何一個。」
「請節哀。」對於他的痛苦,她微微低下頭。她的回話很簡單,與其他人一樣。但薰語氣裡某種東西及垂下的雙眼讓他感覺她能體會他的痛苦、聽得見他靈魂發出的無聲嘶吼,突然他覺得很討厭這種像是被她看透的感覺。
他從桌前站起,漫步至窗邊來逃避她臉上顯現的難過。他不需要對方的同情,寧願回復剛剛僵直的氣氛,「我只是想要回那孩子,神谷小姐… 薰,只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嗎?」她重覆,「這不是件簡單的事,我肯定你一定很清楚。」
「不,很簡單的。」
「那你打算怎麼… 恩,我的意思是,我怎麼…?」
劍心保持望出窗外的視線,略過她窘迫的表情,「懷孕嗎?當然是靠人工授精,我希望這事能夠越專業越好,盡可能的。」
「當然,」她呼出似乎一直忍住的一口氣,「等我懷孕了呢?」
他轉向她,「等出世後,把孩子交給我,我付妳一千萬日幣代替妳的辛勞,然後我們之間永遠不會再有瓜葛。」
她一直盯著他,似乎想看穿他小心翼翼藏在面具底下的真正心意,「如果我流產了呢?」
「隨著懷孕的過程,我會分期支付部分的金額,等到最後孩子出來後我會付清所有的錢,而且所有付過的錢絕不會要求退還。」
她緊握雙手,「天啊,你說得就好像是買房子一樣。」
「交易的事項必須要講清楚明白,薰,否則對我們兩人而言都是自找麻煩。」
薰鎮定下來,再次坐直身子,「我知道,只是這太… 怪異了。」
把孩子當成是商品一樣買賣…
劍心望回原本辦公室的窗外,看著擁塞的交通與隨著交通號誌來往的人群,他記起巴鮮少但美麗的笑臉,那天早上她替他做早餐告訴他她懷孕的消息,但現在她不在了,永遠不可能用正常的方法實現他的願望─ 擁有流著自己血肉的孩子… 所以他要靠代理孕母,只要孩子真的出世後,他就能脫離孤獨的深淵,再次擁有活著的感覺。「這是唯一的辦法。」
「如果孩子不健全或是有問題,怎麼辦?」
「不論如何,我都會要這孩子,並負責所有的醫療費用。假設如果,妳在過程中發生… 任何事,我會把錢轉給妳的繼承人。」
「至少… 這聽起來不錯。」
他從肩側瞄向她,對於她輕微的嘲諷感到驚訝。
她舉起手辯解。
「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只是談論所有的可能性,確定每一項細節都要說清楚。」
「這是一筆商業交易,薰,我們越是這樣處理,對我們兩個來說會越簡單。」
薰點點頭,「交易,」她對自己重覆了一遍,然後提高音量,「你希望什麼時候定案?」
「越快越好,」一想到自己那像墳場般寂靜的空房子將會被嬰兒咯咯聲和笑聲取代,回家不用再一個人面對孤獨,讓他迫切更希望快點擁有孩子,「妳有興趣嗎?」
薰皺著額頭、咬著下嘴唇,然後嘆氣,「有。」
「那妳需要填寫申請表,」劍心走回辦公桌前打開抽屜。他所擬定的申請表在經過每一次的面試後都會被修改,而且越修越長,現在只要神谷小姐寫完所有列在上面的問題,他就能完全了解她,小至她穿的鞋子尺寸,大到對方祖父母的病史。「妳是單身吧?這非常重要。」
她伸手將一縷自己泛著藍色的黑髮收到耳後,內心驚訝遊走法律邊緣的對方竟然會在意這個問題。
「我離婚了。」
「很好。」儘管他驚訝她那麼年輕就已離過婚。
他伸手遞給她問卷,薰接下後對於問卷的重量挑眉。
「有些論文都比這個短,何時要回覆你?」她小心翼翼地將問卷收入自己的包包內。
劍心不確定普通人會花多少時間才能填完這些問題,因為目前為止根本沒有其他人通過他的面試。薰雖然差一點及格,但至目前為止,她比任何他談過話的女人都要好。至少她是他心中唯一感興趣並想進一步到下一個步驟的對象,「我仍然有在面試其他人,所以最好一兩天內拿回來給我。」
「好,」她瞄了一眼自己的手錶後伸手,「我得走了,謝謝你的時間。」
劍心緊緊回握她的手,注意到對方細瘦的骨架和柔嫩的肌膚,只是有點冰涼。好的基因才能有漂亮的孩子,縱然他會注意對方的外型,不過薰有著其他優點。
「哈囉?」
一名前幾天面試過的女人從門縫間探出頭,手上還多了一束用紫色玻璃紙包裹的巨大餅乾花束,上面印有動畫風格的貓臉。
劍心往後發出呻吟聲,手再次揉著太陽穴。
「抱歉打擾了,」她用著超乎甜膩的聲音,「我想你可能會喜歡這個,你看!多可愛?!」
「小姐─」
「麗娜,笨笨,記得我叫麗娜嗎?」
劍心勉強克制臉皮下的抽搐,一想到麗娜,就勾起他內心中最頭痛的回憶,相較之下,神谷小姐冷淡的個性深切地吸引了他,「麗娜,我說過了,當我做出決定就會打電話給妳,很抱歉還需要時間來做決定─」
「我手機上有未接電話,我以為是你想找我嘛…」她無視薰的存在直接走入辦公室內,將餅乾塞到他面前好讓劍心看得更清楚後,再擱在桌上昨日就堆著某人送的花束旁。
劍心看著餅乾,心中知道如果再不趕緊決定,禮物就要源源不絕的滾入他辦公室內,必須盡快解決才行。
「事實上,麗娜… 我很高興妳來了,」他聽著自己脫口而出的話,「因為我已經做出決定了。」
「真的?」她加大笑容,刻意在桌前彎下身子好讓眼前的人能完整欣賞她豐滿的上圍,「那誰是那幸運的女孩?」
「神谷小姐,雖然她還需要填完申請表,不過只要她同意之後的背景調查,沒有其他問題的話就是她了,」他朝薰瞄了一眼,瞥到那似會說話的大眼因為驚訝而圓睜著,同時注意到她過於瘦弱的身子及凹陷的面頰,「還有,如果她能通過身體檢查的話。」他補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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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謊言
2013-02-10

那晚,薰看著自己沉睡的弟弟,靜脈因為注射的關係比正常人還要明顯,小小的身子蜷縮在一張大到可以快把整個人吞噬的大床上,他的呼吸很淺,薰一直盯著隨呼吸起浮的上身。上一次的化療已經比過往都要來得辛苦,幾乎奪去他僅剩的生氣,可是她卻無法確定今日的狀況是否有比昨日進步… 可憐的弟弟,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卻阻止不了作怪的淋巴瘤。
緋村之前給的申請表躺在她大腿上,或許她可以趁現在來填寫,誰會知道彌彥何時會再次嘔吐?何時需要她的幫忙與安慰?死神無聲無息在她弟弟附近徘徊的思緒不斷糾結著她。
「喂,薰,妳還在這裡做什麼?」嚴厲的低語從門口傳來。
薰抬頭看著自己多年的老友小操站在門邊,這一位從一起同校唸書、一起陪她渡過短暫婚姻、陪她看守病倒的彌彥,親如姐妹一樣,如果不是因為小操,薰自己都不知道能否撐得過去。
「妳知道,我放不下心。」薰簡單回道。
小操同情的笑著走入房內,「彌彥來來回回住院、出院已過了一年,再不好好照顧自己,妳自己會先垮掉的。」
「我沒事的,小操。」與話語剛好矛盾,薰覺得自己身上的疲憊似乎又更深了,但仍勉強裝出微笑,「還說我,妳自己又來這裡做什麼… 妳待在醫院的時間幾乎和我一樣。」
現在薰已經很習慣醫院內發出的其他聲響,就如安眠曲一樣,陪著她在醫院過夜。
小操聳聳肩,「妳和彌彥就像我親人一樣,雖然那個和妳有過婚約的人渣沒來,但…」
彌彥移動了身子,薰揮著手示意小操降低音量,「就算來,我也不需要他。」
小操挑眉質疑薰的話,然後邊眨眼邊用自己瘦小的雙臂給了好友一個大大擁抱,「妳的櫥櫃裡只剩泡麵,拜託請妳記得吃三餐啊。」
薰根本不記得自己吃過了沒,但一想到小操那過人的舌頭… 「妳翻過我的櫥櫃?該不會又再幫忙打掃我家了吧?!」
「當然,妳現在最不需要擔心的就是打掃和煮飯,我留了自己煮的菜在妳的冰箱,回家時最好記得吃掉。」
「當然…」薰重覆著,感謝這幾年命運讓她認識了小操。
小操放下包包,坐到病床與牆之間的椅子上。雖然身材嬌小,但她的內心有如大海一樣寬廣溫柔,薰凝視著正在看著彌彥的小操。
「你覺得他有好一些嗎?」
薰垂下目光,注視才六歲的弟弟頭上僅剩的黑色細髮,她搖搖頭。
「妳打電話給高荷博士介紹給我的那個男人了嗎?」
「有,」她拿起約有21頁厚的牛皮紙信封,「他給我這個,相信嗎?!他居然叫我填寫代理孕母的申請表!真誇張,這都可以出書了,還是只有我才這麼大驚小怪…」她皺起了眉頭,「還有更糟的,他竟然要我去做身體檢查,說實話,我很驚訝他沒要求我去做DNA測試之類的,好確保生出來的孩子能有他想要的眼眸和髮色。」
縱然薰曾被劍心緋紅的髮色與紫羅蘭色的眼眸吸引,內心曾好奇過他的孩子會長得像什麼樣子。
小操雙手在胸前交叉,薰知道小操不完全贊同她的想法。
「薰,他的妻子在孩子出世前就意外過世了。」
「是、是,所以他出價一千萬日幣,然後一群女人跪在他面前排隊,但有沒有人調查過他?如果是假的怎麼辦?」
「他看起來像壞人嗎?」小操保持雙手交叉於胸前的姿勢。
薰回想著記憶的畫面:對方的長髮整齊俐落地綁成馬尾,五官柔和卻帶著男人味,纖細卻有力、優雅的舉止,動人的紫羅蘭色雙眸與傍晚的黑影形成強烈的對比,雖然他只比她高一點,卻很有自信,個性積極、認真,並非缺少誠意。
「沒有,但美麗的外表與辦公室內昂貴的裝飾品讓人無法有信任感,小操。」
她最好的老友笑了,「噢,妳承認他帥?」
薰感覺到自己發熱的臉頰,雖然他們之間的談話內容很嚴肅,但除非她是瞎子,否則不可能不被他外表吸引。
她裝出不在乎的樣子,「不算差。」
「不算差?能夠聽到妳這麼說,對方一定帥爆了。如果他外表條件這麼好,他根本不用花任何一毛錢,就有一堆女人排隊等他挑了。」
薰不確定自己是否該被小操的理由說服。撇開他外表與身材上的吸引力,她對他就是有著她自己也不懂的不滿。而且他還能提供她目前最需要的東西,只是他要求的代價也甚高: 一個孩子換一條人命。
「也許他覺得這是某種令人興奮的遊戲,」她對自己低語著,「也許他覺得自己能掌握這麼多女人很有趣,妳該去看看那些在他辦公室裡成堆的禮物。」
「我不這麼認為,高荷博士從小就與緋村家熟識,她說從未碰過這麼好、這麼成功的男人。」
「高荷博士到底拿了多少,才講出這些違心之論?」薰喃喃自語。
小操撥開擋在臉頰邊的髮絲,「別這麼憤世嫉俗,薰。緋村只是希望能擁有自己的孩子,但他老婆已經不能給他了。就因為他突發奇想,為了慎重而要求填表、做身體檢查,不代表他就是壞人。」
「真正慎重的方式是等待下一個對的人出現、結完婚後再說,這才是對的方法。」
「但這對他行不通,如果他忘不了他老婆呢?」
薰曾想過,懷疑自己是否因為自己的父親和前夫的原因,而對所有男人失去信任:她的父親在彌彥出生前就拋棄了她的母親… 雖然平時也不太親近,父親大部分時間因為工作而不在家;前夫在發現彌彥重病,必須要仰賴他與薰一起照顧時也離開她,這驗証薰母親在生產後沒多久就過世前曾說過的話─ 一旦遇到真的困難,男人是不可靠的,只有女人會堅持下去。
「我只是想說,他對人選有一些問題這很正常。」小操繼續。
「一些問題?」薰回應,「看看這個信封袋,他是希望我寫一本自傳吧?我曾經吸毒嗎?我曾經在十年內有過不安全的性行為?我抽菸或喝酒嗎?我曾經尋求或正在接受心理醫生的治療?我一天喝多少咖啡因?我看我要像個聖母一樣才能通過測試。」
「嗯… 妳已經比我所有知道的人都還要有希望,妳不曾抽菸或吸毒,現在的妳是需要心理醫生,但妳沒有看過,所以這題妳可以很有自信地說沒有,而且除了前夫之外,妳從未和其他人發生關係。」
薰很快瞄了一眼彌彥,確認彌彥還在熟睡後,轉回小操壓低嗓音,「去年我從博多酒吧帶回家的那個男人呢?那晚妳替我照顧彌彥,隔天早上妳開車到他家接我回來,記得嗎?」
小操做了個鬼臉,「那不算啦,妳前夫和個高中女生跑了,我覺得妳那時的行為我能非常理解。」
在前夫跑了後,有一陣子薰常常光顧酒吧、夜店來宣洩情緒,不過兩件事打醒了她,讓她看清自己的錯誤:第一件事是自己在隔日醒來後,才發覺自己躺在一名陌生人的床上,另一件事是彌彥突然的發病。
「從這些申請表上的問題來看,我懷疑緋村是否能理解。」薰喃喃自語。
「那就別寫啊!」小操直爽地說,完全與她真誠的個性搭不上邊。
薰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的好友,「妳在開玩笑吧?如果我只是為了編一些他想看到的答案,他幹麻還要出問卷給我?」她把筆桿塞入嘴中咬著,「更何況,我已經同意他對我做個人調查了。」
「誰那麼巧會知道那一晚的事?而且妳也可能得不到這份交易。」小操輕聲說著。
「我覺得我甚至不想要這份交易。」
小操轉向睡著的彌彥,表情變得異常的難過,「妳別無選擇,薰,妳的保險已經全支付在住院費用上,移植手術需要超過一千萬日幣,而且保險還不理賠。儘管我們非常努力,但目前我們只籌措… 到多少錢了?」
「四百五十萬日幣…」
「而且如果不能先付清所有的金額,沒有一家醫院願意替彌彥做手術,這一點我們已經談過了。」
薰走到消毒過後的潔白床單旁,拉起彌彥瘦小虛弱的手。她的頭又開始痛了,但這遠遠比不上眼前所見而在內心產生的痛苦。
「緋村問妳會怎麼用那筆錢時,妳怎麼回答的?」
「我沒說出彌彥的事,當我還不確定自己是否想要接受這個交易前,我不想說。」
小操看著她,「是嗎?如果他真的挑中妳,妳會接受的,對吧?」
薰嘆了口氣,所有的事好像都混在一起,這已經不是她想要,或是劍心想要什麼,而是一名生病的小男孩需要骨髓移植,而薰會盡全力來達成。
「我會再考慮的。」她最後說。

… . . …

劍心所訂位的赤別戶餐廳,與戶外四月微熱的天氣相較,由於昏暗的採光,讓人似有比實際時間還要晚的錯覺。薰停在前門一會兒,讓視線先適應屋內的光線,撲鼻而來的香氣比店員的微笑先歡迎著她。
縱然店內很溫暖,卻無法減低她內心的緊張。就要決定了!她要靠賣自己的孩子以換取弟弟的性命。當然首先,她必須先說服緋村,自己是最適合當他的代理孕母人選。至於孩子的未來,至目前為止,小操說過高荷博士及幾名與緋村有過生意的客戶們,每個人都幾乎讚揚他是一個真誠、聰明的男人,當之無愧會是個了不起的父親,只不過命運對他開了玩笑,奪走他最愛的人。
就如命運也試圖奪走彌彥,但薰絕不會坐以待斃,她會奮力一搏。
「一個人嗎?」女老闆問道。
「不,我與人有約。」她內心暗自希望對方還未到達,這樣她才有時間先緩和幾個小時之前,與彌彥的主治醫生談話後的情緒─ 她從未想過彌彥生存的機會是如此渺茫,已經命在旦夕了。
「請問對方姓名是?」女老闆低頭看著桌台上放著的簿子。
「緋村劍心。」
「緋村先生已經到了,」女老闆閃過一道耀眼的微笑,「請跟我來。」
運氣真差,薰邊想邊跟在輕快移動的女老闆身後,往私人訂位區前進。女老闆滑開其中一扇日式紙門,房內正喝著飲料的劍心抬起頭,優雅端正的坐在房中的小桌子前。
他們的包廂屬於商業用餐區,是個談論交易的好地方,只是薰從沒想過有天會在這種地方談論自己生育的交易。
「妳來得很早。」他說,「應該滿順利找到這裡。」
她將自己的包包放下來,跪到他對面的位置。
「不。」她感覺到他的視線停在她的身上。為了多陪陪彌彥,下課後她直接到醫院和彌彥一起看卡通,再趕來這裡。由於時間的關係,她草率地用髮帶綁了個髻,身著針織上衣和藍色牛仔褲,那瞬間薰突然希望自己從學校下課後能抽空趕回家花一點時間梳洗自己。
「我能請妳喝杯東西嗎?一杯葡萄酒或者其他?」他問。
劍心自己點了杯調酒,但薰可沒多少時間,更何況她曾發誓不再與陌生人一起喝酒,因此她點了杯簡單的蘇打水。
屋內只剩兩人時,薰從包包內拿出申請表,放到桌面後推向劍心,「我盡可能回答了所有的問題。」
劍心拿起信封開始翻閱時,薰內心不禁開始翻攪,現在他在看哪一道她的回答?他會知道她說謊的那題嗎?彌彥迫切需要手術的事實,讓她最後決定沒有寫出那次酒吧喝醉的事。
劍心的目光此時停在申請表上的某處,薰頓時緊張起來,現在他讀到哪裡了?她的生理週期?還是她的婚姻史?突然她好希望能再次拿回申請表,然後回家仔細重做一遍。
就在這時,服務生輕輕滑開紙門,在桌旁跪著遞上她所點的蘇打水,並為劍心添置第二杯飲料後,遞上厚重、有著金色流蘇裝飾的菜單。
她靜靜地翻閱。
「有看到喜歡的嗎?」幾分鐘後,劍心打破沉默問道。
薰用菜單掩飾自己的尷尬,然後裝出笑容,「我要烤魚和米粉。」她突然覺得,對方正憑著她點的喜好來分析她。
他再次點頭,目光飛快在菜單上掃視,「我要一份牛排,四分熟。」
女服務生彎腰收好兩人的菜單後,安靜地退出門外闔上門。他打開公文包,從中抽出第二份信封袋,然後翻閱著兩份文件就像是在比較一樣,薰開始覺得自己的額頭上被貼了〝騙子〞兩個大字。
突然,他皺起眉頭,「妳這邊寫妳的祖母死於心臟病?」
「是,不過她已經八十八歲了,不算早逝。」
劍心點點頭後繼續閱讀,「妳幾乎沒有寫到關於妳父親的事。」
「我對他知道的不多,」她簡短地解釋。不過劍心挑眉的樣子告訴薰他期待更多解釋,「他在我還是小孩子時就離開家,就像不存在一樣,我幾乎沒再看過或聽過他的事。」
薰差不多剛進國中時,父親就留下她與懷孕的母親單獨生活,從沒想過家裡會發生這樣的事… 那天早上她正要上學,然後看著自己的父親收拾行李,坐進了計程車,母親把自己鎖在屋內哭泣。那天她沒有去學校。
「我明白了。」他再次閱讀。
薰突然後悔方才應該點一杯含酒精成份的飲料才對。
「妳曾經流產過?」劍心抬起頭,臉上微微一震。
薰一口喝光杯內的蘇打水,「我結婚之後馬上懷孕了,但只有十週。」
劍心的目光轉為柔和,但銳利的成分仍存在,「發生了什麼事?」
(因為過於緊繃的婚姻。)「醫生也不清楚,他說前十二周流產是很常見的,診療後我被送回家。」她繼續吸著杯內留下的無味泡泡,內心期盼餐點能盡快送上,以轉移話題。
「這邊寫妳從未吸毒過。」
「是的。」至少這一題她沒有撒謊。
「從來沒有試過?和朋友一起?大麻… 都沒有?」
薰回想起在大學的短暫生活,她是曾聽說其他人在派對內吸食大麻,不過她從未感興趣或在慫恿下接受,唯一失控的只有在前夫離開後,她醉倒的那一次,「一次也沒有。」她說。
劍心扼要地點頭後繼續閱讀,出乎意料這麼快就到了她最害怕的問題,「妳這邊寫:除了前夫之外,妳從未與其他人有過不安全的性行為。」
第一次,薰的目光失了焦,無法在那紫羅蘭色專注的瞳孔下說謊,由於她無法信任自己的聲音,只能靠點頭回應,一手緊張地將面前的髮絲繞到耳後。
他沉默了片刻,「妳想改答案嗎?」
薰壓低自己的雙手,將手藏在桌底下,「不… 為什麼要?」
「妳曾允許我對妳做個人調查。」
「所以?」
「所以…」他拿起第二個信封袋,「有一名在博多酒吧工作的女服務生聲稱,妳和她擔任酒保的男友睡過。」
薰張著嘴,感覺全身上下的血液湧上臉頰,「你一定翻遍每個角落才找到這消息吧。」縱然內心愧疚,但震驚也在她內心佔了同樣的份量,到底他雇用了什麼樣的偵探?她甚至不知道那男人有女朋友。
「這就是所謂的個人調查,妳以為我不在意嗎,薰?」
謊言被抓包的愧疚很快轉成了怒氣,「你那個調查還挖了什麼東西,緋村先生?我曾是我高中有名的交際花嗎?」
她注意到他臉頰瞬間繃緊的肌肉,但他脫口而出的聲音仍非常禮貌。
「所以是真的?」
薰一把奪過自己的包包,朝內抓了幾百元日幣後扔到面前的小桌上站起身,「祝你用餐愉快,緋村先生,抱歉浪費了你的時間。」

… . . …

薰離開赤別戶後,劍心久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手上整理著神谷薰的個人調查文件,文件的內容完整值回他所付的金錢:薰是家中兩個孩子中的長女,她的母親在生下年幼的弟弟兩個禮拜後去世,她的父親猶如從地球表面上消失一樣,薰以及她年幼的弟弟被家中唯一僅存的親人玄齊博士所撫養─ 一名六十多歲退休的醫生,他也是激勵薰想進入醫學院的因素。薰在高中的成績很好,大學時曾有過幾次約會,於三年前和一位有名的運動員結婚,也是在那時候,玄齊博士的身子開始變差,因此薰把自己的弟弟接來同住。
一年多前,薰的前夫迷上一名在附近快餐店打工的女高中服務生,並提出離婚,薰現在依靠助學貸款、向玄齊伯父所借的錢以及在家幫忙抄寫的打工來生活。
對一名年輕有活力的女性而言,這樣的經歷不容易,但薰都能積極面對,調查同時也表示:她有著堅強的內心與豐富的感情。他是很欽佩她,對方從未想靠抽菸或吸毒來逃避壓力,唯有前夫離開她時短暫酗酒,而且除了那位酒保之外,她並不是那麼隨便的女孩,很少女人像薰這麼懂得珍惜自己,劍心曾確信自己找到了他所要的人選,直到她說謊為止。
無法和說謊的人往來交易,這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雖然他知道僅有一次的一夜情很容易被忽視,性行為對多數人來說是很難啟齒的話題,特別是像她有著遠大的夢想、想成為一名小兒科醫生的女性。劍心也能明白她不想因為一次愚蠢的錯誤而失去機會,他能接受一次的錯誤… 但說謊是他所不能接受的,這樣看來神谷薰似乎與其他來討好的女性一樣。
收起薰的申請表同時,手機鈴聲響了,縱然沒有心情與人談話,但他還是接起了手機。
「嘿,劍心!現在心情好多了嗎?」左之助的聲音一副催促劍心吐實話。
劍心環視久坐的屋內,想起之後要回去的孤單、空洞的房子,不禁嘆了口氣。
「一點也不,左之助。」
「你需要輕鬆一點,劍心,要不會變得像那些坐在公園裡整天愛向人抱怨的老人了。」
劍心嘆了口氣,「左之助,你有什麼目的?」
「對對,我剛清理完準備回家,我找到你要我去對神谷女孩做的調查報告掉了的那一頁。」
劍心皺起眉頭,一手拾起小信封袋,「不,我這邊的報告有從第一頁到第四頁。」
「噢,其實,總共有五頁啦,只是第五頁一直沒被裝訂上去而已。」
「沒關係,左之,幾分鐘前薰剛剛走了。」不可思議的,薰的出現似乎能照亮四周的氣氛,光亮也隨著她的離開消失。
左之助沉默了片刻。
「既然她不再感興趣,差不差這一頁也沒關係了。」
「說啊,左之,你說了才知道有沒有差別。」
「這會改變你對她為何想交易的認知。」
「為了錢。」很明顯的。
「嗯… 對,但不止如此,我不認為那女孩是個見錢眼開的人。」
「貪婪可以改變任何人,左之。她是個三餐不繼的學生,離婚而且還要養育她弟弟。這一再顯示都需要錢。」他幾乎能聽到左之助在電話另一端搖頭的聲音。
「不,還有更重要的」
「像是什麼?」劍心問道,就在這時紙門開了,女服務生靜靜地踏入屋內,端上他的牛排和薰所點的魚排。
「她的弟弟需要盡快骨髓移植,要不然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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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醫院
2013-02-17

彌彥所在的癌症中心坐落在大學附屬醫院旁的一座大型寧靜的庭園內,外觀是座乳白色十層樓的建築,入口除了一旁沿著牆面徐徐流動的水聲之外很安靜,水流猶如瀑布落入地面的錦魚池。再深入屋內,一股消毒水與死寂襲來,一片鮮明的白色橫在眼前,聲響僅存著辦公設備與醫療器材的風扇聲與機械聲,隨著微涼流動的空氣,於喉嚨深處留下防腐劑的味道。
劍心知道這棟不是普通的醫院,這裡的病人不只是生病而已… 而是瀕臨死亡。他刻意甩開想法,目光死瞪著前方的詢問處… 神啊,他痛恨這個地方。
「請問神谷彌彥的病房門號,謝謝。」好不容易走到櫃台前,他說。
中年護士瞄了一眼自己的手錶,然後看著夾在劍心臂彎下超大尺吋的布偶─ 看似像貓的布偶,有著閃電的花紋及一對翅膀,「訪客時間已經結束了。」
「我知道,我保證不會待太久。」醫院的氣味不斷壓迫著他,他的胃已經開始痙攣。
護士再次朝布偶瞄了一眼後點點頭,「好吧,既然他姐姐現在正陪著他,我想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彌彥的免疫系統非常差,記得要格外小心、別把病菌帶進去。」她低頭快速翻閱檔案,「沿著這個走廊到電梯,」她指向走廊,「出了四樓,沿著一排門會找到腫瘤科,進去後有一間讓訪客洗手、洗臉的接待室,確認外門關閉後再打開內門,另外你沒有感冒或之類的疾病吧?有沒有鼻塞或咳嗽?」護士仔細打量著他。
「沒有。」
「好吧,彌彥的房門是三號。」
劍心謝過護士後,離開櫃台朝走廊舉步。他以為他可以的,但每一個踏步都一再加深了內心的不安,腦中逐漸浮現上一次他在無菌室的回憶─ 他與巴訣別的那一天:他曾經好幾個小時待在這種地方,等待醫生動手術的結果… 一個人期盼、一個人祈禱、一個人默默盯著前方,然後到最後被告知失去一切…
站在電梯前,劍心從一扇大型窗戶看到花園旁的停車場,他其實可以選擇快速轉身、開著自己的車子遠離這裡,而不是讓自己陷入同樣的痛苦與不幸。他與薰本就毫無相干,她從未對他說出她病重的弟弟,她也表明過不希望他干涉她私人的生活,而且或許有其他人會幫助她。
電梯門開了。
如果有其他人的幫忙… 那她又何必找上他?願意用生孩子的代價與他交易?他是她最後的希望了嗎?
這樣的壓力讓劍心打了個寒顫,該死!他可沒說要淌這個渾水!劍心跺著腳進入等待的電梯,他只是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而已,他願意用巴全部的理賠金去換取一個完全屬於自己的孩子。
縱然心存恐懼,他仍踏出電梯,一人繼續走入四樓腫瘤科內,薰削瘦的臉頰和缺乏生氣的雙眸讓他能有勇氣繼續前進。劍心能理解她的痛苦,就因為知道,雖然他不願再次接觸,他也無法置之不理。
接待室內的櫃台無人,劍心依照剛剛的指示繼續前進,沒有任何人質疑或攔住他,也沒有任何人與他打招呼,只有機器的空氣流動聲與機械聲,就這樣毫無阻礙地走著,停在三號門房前。
他在門外徘徊,直到門內的聲音吸引了他。
「薰-chan,是妳嗎?」
劍心不希望自己離開的影子嚇到屋內的小男孩,因此他壯大膽子進入。小男孩躺在一張與自己體型差距甚大的床鋪上,過小的身子與實際年齡的六歲有所差距,瘦削的臉有著明亮的雙眼,劍心彷彿可以看出… 小男孩原本深橄欖色的肌膚,因為疾病而呈現體弱多病的蒼白,細短的黑髮夾雜幾處光禿,病態的身子裹著細瘦的骨頭與幾根凸出的藍綠色靜脈,手臂、脖子與腿部還插了不小於25根注射點滴。
這樣的景象讓劍心的胸口瞬間痛苦的揪緊,幾乎要用手去按壓,雖然他不認識眼前的小男孩,他卻能感受他的痛苦。
「彌彥你好,我叫劍心,是妳姐姐的朋友。」
彌彥用著深褐色的眼眸仔細打量,「我從來沒看過你。」他疑惑地說。
劍心微笑地走入房內,「你姐姐和我認識不久,她回家休息了?」
「不,小操叫她去餐廳吃飯。」
「小操真聰明,她也是妳姐姐的朋友,對嗎?」雖然他已從調查報告中知道答案。
彌彥皺起眉頭,無法確定該不該相信眼前的人,過了一會兒,他還是點點頭,「嘿,那是什麼?」他興奮地指著仍夾在劍心臂彎下的布偶。
「這是送你的,但是…」劍心看著醫院的病床,「… 我想你的床好像不夠大。」
彌彥快速地縮到一側,「這裡就有很大的空位啦。」
劍心輕笑,將布偶放到床上騰出的空位。與布偶相較,小男孩的身子看起來更加難過地嬌小。
「哇噢!是熊耶!」彌彥拍著布偶身上鮮豔的毛,「布偶是女生的東西,但這隻熊是男生看的卡通,所以我喜歡。」他對劍心露出燦爛的笑容。
那瞬間,劍心彷彿可以看到原本健康的彌彥,胸口的刺痛再次出現,怎麼會有人為此拋棄薰及彌彥?這麼聰明的女孩怎麼會願意嫁給那種人?愛情果然是盲目的。
「你在這裡做什麼?」
劍心轉身看到站在門口張嘴的薰,她仍穿著在餐廳見面的那一套衣服。
他仔細思考後才回應。
「我的銀行內有一千萬日幣,薰。我不明白為何不讓我們各個得到我們想要的東西。」他看著薰吃驚的眼睛瞄向自己的弟弟。
「你想要什麼,緋村先生?」她一樣小心翼翼地回問。
「我想要我的孩子,」他從肩側看著正忙著玩布偶的彌彥,「妳想要妳的弟弟,」他掏出一張名片快速寫字後遞給她,「如果妳仍然有興趣,請打電話給我。」

… . . …

「那是誰?」劍心剛離開的下一秒,小操進入屋內問道。
薰低頭看著名片,沒有抬頭,「那就是緋村劍心。」她默默地說。
「是啊,小操妳看,他送我這隻熊,很大吧!」彌彥在床上高興地喊。
薰突然很想狠狠揍那隻熊,只因為手邊沒有其他好打的東西。
「是的,而且它比你還要大,彌彥-chan。」小操故意取笑。
「呸,他也比妳大,鼬鼠妹。」彌彥恢復自己熟悉的戲謔口氣。
「我想也是,他沒穿白色外套,所以我知道他不是醫生… 所以他就是緋村劍心,噢噢噢~ 很不錯噢,看見那頭漂亮的長髮了嗎?我真不敢相信他還需要付錢請女人。」
「噓!小操,」薰回頭看向被玩具完全吸引了注意力的彌彥,「好啦,他是很帥,但這不代表他人格很好。」
小操眨眼挑眉,「他有做什麼壞事嗎?」
「呃…」事實上,除了劍心點破她說謊,並願意提供一大筆她急需的金錢之外,對方並沒有做出任何不對的事,那她到底為了什麼生氣他?
至少那男人看似真心想要一個孩子,所有與她談話的人都相信劍心會是個好父親,而她也不願意對方白白把錢送給她。
一萬日幣或許可以接受,但絕不會是一千萬日幣。
「所以他選了妳,對吧?」小操雙眼注視著彌彥,冷靜下來說道。
薰點了點頭。
「那妳到底願不願意?」
薰再次點點頭。為了彌彥,她一定要接受,只能冀望劍心是對的:雙方各取所需,否則,如果骨髓移植失敗,彌彥走了,她還要再失去自己的孩子。
她會變成孤單一人。

… . . …

那天晚上,薰在自己的床上輾轉反側。
醫院的護士堅持要她回家休息,幾乎是用拖的方式把她送出醫院外,她也知道如果她倒了,對彌彥不會有任何幫助,但就算彌彥已經入睡,她就是放不下心,永遠擔心下一秒又會出了什麼狀況。
不管她如何忽視,床頭櫃上的手機似乎在呼喚她,她也真心希望劍心的那筆錢會讓手術成功。最後,薰嘆了口氣爬出被窩,坐直身子拿起手機。
「好啦!真是。」她喃喃自語,一手拉過檯燈,一手拿起放在小桌子上的劍心名片,內心知道不打電話前自己絕對睡不著,「沒有退路了。」她對自己嘆氣後,等待對方接起電話。
「喂?」劍心低沉性感的睡音,讓薰內心湧起一股久未感受過的澎湃,但她很快把這拋開。
「緋村先生嗎?抱歉這麼晚打電話,」現在到底幾點了?應該過了午夜吧,「直到撥這通電話前,我內心其實還無法決定。」
「薰?」這一次他的聲音較清醒,以及一陣沙沙聲響,「妳決定答應了?」
薰閉上了雙眼,「是的。」她聽著劍心大口呼氣的聲音,好似之前屏住了呼吸,然後陷入沉默,「所以… 我何時需要做身體檢查?」她自己選醫生,還是要他指定的?她要怎麼向彌彥解釋?何時告訴彌彥?從一開始就說,還是等肚子明顯之後?
「明日我會盡可能替妳安排。」
所以,是他指定的醫生了,這也公平,畢竟自己選的醫生可信度較高,掌控度也高。
「我只要求一件事。」她說。
「什麼?」
「懷孕後,我想盡早拿到錢,彌彥需要盡快手術,我等不了9個月。」雖然可能還要花上那麼久的時間去找到吻合的捐贈者。
「我們先等醫生評估後再說。」他輕輕回答。
又是一陣尷尬的沉默,薰不知道該如何結束這談話,她就要懷這個男人的孩子了… 其他人會怎麼看待?「我… 嗯… 很抱歉對你說謊,在餐廳的時候。」她緊閉雙眼脫口而出,內心慶幸對方看不到她,「我真的很想救彌彥,怕被你否決─」
「我知道。」他的聲音有如低喃,薰剛剛內心的震盪好似又回來了。
「事實上,我很後悔那天跟著那男人回家,我真的不記得那晚發生的事,覺得很丟臉,」薰保持閉著的雙眼,暗罵自己說出對方不需要知道的事情,「我平常不是這樣,從來沒有,以後我也不會再做這種蠢事。」
「我能理解,妳前夫丟下妳一人,我們都會犯錯。」
薰對自己點點頭,「我想我可能太自傲了,所以我前夫和另一個女人跑了。」
「如果真的是這個原因,聽起來這人也沒有留下的價值。」他輕笑。
薰再次沉默,其實她的前夫還是有優點:他處事積極,外表更是吸引她的一大原因。不過再深入剖析之後,就什麼也沒有,與他生活就像在照顧個孩子一樣,但仍然… 「我有時會想說,我是否做了什麼錯事讓他想找其他女人。」在她來不及阻止自己之前,嘴又自己動了起來。
「那都是藉口… 對方還是高中生吧?如果我是那女方的父母,我一定告他。」他在電話的另一端低吼。
「對方的父母是非常不高興,她還曾經當過彌彥的臨時保母,整個事情真的非常丟臉,最後他們沒有追究,只是要他發誓一等到我們離婚,就馬上和她結婚。」
「他遵守諾言了?」
「嗯,當彌彥病倒時,為了找到吻合的骨髓,我找過他,血親之間會有較高的機率,可惜就算我這當姐姐的也不成。」
「真的很抱歉,」他喃喃地說,「妳需要再次和他談話的事會困擾妳嗎?」
「不,管他有多少個孩子了,彌彥是我唯一在乎的。」
「他曾幫忙養育彌彥一段時間,難道沒有一點感情?」
「其實有,當他知道移植手術的費用後,他寄給我一萬日幣,當時我很驚訝,因為他還沒找到穩定的工作,為了自己和新太太經濟上已經夠吃緊了。」
劍心不以為意的聲音讓薰露出微笑,沒想到晚上和他通電話可以如此放鬆,就好像這世上只剩下他們兩個一樣,讓她暫時忘了生活上的壓力。
「妳會想念他嗎?」
薰停頓下來整理思緒,「我會想念彌彥剛生病的前幾個月內他曾帶給我的力量:在彌彥面前我可以很堅強,但離開醫院回到家後,有他陪著休息或依靠的感覺很好,」她停了下來,「我想或許他也無法承受了,」她像對自己喃喃自語,「和其他人比起來,他處理負面情緒比較困難,然後他的脾氣變差了,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有危機,我想他之所以離開也是因為他無法面對彌彥。」
「敏感的人。」劍心冷笑。
「敏感但不夠堅強。」
「聽起來,我認為妳的生活沒有他更好。」他平靜的說。
「是啊,」她打了個哈欠,再次躺回床上,「我該睡了,明早還有課。」
「還有醫院的預約,如果我能順利幫妳安排的話。」
薰嘆了口氣,「是。」
「明早如果預約成功,我會馬上打電話或留言給妳,妳在學校可以看手機嗎?」
「可以,」薰已經與自己沉重的眼皮奮鬥著,「看診完後,要我打電話通知你嗎?」
「不,我會和妳一起去。」

… . . …

薰下了公車,站在診所前揮著手,劍心倚在自己的黑色跑車旁,看著走過來的薰,臉上皺著的眉頭顯示他不是剛到這裡。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喊。
劍心離開車子,朝她走了幾步相會,衣著上看似剛下完班直接來到這裡。
「我忘了今天有個考試。」雖然她只晚了15分鐘,但她知道像劍心這樣的人很在意時間問題。
「沒關係,我只是擔心妳沒收到我的簡訊,我已經向櫃檯報到了,要快一點,診所的人隨時會叫妳的名字。」
他們一起從停車場走向一棟四層樓高的紅磚瓦大樓,輕快的腳步聲中,兩人都小心翼翼地避免碰觸到對方,接下來他們要面對的事非同小可─ 創造新生命,一個會呼吸、真實的孩子。
從未碰過、互相笑過的兩人,這是錯誤的… 是吧?
薰從眼角瞄了劍心一眼,白皙的膚色但沒有比一般上班族來的蒼白,長髮隨著走動在背後搖曳,整齊的襯衫看似曾打過領帶,下半身穿著再合身不過的西裝褲,雙手捲起的袖子露出一雙細瘦卻強健的手臂,不過令人驚訝的是,他的手掌及雙臂佈滿了疤痕,顯然在工作之外他還有著其他戶外活動。
「診所在二樓。」他為她打開門說道。
薰走入後,抬眼看著牆上列著這棟醫院內所有醫生名字的牌板,「我們要看到的醫生是?」
「高荷醫生。」
薰早該知道。
「她原本是家醫科,但也有婦產科執照。今日她可以幫妳完成子宮頸抹片檢查及其他手續,省去我們不少時間。」
子宮頸抹片檢查?他眼睛連眨也沒眨就說出? 什麼時候男人熟悉這種事了?她對子宮頸抹片檢查是沒有意見,但剛剛話中的〝其他手續〞讓她感到不安,會不會今日結束後變成了最糟的狀況?像是得到愛滋病或其他無法生育的疾病?她需要轉移注意力。「你怎麼挑醫生的?她曾是你妻子的婦產科醫生嗎?」
劍心點頭的同時保持向前的目光,薰再次替他感到難過,腦海中可以想像得到過去劍心曾小心護送自己懷孕的妻子來這裡做產檢的樣子。
眼前電梯門的開門聲打斷了薰,兩人一同進入後,身後一對看似有身孕的夫婦也跟著他們進入電梯內,電梯門關上後,劍心按下第二樓的按鈕,然後回身。
「高荷醫生,還是其他樓層?」
「高荷醫生,」男人邊說邊擁著自己妻子的肩膀,「我們就要有第一個孩子了。」
「恭喜。」
「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了嗎?」薰問道,內心已經替對方感到欣喜。
「我想把這個保留成一個驚喜,但這個人…」她玩笑似地朝自己先生的肩膀搥了一拳,「迫不及待偷看超音波照片,害我也跟著看了。」她笑了起來,「是個女孩。」
男人轉向劍心和薰,「你們呢?有孩子了嗎?」
劍心說不的同時,薰開口說是,然後,兩人同時又說出對方剛剛說的答案,在還來不及解釋前,電梯門再次開啟,被打斷的夫婦步出電梯外。
「祝你們好運。」他們低聲說,滿腦子想著自己孩子的事而完全不在乎對方奇怪的回答。
薰嘆了口氣,與劍心一同跟隨這對夫妻身後走著。她對現在這樣的狀況都感到不安,那之後挺著一顆像是沙灘球的肚子又要怎麼去面對?
(想想那一千萬日幣),她對自己喊著,(只要等九個月就有一千萬日幣… 為了彌彥)。薰內心不禁暗暗祈禱往後劍心不會要求陪她看診,不過之後的婦產課程怎麼辦?他會不會也想參加?
「神谷女士嗎?」
護士打開門的同時,薰跳了起來,護士的手上還拿著一個透明的塑膠杯,薰盡可能用最快的速度搶過,眼神刻意避開劍心。
「我們需要妳做尿液測試。」
薰再次感到臉頰發熱,她並不是因為測驗而感到害羞… 而是因為這事發生在劍心面前。等醫生要為她做內診時,他也會一同在房間內嗎?生產時,他會不會也站在一旁,甚至要求親自剪臍帶之類的?一想到這裡,薰睜大著雙眼,如果某個不知情的護士誤會他們之間的關係,主動邀請他進入分娩室時該怎麼辦?突然,薰覺得自己需要和劍心好好討論這個交易的整個細節了。


  1. 兔崽子2013/2/20 下午8:56
    劍心真是個好人~(發卡) 溫和又有禮,薰幹嘛這麼討厭他呢?薰已經快拜倒在劍心的西裝褲下了吧~(轉)
    這篇的彌彥意外的年紀很小啊~正太的吸引力果然還是比較大的~~!!!!

    話說回來…有些細節想下去…超尷尬啊……果然計畫跟執行會有很大很大的落差……
    回覆
    1. Kamma2013/2/22 下午4:04
      這篇文裡,薰會發揮她倔強的脾氣,所以還不會這麼快拜倒噢 ~笑

      彌彥啊... 其實我覺得這篇文的彌彥應該改成小燕比較適合
      彌彥何時這麼乖過了?明明就是一個狂妄自大的小孩才對啊XD

      >>計畫跟執行會有很大很大的落差
      沒錯沒錯~ 就請耐心等待後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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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計劃
2013-02-24

婦產科的等候室是由粉紅色及淡紫色漆成,空中播放著輕柔的古典音樂,小桌子上擺放了絹花及真花的裝飾,牆上掛著藝妓及舞者們的壁畫。待在如此女性化的室內,劍心感到很輕鬆,他帶巴來過這裡好幾次,還記得曾經透過這裡的超音波看著自己的兒子吸著姆指的畫面,他們曾高興地一起討論預產日期、分娩選擇、與護士開玩笑… 昨日他以為自己會恐懼這裡的回憶,不過內心卻越來越欣喜,這是第一次他跨過失去巴的哀痛。
這裡的雜誌也幾乎是女性向,劍心翻找了半天,最後挑了一本看起來不會太… 女孩子氣、報導有關家庭的雜誌,他隨意翻閱著食譜教學、流行服飾及化妝教學的頁數,然後對一篇如何手工製作麵團的頁面停了下來。他眨著眼坐直身子,這篇專欄對他來說很有意義,他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因為少了母親而有了遺憾,因此他掏出皮革套的記事本,將做法一一抄下,接著他發現更多有用的專欄,像是〝十大營養豐富、孩子也會喜歡的菜餚〞、〝孩子最愛的熱門旅遊景點〞,最後劍心乾脆抄下雜誌的名稱。
早早翻完雜誌後,他繼續翻閱前幾期的雜誌,直到護士終於叫了他的名字,「緋村先生,醫生請您進來。」
跟隨穿著藍色工作服的護士走過幾個轉角來到醫生辦公室前,劍心不自覺心跳加速,薰檢查所用的時間比他預期的還要久,這讓他有點擔心,難道高荷醫生檢查出神谷薰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辦公室內,他看到醫生與薰隔著一個木桌互相對坐,他走到薰身旁坐下時,薰看似有點緊張。
「我真不敢相信你真的說服她答應這事,劍心。」高荷惠一邊苦笑一邊整理著桌上的文件。
劍心對著年輕的女醫生微笑,「妳也曾替我惋惜,記得嗎?」
「對於巴的事我是感到遺憾,」惠同意著,「但理論上聽起來不錯的方法,要真實實現是非常傷腦筋的。」
「妳不覺得我有當爸爸的資格了嗎?」
惠回看著紅髮男子,「哦,你是已經準備好了,但我認為這世界還沒準備好接受你當爸爸。」
「我不管這世界怎麼想,我決定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我要去開創這世界否決我的道路。」
「要知道,」女醫生低聲說,「機會是會留給準備好的人。」
「我曾經等待過,然後呢?如果妳覺得協助我會感到內疚,我可以找其他人幫忙。」劍心毫無遲疑地回看惠。
「就是擔心你會說出這話,」女醫生嘆了口氣,雙手在膝上緊握,「我寧願幫助你,也不願見你找其他人幫忙,認識你和巴這麼久,我也只希望你能幸福,我願意幫忙的。」
幸福?就算孩子出生,劍心不確定自己是否就能感到幸福,他知道現實裡不會有永遠的快樂與悲傷。
「檢查如何?」他注意到薰坐在一旁沉默。
「除了有一些過勞之外,神谷薰的健康狀況良好。我已經幫她開了產前調理、補血的維生素,現在馬上就可以開始服用,當然,整個詳細的結果還需要幾天後才會出爐,不過目前看起來都不錯。」
劍心有點好奇薰對惠透露了多少自己的事,惠知道薰弟弟的事嗎?從薰謹慎看著手錶的動作告訴他薰只掛念著彌彥,他得送薰去醫院了,「那好,如果一切都沒問題,下一步的計畫是?」他從椅子上站起,薰同他起身。
「下一次預約需要訂在薰的排卵日,」惠敲著桌上的大日曆,「你可以在同一天過來,取出精子做一些篩選之類的過程後,再施予人工授精,幸好你們兩個都沒有不孕症的病史,我想應該一次就可成功,還有你應該沒有陽痿之類的問題吧?」
劍心感覺一股熱氣從脖子緩緩上升到臉頰,他清了清嗓子,雙眼看著醫生,忽略薰今日第一次露出的笑容,「不,我… 一切都很正常,應該… 我的意思是,我沒有其他無法… 妳知道的。」劍心突然感覺與兩個女人同處一間辦公室,令人感到窒息。
「好,」惠快速寫了一行字,忽略眼前尷尬的劍心,「你曾做過精子數目檢測嗎?」
劍心搖搖頭。
「嗯,這應該要做,手術前最好先檢查過所有的資料。」
「那好,只要告訴我時間就夠了。」劍心深吸一口氣,朝薰瞟了一眼,她的心情似乎比方才改善了很多。
「那會痛嗎?」薰甜美的聲音聽起來很無辜,「我是指精子數目檢測。」
「不,一點都不會。」高荷醫生回覆。
「那會怎麼進行檢測?」
劍心很想翻白眼,薰可是念醫學系的,分明故意整他。不過惠卻一板一眼的回答,再加上薰頻頻的追問下,就連男人如何在有花花公子雜誌的狹小房間內取精的部分都做了解釋。
聽著一連串尷尬的細節,劍心開始流汗,內心壓下想解開襯衫第一顆扣子的衝動。等到惠全部解釋完畢,他立刻拉起薰的手臂,「等到檢測報告出來後,請打電話給我。」
在薰再次問起其他該死的問題前,劍心拖著薰離開辦公室。

… . . …

「真有趣。」劍心喃喃自語,電梯門載著兩人後闔上。
薰露出燦爛的笑容,「我也這樣覺得。」
「妳故意讓我尷尬是為了…?」
「沒聽過有難同當嗎?為何只讓我一人尷尬?」
「嗯,這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畢竟我不是專家,不過…」劍心用一根手指輕彈自己的下巴,「因為妳是拿錢的那一方?」
薰挑了眉,她從未聽過劍心用這麼諷刺的口吻,「很好,很好,緋村劍心無法拋下自尊是吧?我懂了,你認為這項交易的價格太高,但事實上我一個小時只收你一千三百七十五日幣,還沒包括分娩的痛。」
「但我相信妳計算的方法有包括妳什麼也不用做、只是睡覺的晚上時間,對吧?」
「那是因為你沒懷孕過,所以不懂,恰巧我曾有過短暫的經驗,那時我可幾乎沒辦法睡覺。」
電梯門開了,兩人沉默地走出大廳到屋外亮麗的陽光下,春天是日本最美好的季節,劍心陪同薰走到公車站牌站了一會兒。
「妳真的需要買一輛車了。」劍心說出話後,才意識到對薰來說搭公車會有多不方便,如果有緊急情況怎麼辦?
「我有車,但有時搭公車較省時省錢。」薰說,一邊查看寫在塑膠板凳蓋上的公車時刻表。
「所以,妳的意思是?… 我是指上一個話題。」
「我的意思是,你都沒幫我。」薰說。
「我覺得我們雙方都應該要理解這是互相的,要不然妳怎麼拿到錢的,薰?」
薰伸手梳著自己的長髮,她開始討厭自己喜歡上劍心說著她名字的語調,那麼自然的口吻,就好像他們是認識很久的老朋友了。如果不是因為掛念著彌彥,如果不是他對於〝處理〞孩子的事那麼奇怪… 薰感覺劍心真的很有吸引力,「你該知道我沒有其他賺錢的方法。」
「所以我們都同意這交易了?」
薰點頭微微一笑,「是… 也只能這樣了。」
劍心也笑了,表情變得溫柔、有些孩子氣,薰突然覺得自己的肺像是被抽乾了空氣,內心祈禱公車趕快出現,好跳上車躲到座位上,劍心平時皺眉的樣子已經很帥了,他笑起來更… 如果往後他對她笑的次數增加─ 天啊,老天救救她。
劍心微微向前傾身,「不會如妳所想的那麼糟。」他溫柔的作出保證。
「你怎麼知道?」
「因為我們會一起朝目標努力。」
「啊,所以你現在是在鼓舞士氣,緋村老師?」她諷刺地說。
「只要我能相信妳,我願意付出一切,妳不會退出吧,薰?」這次他更接近她,睜大的雙眼對她顯示他有多麼無辜,「等到檢測報告顯示沒問題,妳會繼續吧?」
在劍心那紫羅蘭色耀眼的目光下,薰感到自己在動搖,情緒一下子湧上心頭,猛然她希望自己能跌到他肩膀上,被那雙手臂擁抱,她多麼需要被擁入一個堅強的懷抱內,能與一個成熟堅強的人分擔… 一個能暫時幫忙減輕她肩膀上的負擔… 但現在可不是對的時機、對的地點,劍心也在他們第一次面試中說過,他深愛自己過世的妻子。
薰站直身子,勉強自己離他退後一小步,她會擔起自己的負擔,她會如大家所相信的堅強起來,「我已經參與很久了,不會放棄的。」部分的原因是為了彌彥,另一部分原因則是因為她想再次看到他的笑容。
他沒有讓她失望,再次展現微笑,「太好了。」他溫和地說完後移開。
公車轟隆地出現,其他人開始在她身旁的公車站牌聚集。劍心微微點頭後離開。公車緩慢靠站,薰隨著一群人上了車子。
她感覺自己正陷入劍心所織的網裡…

… . . …

「你還在辦公室裡做什麼,已經非常晚了。」左之助先探頭,再走入劍心的辦公室內。
劍心推離開桌子,手揉著盯著電腦螢幕亮光的雙眼,他的領帶早已拿掉多時,前三顆襯衫上的扣子也被鬆開,現在他很渴望能穿著劍道服,喝到一碗單純的味噌湯。
「神谷薰為了她弟弟的手術需要立刻拿到錢,我在考慮:如果我先給她錢,要怎麼訂契約來保護自己的權益。」
左之助關上位於身後的門,走到劍心的辦公桌旁,雙手插入口袋內,「所以,你決定選她了。」
劍心點點頭,再次轉回電腦螢幕,「再等我一下。」劍心再次開始打字,不斷修改著內容。
左之助走過去,從他肩膀上看去。
「神谷薰,以下簡稱為〝代理孕母〞在往後的懷孕過程中,同意出席每一次的產檢。」劍心再次敲打修改的內容時,左之助停下來,「神谷薰,以下簡稱為〝代理孕母〞在往後的懷孕過程中,同意緋村劍心陪同下一起出席每一次與醫生間的產檢。」
一起和薰產檢能讓他更了解肚裡的寶寶,他可以聽見寶寶的心跳、看到超音波的圖像以確保母子的健康,但是產檢一個月只有一次,他要如何確保薰在其他的時間內有好好照顧自己?他無法特別訂定她每天需要吃多少、睡多少… 可能嗎?他想了一會兒,決定加寫一條基本的健康規定項目,內心考慮著不知道薰是否會答應每天能做半小時的運動。
就在這時,左之助清了清嗓子,劍心抬起頭。
「你在開玩笑吧?」
「沒有,為什麼我會?」
「你先把一千萬日幣送給那女孩,然後期望她在九個月後交出孩子嗎?」
劍心對著自己的好友皺眉,「順序不對,我會先確認她先懷孕,然後讓她簽這份契約,再把錢給她。」
「然後她簽字完後,你要不要和她勾小指頭約定?」左之助搖搖頭,「嘖,如果她毀約了怎麼辦?或者她流產後拒絕再次人工授精?或者她改變主意,想選擇動手術流產呢?這些在法律上你一點辦法也沒有,」他在電腦屏幕前揮著手,「你這契約根本沒有法律效力,法律上可不允許代理孕母有牽涉商業行為,這種事並不是沒有發生過… 我不是故意唱衰你,今日就算她拿了一千萬日幣不履行合約,你也不能怎麼樣。」
劍心伸著懶腰,一手揉著自己的脖子來消除緊繃。左之助說的沒錯,劍心也同意左之助的話,會寫這契約全為了把錢先付給薰。
「錢是最實際的方法去確保她把孩子給你。」左之助拍著劍心的肩膀,「孩子出生前,不能讓她先拿到全部的錢才對。」
「如果她需要全部的錢才能替她在醫院快死掉的弟弟動骨髓移植呢?」劍心眼神銳利回道。
左之助低頭看著他,「所以這就是為何她願意交易了。」
「是的。」
左之助搖搖頭,「你完蛋了。」
「也許,但不是現在。」
「只靠一張白紙,你會的。」
「沒錯,」感覺頭痛又回來了,劍心按摩自己的太陽穴,其實前幾個小時他的腦海曾掠過某個想法,但他將它拋到角落,雖然這想法也不是完全可靠,卻是唯一最有機會的想法,「還有另一種方法,」他緩慢道,被拋棄的想法逐漸在腦海裡成形,「但這也有風險… 可是…」
左之助轉移身子,「既然你已經想出來了,快說啊!別釣我胃口。」
「那我還是別說好了。」劍心一邊關電腦,一邊對左之助露出惋惜的笑容。
「是反擊嗎?」
「不。」

… . . …

薰累翻了。離期末考只剩三個星期,為了照顧彌彥,她根本抽不出時間念書,但為了能當上醫生,她也不能被當掉。她把鑰匙拋向在客廳的小桌子上,按了電話答錄機上的播放按鈕,答錄機播出小操一貫的音調告訴她記得吃幾個小時前她留下的中國菜外賣,下一個答錄機的留言是她叔叔玄齊,質疑她去哪裡了?最近怎麼不像以往一樣連絡?
最後一通答錄機留言是從高荷醫生的辦公室打來的,檢測結果已經完成,一切都正常。
「嗯,至少近日我還不會死於愛滋病。」薰癱倒在沙發上,身心疲累到不想站起來微波食物,只能期望高荷醫生開的維生素有如對方聲稱一樣好,近日她真的忙到沒有時間吃飯,與吃飯比較起來,她寧願多一點睡眠。
雖然疲累,不過她的腦袋沒有停下來:醫院還沒有找到吻合的骨髓捐贈者,必須要找到幾乎完全一樣吻合的骨髓才行,否則彌彥的身子會抗拒… 然後變得比現在更糟。
電話鈴響了,但薰累到爬不起來,等著讓答錄機自動運作,然後沉默的屋子傳來劍心的聲音。
「薰?這兩天都連絡不到妳,妳沒事吧?有空打個電話給我。」
薰把一張沙發的靠墊朝電話丟過去時,劍心剛好掛了電話,飛過去的靠墊差一點弄翻檯燈。他們的確要好好談一談,但不是今晚。薰覺得自己的大腦運作量有限,好不容易爬起身,薰搖搖晃晃地走進浴室內刷牙、綁頭髮,換上睡衣後撲倒在自己西式的床鋪上。
至少前夫離開時有留下一些結婚時合買的傢俱:橡木餐桌、沙發、舊搖椅、她的床鋪、彌彥楓木色的床鋪組、沙發床以及幾張擺放在家中各處的小桌子。雖然是像跳蚤市場買來的品質,但薰卻讓整個家看起來有著獨特的風格,老式建築風格、中央還有個庭園、以及不錯的小道場,她記得前夫曾打算開個劍術道場來賺外快。她很喜歡房子使用滑開式的門、石牆,模仿1800年代的懷舊風格,還有最重要的,這棟房子就在大學與醫院旁邊。
她很想重建庭院,在中央的池塘裡養錦鯉魚,想為牆壁添幾張水墨畫、在前院種櫻花樹,等到她成了醫生、彌彥恢復健康之後,有一天她想重建這個家的原貌。
當她雙眼正要闔上,房子的樣貌在她腦海裡旋轉時,電話鈴聲突然又響了。薰已經習慣半夜接到從醫院打來的緊急電話,因此她不假思索地一把接起在床側旁的電話分機。
「喂?」
「原來妳在,我正開始擔心呢,彌彥還好嗎?」
又是劍心。薰一邊低罵,一邊翻過身仰躺,「如果能找到吻合的捐贈者,他可以好很多,不過在我們面前時他都表現得很好。」
「任何人都可以捐嗎?」
「這不像捐血,過程很痛而且也很難找到合適的配對。」
沉默片刻後,「可以測試我的嗎?」
「當然可以,但你必須先填完調查問卷,像是這過去十年裡有無不安全的性行為。」她喃喃地說,不過心理卻被劍心願意幫助而感動。
「妳真的很喜歡和我作對呢。」
「抱歉,我累了。」
「聽得出來,今天學校還好嗎?」
「沒趕上一堂課,但至少這次有上到藥理學,我不確定腦袋有記下多少,但盡可能抄到筆記上,所以應該沒有問題。」記起抄寫筆記的手痠,薰放鬆著手指。
「那妳沒上到的那堂課怎麼辦?」
「我從同學借筆記來抄了。」嗯… 現在他是想當她媽媽嗎?
「那就好。」
「是啊,就快期末考了,我要趕緊做好準備。」
「我想妳應該期待趕快過去吧。」
「如果我有保握,我可能會,」她抱怨道,現在她一點也不想去想到學校的事,「你真的想去抽血測試?」她很肯定他的一定不會合適,所有她的親朋好友都被測過了,就連前夫的親戚也包括,但沒有一個吻合。不過,知道劍心有意願嘗試仍讓她感到欣慰。
「當然,但願這一點痛能抵消一點妳生孩子的痛。」
薰邊笑邊緩緩爬起身,走到窗邊打開窗戶,讓春晚清涼的晚風吹入屋內,「老實說,別人說生孩子是最痛的,不過這次我不回嘴。」她再次爬回床上說。
從庭院飄過來的紫丁香及薰衣草花香充滿了室內,薰躺在床上深吸一口氣,耳邊聽著劍心輕笑的聲音。
「我們什麼時候可以約見面?」他的聲音突然低啞就如上次她半夜打電話給他時一樣,「有些事需要和妳談談。」
「我知道,」薰打了個哈欠,太累到不被劍心的聲音所影響。
「明天?」
薰閉上雙眼,眼皮已經重到反抗不了,雖然想回答,嘴卻動不了。
「薰?」劍心問道,驚醒了剛進入昏睡狀態的薰。
「明天… 好…」
「好好睡吧。」很神奇的,他的話有如在她額頭上一吻,薰幾乎沒有知覺掛斷電話。

… . . …

隔日,薰被煎魚的聲響與味噌湯的香氣給驚醒。
(嗯… 老公在幫彌彥弄早餐,我還可以多睡一點…)
老公!她在想什麼?薰從床上坐直身子,現實像盆冷水波到身上,她已經離婚了!彌彥又在醫院,那… 薰聞著味道,是早餐的香味,她今日有課,是睡過頭了嗎?這樣她還有時間在上課之前探望彌彥?
薰撲向床邊的鬧鐘,上面顯示才六點多,她發出不滿的呻吟,身子向前癱軟,她原本設定的起床時間是在半小時之後,到底是誰在她廚房,害她少睡半個小時?
一定是小操。她知道薰沒有乖乖聽話吃東西所以來報復,況且那女孩所到之處很難不熱鬧。薰勉強自己起床走入浴室刷牙洗臉,但潑在臉上的冷水卻喚不醒她昏沉的睡意,她搖晃的步到走廊。
「喂,小操,妳大可以早點和我說今天要來鬧我家廚房,昨晚我雖然沒有吃妳買的外賣,但我有從醫院餐廳買了東西。」雖然她只買了個蘋果。
沒有回應,只有叮噹作響的廚房。
「小操?」
聲音變沉默後,劍心步出廚房到走廊,薰立刻愣住。他穿著淡玫瑰色的上衣與奶油白的劍道褲,前襟微敞至胸口,長髮在頸肩綁了個簡單的馬尾。
「早安,薰,坐下吧,早餐差不多弄好了。」
他對她露出的笑容快要把她的心給融化。


  1. 曉幽2013/2/26 上午11:26
    這一回的發展好有愛!!(///▽///)劍心真有煮夫的慧根~好貼心~對於身心俱疲的薰而言應該相當具有殺傷力吧!某種意義而言劍心獨自養小孩八成也沒問題,但劍心雖然可以把小孩照顧得好好的,卻需要有個人來照顧他的心,期待他們最後能成為一個圓滿的家庭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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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amma2013/2/28 下午7:03
      其實我覺得這篇文裡的劍心有點難看得出在想什麼... 不過這剛好和漫畫有一點類似,悶騷的感覺....

  2. 依果2013/2/27 下午4:58
    其實依果這幾天來來回回看了好幾次…但都無法打出有內涵的回應…因為看完第一段我就無法控制的猛想歪啊!XD (真是思想好糟糕的人…噗!)
    回覆
    1. Kamma2013/2/28 下午7:05
      是因為那個小房間嗎XD
      ps.我翻到那邊的時候還想說要不要多做解釋... 我自己是恰巧+不知何時+偶爾知道這種事(遮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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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闖入
2013-03-04

「你怎麼會在這裡?」薰開口,完全從昏睡狀態驚醒。
劍心看來有點不好意思,但不減損他的笑容,「你答應我們今天談話。」
「我不記得有邀請你一起吃早餐,也確定沒有邀請你闖入我家。」雖然薰不得不承認,他的外表… 與她這道場的風格非常匹配。她伸手梳著自己剛起床的亂髮,忘了自己正赤著腳,身上穿著一件土氣、姑姑給的二手睡衣,站在她所認識裡最帥的男人面前。
他轉身進了廚房後,她跺腳。
「我同意生你的孩子,不代表你能控制我九個月的生活,緋村先生,在孩子出生前還有九個月要記得,你買的是孩子,不是我和我的時間。」
劍心轉過身,雙手伸進寬大的袖子裡,「還有要說的嗎?」
薰克制想要像個孩子一樣耍脾氣,「沒。」
「還要增加運動的條款。」他低語。
「那是什麼?」薰幾乎要尖叫了。
但劍心只是輕笑,轉回瓦斯爐和正在吱吱作響的菜餚前,薰走到他身後,好奇地看他做了什麼早餐:烤魚、味噌湯,還有已經燒好的白飯、醃製的小菜,以及正在弄得煎蛋捲。薰已經有兩個多禮拜沒有買菜,這些一定是他帶來的。
「別這麼激動,薰,我知道妳今早有課,我怕我不早一點來會碰不到。我有先敲門按門鈴,但沒有回應,然後檢查門口前的墊子下,找到備用的鑰匙…」他從眼角看了她一眼,「妳應該要找個其他地方收好。」
「破門而入的小偷還理直氣壯。」薰喃喃自語。
「小偷是不會幫妳準備早餐,我是非常有誠意的拜訪,」劍心環顧四周,「並不是刻意窺探妳的房子,但妳家真的很漂亮。」(雖然很簡陋。)
薰揉著自己的額頭忽視他,「我寧願多花時間在睡眠上,你害我少了一個半小時的睡眠。」雖然這早餐聞起來好香,最後一次她吃到自家煮的早餐是什麼時候了?好像也是小操替她弄得。
劍心稍稍變換笑容,「別擔心,我幫妳規劃了時間表,會有充足的時間午休。」
薰咬緊牙根,「我沒聽錯吧?你以為你是火星人就可以─?」
劍心舉手打斷她,「我沒有想控制妳的生活,只是希望能幫得上忙。我注意到妳沒有讓妳的身體好好休息。」他邊說邊翻著蛋捲。
「隨便你,你只是想要保護你的資產。」(不是因為他真心在乎她。)
「或許,不過我查了很多資料,幾乎所有的醫生都同意充足的睡眠、飲食及運動對孕婦很重要。」他停頓了一下,趁著把蛋捲裝盤的時候觀察她的表情,等待回應。
「早就聽過了,普通女人難道會不知道?但你忘了一件事,我現在在念的醫學系快要期末考、我弟弟在醫院裡正與死神搏鬥,休息對我來說是最不重要的事情。」她看著劍心開始煎第二份蛋捲,替第一份盤子裡添上烤魚、小菜及捏得不錯的飯糰。薰很訝異,有誰會想到這樣的人廚藝那麼厲害?她自己煮的東西根本不能見人。
盤子已經滿是食物了,但劍心仍替快要煎好的第二份蛋捲預留空間,薰望著瓦斯爐上的食物。
「有朋友要來嗎?這麼多夠四個人吃了。」薰走向桌子邊問。
「一名孕婦至少需要吃下四份─」
薰舉手打斷他,「停停…!我還沒有懷孕。」
「需要事先準備,妳看起來營養不良太久了,」劍心將薰從頭到腳的打量,「妳不先換衣服?」
薰嗤之以鼻,「在我最需要休息的時候闖進我家的小偷,還有臉叫我起床梳洗?還是因為讓你看到穿睡袍的女人覺得不舒服?」
「只有看到像妳這麼有吸引力的人才會。」劍心回答,但扮不下去嚴肅的表情,迅速轉回瓦斯爐前掩飾笑聲。
薰忍不住也跟著笑。
「好啦,我很不上相啦。」
「我只是取笑妳的睡袍,和睡袍裡面無關。」劍心閉上了嘴。
薰不確定劍心是否是指她,但這不重要,她的身材本來就很平,等到懷孕後,唯一那一點點的曲線就沒了,生完劍心的小孩交出去之後,只剩下她一人面對情感的空虛與走樣的身材。
「我想問妳一件事。」劍心從鍋中盛出第二個煎蛋捲時清了清嗓子。
「醫院已經回報我的體檢正常。」
劍心看了她一眼,「那很好,但我想問更私人的問題。」
薰哼了一聲,為自己倒了杯新鮮的柳橙汁後,坐在椅子上。
「還有什麼問題沒有包括在你那一千零一道問卷裡?」
「我想多了解妳的感情生活。」他再次清了一下喉嚨,將手上裝滿食物的大盤子放到她面前。
薰挑眉,「感情?我身上的睡袍表示的不夠清楚嗎?還是太明顯到可疑?」
劍心用低沉的嗓音微笑,「人是很有想像力的,任何男人都可以輕易幻想妳這睡袍下的樣子,妳現在只差增加幾磅就能有美妙的身型。」
薰感覺自己發燙的臉頰,幸好劍心似乎也因為自己剛剛的話而一樣尷尬,整張臉泛紅後默默轉回鍋子前繼續,然後雙眼保持直視盤子內的食物坐到薰對面的桌子邊吃飯。
薰嚐著自己盤內的蛋捲,吃起來鬆軟可口,「好吧,你還想知道什麼,我的意思是,你已經知道酒吧的事,不會有比這更糟的了。」
再次看薰之前,劍心喝了口柳橙汁,「現在有交往的對象嗎?男朋友或任何可能反對我們目前的計畫?」
這很簡單。「沒有。」
劍心挑眉,往後靠著椅背,「沒有喜歡的人?偷偷單戀、對方卻不愛妳的對象?」
「你在說我前夫嗎?你覺得我對他還有感情嗎?」(這對劍心又有什麼關係?!)
「據我得到的信息,不論是大學或其他場合,他非常受歡迎。當初妳會愛上他也會有原因的。」
「我喜歡他那孩子氣的魅力、帥氣的外表和樂觀的個性,結果他的優點也僅只於此,在他離開我之前我早已看清,況且那時我才剛高中畢業,愚蠢的十七歲。」她咬了口魚,「我沒有暗戀的對象。」她邊吃邊說。
「真的沒有?我沒有干擾到任何人或打亂妳的感情生活?」
「沒有任何對象,還有在未來的日子裡我也不打算有,」薰不滿的回道。如果真的有,當初她也不會應徵他的交易。
「是因為妳前夫的關係嗎?」他溫柔的問道。
「還不夠明顯嗎?」薰靠回椅子上驚訝地說。她已吃完盤子內大部分的食物,原本乾扁的胃此時感覺好多了,精神狀況也比以往這幾個禮拜好很多。
「妳不像是那種會因為一個男人的關係而以偏概全,薰。」
「我是不會… 嗯,我吃好多… 我是說,我有機會認識對象嗎?在醫院的腫瘤科?彌彥的醫生都已婚了,而且年紀還比我大了二、三十歲,他們也是唯一我有機會談話的男人。」
「大學呢?如果家裡多了個人歡迎妳回家,感覺不是很好?」他可以從她眼神看到內心的痛,他剛剛的話真是夠愚蠢。
「如果我懷了你的孩子這還有可能嗎?難道你不覺得會尷尬?」她喝完杯中的果汁,「特別是如果你打算定期闖入我家,我要怎麼向我男友解釋?說〝別介意,他只是過來確保我每天都有乖乖吃飯〞。」
薰瞟了一眼放在爐子上的時鐘,「我要去洗澡了。」她從桌旁跳起身,「我知道我們沒有時間談完話,但今日我有個實驗課程,到學校前還要去醫院一趟,你把碗盤堆到水槽內,晚一點我會處理當作謝謝你的邀約。」她轉身衝向走廊。
「等一下!」劍心從桌旁跳起,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薰轉過身,他速度快得驚人。
「我剛剛的問題其實只是為了套話,」他突然很不自在,眼神緊張地看向窗外一會兒,才看回她的臉,「我想要馬上把彌彥需要的錢給妳。」
「這是唯一我會同意懷你孩子的條件。」她說,仍然繼續在走廊前進。
「我知道,但這樣對我來說會有風險,如果─」他嘆了口氣,放開拉著她的手後順著自己的頭髮,「萬一出了問題呢?」
「如果彌彥死了,你不相信我會繼續…」一想到弟弟最壞的狀況,她抑制不住內心的痛苦。又多了一個人對彌彥的病情沒有信心,而她卻是唯一一個盼望奇蹟出現的。
「還有其他出錯的可能,」他溫柔地說,表情也同樣溫柔。
不過劍心眼中的溫柔嚇到薰,她一定要拿到那筆錢的。
「口頭承諾不行嗎?」她著急地問。
「正常來說是沒問題的,但─」
「我知道,我們只是陌生人而已,要你相信我很好笑,」她深呼吸急促的氣息,「─那要怎麼辦?」
「有另一個要求可以確保我的問題。」
薰雖然感到不安,但仍不得不問,「是什麼?」
「我要妳嫁給我。」

… . . …

劍心看著薰的眼神閃過多個情緒:驚訝、困惑、難過及憤怒,趁她情緒未定、還未拒絕他之前,他立刻補充,「這對我們雙方會有多項好處,在妳開口之前,請先聽我解釋。」
「不。」
「妳的意思是不想聽我解釋?還是妳不願嫁給我。」
「不,句點。我們之間的事扯太遠了,你不明白你所想要、所做的,對我個人信念來說是一種諷刺,你不想要真心的愛情、婚姻、家庭… 卻計劃用交易的方式。」
劍心畏縮了,他是在逃避,這就是為何他想要保留他與巴之間共有的東西,但他無法向薰或其他人解釋,這會讓他暴露巴走之後內心留下的傷口:純真的期盼、悲傷、憤怒及背叛。
「想一想寶寶,」他說,從陰暗的角落內抽身,「我是寶寶的爸爸,寶寶會用我的姓氏,還有什麼能比這更自然的?」
薰跺著腳轉回廚房,從桌上一把搶過剛剛的盤子,走回水槽前用忙碌掩飾,她一直保持背對著他,「那要怎麼向彌彥解釋我們之間的關係?」
「我已經見過彌彥,我們可以簡單地告訴他,我們是一見鍾情而決定結婚,聽我說,薰,我思考過所有的可能性,這是對大家來說是最好的方式,更何況,如果我們不結婚,妳要怎麼向彌彥去解釋妳的肚子?水腫嗎?」
劍心看著她垂下肩膀,好似疲憊,不過很快地她挺直身子,轉身面對他,「那等你拐走他的侄女或侄子,從我們的生活中消失後,我又要怎麼對他解釋?說沒什麼,又是一個拋棄我們的人?」
劍心內心想著:只有瘋子才會拋棄薰。她很活潑、積極、感情豐富,也是他見過最漂亮的女人,這是第一次妻子過世後,他看到她早上沒穿內衣、沒有化妝、一頭亂髮及穿著糟糕的睡袍模樣有了慾念,雖然他立刻拋開身子告訴他有多久沒碰過女人的想法,但他卻的確… 有反應。
「等到發生了我們會一起面對,」他回答,不想要在面對薰那美麗的目光下談及離婚,「結婚能讓這個交易有益無害的。」
薰瞟了一眼時鐘,內心期盼自己能讓時間停止,「所以你建議我們結婚,但不用住在一起,做個形式上的婚姻?」
劍心清了清嗓子,知道她不會喜歡接下來的這部分,「其實,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住在這裡,像室友一樣。」
「為什麼?你為何想要─ 哦,等一下… 我明白了,這樣你就可以控制我的生活,並保護你的資產了。」她瞇起眼睛看著他。
劍心走近了一步,「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糟,薰,如果不是─  (如果不是這麼情急,) 沒有其它更好的方法,我也不會如此建議。但我不是為了控制妳,我只是想,妳可以多一個人幫忙照顧房子和花園、料理飯菜、開車送妳去看醫生,少一點煩惱,不需要搬家或改變,仍然能住在醫院和學校旁邊,這樣不好嗎?」
「我不知道,」她說,「我現在的處境已經夠糟了,我無法想像還有比這更糟糕的。」
「那麼相信我吧,」他笑著說,「只要妳說了〝我願意〞,我會馬上準備好支票。」
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接著揉著自己的太陽穴,「你睡客房,」她最後說,「別牽扯我的家人朋友,還有離彌彥遠一點,他越不認識你,你離開的時候才不會難過。」
「好。」
「還有高荷醫生在幫我做手術時你不准看,也不准進產房,我自己會照顧好自己,然後再把孩子交給你。」
「但我想要看我孩子出生。」
「抱歉,這是規定,」她突然口氣一轉,帶著威脅說,「不能接受我就不答應,看你自己囉。」
劍心知道薰為了彌彥,最後還是會妥協,他內心的工作因子告訴他要繼續爭取,但薰眼中閃爍的勇氣與她之後將要做出的犧牲,讓他心軟。
「這樣就好了。」他說。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到時候他也只能期望薰會改變心意。

… . . …

「妳說什麼?」
電話筒發出高分貝的尖嗓,薰把電話筒拿離自己的耳朵邊。現在她位在校園中,身後還有六個同學在排隊等著用公共電話,「我要結婚了。」她重複一遍。
另一端的玄齊伯父因為震驚而默默考慮著,「這太突然了,妳從沒和我說過有在交往的人,對方是誰?」
薰看著點綴在校園中隨風搖曳的樹木,「他叫緋村劍心,是一位東京的執行長。」
「他是商人?」
「玄齊伯父,為什麼你第一個問這個?這很重要嗎?」
「看過妳經歷那個沒用的前夫之後,我只是希望妳這次更加小心,我希望對方能照顧妳,而不是妳照顧別人。」
薰笑了,她可愛的玄齊伯父仍然很關心她,縱使他因為年紀的關係有些脾氣暴躁、古怪倔強,「我知道,對方很好,他在郊區有個很棒的辦公室。」
「他有什麼?」他驚訝地問。
薰希望她能收回自己的話,一開始就稱讚對方的辦公室聽來多麼奇怪,應該要說更私人或重要的東西,像是他的家。
「他住在哪裡?」
住宅區、商業區、高級公寓、郊區通通有可能,她怎麼會知道?!「嗯,很漂亮的房子。」
「妳和彌彥會搬去和他一起生活?」
「不,他會搬過來和我們一起住。」
「為什麼?妳的房子已經很舊了、又有點小,妳打算之後會生小孩吧?」
(他是妳唯一的親人。)薰對自己說著,「是的,伯父,事實上,他希望會有一個孩子。」至少,這句話是真的。
「馬上?」
薰很想笑,預定星期六結婚… 幾天後再人工受精… 所以… 「是,馬上。」
「那為什麼還要舊房子?」
「因為它有魅力啊。」
「還有白蟻。」他抱怨道。
「我很喜歡,況且離學校和醫院很近,現在就算是地獄,也很難找到我能負擔得起、又靠城市這麼近的地方,」她嘆了口氣,抬頭看著身後排隊的學生,「伯父,我得走了,晚一點再談好嗎?」
「但妳還沒告訴我婚禮的日期和時間啊。」
「婚禮會辦得很短、很簡單,」根本不需要讓一個老人勞心過來參加這樁騙局,「日期訂在這星期六,不用擔心。」
電話端又是沉默。
「玄齊伯父?」
「薰,妳懷孕了?」他最後問。
「什麼?!才沒有!」
「妳上一次月事是什麼時候?」
「你已經不是醫生了,玄齊伯父,還有我沒有懷孕。」
至少還沒有。

… . . …

「不要這樣看我,當初都是妳害我變成這樣。」薰對小操說。
兩人一起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薰喝著蘇打水,小操狼吞虎嚥自己的外帶便當。
「喂!我是叫妳去當個代理孕母,但我沒要妳嫁給他。孩子出生後妳打算怎麼做?」
「絕對是離婚,還有要簽完所有孩子監護權的文件。」
小操齜牙裂嘴說,「之前不是說好互不干涉各人生活嗎?」
「我想如果決定要生小孩,兩人之間就不可能沒有關連,至少結婚能讓劍心安心地把錢給我,而且他說的沒錯,孩子出生證明上一定會寫上我的名字,結婚總比單身看起來好得多。」
「那他會住在這裡?」小操揮著手中免洗筷子指著房子。
「是,這點也是他的好意,他不希望我為了彌彥住在醫院。」
「嗯,我覺得聽起來他人很好。」小操用著充滿希望的語氣說。
「九個月之後,再來論定吧,」小操便當的香味引起她的食慾,薰突然後悔自己從醫院回家的路上沒有買東西,她嘆了口氣走向廚房,「妳需要醬油或其他東西配妳的魚和青菜嗎?」
「不用,我差不多快吃完了。」
薰打開預期空曠的冰箱,吃驚地發現冰箱內竟塞滿了食物:新鮮的水果、蔬菜,一大桶牛奶及柳橙汁,已做好的沙拉冷盤旁還擺著一條全麥吐司、午餐肉和醃黃瓜罐子。牛奶桶上貼著一張便利貼,用著粗體帥氣的字寫著每日孕婦所需的營養。
「渾蛋!」
「誰啊?」小操問,跟在薰身後進入廚房,準備將便當盒壓扁丟入垃圾桶。
「緋村劍心。」
「他這次做了什麼?」
薰敞開冰箱門,讓小操可以看到裡面的景像。
「真是個混蛋!」小操感嘆,「他把價值至少10萬日幣的食物塞爆妳冰箱,我真想不出還有什麼更糟的… 切,神經病。」
薰轉了轉眼,將門甩上,「重點是他沒經過我同意,妳不覺得這樣是侵犯到個人的生活嗎?甚至像是控制?」
「如果我是妳,我會打電話給他。」小操帶著戲弄的微笑,將便當盒丟入垃圾桶內。
「這不好笑,小操,他不應該把這裡當成他自己的家。」
「薰,他之後會在這裡生活。」
「這就是問題… 他還沒住進來耶,我還有五天單獨生活的自由。」薰開始感到頭痛,她嘆了口氣想舒緩繃緊的情緒,朝水槽旁的櫃子內找茶葉,卻發現全部不見了,只剩下一張便條紙貼在她的小茶壺上。
「咖啡因容易引起胎兒發育不全。」粗體字外加畫上底線,重覆兩遍。
「笨蛋!」
小操倒在地上狂笑。
「我真不敢相信,妳覺得這好笑!」薰朝小操喊著,「從一開始妳就站在他那邊。」
「我真想看他會對妳的酒櫃做出什麼事情來!」
「我又沒有酒櫃!」
「沒錯,但我肯定他不知道這一點。妳去告訴他妳有個私藏的酒櫃,然後坐下來等著看他發瘋似的尋找,這報仇聽起來不錯吧?呵。」小操再次笑倒在地上時,電話鈴聲響了。
薰原本不想接,晚上這個時間會打給她只會有一個人,劍心… 或是醫院?她的心跳漏了一拍,然後撲向電話。
「喂?」
「薰?」
(是劍心。)
薰對電話筒伴了個鬼臉,內心其實正高興不是醫院打來的,「你又跑來我家了。」
「妳冰箱除了蘇打粉及一瓶醬油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樣怎麼生活?」
「夠了!」薰將話筒擱到桌上後,步出前門,拉開地上的墊子撿起備用的鑰匙塞入自己的牛仔褲口袋內。
「薰?哈囉?薰?」劍心說話的同時,薰拿起話筒。
「我回來了。」
「妳去哪裡了?」
「去終結你能進來我家的方法。」
劍心輕笑,「我知道妳其實喜歡我,所以我不難過。」
「至少你可以聽起來有點驚訝好嗎?!」
他的笑聲在她耳邊迴盪,從電話筒傳來的其他聲響,薰可以輕易想像他懶洋洋地躺回椅子上看著電視的模樣,「我猜我打來不是個好時機,我只是想要知道明天我買妳婚戒時,妳會想要和我一起去嗎?我的重點是,那個戒指妳可要戴上九個月。」
「不用。」他要替她買戒指?看來薰還有好多事情沒有想過,這星期六她還要準備什麼嗎?為了這假結婚他們到底還要做到多少?「我要準備期末考。」
「任何款式都可以?」
「挑個便宜的就好,我不在乎。」反正只是一場謊言。
「好的,我明天再打電話給妳。」
「不用,我們可以在開車去教堂的路上再來討論,還有我伯父堅持要參加,但我會盡力說服他。」
「聽起來事情變得有趣了,還有其他人嗎?」劍心突然聽起來有點緊張。
「不,他和彌彥是我唯一的親人,我父親雖有幾個遠房親戚,但他們幾乎不知道我們的存在。」
「好,嗯 … 妳先休息吧。」
「我還不想睡,劍心,」薰突然口氣一轉,「我想要整晚熬夜。」
劍心只是笑著,「沒關係,我不是想要命令妳睡覺,真的。」
「就像你不是命令我多吃蔬菜水果,遠離咖啡因,是吧?小操和我剛剛才聊到說,幸好沒被你找到我藏起來的酒。」
這一次薰笑了,「如果你有鑰匙,你就能進來玩捉迷藏了,晚安。」
「做得好,薰!」小操看著薰掛上電話,「我敢打賭,他現在正搖著頭,反省自己最好留給妳空間。」
薰冷哼,「我敢打賭,他正在計劃下次如何闖空門。」


  1. stella2013/3/4 上午1:06
    好精彩呀 故事的走向越來越棒了
    劍心 有反應...哈哈 真的是太妙了,不過突然覺得劍心變得好主動,他根本對小薰動心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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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Kamma2013/3/4 下午11:02
      這裡也可以解釋成劍心為了孩子而積極 (因為劍心自己不願再談感情)
      也因為這種曖昧,變成這整篇文的重點啦~

  2. 依果2013/3/4 下午9:27
    ''那孩子氣的魅力、帥氣的外表和樂觀的個性''
    ....我感謝Kamma能用前夫代替齋藤的名字出現,
    因為我完全無法連結啊啊啊~(翻桌)

    要說這角色是宗次郎的話,依果我還比較能接受咧!T_T
    回覆
    1. Kamma2013/3/4 下午11:04
      我之前曾經考慮是否改用藤田一詞代替齋藤 現在慶幸改成用前夫
      只是一直用前夫,有些地方變得不太輪轉就是了=="

  3. 兔崽子2013/3/6 下午8:14
    咳!!! 從上一幕尾巴兔崽對劍心私闖民宅這件事情非常有意見!!! 隱私是很重要的!!! 萬一薰不小心有裸睡的習慣怎麼辦?? 沒想到…還真是雖不中亦不遠矣……這會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啊!!!!

    劍心還是如此的賢慧啊~兔崽絕對不會承認,兔崽是在早上默默啃著饅頭邊看著薰吃劍心煮的早餐,心中默默的悲涼了一下……
    劍心也真是主動啊…有些話講的太明白了,害兔崽都害羞了一下 (眾:騙肖!!)
    也虧劍心想的出來這種解決方案……呃…開始有種玩伴家家酒的感覺…沒關係!!! 假戲是可以真做的(兔崽你想幹嘛!?) 感覺不是只有薰淪陷嘛!劍心似乎也對薰越來越關切了~~會這麼迂迴的原因是劍心傲嬌啊!!!!

    這篇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兔崽也跟小操一樣,倒在地上狂笑。劍心太可愛了!!!
    回覆
    1. Kamma2013/3/21 下午11:10
      假戲是可以真做... 兔崽很厲害切到重點了 讓我們拭目以待

      傲嬌? 劍心? 好煽動的詞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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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犧牲
2013-03-11

小操離開一個小時後,薰回打電話給劍心。
電話接起後傳來一聲嘆氣,「薰,你打電話不會是為了叫我起床吧?」
薰擺好枕頭,將下巴靠在上面,一手拉過棉被,「不是,我有個問題。」
「這理由不夠充分。」
「因為孕婦需要休息嗎?」
「因為辛苦的執行長需要。」
她聽到他嘆氣,接著一陣移動的沙沙聲響。
「說吧?」
薰咬著下唇,一手纏著電話線,「你住哪裡?」
「怎麼?妳打算對我報仇嗎?」
「也許。」
「那我希望我的冰箱能塞滿清酒和炸魷魚圈」。
「這些一個都沒有放在我冰箱裡。」
「因為我不是瘦得像根稻草,會被風吹走的那個。」
薰僵硬,「我真的看起來那麼糟嗎?」
電話端那頭停頓了下,劍心的聲音比之前還要嘶啞,「不,妳是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我相信妳一定知道。」
他的話撫平了上一句的刺。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是什麼?」
「你住哪裡?因為我沒看過你家,我不得不告訴我伯父你有個很棒的辦公室,但我連你家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
「我住在新宿山。」
新宿山有很多漂亮的老房子,雖然不是頂尖地段,但那邊的房價比起普通地段要貴… 薰曾經開車經過附近,現在知道劍心住在那裡,也許她能找機會過去。
「所以你住的是獨棟房子,不是公寓或大樓囉?」薰還沒想過劍心的房子是這樣的類型。
「是,但可不可以明天、等我睡醒後再來談我房子好嗎?」
「反正你都會打電話給我。」就算她叫他不要打,他還是會打來。
「不,明日我會接妳一起去挑戒指,那時再談。」
「我好像和你說過我不想去。」
「〝不〞是我不愛聽的其中一個字,把妳的課本帶著,我可以在車上幫妳複習。」
薰猶豫著,「可是… 我放不下彌彥,平時我都在醫院念書。」
「辦完後,我會帶妳到我家,這樣妳就可以向妳伯父解釋了。」
玄齊伯父隨時可能會打電話過來,薰覺得自己該先好好準備,以免下次又答不出來伯父的提問,再加上自己也很想看看他的房子。
「好吧,」她動心了,「四點到醫院接我,既然我們快結婚了,讓彌彥看看你也不錯。」
「妳告訴他了嗎?」
「還沒。」
「需要幫忙嗎?」
想到彌彥要接受一個突然出現的陌生男人,薰不禁擔憂地止住話,但現在離結婚的時間越來越短,或許由劍心出面說明,會更有說服力。上一次他還買了禮物給彌彥,說不定彌彥會很樂意看待他們結婚,「或許我們應該一起告訴他。」
「聽起來明天會是個忙碌一天。」
「不是每一天你會需要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內認識未婚夫的過去。」
「我很簡單的,」劍心承諾,「晚安了,薰,還有別再擔心了?一切都會沒問題。」
薰不知道他那來的自信說這話,彌彥正在醫院和癌細胞搏鬥,但劍心的語氣那麼有自信,很有說服力,「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你相信彌彥會好起來?」
很長的停頓後。
「但願如此,真的。」他說。

... . . ...

「哈囉。」
薰抬頭看到劍心站在彌彥病房的門口,他穿著有繫領帶的襯衫及看來昂貴的西褲,手上還有個提袋。
薰挑眉,「你剛從辦公室過來的?」她闔起手上的藥理學課本。
「不,我剛才去了趟購物中心。」他目光掃向她後,再看向一臉驚奇的彌彥。
「看!薰-chan,是劍心!」
「是的,彌彥-kun。」她附和,「他有告訴我今天會來。」
劍心走近床邊,心驚地看著男孩身上被插上的許多點滴,「我來看看你和熊相處得怎麼樣了。」
「很好!」彌彥喊,纖細的手臂抱著仍然佔著同一張病床上的布偶,「他晚上和我一起睡,有時白天也是。」他坦白。
「我相信它很高興。還有,我買了另一個東西給你… 」劍心從提袋內拿出一個包裝好的禮物盒,放到彌彥的身旁。
「另一個禮物!」彌彥在床上滾,「這是什麼?」
「打開看看。」
彌彥的嘴角快笑彎到耳邊,雙手拆著藍色和黑色條紋的包裝紙,暫時忘了身上的不適與疼痛,接著發出歡呼聲,「薰-chan!妳看!」他舉起模型,「是和這隻熊同一個動畫裡的渡名喜!」他一手抱著蓬鬆的布偶,另一手拿著模型,「謝謝你,劍心。」
看到因為劍心而開心的彌彥,薰不禁笑了。男孩按著模型背後隱藏的按鍵,模型立刻說著動畫裡出現的經典台詞,趁著男孩在玩的時候,劍心轉向薰。
「準備好了嗎?」他低聲道。
薰站起身,手磨蹭著自己的牛仔褲,她還沒準備好,但彌彥的病卻一刻也不能拖延,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彌彥?」她走近床邊,打斷玩著新禮物的弟弟,「我先讓新禮物和熊陪你,劍心和我要出去一下好嗎?」
彌彥皺起眉,「你們要去哪裡?我可以一起去嗎?」
「你知道你不能,彌彥,」薰輕輕搖搖頭,「醫生還沒答應你可以離開醫院,我們不會去太久的,小操說她很快就會來陪你。」
「但是你們要去哪裡?」男孩又問了一遍。
「我們要去珠寶店挑選戒指。」
「戒指?」男孩挑眉,目光從劍心再次看向薰。
劍心伸手牽起薰的左手,「有個特別的戒指,彌彥,叫做結婚戒指,然後你的姐姐會戴在這根手指上。」他圈住薰第三根手指,「大家會在… 結婚時戴上,你知道這代表什麼意思嗎?」
彌彥想了一會兒,像泰迪熊般的棕色眼睛突然睜得很大,看著劍心,「你會變成我的大哥哥嗎?」
薰的目光掃向劍心,他不應該太過親近彌彥,結婚只是暫時的,她沒有想過… 彌彥會這麼快、這麼高興接受劍心。
下巴的肌肉似在抽筋,劍心艱難地嚥下口水咕噥,「是的,大概就是這樣。」
拋開剛剛還興奮把玩的禮物,彌彥朝劍心伸出雙臂,「大哥哥!」
男孩笑著。
劍心彎下腰,有些笨拙地回應他的懷抱。

… . . …

他很生氣,一直努力把情緒壓在心底,就如巴過世後一樣。但剛剛和彌彥互動後,情緒幾乎控制不住了,他為何這麼生氣?他不知道,從薰刻意避開他的目光以及肩膀的線條看來,她也很生氣。
「我不確定這會不會成功,」還沒開到珠寶店前,他將車子停到路邊,「我一直在騙自己。」
薰坐立不安地捏著放在大腿上的包包,「你的話什麼意思?彌彥需要動手術,我會讓它成功。」她堅定地說,「我沒有選擇。」
劍心嘆了口氣,食指輕敲著方向盤。從一開始,他利用薰需要錢來掌控局面而感到內疚,他不斷告訴自己,這些作為並不會傷害薰或其他人,他知道他能當個好父親。
但彌彥今日對他的回應,讓他正視自己的所作所為並沒有那麼簡單, 一個孩子就快要死了,該死!他怎能趁機佔便宜?他曾經失去過自己的孩子,他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妳或許沒有選擇,但我有。」
她低著頭從睫毛下看著劍心。
他知道她在害怕… 如果彌彥是他的弟弟或小孩,他也會一樣。
「所以你反悔了?想找其他不用昧著良心的人選嗎?」她苦澀地問。
「或許有一天會吧,」劍心聳肩,「誰會知道?但這要等很久,因為我想把錢送給妳。」
「你說什麼?」她張著嘴,睜著大眼看著他。
劍心揉著自己的臉頰轉過頭,「交易取消了,但為了彌彥… 我會把錢送給妳。」
她轉過頭,和劍心一樣盯著眼前的擋風玻璃,馬路上的汽車從窗戶外呼嘯而過,劍心原本計劃帶她去的珠寶店離原地不會太遠。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對他說。
「妳不用說什麼,希望我送妳回醫院嗎?」
薰搖著頭,劍心猜測薰大概不知道要怎麼回去和彌彥解釋為什麼手指上還沒有戒指。
「送我回家就好。」她說。
他發動車子,再次開進車流中。

… . . …

又回到太過安靜的屋子,通常一回到家,他會設法把每一個房間打開音響、電視等,但今天他只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他已經把所有巴的東西收拾裝箱:珠寶、香水、衣服,並放到地下室,但屋子內仍到處留著她的蹤影:她所挑選的壁紙花色、他們花了一兩個週末所油漆的房子、她購買的懷舊風格家具、她堅持除去原本的地毯改鋪木板(註1)… 雖然一開始買回材料時不知道該怎麼做,他們一起熬夜一個星期多研究,有時弄錯了還得拆掉重鋪木板,吵雜的電視聲與槌釘子聲,那個時候曾經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他卻多麼想念。
不顧理智的反對,他從沙發上起身,穿過走廊來到他和巴一起佈置的嬰兒房,牆壁漆著青色、淡綠色及黃色,巴親手調色的的傢俱及窗戶上溫暖厚實的窗簾,以及他建好的牆壁。
劍心看著位在房屋中央的搖椅,心中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會有機會擁有自己的孩子,他的薪水雖然不錯,但拿出一千萬日幣可不是件簡單的事,尤其他的工作還需要週轉資金。
至少錢能拯救彌彥的生命,但願能成功,他祈禱。
電話的鈴聲將他從過去的回憶中拉回到現實的客廳,「喂?」
「嗨,劍心!我是阿妙。」是他姐姐關原妙。
「嗨,阿妙,怎麼了?」
「今晚我煮了一鍋好吃的牛肉鍋,你要過來嗎?朱鷺和嚴達也會過來噢。」
他內心其實不想去,巴還在的時候,他們常常和他姊姊、姊夫及姊夫的弟弟、弟媳一起吃晚餐、玩遊戲和看電影,大家住得很近,約莫二十分鐘的車程,彼此相處很愉快。現在少了巴,他感覺自己在眾人之間有些奇怪,像是個多餘的人,那股心中的缺口越來越大,難以填補… 但他拒絕別人的同情。
「當然,什麼時候?」
「給我一個小時吧。」
「我這就過去。」
幸好親人完全不知道薰的事和他想要有一個孩子的想法,因此不需要解釋。

… . . …

薰坐在廚房的桌子前,努力集中精神在眼前的課本,卻不斷被放在旁邊的支票給打亂。
一千萬日幣… 劍心輕鬆地寫在支票上,就好像那只是五百元日幣一樣。她從車子出來時,他遞給她,說完祝福話後就開走了,讓薰感覺他們之間好像不會再見了。
薰深吸了一口氣,劍心離開是件好事。沒有結婚、沒有懷孕、沒有九個月後各分東西的難處,而現在彌彥有錢能動手術。
那麼為什麼,她卻感覺如此失落?
薰拿起支票,靠回椅子上研究,劍心的簽名很亂但很有自信、風格,就像他本人一樣,以及不經意流露出的溫柔,這世上會有多少人願意拿出一千萬日幣救個自己不認識的小孩?
薰相信這世上會有… 但又有多少人願意犧牲自己朝思暮想的東西?
劍心是個很罕見、特殊的人。
薰趴在桌子上看著廚房,她記得他曾貼在她櫃子上的便條紙,以及之後從水槽下又找到另一張提醒她懷孕後別用那些化學清潔劑。
她輕笑著走到被食物塞爆的冰箱前,她想劍心一定很後悔認識她,他想要一個孩子,但是現在他離這個夢想卻更遠了。撇開他們第一次面試的僵局以及被他戳破謊言的事,考慮所有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他只是個很溫柔的人。
那一刻,薰突然很嫉妒劍心的妻子,能夠認識、被像劍心這樣的男人所愛… 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走回桌邊,薰拿起電話快速撥了劍心的號碼,當時他送她回到家時,她內心太過激動、太過混亂而說不出話來,至少她想誠心說聲謝謝及… 道歉。
劍心的答錄機跳起時,薰聽到自己說著,「一起努力吧!」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 . . …

以為是鬧鐘的鈴響聲,薰摸索著按鈕直到意識自己還在擺放著課本的廚房桌子前,她撲向電話。
「喂?」她揉著睡眼低聲說。
「是妳在我電話留言的嗎?」
「劍心?」薰瞬間清醒,瞇著眼看向時鐘,現在還是半夜,「你打電話不會是為了叫我起床吧?」
「不是,我有個問題。」
「這理由不夠充分。」
「因為辛苦的執行長需要?」
薰輕聲笑著,摸著自己剛剛貼在書本上留著印子的臉頰,「不是,因為就快要懷孕的孕婦需要,而且還需要大量的水果蔬菜,並遠離某些家用清潔劑。」
兩人都笑了,然後一起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妳真的願意?」劍心問。
「寶寶的事嗎?」
「嗯。」
薰咬了咬下唇,她曾經可以不用,這件事說不定會是她人生中最大的錯誤?更別說之後會引起的種種問題,但她無法平白接受劍心的幫忙,如果一切順利,兩人都能達成自己最想要的願望,而且她知道劍心會是個很棒的父親,她一點也不擔心。
「是的。」
「這對我們兩人可能會有很大的麻煩噢。」
「我知道,我們會一起解決。」
「彌彥呢?今天我才意識到這對他會有多麼困難。」
「他治癒的機會非常渺小,」薰第一次坦承,她緊閉著湧上淚水的雙眼,「如果他走了,我們就不用向他解釋,而且他還會認為多了一個對他關心、疼愛的大哥哥。我不知道他竟然那麼想要個哥哥。」
她能聽到他在另一端輕聲呼吸,「慢慢來,不用急,好嗎?」
「是啊,」薰對自己笑,闔上剛剛趴在上面睡著的課本,整齊排在桌子上,「你… 你想要男生還是女生?我想醫院可以幫忙篩選出你想要的,我想你會喜歡男生。」
「不管是男是女我都很高興,我想我已經主導的夠多了,順其自然吧。」
「好主意。」
「那明天見,然後一起去珠寶店。」
「明天見。」
掛上電話,薰低頭看著桌子,眼前擺著劍心的支票,現在她大可以去銀行換成現金,然後一走了之。但她選擇結婚,然後下禮拜懷孕,她拍著自己的額頭。
「我真是個白痴。」

註一: 國外房子的地板預設都會鋪著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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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戒指
2013-03-17

「不要花紋、最普通的就好。」
薰踏入珠寶店內厚重的深色地毯開口,一名穿西裝、打扮整齊、掛著服務業一流微笑的男店員站在玻璃櫃後等著客人的指示。
「妳和前夫之前買的戒指是什麼款式?」劍心說。
薰從櫃台抬起目光,「噢,很漂亮,但就像他一樣,美麗卻短暫。」
「我以為鑽石恆久遠。」
薰搖搖頭,「如果沒有被典當的話。我需要錢替彌彥買衣服和健康食品,那時前夫又在待業中。」
劍心挑眉,「那是妳婚後第一次感覺出了問題嗎?」
「還不算。」
「我相信經歷過不愉快的回憶後,妳值得更美麗的戒指。」店員帶著輕微口音說。
付出那一千萬日幣後,薰不認為劍心會這麼簡單聽信店員的推銷。
「那一款?」劍心俯下身,觀看在展示櫃內閃閃發亮的寶石。
玻璃櫃內的打光照在劍心的紅髮上有如金色。
「近一克拉,橄欖形,金環」。
「聽起來不錯。」
「是,但這個算是我的,我要自己付錢。」
劍心搖了搖頭,「你想要其他… 或者…」
薰瞥了他一眼,「能負擔得起?」
才剛簽出去一千萬支票,劍心該好好學習如何管錢了。
店員沒有浪費任何時間,他快速遞過紙筆及墊板,「不用現金,先生,只要一些資料,我們會幫忙融資。」
「太好了,寶貝,」劍心微笑,「來戴戴看吧。」
薰低下身看向劍心手指的方向,是一個很大的梨形鑽戒,銀環上還嵌有點點碎鑽。
店員立刻反應,從腰間拿下鑰匙打開玻璃櫃的鎖。
「不覺得有點貴嗎,親愛的?」
「即將成為我老婆的面前,沒有什麼貴的。」劍心回笑。
「先生真是好眼光,這顆鑽石品質精美,你看這淨度。」店員說著,雙眼發光的從小盒子內拿起鑽戒遞給薰。
她接過後套到自己的手指上,鑽石非常耀眼,每一根手指似乎都被染上散發出的彩虹光,是她所見過最漂亮的戒指,「多少錢?」她低聲說,儘管她為這戒指感到震撼。
「別擔心價格的問題,讓我解決就好。」劍心輕聲說,身子微微靠在她肩膀上一同看著她手指上閃閃發光的戒指。
他真是個非常棒的未婚夫,但他何必演給只需見一次面的店員前?此時店內的電話鈴響了,店員道歉後轉身回應電話。
「你在玩什麼遊戲?」她壓低嗓門,「我們只是要個普通的戒指,你是故意找機會挖苦我嗎?」
在她手上戒指的光芒下,劍心的笑容很耀眼,「我只是想找個能交換的東西。」
「交換什麼?」她問,不知道他的意思。
「我希望能一起參予分娩的過程。」
薰眨著眼,「不,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她拔出戒指,將它放回櫃台上。
「〝不〞這麼確定?」
「也是你最不喜歡的字,我知道… 但這是我的答案。」
劍心一手拿著普通的戒指,另一手拿著方才的梨形鑽戒,攤開雙手有如天秤一樣轉向薰。
「他可以參加,」他舉起梨形鑽戒,「或者他不能。」放低剛剛舉起的手,改舉起普通的戒指,「這個選擇不會很難,薰。」他微笑。
薰雙手插腰,「真不敢相信,我才剛覺得你是個不錯的人,現在你想用賄絡的方式進入產房?」
「別這麼說,你這話聽起來我好像某種變態,我只是希望能看到我孩子出生,這有錯嗎?」
店員清了清嗓子,回到櫃台前。
薰尷尬的轉向店員,劍心將戒指擺回薰面前的櫃台,鑽戒耀眼的誘人,但她不想答應劍心,感覺就像出賣自己的靈魂。她伸手指向普通的戒指,店員將戒指放回盒內開始包裝。
「他不能進產房。」說完她轉身走回停在店外的車子。

… . . …

「我不懂用五十八萬六千元的鑽戒來交換進產房的提議會讓妳這麼生氣。」往薰回家的路上,劍心開著車說。
薰瞪著車窗外,「有些東西是用錢買不到的,沒聽過嗎?」
劍心皺起了眉頭,「我只是向妳提議,如果不願意,也只能用普通貨了。」
「別擔心,我很高興。」
「那就好。」
之後兩人一路沉默直到車子停到薰的家門口。薰下車沒有說再見就甩上車門,繞過車子後方走到屋子前的階梯。劍心看著她翻著包包、口袋,過了一會兒後,她走回車子前。
看到薰彆扭的表情,劍心彎起嘴角。
「鎖匙沒帶。」她對他敞開的車窗坦承。
「在墊子下的鎖匙呢?」劍心露出無辜的笑容。
「在某天我穿的褲子口袋內。」
「因為…」
「因為我不想讓你進家,別裝了!你早就知道了。」
「妳不想讓我進入妳家是因為我會塞爆妳冰箱,」他搖搖頭,「妳的邏輯真的很有趣。」他將車子打回P檔熄火後,出了車子對自己輕輕嘆氣,「要不要試試從窗戶爬進去?」
薰想了一會兒,「不,窗戶的老玻璃很厚,而且因為只有我一個人住,我都會把全部的窗戶鎖好。」
「後門呢?」
「也是鎖著」。
「妳把屋子全部鎖好,卻在前門的墊子下藏了鎖匙?就像放棄五十幾萬的戒指一樣聰明。」
「別提戒指了,就算你沒說我也在後悔了。」
「下次要記得。」他面帶微笑看著薰雙眼一亮。
「反正九個月內,你會提議其他的交換。」她冷哼一聲轉身回屋。
劍心迅速跟上她,「能知道這項已開放交換,我相信能想出更好的條件。」
兩人一邊隨意吵嘴一邊檢查每一扇窗戶和門,不過就如薰所說的全都上鎖。劍心站在雜草叢生的後院環顧四周,這院子看起來比白天還要更好,相信只要花一點點時間就能將這片土地恢復以往的光輝。不過有一個生病的弟弟和沉重的課業,他相信整頓後院會是薰最後才會想到的事。「我認為爬進臥室的窗戶最簡單,」他對薰說,「介意我打破嗎?」
「不!」薰衝了過來,「已經過了六點,明天之前我會找不到人來幫我修理,」更何況費用很貴,「帶我去醫院,小操下班後會過去,她身上有另一份鑰匙。」
「她在哪裡工作?」
「靠近旺超市,她是收銀員。」
「要不要我開車帶妳過去那邊?」
「不必,她可能不會隨身攜帶,我在醫院等她就好。」
「但超市要等到十一點才關門。」他皺著眉頭,不喜歡薰缺少睡眠。
「沒關係,我想她今晚十一點前就會離開,況且,我本來回家只是要拿我背包去醫院念書,被鎖在屋外反而變成不用念書的好藉口。」
「怎麼聽起來妳很高興?」劍心跟在她身後走出院子。
薰從肩側轉過頭看著他微笑。
「因為我很肯定兩個星期後的期末考我一定會被當掉。」

… . . …

「現在妳氣消了,要不要先到我家休息,我再帶妳去醫院?」劍心鬆開領帶,並打開領口邊的扣子,一手開車的模樣看起來很輕鬆。薰可以從劍心轉方向盤時,瞥到他蒼白的胸口,不禁奇怪劍心怎麼會缺少日照,雖然自己比起他還要更糟。
她還未看過他的房子,玄齊伯父也還未打電話,結婚前應該不會連絡的想法,讓她身上的壓力減輕不少。薰再次瞄了一眼劍心,一時之間小鹿亂撞,不敢相信短短幾天後自己要嫁給像劍心這樣的男人。她很快拋開這個想法,她會這麼做全是為了彌彥。「誰說我不生你氣了?」薰手肘倚在窗戶上撐著頭,轉頭看著他開車。
劍心帶著自信的笑臉,「我這麼好是不會讓人生氣的,」他轉頭看回前方的道路,「而且,九個月後妳就不用再看到我了。」
薰很確定這不是她最大的問題。
「妳要不要先打個電話到醫院確認彌彥?」劍心掏出一個暗銀色的手機。
薰道謝後,按過號碼向總機說出彌彥的名字和房間號碼,電話響了一聲後被接起。
「彌彥的房間。」男孩調皮的口氣讓薰忍不住微笑。
「嗨,彌彥,是我,薰。」
「嗨,薰-chan。」
「還好嗎?」
「很好啊,其中一個醫生送我貼紙書,山田小姐在這裡。」
山田小姐是彌彥的幼稚園老師,是個溫柔、很會哄小孩的老師。
「你一個人在醫院有沒有問題?」
彌彥似乎在忙著和山田小姐說話。
「彌彥?」
「薰-chan?」
「我還要再忙一個小時左右,你一個人會不會有問題?」
「不會,山田老師帶了好多書,她會唸給我聽。」
薰感到喉嚨一陣哽咽,「請幫我告訴山田小姐,薰-chan真的… 很感謝她的拜訪。」
「我會的,薰-chan。」
「等會兒見,彌彥。」聽到彌彥回覆後,她按下〝結束通話〞的按鈕,將手機擺在駕駛座中間的置物箱上,目光轉向窗戶外的方向以避開劍心,不過好像沒有一件事在劍心面前隱瞞得住。
「怎麼了?」他輕聲問。
「沒事…」薰吸著鼻子,「回去醫院前,彌彥以前的幼稚園老師會陪他,她… 真的很好。」
薰驚訝地低頭看著劍心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他輕輕抬起她的手掌,帶到自己的嘴邊輕吻,很簡單的動作,卻讓她感覺他能體會她的心情。曾經他也經歷過失去最愛的痛苦,雖然他的事發生很短暫,她的很緩慢,卻都是一樣。
就在她感覺有股新的力量湧入內心時,他鬆開了手。
她緊握雙手阻止自己想上前擁住他的衝動,她不能依賴劍心,再這樣下去九個月後會要付出很大的代價,她必須一人獨自撐著。
剩下的車程在沉默中過去,薰趁著這機會冷靜自己,內心拋開彌彥、課業、劍心,甚至是未來肚子內的孩子。
車子離開擁擠的車群後開入城市內較安靜的地方,通往山上的窄小道路兩旁立著樹木和矮灌。
「我們快到了。」劍心說,從他吻了她的手後第一次開口。
車子因為一群在街上玩棒球的男孩放慢速度,轉過彎後停到車庫前。除了新粉刷的油漆之外,房子看上去與附近的屋齡差不多。
「很棒的房子。」薰說。
她跟著他走到屋後的平台,後院一直延伸到後方的山丘,非常寬廣。
「巴和我…」劍心說,「曾經計畫在這裡種菜。」他伸手指向圍牆邊的草坪,「她想在廚房門口旁種香菜,涼亭旁種花。」他停頓了一下,記憶彷彿如洪水般湧出,薰看到他眼角泛光一閃而逝,「有很多需要重新整修。」他很快說完繼續走向後門。
「你從未做完嗎?」
「沒有,我們先修好屋頂的漏水,還有屋內的其他地方,本來計畫要建第四間臥室和另一間浴室,但我沒了興趣。」
薰沒有接話,看著劍心開了後門,走入很明顯是他妻子設計過的屋內:木地板、東方地毯、及下半部的護牆板、米黃色和白色相間條紋的壁紙、牆壁上方的樹冠裝飾、真皮沙發及格子紋椅,很溫暖的西式風格。
「哇噢!」薰環視著屋內說。
劍心弄了個苦笑,「巴很會設計。」
巴一定很能幹,劍心說著巴的名字時是那麼驕傲又失落。
除了位在主臥房旁的一扇門之外,他帶著她在屋內四處觀看解說,從整個屋內的狀況來看,薰猜測那扇門是第二大臥房,或許劍心覺得屋內太亂所以沒打開。
又或許,他為他死去的妻子擺了靈堂。
想到這薰不禁起了雞皮疙瘩,但她很快拋開這個想法。
「你喜歡什麼樣的音樂?」他們一起走回客廳時她開口問。
劍心點頭示意牆邊一大排的CD櫃,「妳挑吧,我去弄晚飯。」
「我還是想趕回醫院,我幾乎每晚都會陪彌彥。」
「記得他老師在陪他嗎?我相信他們一定聊得很愉快,更何況就算有事,醫院一定會打電話給妳。」
薰伸手到自己的口袋內,低頭看著自己每次用的便宜手機,檢視自己早該知道的答案─ 空白的屏幕,沒有任何未接來電,「我想你說得對。」
「先吃飯吧,不會佔太久的時間。」劍心微笑轉身進入廚房。
薰一邊瀏覽CD櫃,一邊聽著廚房傳來瓶罐聲及好幾次冰箱門開關的聲響,她選了張當代音樂CD放入音響內,在客廳好奇地走動欣賞掛在牆上的畫、擱在架上的日本刀、壁爐邊的橡木咕咕鐘,沙發後的桌子擺了盞檯燈、整齊的雜誌及一個豎立的相框,相框內劍心抱著一名有著黑色長髮、溫柔眼神和微笑的女人,她穿著泳裝展露一身雪白的肌膚及玲瓏的曲線,相片的背景是在船上,是渡蜜月的照片嗎?劍心站在她身後,臉頰親暱地貼著她,雙手摟著她的腰,一起對著鏡頭微笑。
他們看起來非常幸福。
薰朝廚房瞥了一眼確認劍心仍忙著煮飯後,拿起相片仔細觀看,相片中的女人有著小巧的五官,非常漂亮。薰試著想像對方懷著劍心孩子的樣子時,內心突然湧上一陣妒忌。
她真的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卻被一輛酒醉司機─
「妳想喝點什麼嗎?」劍心從廚房探出頭。
薰嚇了一跳,手上的相框幾乎摔落。
劍心瞥到相框後看回薰,「那是巴,我的妻子。」他簡單地說。
「我想也是。」薰趕緊將相框擺回原處,「她很漂亮。」
劍心走回廚房,「喝茶好嗎?」過了一會兒他說。
「好。」薰坐到沙發上回答。
沙發軟到整個身子能陷入,還散發一股很香的皮革味,不管是價格還是品質都比她的高很多,薰仰著頭依偎在沙發上,闔上眼享受著片刻的寧靜。

她逗弄著走路還會搖搖擺擺的彌彥,玄齊伯父在旁用著攝影機錄下剛過三歲生日的壽星,看起來比以往還要帥氣的前夫也在一旁,手上拿著替彌彥準備的小蛋糕,。
那時,她們還在交往中,還未結婚。

… . . …

劍心端著兩盤上次在姐姐家吃剩執意要他帶回來的菜餚,在餐桌上擺好盤後,想要拿飲料時注意到薰在沙發上睡著了。他很想叫醒她,知道這幾天她一定沒有好好吃飯,但她看起來很疲累,雙頰比之前還要消瘦,雙眼下的黑眼圈更深了,還是讓她好好休息吧。他從壁櫥內拿出一床被子,輕輕蓋在她身上,然後安靜地一邊看報紙一邊吃飯。吃完後她仍然還在沉睡,因此他出去到車子上拿回公事包,一個小時後,他弄完工作了薰依然還沒清醒。
雖然劍心想過要叫醒她,他們已經離開醫院三個小時了,他知道薰一心想趕回醫院,但她舒服地裹著被子睡覺的模樣讓他捨不得打擾她的夢鄉。
他在咖啡桌上留了張便條紙告訴薰醒來時打他手機後,拿起車鑰匙走出屋外。


  1. 曉幽2013/3/18 下午3:35
    這篇文到目前為止完全引發我身為懶鬼+吃貨的欲望orz如果有個男人會每天早上幫我煮一頓熱騰騰的早餐我會很開心(自重)看到劍心說他希望他的冰箱可以被塞滿清酒跟炸魷魚圈的時候我差點拍手叫好!!(←這人還在辦公室)

    劍心跟薰的互動好有趣XDDDD很喜歡他們每一次對話就更了解對方一分、彼此的距離也更近一些的這種細膩感,人與人之間的相處果然就是這樣~同時也從他們的舉止深刻感受到他們各自對上一段感情的依戀(那不是齋藤那只是個前夫、那不是齋藤那只是個前夫…無限重複自我催眠ing)

    劍心跟薰要在一起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不過等他們克服重重障礙後坦誠面對的感情才是最甜美的吧ヾ(*´∀`*)ノ加油啊!辛苦的執行長&準媽媽~~~(好喜歡他們這段對話的彼此揶揄XDDDD)
    回覆
    1. Kamma2013/3/21 下午11:12
      曉幽喜歡清酒跟炸魷魚圈啊? 我喜歡薯餅(最肥的)
      劍心跟薰真的有很長一段路,加油吧,劍心!快快撲倒x(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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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交易
2013-03-24

「我以為薰-chan會來?」彌彥看著劍心走入房內問。
「她睡著了,所以我過來陪你。」劍心拿出帶來的兩本著色簿和一盒蠟筆,「她睡醒前,我們來一起畫畫。」
「你知道怎麼畫畫?」彌彥挑著缺眉表示懷疑。
劍心點頭,幫忙調整彌彥平時吃飯會用的桌子,「我工作是廣告設計,我會用文字來表現色彩,」他把著色簿放在桌子上等待小男孩挑選,「你老師什麼時候離開的?」
「沒多久。」彌彥說,打開其中一本著色簿翻閱。
「高興嗎?」劍心坐到彌彥身旁,在桌子上擺上蠟筆,「你們兩個剛剛玩了什麼?」
「她唸了好多故事,然後我們玩手指木偶。」男孩微笑地扭動自己的食指,「很好玩。」
「你最喜歡那個故事?」
彌彥將簿子翻到一名小男孩在外面放風箏的圖片,伸手拿起紅色的蠟筆,「嗯… 我喜歡小女孩到三隻小熊家的故事。」
「森林的三隻熊(註一)。」劍心點了點頭。
彌彥訝異地抬頭看著他。
「你知道那個故事?」
劍心滑稽地挺起胸膛,「凡是有自尊心的大人都知道這個故事。」
「嗯,但我討厭粥,」男孩做了個鬼臉,「我覺得那有點像燕麥糊。」
「是啊,我也不喜歡熱玉米片之類的,我喜歡冷的。」
「我也是!」男孩拍手,「我喜歡香果圈(註二)口味的!」
劍心愣了下,不是因為香果圈很健康,而是因為出自一名六歲小男孩的話,「桂格(註三)的呢?」
「還好。」男孩點點頭。
「果然廣告很重要。」劍心喃喃自語。
不過小男孩不在意,專心拿著蠟筆著色。
劍心坐好後看著他仔細描著邊緣,過了幾分鐘,彌彥抬起頭微笑。
「和你一起畫畫很有趣,我很高興你會變成我新的大哥哥。」
劍心感覺到與上次相同的恐慌,不過他讓自己平靜下來。對方只是一名可愛的小男孩,別人的小男孩,不能太過親近,因為九個月後他就要遠離對方。
「你看!」男孩舉著著色簿炫耀,一名紅色的小男孩在黃色的草坪上拉著在空中飛揚的紫色風箏。
「很好看,或許有一天你長大會成為一名畫家。」劍心用微笑回應男孩。
彌彥繼續畫畫,但幾分鐘後,劍心注意到他速度變慢,瞇著眼,呼吸開始不規則,最後癱倒在桌上,手中的蠟筆滾落到桌上。
「彌彥?怎麼了?」刺人的恐懼爬上他的脊椎。
「我的頭好痛。」
「要不要叫護士過來?」劍心問,很快站起身。
「不用。」他說。
但劍心仍離開房間,不願輕忽。
「護士!」他朝坐在櫃台後的女子招手,女子馬上站了起來。
「什麼問題?」她問。
「彌彥說他的頭很痛,可否幫忙檢查?!」
護士沒有浪費任何時間,她很快跟隨劍心回到彌彥的病房內,一進房就看到小男孩哭著蜷縮成一團。護士拿出溫度計測量後,皺起眉頭轉向劍心。
「彌彥在發燒,我馬上打電話給醫生。」
幾分鐘後,一名頭髮花白的男子走進房間。
「我是伏棣醫生。」他對劍心自我介紹。
彌彥幾乎沒注意到醫生已經來了,仍然嗚咽地蜷縮著身子搖晃。
「我去打電話通知他姐姐。」劍心說,內心懷疑自己讓薰休息是犯了個可怕的錯誤。
電話直接進入語音信箱,他暗暗希望這樣能叫醒得了她。之後他坐到彌彥身旁,等待醫生檢查,護士抱著東西跑進房內,匆促地更換靜脈導管的藥物。
「怎麼了?」他終於開口,不再保持沉默。
「他被細菌感染,」醫生回道,「我們要幫他打抗生素。」
劍心握住彌彥的小手,希望能安撫孩子渡過難關。他的手一碰到彌彥冰冷的手,男孩立刻緊緊握住不放。
「不要離開,」他求道,「陪我。」

… . . …

一個小時後,薰火速衝入病房內,快到幾乎忘了呼吸,雖然護士已經轉告她沒問題了,薰內心卻預期看到哭泣的彌彥質疑自己的姐姐為什麼不在,或者一人默默忍受痛苦,以及站在一旁無助的劍心。
相反的,她發現彌彥縮在自己的未婚夫懷裡一同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兩人都平靜地沉睡。小操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雜誌,身上仍穿著那件藍格子的工作制服。
薰站在原地,緩緩放下方才一路狂奔過來、那一點一滴腐蝕內心的恐懼… 差那麼一點,她努力克制自己不要顫抖,不過彌彥再次成功渡過危險。
小操對她露出同情的微笑,表示她了解她所想的。
薰點頭示意劍心的方向,「這次麻煩大了,對吧?」她低聲說。
小操順著她的目光,「如果妳是這麼想的話,我倒覺得這是妳千載難逢的幸運。」
「也許吧…」薰將手放入口袋內,凝視著熟睡的兩人,「他自願過來,代我當褓姆好讓我好好休息。」
「真是出人意料。」
「是啊,他又幾乎不認識我們。」
小操拋開雜誌,從椅子上跳起身,「他很有同情心。」過低的聲音,薰只能靠近她才能聽到,「也許妳該重新思考你們兩個的關係,也許時間不用這麼短。」
害怕劍心隨時會醒來聽到她們的談話,薰揮手示意小操移到走廊。一名護士抬起頭朝她們微笑,知道薰不是要找她後,做回原本的工作。
「我承認他有一定的魅力,」薰輕聲說,「但我不認為與他更多牽連是好事,他仍然深愛他死去的妻子。」
「時間站在妳這一邊,薰。」
「除了彌彥拼命與病魔纏鬥之外,沒有什麼站在我這一邊。況且,妳該看看… 她,」她輕聲呼氣,「哇噢。」
「很漂亮是吧?」
「不止,妳可以從照片看得出她很優雅、善良、氣質… 全部。」
「從照片就可以看出這些了,薰?」小操嗤之以鼻,「人們都很容易美化過世的人,因為無法證明。」
薰示意繼續壓低說話聲,「難道妳覺得他會美化她?」她用拇指戳著對方肩膀,「我比不上她。」
小操哼了一聲,「我不在乎妳說的,沒有人是完美的。」
「是,我知道。」薰回道,「但他可不這麼想。」
「我認為緋村劍心比妳所想像的更聰明。」
薰低頭看著自己的白鞋思考,然後決定改變話題,「妳來多久了?」
「幾分鐘,超市今日提早關門,不過等我趕來這裡時,事情已經處理好了。」
「妳見過劍心了?」
「不,等我到的時候,他已經和彌彥睡著了。醫生告訴我妳正在趕來,所以我想我就在這邊等著。」
薰本想告訴小操別把對方看得太好,但小操一向看人很準,因此她保持沉默,「很高興妳來了─」薰努力表現平靜,「─我需要我家鑰匙,我忘了帶出門。」
小操沒說什麼,但她的表情讓薰起了戒心。
「好啦,要不是劍心闖入我家兩次,我也不會拿走我的備用鑰匙。」她生氣地看著小操就像劍心相似的反應。
「是啊,妳已經找不到理由了,」她翻找自己的錢包,「總之,我要走了,妳的鑰匙拿去吧!。」她從鑰匙圈卸下鑰匙交給薰,然後給了她擁抱。
「有時我真的覺得好無助,」薰讓自己枕在好友的懷抱中,「如果失去彌彥,我不知道我該怎麼辦…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只是一直在兜圈子,快要頭暈了。」
小操從薰的肩側偷看還在睡覺的劍心,然後微笑,「我認為之後會有轉機的,薰,妳只是需要一個港口。」她拍拍好友的手臂,然後背好包包離開走廊。
薰站在原地一直等到聽不見好友所穿的厚膠底鞋離開的步伐聲。

… . . …

有人在搖他。
劍心在昏暗的光線下眨眼,試著看清四周:一台機器、一條水管、一個水箱、以及臂彎中一個小孩…彌彥,劍心笑著回想這樣一個小孩是多麼勇敢撐過危險,他想緊緊擁抱小男孩,親吻他稀疏的光頭,稱讚他的勇敢,不過他的姊姊正俯身看著他。
「你可以回家了,我來了。」薰悄悄地低聲說。
劍心小心翼翼地放開男孩坐起身,甩了甩自己被壓住已久的右臂,「妳和醫生談過了?」
薰搖搖頭,「護士。」
「沒事吧?」
「他們是這麼認為。」
劍心嘆了口氣,「這真的很可怕。」為何一個小孩子可以這麼勇敢面對,他卻感到如此無助?
「很抱歉我花了這麼長的時間過來,我當時睡得太沉,把鈴聲當成夢境裡的音樂,手機震動了二十分鐘我才醒來,我以前從沒有這樣過。」之前薰往往在第一秒鈴響就會跳起來。
「這很正常,妳可能從沒有這麼累過。」
「然後,等了半小時計程車才來,又花了二十多分鐘趕到這裡,我還以為自己永遠趕不過來。」
「彌彥是個勇士,」劍心試圖讓她平靜下來,「非常勇敢,幸好抗生素馬上發揮功效。」
那過去的幾分鐘,以及他與彌彥一起沉入夢鄉的事深深觸動劍心的內心。他不明白原因,但是能支持一個受苦、需要他的小孩的事實安慰一些殘留在他心底的痛。
「嗯。」她沒有開口問他為何要抱著彌彥。
「現在很晚了,我還是離開比較好。」他打一個哈欠,雙腳努力撐起身子,動作盡可能不影響彌彥,「妳呢?」
「我要留在這裡,醫院會幫我準備折疊床。」
劍心點點頭表示明白,這就是薰一直以來渡過的日子嗎?擔心一離開醫院就再也見不到弟弟?每日清晨害怕接到小男孩獨自一人死去的消息?因此日夜守著病床,就怕一眨眼間全部變調。「妳明天的課呢?」
「如果彌彥沒問題,我會去,小操已經把我家鑰匙給我,我可以自己回去拿書。」
「那誰來陪彌彥?」他用頭點向彌彥。
「小操有時會在早晨過來。」
「其實,我也可以來看看他,辦公室就在─」
「我知道。」薰打斷,「不過沒關係,」她清了清嗓子,瞄了一眼彌彥,「我不認為你們兩個太過親近是好事。」
「對…」他內心思考著不知她是不是在生氣他沒有叫醒她,自己一人來醫院,「還有個問題,這裡妳沒車,如果妳願意把鑰匙給我,我可以搭計程車到妳家,再幫妳把妳的車開來醫院。」
一開始薰看似想拒絕,片刻之後,她默默將鑰匙遞給他,「我車鑰匙放在櫃檯上,車子停在上次我們停車的附近,等你到家後把鑰匙放到墊子下。」
「好!」他對她笑,「等我複製一份完畢後。」
她轉了轉眼,「別再亂貼便條紙了,可以嗎?」

… . . …

左之助替自己倒了三杯清酒,用膝蓋輕輕闔上冰箱門,「我真不敢相信你做了這些,娶一位完全陌生的女人,還帶著一個生病的弟弟。」
劍心喝下自己的那杯,從櫥櫃拿出一袋蝦味鮮,「沒錯,就是明天。」
左之助搖了搖頭,然後悠哉地晃回客廳,窩進沙發裡,劍心跟著他用蝦味鮮換來遙控器,在上百台頻道中切換。
「你這樣有沒有問題?」劍心沒有回應後,左之助問。
要和一名自己不愛的陌生女人結婚,當然有很多問題,但是要他面對空虛的未來不做任何事會是更大的問題,「沒有。」
「嘖…」左之助灌下更多酒,劍心這時切換到體育頻道,「你知道你瘋了嗎?!」
劍心聳聳肩,「有時候,你必須在生活中做一些選擇。」
「我寧願去高空彈跳或跳傘,還比較安全。」
「那是因為你沒結過婚。」
劍心肯定左之助從未真正知道什麼是戀愛,只要對方有修長的腿、好聚好散的他都照單全收,實際上他內心害怕承諾,不明白該如何履行。
「我還是把認真留到以後使用。」
「如果你不願意把生活分享給你真正關心的人,那麼多說無益。」
「這和你娶薰的原因毫無關係。」
「我已經有一個完美的婚姻了,現在我只是要一個孩子。」
「X的,你很難理解耶!」左之助搖了搖頭,「你為什麼不找一些慈善機構,能夠替你安排一些時間陪伴一個需要幫助的孩子之類的?」
劍心繼續切換頻道沒理會他,然後被左之助打斷,停在一個音樂頻道,背景秀著一群在海灘上穿著比基尼跳舞的女孩,劍心無心觀看,但仍為了朋友放下遙控器。
「那麼,明天有沒有空和你說話?」左之助問。
「還要再說一遍?」劍心問,「我的意思是,你來參加臨時的單身派對就是故意逼我變成殺人狂,是吧?」
好不容易左之助才把眼睛從電視上清涼養眼的畫面移開,一臉驚訝說,「什麼?你嫌我煩了?」
劍心忍不住輕笑,有時他希望自己能像左之助一樣不被生活的起伏受影響,或者一笑置之,曾經他也和左之助一樣無憂無慮,對長遠的感情關係沒有興趣,他覺得這種變化是成熟的象徵,內心想著不知道他的好友還要多久才會長大,「好好,我現在重說一遍,明天我要和薰結婚,就這樣,別再多話。」
「那是你的人生。」左之助帶點防衛口氣說。
劍心拿起遙控器切換到喜劇頻道。
「她是怎麼樣的人?」幾分鐘的沉默後,左之助問。
「誰,薰嗎?」
「不是,其他你要結婚的女孩… 廢話,當然是薰。」
「她現在還忙著─」
「我知道!我沒問〝她現在如何?〞,我是問她是怎麼樣的人?」
「你見過她一次。」
「一次而已。」
「嗯,除了本身具有的魅力,你應該也注意到了,她很溫柔、真誠、脾氣有些火爆,大致來說,我會說她… 不錯。」
「不錯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劍心皺起眉頭,試圖控制自己的脾氣。他不是才剛告訴左之助他不想討論薰的嗎?「不錯的心腸。」他澄清,想起那晚她留在他答錄機上願意生他孩子的事,他已經把錢送給她,她卻回頭願意執行之前的交易,「她太過善良。」
「聽起來是個不錯的女人呢?」左之助又喝了一杯,「你離婚後,介意我邀她約會嗎?」
劍心向他投了一個兇狠的目光,「你敢碰她,我砍了你。」
左之助大笑起來,「啊哈!這句話比你今晚所說的還要更多資訊,你這嘴硬的傢伙。」
思考了一會兒,劍心也笑了,「她會恨你的。」他說。

… . . …

「你說我應該買件結婚禮服是什麼意思?」薰和小操一起在百貨公司內,店內的空氣混和著新鮮皮革、花香以及貴得離譜的香水味,「妳之前要我來這裡是因為妳說要幫妳挑特訂的鞋子。」
「不能一石二鳥嗎?」
「妳在開玩笑吧,我已經八個禮拜沒辦法工作,如果還要我伯父幫我付下個月房租,他會氣到不認我這個親人,我都沒錢買口香糖了,更何況是結婚禮服。」
「算是我為可愛的新娘準備的禮物。」
「我不想要什麼禮物,這又不是真正的結婚。」
「照法律規定是真的,這對我來說就夠了。」小操高興地說,喝完蘇打水後,將罐子扔到附近的垃圾桶。
薰調高自己肩膀上包包的帶子,「拜託,小操,我穿牛仔褲就好,這不重要。」
他們身旁經過一名推著雙娃娃車的婦人,正哀求自己兩個小孩乖一點,薰用羨慕的眼光注視著婦人,內心想著如果彌彥在百貨公司搗蛋會是她最頭痛的問題會有多好。
「讓妳伯父看到妳穿褲子會怎麼想?」
「他會很高興知道我沒亂花錢,現在我還在靠他的票券吃飯耶。」
「嘖,妳把他說的好差。」小操說。
薰在內心發笑,不是說她伯父負擔不起,他已經退休好多年了,「我很感謝他對我到現在的幫助,我只是討厭欠他這麼多錢,尤其每次我們談到這個他很在意。」
「這倒提醒我,他已經知道傳單和海報掙不到足夠的手術費,那妳要如何向他解釋突然的這筆錢?」
「我還沒有機會告訴他,等我找到適合的捐助者,我會解釋靠保險金付的。」
〝如果能找到適合的捐助者〞這句話在薰的腦袋不斷盤旋,她很高興小操沒再繼續問下去。
「那就好,雖然沒太多說服力,但這是妳當下能說出最好的理由。」
「妳覺得他會寧願聽到真話嗎?」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笑了起來,「不可能啦。」
小操拉著薰走到電扶梯,「既然我要陪彌彥,錯過大場面的〝我願意〞場景,我希望自己能送妳一些東西陪著妳,特別是禮服。」
如果小操打定主意,誰也說不過她的,不過薰仍試著爭取,「妳已經為我做得夠多了,小操,別因為我害妳欠更多錢。」
「哈,現在妳讓我聽起來像妳伯父,如果我想買件禮服給你,我就一定做得到,我們是永遠的朋友,以前妳也為了我陪在我身邊啊。」
薰的心已經淌血很久了,除了彌彥,她不記得自己何時能支持別人,「希望如此,」她瞄了一眼手錶,「唯一的問題就是百貨公司快要打烊了。」
小操捏了她的肩膀,「那我們最好快一點,因為我們要找一件能讓劍心驚訝到掉褲子的禮服!(註四)」
「他的衣服必須一直穿著。」薰反駁。
「好啦!」小操雙眼閃著光亮,「別告訴我妳沒幻想過那些肌肉摸起來的感覺如何?!」
「我是沒想過。」薰撒了謊。

(註一)原文回答是Goldilocks,是故事中小女孩的名字。
(註二)原文fruity-O's,彩色圓圈圈形的玉米片。
(註三)原文Life,桂格出產全麥營養玉米片。
(註四)原文是指驚訝到襪子都掉了,不過直翻好像更怪,所以這裡改成褲子都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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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爭執
2013-03-31

清晨五點半,一抹洋紅色與金色相織的霞彩出現在開門的背景裡,劍心站在薰的家門口前,一旁的車子還未熄火,要在六點前趕到機場,因此薰沒有邀請對方進屋,請劍心拿走放在門邊的旅行袋與小皮箱後,自己忙著帶走書本,雖然辦理結婚會很忙,但任何零碎的時間都很寶貴。
「我很高興這次妳沒有膽怯。(註一)」劍心說,幫忙她將背包及其他行李全放入後車廂。
薰坐進車內,上身穿著短袖毛衣,用手拉平自己的牛仔長裙,翹著腳從側視鏡看著他進入車內。
收音機低聲播放著輕音樂,開著的暖氣趕走初春的寒氣,但薰仍發著抖,幾個小時後,她就要嫁給這名陌生、經過面試認識、有金錢交易的男人, 這會不會太可笑?有時她不敢相信自己會走到今日的處境,不過只要回想這兩個星期內發生的事,卻都是真的。
薰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過去一年她忍受太多痛苦,或許所有的壓力讓她的思考變得不正常。
「嗯,但我的腳很冷。」她說。
他倒車將車子開回道路上,身上穿的Polo衫和卡其褲,與以往一樣,總是有如為他訂製般的合適,甚至更好,薰試著不再想下去。「我很怕我們是在做重大的錯誤,但是…」
劍心猶豫著,目光看了她一會兒後,移到眼前的道路上,「但是?」
薰望進他棕色睫毛下的淡紫色眼底,「我不想對你說〝不〞。」她承認。
他挑了眉,然後往後靠向椅背好似她真的已對他婉拒,「這真是所有對我曾說過最棒的話。」
「可是,〝不〞是你最喜歡的字。」她嚥著乾燥的喉嚨。
「是的。」
「好吧,我只是試著慷慨一些。」因為尷尬,她假意拉平自己的裙子,來調指兩側因開衩而露出過多的腿部肌膚,直到他的手握住她的手… 非常溫暖的手,她的肚子似乎有種翩翩起舞的感覺,如果他能拉起她的手親吻一定更好,不過他臉上露出的狡猾笑容透露他正打著別的主意。
「現在問能不能陪產會是好時機嗎?」
她縮回手,一拳打在他手臂上,一定要學著更加小心,「你再問下去,我甚至不告訴你何時進產房。」
「看妳帶那麼多行李,我還以為我們要去整整九個月。」他輕笑著開車,「妳帶了什麼東西?沒忘記今晚我們就會回來吧?」
「沒,」薰將注意力轉回自己的車窗,看著往後消逝的房子,「小操為我買了一件結婚禮服,所以我把它帶上,況且我伯父到時候會來參加,我不覺得可以把實情告訴他,他會認為我真的瘋了。」
他看了她一眼,「我有帶西裝。」
車子在一處路口停了下來,他轉身看向薰,「到機場前,妳想先去醫院看彌彥嗎?」
「時間夠嗎?」她問。內心一部分很希望彌彥也能參加,這一年幾乎沒什麼快樂的事,她知道這件事會讓他開心。不過另一部分,她堅持彌彥看見她與劍心在一起越少、越好。
劍心看了手錶轉回,「應該,我之前曾考慮過如何讓他有參與的感覺,所以我買了個胸花,如果妳有興趣,我放在後座上。」
薰訝異地轉過身,打開似紙板盒的蓋子,盒內躺著一束美麗的白玫瑰及兩束仔細用紙巾包好的胸花,獨特的鮮花香氣充滿了整個車子。
薰微笑,「你思考真周延。」深深在內心中記下。
劍心對她眨眼,「我知道。」

… . . …

到達醫院時,彌彥還在沉睡,薰吻了他額頭後,他眨眨眼伸直身子。
「噁,細菌。」男孩用手掌擦拭自己的額頭,努力從睡眼中清醒。
「嗨,彌彥。劍心和我順道過來說再見,等一下我們要去─」
「結婚嗎?」彌彥用手坐起身,「是今天?」
劍心倚著病床旁的欄杆,「因為你是伴郎,至少是心靈上的伴郎,我們買了每個帥哥在婚禮上必須戴的東西。」
他睜大棕色的眼睛,「是什麼?」
「胸花,所以每個人都會知道你有參加今天的大事情。」他拿出有著白玫瑰與滿天星的胸花,薰不禁讚嘆劍心的說詞,其實就是一朵插在牙籤上的鮮花,卻讓彌彥露出深感意義而開心的微笑。劍心用別針幫忙將花別到他白色的醫院袍上,調整好一起綁著的紅絲帶。
是否連她也被這戲給騙了?
有那麼一刻,薰內心揪緊了恐懼,她正走向人生岔路上的里程碑,是那一個?彌彥的手術?孩子出生後,她能放得開手嗎?這些問題她無法回答,但當她看到劍心和自己的弟弟時,她知道要有信心。
她微笑地看著彌彥挺著胸花有如戴上勳章一樣驕傲。
「我來替妳們兩個照相。」劍心建議,回身去拿他帶來的拋棄式相機。
「不,你們兩個才對!」彌彥堅持。
最後他找了護士幫忙替他們三個人一起照相。

… . . …

「見妳伯父前,有什麼我要知道嗎?」劍心問。
飛機起飛已過四十五分鐘,逐漸接近目的地,薰整個時間都在念書,先埋首在一本藥物科學,然後翻閱另一本藥理學,劍心覺得光是看到書本名字就無聊到想哭,他沒有想過從家帶工作出來,所以只好翻出夾在前座位內所有能讀的東西來念,包括緊急逃生教導手冊,不過這也只是打發他十分鐘而已,剩下的三十五分鐘有如蝸牛一樣緩慢。
「你聽到我的話嗎?」薰沒有立刻回答,他用手肘戳她。
薰抬起頭,伸手轉動頭部上方的有如星際大戰內達斯•維達氣息般的冷風口,「嗯,你剛說什麼?」她問,目光回到書本上。
「我說,見你伯父前,有什麼我要知道嗎?」
「像是什麼?」她抬頭從長睫毛底下看著他,一手將額前的長髮撩到耳後,動作非常可愛,那一瞬間劍心感到胸口揪緊,但不願承認。
然後他瞥到她正閱讀的頁面,感到一陣反胃,那是什麼?腎臟?噁!
「像是我們怎麼認識的?」他很快撇開剛剛的想法,「一些日常生活的事,我認為我們之間最好先有個共識比較洽當,不是嗎?」
「我不打算單獨留下你和他一起,讓我來說就好。」她再次回到書本上。
劍心嘆了口氣,用手彈著自己的膝蓋和椅子把手。
最後,薰意有所指地看著他的手,「你要去洗手間嗎?」
「不。」他在做什麼?小孩子嗎?
「能不能安靜一點?」
他手指再次彈了幾次故意招惹她後安靜下來,但內心卻靜不下來,突然要面對薰唯一的親人讓他感到緊張,他移動身子,想在機艙座位的十八吋空間內調整好腳的位置。「萬一他想知道我怎麼向妳求婚的呢?」他問,「妳會怎麼回答?」
「別擔心,我會解釋最近開始租妻的工作,然後你是我第一個客戶。」
「真聰明。」他直接說。
「抱歉,這笑話不好笑。」她微笑,看不出來含著歉意,但… 劍心胸口又再次被揪緊的感覺。
「怎麼不說我們是相親(註二)認識的?」他問,「通常人們都喜歡聽這種成功的故事。」
「因為與媒婆介紹比起來好聽多了。」
「我們可以說,妳學校有個認識的人撮合我們,然後在吃晚餐時一見鍾情,長輩對這種故事印象很好,還有什麼比這更浪漫?」
薰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避開,「沒有。」
她輕聲說後看回書本,不過劍心已不在意她的冷漠。他自己剛剛的謊言提醒了他,他們之間認識的關係有多倉促,不再有心情說話。薰似乎也對念書失去興趣,因為這次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她才翻到下一頁。

… . . …

「這就是妳的未婚夫啊。」薰的伯父向後退了幾步,灰色挑剔的雙眼幾乎瞇成線,他打量著劍心,佈滿皺紋的雙手在背後交叉。
在伯父端莊的客廳內,薰站在劍心身旁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就算是留著長髮,她完全不懷疑劍心身上有如大海般散發的魅力,以及討人喜歡的用詞與讚美話。
現在,薰相信不可能會有人討厭劍心,包括她有點神經質的伯父,不過謊言的部份仍讓她感到緊張,九個月之後,她必須打電話告訴她伯父她又再次離婚的事,他一定會很失望,她對未來感到很無力。
「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伯父說,「我可以去機場接妳們,雖然我年紀有點大,但不是沒用。」老人泛起一絲笑意。
「租車一點也不麻煩,醫生。」劍心說,微微低頭。
「你就要變成我侄子了,叫我伯父吧,還有我也不是醫生了。」他撫著身上所穿的傳統和服前襟,這套衣服是他最好的一件,很明顯為了他們的拜訪,玄齊花了很大努力,「當然,我了解車子的事,」他接著說,「婚禮結束後你會需要它,像你這樣年輕英俊的男人,比起度蜜月,不會想要浪費時間拜訪我這老頭子,」老人別有意味的笑,就像在講只有他們兩個才懂的談話。
薰克制想轉眼的衝動,她伯父那會知道,她的蜜月還會包含醫生和橡膠手套,一點也不有趣。但劍心一定笑了,至少玄齊看起來很高興,因為他招手示意他們坐到鐵灰色的沙發上。
「坐下吧,這事發生得太快,我簡直無法相信它發生了,她前夫離開的時候,我曾告訴薰會有其他人出現。」
薰想起他們之前曾談過男人是多麼不可靠,前夫是多麼完美的例子,以及往後她對愛情的不信任。薰知道她伯父從來沒有原諒她父親拋棄家庭的事實,他一直認為父親是造成母親重病過世的主因,毀了這小小家庭的罪人,但她沒有開口,至少伯父說話很誠懇。
「當時她傷心欲絕,」玄齊繼續,坐到他們對面的破舊棕色椅子上,「幾乎無法正常生活,然後當我們知道他離開的原因,是多麼可恥!」
玄齊沉思了片刻,薰希望伯父已說完話,但他繼續。
「我們早該知道的,他眼神總是飄忽─」
「玄齊伯父,不用說了啦,」薰打斷,「我相信劍心沒有意願聽我過往婚姻的事。」
老人被打斷看來有點不高興,但劍心沒有回話後,他有禮地承認,「妳說得對,孩子,不該讓這些陳年往事壞了氣氛,好吧,告訴我,劍心,你們倆個怎麼認識的?」
薰張嘴想回答,儘管她之前在飛機上充滿自信,以及和劍心約好的說詞,她的腦海卻一片空白,「嗯…我們… 我們是…」她瞟了一眼劍心,劍心立刻開口幫忙。
「…相親認識的。」然後開始美好的描述故事。
這是她伯父耶─ 薰很想打斷,但玄齊認真地邊聽邊點頭微笑,完全沉浸在故事中,再加上劍心的說詞真的很好,薰放棄後將身子靠到椅背上聽著。
「當我看到她照片的那一刻,心中就有預感是她了。」他說,「她的笑容中有某種神秘吸引我,讓我一直想盯著那張照片。」
他的語氣聽起來極富情感與該死的誠懇,薰告訴自己以後別再相信他所說的任何事,也決定伯父該聽夠了。
「所以是一見鍾情。」她插話,替他結束,眼角邊的肌肉開始抽搐,「然後變成我們現在這樣。」
她站起身表明要離開,但沒有人動,「我們要去哪間教堂?玄齊伯父有任何想法嗎?」
老人對她眨了眨眼,「妳太匆促了。」
「提醒你一下,彌彥還在生病中。」她脫口而出,然後愣住。她不是這個意思,特別用這麼諷刺的話,但語氣下的情緒已經掩飾不住。
「妳這是什麼意思,提醒我?」
薰猶豫著,不希望在劍心面前說出… 絕不… 前夫離開後,她就學會把悲傷鎖到角落,與之前一樣,「沒事,別介意,我們要走了。」
伯父沒有移動,他拋開友善的光環、憤怒地盯著薰,「妳竟敢當面指責我沒有幫助彌彥,我現在生活全靠退休金,我還幫妳支付過去三個月的租金!」
內心的話有如潘多拉的盒子,一開不可收拾…
「這些我很感激你,玄齊伯父,我也計劃就如我們之前說好的,一等到我能工作,就會把錢還你,但彌彥住進醫院很長一段時間,你只看過他兩次,也很少打電話,一半的時間沒問過他,我感覺自己一人面對這場戰鬥。你總是說男人一遇到麻煩後就不可靠,你甚至對我說過,你一直都知道前夫有一天會─」薰倔強地嚥下發緊的喉嚨,「─有時感覺你也拋棄我們了。」
震驚的沉默。
她無法看出劍心的表情,不過老醫生的臉看似被耍了個巴掌,這完全不是薰預計在今日對自己伯父說出的話,原本只是簡短快速的拜訪,結果她卻引起第三次世界大戰,只能歸咎在自己不成熟的緊張、疲憊、壓力、失望… 不管如何,現在都太晚改變了。
「現在的孩子總是如此,什麼都是別人的錯,我們長輩做什麼永遠都不夠,是吧?」玄齊問,「我不斷努力,犧牲想要的東西好把錢讓給妳,卻還是不夠。妳知道我過去的疾病耗掉大部分的退休金,前幾年也撫養彌彥,我在乎他不亞於妳!」
「我很抱歉彌彥的病害你欠錢,」她說,「我當然要求的不是更多錢。」
「我是你長輩,你唯一的家人,妳沒有權利批評我!」
劍心站起身,伸手摟住開始發抖、不知道如何停下來的薰,「我想我們該走了。」他領著她走向門口。
「她希望我要和她一樣痛苦,」伯父在他們身後喊,「這就是她要的!」
「不,比起金錢,她只是想要你的關心。」劍心走到門廊時低聲說,音量小到只有薰能聽見他。
當她轉身想關上門時,她看到趕上來的伯父將門甩到他們臉上。

… . . …

「對不起。」薰低語。
劍心開進城市內尋找適合的教堂時,薰一直保持避開劍心的臉。
天氣很溫暖,幾近炎熱,天空很晴朗蔚藍,但突然又不是很愉快。
「我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我很肯定你沒料到會被扯進暴風裡。」
他看了她一眼,她的情緒如此單純,有如魚靜靜地遊到池塘水面,「要不要回去找妳伯父?」他問,「如果我們把紛爭解釋清楚,妳會好一些。」
薰搖搖頭,一滴眼淚從她黑色睫毛下滑落,她不耐地快速擦去,「現在還太早,他聽不進去的,況且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真的不明白為什麼他不關心彌彥,他曾經把彌彥視如己出般寵愛。」
「只有堅強的人才能面對彌彥,」他說,記起自己第一晚曾站在醫院大廳時的猶豫,「也許他在害怕,他是醫生,比一般人都能了解會有多麼恐怖。」
「也許,但我也是,如果彌彥連自己的家人都不能指望,還有誰能給他依靠?」
(我可以。) 劍心差一點說出口,然後提醒自己現在他只是暫時參與他們的生活,自己才是最後一位彌彥能依靠的人。他伸手握住薰的手,知道自己無法做什麼,只能盡力安慰她,但她卻縮回去。
「如果你今天不在,我絕不會說出對我伯父的那些謊言。」
「你希望我說實話嗎?」
「不是,但你一定要一直說下去嗎?」
「我只是告訴他,第一次我看到妳照片的想法。」
「我聽到了,」她做了個鬼臉,「我的笑容中有某種神秘吸引你。」
劍心把租來的車停到主幹道旁另一條繁忙街道,路的前方有一座尖頂的純白小教堂,牆上一個大牌子寫著〝婚禮〞。
「我沒有說謊。」他說。

(註一)原文cold feet,冰冷的腳,意思是退縮、膽小,薰在下一句開玩笑地回劍心說,她的腳真的很冷。
(註二)原文blind date,直接意思是男女雙方互不認識進行第一次約會,所以有可能是親戚朋友、甚至是陌生人幫忙訂定約會,不過直翻有點怪,所以最後還是用大家比較熟悉的相親來代過。


  1. 依果2013/4/1 下午8:15
    兩人都互相吸引了直接送入禮堂啊啊啊~
    我喜歡劍心總是讓人感覺可靠又安心…
    然後玄齊大夫你這角色吃力不討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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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幕: 婚禮
2013-04-09

「我沒有說謊。」他說。
薰沒有回應。
兩人坐在車內凝視教堂一陣子。
「準備好了嗎?」他最後說。
她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
「我去確認他們是否有空的場地營業,妳想一起來看看是否喜歡嗎?這附近還有很多選擇。」
「不,這不重要,能夠趕快弄完就好。」
「好吧。」
他下了車,大步行走在寬敞的人行道,直到停在教堂的綠色大門前,一路上附近有著許多相似的建築,有些是店面、有些建造得像民宿或飯店,少部分雖然在外觀上是教堂,卻有某種意義模糊的問題:使用霓虹燈裝飾前院,看來就像是拉斯維加斯的鄙俗教堂,因此眼前這一間已經是劍心能找到最好的地方。
突然他憶起過去與巴一同舉行的傳統式日本婚禮:在美麗的古老神社前,在十幾名親友見證下舉行漫長、貴重的儀式,那時他從未如此緊張,也從未看過如此美麗的巴,純白的和服與白雪般的雙頰,掛在頭上亮晶晶的髮飾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如果沒有記錯,他當天穿著傳統的黑色和服… 一抬頭看到眼前上方廉價的霓虹燈,他突然感到一絲愧疚,這樣的婚禮實在對不起薰,但是又突然記起這場婚禮只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一場戲,更何況他相信薰不想為了這場假戲鋪張浪費。
薰衣草色的大廳沒有半個人影,門上的鈴響宣告訪客的來臨後,一名年輕、身材矮胖的高中女孩出現在屋內後方的收銀機後。「有什麼我可以為你效勞嗎?」
劍心說完需求後,女孩馬上指示如何到最近的地方拿到結婚證書,並向劍心收取一萬兩千一百四十五日元當作儀式的費用。
當他回到車內時,薰正在閱讀一本名叫〝血液病理學〞的書籍。
「該去拿證書了,」他說,「幾分鐘就夠了。」
她點點頭,似乎完全沉浸在書本裡。
他繞進駕駛座內,帶著她一起開車到最近的法院,不需要任何血親測試或出生證明,只要任何一張有相片的ID卡即可,兩人出示完駕照,二十分鐘後雙雙回到原先的小教堂。
「我來幫妳拿衣服,」他下車打開後車廂。
「已經不需要換衣服了吧?」薰站在路邊問,「我的意思是,沒有其他人會來,如果我不穿,還可以把這禮服退回去,替小操省錢。」
「我們要為彌彥拍張好照片,他需要一份紀念,我相信小操希望妳能穿上那件禮服,否則她就不會買了。」
「我不認為小操有認清事情的真相,雖然我已經試著對她解釋了。」她低語,仍盡責地把自己的背袋及小行李箱搬到更衣室內。
劍心在另一間小房間內換上他最好的西裝和領帶,然後在所謂的〝教堂〞內獨自等待。小小的場地內約有十把折椅、佈滿大量灰塵的假花飾品、幾根蠟燭以及在神壇前擺放的對稱式香柱。再一次,劍心陷入回憶的漩渦裡,鮮花的香味隨著裊裊上升的香柱環繞,與眼前虛假骯髒、看似已有十多年歷史的假花相較,他覺得很不自在,神壇的廉價香柱聞起來除了燃燒的木材味之外,什麼都沒有,這樣玩笑似的教堂不禁拉下他的嘴角。
門口的聲響引起劍心的注意,一抬眼對上一臉看似想逃走的薰。
「妳很… 好看。」他說,盡力將這句話的另一層意義隱藏在安全下。
薰把長髮盤在頭上,頸背留的幾根散絲,襯托出她水汪汪的寶藍色大眼,禮服是近淡紫色的無袖緊身上衣與長至小腿間的蓬裙,腳上的尼龍細繩涼鞋點綴,外加刷上的淡粉色亮唇膏,與在回憶內穿著傳統式和服的巴完全不同,非常性感,如果說出實話,他可能會立刻伸手將她擁入懷中。
劍心暗暗在內心期許臉上的表情沒有背叛自己,示意她走入場地。
「牧師呢?」她站在原地躊躇不前。
「櫃台的女孩說是女牧師,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薰點點頭嘆了口氣,然後擰著自己的雙手。
他微笑地遞上為她買來的花束,「妳看起來很緊張。」
她抬起下巴,開口回答時,聲調的確高於平時,「沒有,為何我會緊張?」
「誰知道妳那美麗的腦袋裡在想什麼,能不能告訴我?」他對她露出懇求的笑容。
她輕咬著下唇移近他,然後側過臉壓低聲音,「我只是在想… 你是否會吻我,我是說,如果你在牧師面前表示不願意的話,我會覺得很丟臉,但 …」她換口氣,「─我能明白你婉拒的原因。」
劍心訝異地看著她,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這一刻有多麼吸引人,如果他是其他人…
「只是一場交易而已,」她說,「又不是真的,這樣的話,只要輕輕碰一下就好,牧師不會知道的。」她雙眼開始泛著光,然後懊惱地眨去不讓它不受控制,「我不知道為何我會覺得困擾,但是現在穿著禮服、手上捧著花,我感覺自己就好像是真的新娘一樣…」
「我會吻妳。」他輕柔地說,對她的窘境感到難過。
「嗯,」她的雙頰染上淡粉色,點著頭,「好的。」

… . . …

薰為自己的大嘴巴感到糾結,今日她和伯父吵架的事已經覺得像個傻瓜了,她是不懂得何時閉嘴嗎?
避開劍心好奇的目光,她低頭凝視手上完美的白玫瑰捧花,然後拉平自己的禮服裙,內心期盼牧師能盡快結束,早早回到家忘了這一天,不過隔壁另一場熱鬧的婚禮像是不斷提醒她。終於,女牧師走了進來,對方穿著黑色長袍,是一位高大、一臉笑意的老婦人,她一邊自我介紹,一邊快速走到神壇前方。
「都準備好了嗎?今天有誰會來當我們的證人?」
薰環顧四周,看到空蕩蕩的房間不免湧起一股失望,但她很快拋開想法看向劍心,除了伯父,她從沒想過要找其他人當證人。
「我的費用已經包含這部分的服務了。」他對她和牧師解釋。
「好的。」老婦人說,走到門後對旁人談話。一分鐘後,一對男女工作人員與她一起回來。
「現在一切都沒問題了,他們會是你們的證人,我們可以開始了嗎?」
兩名工作人員坐到折椅上,牧師清了清嗓子,「敬愛的主,今天我們聚集在這裡…」
傳統西式婚禮,雙方互相做出真愛的誓言,雖然是大多數人耳熟能詳的台詞,但在今日的薰聽進內心裡卻有著特別的感觸,然而這些話是沒有任何意義,他們已經訂下九個月後的離婚計畫。
薰不禁感到胃在翻攪,他們已經想清楚了嗎?如果劍心使用牙膏,不習慣蓋回牙膏蓋子怎麼辦?他會要求她替他洗衣服嗎?如果他帶著別的女人香水味晚歸呢?縱然這些不應該和她有關,但會不會困擾她?
女牧師正看著她,等待她的回應,但薰張著嘴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劍心想要的只是孩子、不是她,他可以用另一種不需要結婚這種親密的方式得到,那一刻,她突然不記得自己為何會答應站在這裡… 彌彥的病情會漸漸好轉,不會死的…
劍心碰了薰的手肘,無聲催促她回應,最後她好不容易說出口。
「我願意。」
「現在你可以為新娘戴上戒指了。」
薰感覺一圈冰冷的金屬環套到她的手指上,她低頭預期看到會是一只單薄的金環,相反的,停在手指上卻是那顆梨形鑽戒,她倏地抬頭看向劍心,對方笑容的溫暖頓時在自己身上擴散… 她已經拒絕他的要求,但他仍為她買了這只鑽戒。
(哦,天啊…) 等到他離開時,她會有多哀傷… 「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她訝異的問。
他聳聳肩,「它很適合妳。」
「你可以親吻你的新娘了。」牧師說。
劍心將她拉入他的懷抱中,低頭向她靠近的那瞬間時間似乎停滯了… 她可以聞到他呼吸散發的清香與內心難以置信的狂跳,就好像從第一次見面後一直等待現在的這一刻。
但是重病的彌彥,是不允許自己陷入情網。
忽略自己手指接觸他肩膀所傳來的觸電,忽略自己有多麼渴望這真正的吻,她選擇最安全的道路─ 主動結束最後一吋的距離,快速在他唇邊拂過後移開。
劍心驚訝地僵住身子,那一刻薰以為他想再次吻她,不過被牧師的聲響打斷,「現在我宣佈你們正式成為夫妻。」
那一刻消失了。

… . . …

「妳想要什麼?」劍心看著桌子對面,似乎無法集中精神在菜單上的薰。
她的目光不斷飄向他送給她的戒指、他的臉,然後再轉回菜單上的字。
「嗯─」她再次瞄了一眼戒指,「─我要沙拉。」
他對她挑眉,從眼角的視線可以看到女服務生正在接近他們,「哪一樣?」
「科布沙拉(註一)。」
「我們現在在一家牛排海鮮專賣店,妳確定不點龍蝦之類的嗎?」
她嘆了口氣,「我不太餓,我只想回去。」
「我們班機還要兩個小時後才起飛。」
「我知道。」
「妳還是吃點東西,讓自己享受一下吧。」
「好吧,」她瞟了一眼拿著點菜單,已經在等待的女服務生,「菲力牛排一份。」
「熟度是?」
「七分熟。」
然後是一般的問題… 湯類、沙拉、搭配的醬料、飲料、麵包等等選擇,劍心選了海陸雙拼套餐,交回菜單後轉向薰,「我的同夥人左之助和我昨天早上一起去做骨髓測試了,」他說,「他們有告訴妳嗎?」
「沒有,你收到結果了?」
劍心點了點頭,「我在妳換衣服時打了電話,希望對妳會是個好消息,」他搖搖頭,「結果不合,很抱歉。」
那一瞬間她雙眼暗下,昨日護士已經告訴過他,要找到相合者會有多困難,劍心都知道,不過薰臉上的黯淡很快消失,恢復成原本的面無表情。
「沒關係,」她說,「除非有血緣關係,機會非常渺茫,謝謝你願意嘗試。」
她把玩自己裝水的玻璃杯邊緣,手指上的鑽戒因為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而閃閃發亮,「為什麼你買這個給我?」她突然問道,「考慮到我們的婚期只有九個月,對你一點也不實際。」
為什麼他會買了這鑽戒?因為她決定要擔下生育的過程,縱然她不需要;因為她為了彌彥渺茫的成功機率,願意為弟弟做出的犧牲;還有最重要的,這是他唯一能給她的東西,他深愛巴,所以無法對薰付出感情,縱然有好幾次他希望他可以:像是他拜訪彌彥的時候,或者當他看到薰因為難過和失望,站在伯父家的客廳顫抖的時候,或者當她穿著婚紗站在他面前的時候,願意相信他而說出我願意,美艷動人的模樣遠遠超乎他的想像。
但他不願說出真正的原因,因此選擇故意挑起她的脾氣。
「也許我在期待這能讓妳心軟,然後答應讓我陪產。」他說。
她瞇起眼神,「我也是這麼想。」
「那成功了嗎?我的機會如何?」
「比零多了一點點,現在你想把戒指拿回去了嗎?」
「不會。」
「九個月結束之後呢?」
「它已經是妳的了,妳有完全的權利處理它。」
「你把它送給我,是為了以後讓我看到它會記得你嗎?」
他聳聳肩,希望自己面對薰認真的表情不受影響。她真的很漂亮,有一種特殊的氣質,「我不知道,那些錢全給了彌彥,我覺得妳也值得擁有,如果妳想要,妳可以把它賣掉。」
她望出窗外繁忙的街道,「很抱歉,我真的沒錢買戒指送你,不過未來你會有很多事會想起我,對吧?」
他知道她指的是孩子,但他不希望她這麼想,至少不要在今天。所以他露出笑容,紫色的雙眼閃爍,「妳的意思是指帳單嗎?」
她淡淡一笑,沉默了片刻,「你打算還是搬到我家嗎?」
「對。」
「什麼時候?」
「明天。」
餐點送來了,直到女服務生擺完盤離開前,薰一直沒有接話。
「不需要這麼急吧?」然後她開口,「我的意思是,為什麼不等到期末考結束後再搬?那之前我壓力會很大,而且─」
「膽小鬼,」他用低沉的聲音指責,「這只是藉口。」
她睜大明亮的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妳在害怕。」從前額的瀏海下緣,他平視的目光吸引她回視。
「什麼?」她一臉震驚地坐著,對於他藏在緋色瀏海下的目光感到不自在。
「這個藉口以及妳在教堂親我的事,代表妳在怕我。」他的笑容有如鯊魚一閃而過。
薰的下巴幾乎掉了下來,「不是,我才沒有!我只是擔心那個吻會害你有太多壓力,我不希望讓你感到… 我不知道… 有什麼太多意義,沒什麼好擔心的,只不過碰了一下─」
「再快一點,我幾乎感覺不到存在… 可是,一開始擔心的人可不是我。」他的笑容變得自大。
「嗯,現在都結束了,再說下去也沒有意義。」她轉回自己的食物,希望話題就此打住。
他一直等待,直到她再次抬起頭看向他,然後他微笑,「只要明天我能搬進妳家,我應該不會再提起。」
薰停住,「如果我說不行呢?」
「妳可能永遠都聽不到這話題結束的一天。」
她用叉子狠狠戳向盤內的肉,塞入嘴裡,「反正你不會待太久… 隨你高興。」她咕噥著。
劍心幾乎大笑出聲。

… . . …

「謝謝… 婚禮以及所有的事。」一等到車子停在自己家的路邊,薰迅速跳出車外。
他很好奇薰是否認為他會執意進屋,並想辦法說服她讓他當晚住下,不過這和她白天的行為又太過矛盾,像是她親他的時候… 薰一定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反而煽動他,但這樣也好。
她應該只是想要一個人獨處,回家的路上他們已去過醫院,送了一堆汽球和在教堂拍攝的拍立得相片給彌彥,可憐的孩子今日太早起床,又整天眼巴巴等著他們回來沒有休息,再加上今日又做了一次化療,劍心和薰剛到醫院沒多久,彌彥已累得眼睛根本張不開。
今日對每個人來說真的是太累了。
由於護送薰進家不會花太久的時間,劍心將車子停入公園內熄火,「至少讓我陪妳走到前門吧。」
「沒關係,我沒問題。」她機械式回應。
他忽略她的話,打開後車廂拿出薰的行李,薰用鑰匙開了前門,兩人一同進屋。他幫忙將她的行李提到她房間時,注意到床鋪上疊好的鵝絨厚被與整齊的梳妝台,桌上放著一箱珠寶盒及彌彥的照片。突然他很想要知道薰前夫的長相,走回客廳的一路上他盡可能偷瞄屋內擺放的所有照片,卻什麼也沒看到。
走出走廊後,他內心不禁好奇薰為何能成功將前夫完全踢出自己的生活,她真的曾經愛過他嗎?
「櫃子裡沒有妖怪,」他看到她說,「我檢查過了。」
「謝謝,我感覺輕鬆多了。」
他對她的諷刺回笑,有意軟化她,果然他的笑容微微牽動她嘴角邊的弧度,她真的太容易被受影響,這樣子的個性很難拒絕別人。
「已經十點了,」她說,「我們就用幾分鐘聊天和一杯茶來結束今日的婚禮,有一位教授知道彌彥的事後,傳授他泡茶的獨門秘方給我,有興趣嗎?」
他張嘴想回應時,被她打斷,「還有我先警告你,如果你想說咖啡因對寶寶不好之類的,現在立刻回家,接下來的幾個禮拜、甚至幾個月這裡都不歡迎你。」
他笑著舉起手表示承諾,「我不會提及任何有關咖啡因的字。」
「很好,省了我把你埋到後院的時間。」
似梨窩的笑容與整齊潔白的牙齒,她的笑容真的很甜美,他想。
「我還沒有懷孕,」她說,「所以我要好好享受我的最後一杯。」
「之後妳就會放棄了?」他問。
薰對他發出不滿的怒吼,但他只是大笑,跟著她進入廚房。
他坐到餐桌邊,看著她將水壺放到爐子上。不得不感謝他,現在她的櫃子裡有罌粟口味的瑪芬麵包(註二),就在他開口想提醒她時,她已經伸手開櫃拿出麵包,上身的毛衣因為舉手的動作露出腰間雪白的肌膚,及緊身的窄裙。
甩甩頭,劍心默默從牙縫間深呼吸並移開視線,已經很久沒有用這樣的眼光看女人了,應該是受到婚宴的影響,被牧師宣告他們的婚姻生效後,他突然覺得這種行為是理所當然的,只能暗罵自己這不是真的。
「和新婚之夜很不搭調,」她若有所思將盤子放到他面前,「但這是我能給你最好的東西。」
其實還有更好的… 他不安分的坐在椅子上想,後悔選擇進入屋內。他一直很喜歡她的伶牙俐嘴、喜歡她的美麗、以及她身上的香氣,但與她同處一室後,他的情慾不受控制的高漲,是因為對新婚之夜有所期待嗎?突然與外界隔絕獨處的兩人,以及婚禮中錯過的吻,她曾經與他這麼近,卻被她逃開了。
「你好安靜,」薰側著頭,「在想什麼?」
劍心摸了摸脖子後,再次深吸一口氣。
(我在想獨自一人生活的這十八個月是多麼漫長。)
「沒事。」
她雙手插腰,轉過身完全面對他,水壺在她身後冒著蒸氣,「我想你大概是累了。」
(但願如此,)他想,「妳嫁給前夫的時候,妳真的愛他嗎?」他問。
她笑了起來,「當然。」
「那他的照片呢?」
「他離開後,我把它們全燒了,除了替彌彥留了一張之外,我想有一天等彌彥長大,可以原諒他拋棄我們時會需要照片。」
「但妳不會,我指原諒他的部份。」
她聳聳肩,「或許等日子轉好的時候我會,但現在還沒那個心情,而且我不覺得他在乎。」
「妳怎麼認識他的?」
薰靠向櫥櫃,「他的事是我最不想提的,更何況,你都知道我過去的事了,記得嗎?甚至是我個人的秘密,讓你佔有絕對優勢。」
「為什麼?因為妳不知道我的任何醜事?」他伸直雙腳,雙手交叉在胸前,享受著茶水芬芳的香氣。
他知道她一直很困窘那一夜情的事,但那完全比不上他的荒唐,「妳想聽那方面的?喝酒?打架?女人?」
薰轉身將水壺從爐子上移開替兩人倒茶,「絕對不會是你的性醜聞。」
「別擔心,我不像妳前夫,我有自己的準則,我不會說出我無法做到的承諾,或是讓人陷入麻煩。」
「那好吧,我想聽打架的部份,很嚴重嗎?」
「不算是,我哥哥比同年齡的孩子矮小,還必須戴上厚厚的眼鏡才能看清黑板,學長常喜歡找他麻煩,當時我覺得保護我哥是我的責任。」
「所以你和學長打架?」薰驚訝地眨眼,一邊仔細加入正確的砂糖份量後攪拌兩個杯子。
他伸手梳自己的頭髮,不在意一部分的髮絲開始從馬尾鬆落,他輕笑,「大概一個星期一次,我總是被學校勒令停學,而且不止比我大幾屆的學長,還有更多流氓,幾乎把我打死。」
「最後怎麼結束的?」
「等我終於知道怎麼打架之後。」他笑著說。
薰感覺自己也彎起嘴唇,「有疤痕嗎?」
「一些。」
「在哪邊?」
他掀開上衣秀出左胸肌上,被酒醉者用啤酒瓶劃傷的疤。
她突然臉紅的表情讓他感到訝異,沒想到他赤裸的胸口會讓她感到害羞。
「噢…」她最後小聲說著,「那個疤在你還小的時候就有了?」
「不,這個是在我二十歲,在酒吧打架得來的,不過當時我太過生氣,不會覺得很痛。」
薰挑眉,「我猜他後悔和你動手了?」
「希望如此,」他說,用手碰觸凸起的疤痕,「我知道我自己很後悔。」
她回笑,目光停留在他胸口一會兒,「現在的你看不出曾經這麼輕浮,是什麼改變了你?」
「我遇見了巴。」
「哦,」薰將目光從劍心身上移開,「她一定是非常好的女人。」
「是的。」
她在桌上放下裝有蜂蜜的小罐子及兩個茶杯,然後將水壺內的茶水倒入一旁漂亮的瓷壺內,再將瓷壺放到托盤上帶至桌上,替劍心倒茶,「你哥哥呢?住在附近嗎?」
很明顯地,她比他更不想聽巴的事,不過卻幫助形成他們兩人之間的隔閡,停止他與她之間那奇妙的化學反應,「他已經結婚了,住在靠北的方向,我姊姊也住在那附近,我父母住在南邊比較溫暖。」
薰將蜂蜜倒入茶杯時,湯匙輕敲到巴掌大小的茶杯,目光瞄向他仔細聽著。
「他們常去我哥家。」
「他們很快會過來嗎?」
「是啊,現在漸漸變暖了,下個禮拜應該就會過來,正好趕上我們私訂結婚的事,我打算一次告訴我家人。」
「然後你要怎麼解釋寶寶的事?」
他將湯匙放到桌上,認真選擇所要說的話,「正如妳知道的,我們結婚的事解決了很多問題。」
「這只是其中之一,別本末倒置。」
「是沒錯,他們一直纏著我,希望我再婚。」
薰嗜著唇邊,像是某種東西闖入腦袋前,「所以你打算讓他們相信你試過了,然後再告訴他們,我丟下寶寶和你一人離開?」
劍心沒有回答。
「嗯?」
他感覺自己內心的罪惡感有如建築工人穿著泥濘的靴子踏在心上,「類似。」
她皺起眉頭低頭凝視自己的杯子,他很想衝過去抬起她的下巴告訴她一切都會沒問題,但他卻做不到,不安的感覺讓他選擇保持距離。
「我的形象真好。」她喃喃自語。縱然不重要,但真相也好不到哪裡去。
他觀察在窗戶上她的倒影,「我很抱歉,薰,但說出事實真相更糟。」他說,彷彿能夠看穿她的想法,「尤其是對寶寶,我們已經談過這一點,或是幾乎已談過了。」但他沒有具體提到他的父母,也許這就是她沒有想到的後果之一。
他們之間的改變也讓他感到訝異,像是自己內心渴望探入薰的毛衣底下就是其中之一。
「我知道。」她嘆了口氣,攪拌完自己的茶杯,用手轉著幾縷從包頭上鬆落的髮絲,「彌彥要動手術,這才是最重要的,我不會忘記。」
這一句話更像是她對自己說的,因此他沒有回答。他把玩著砂糖罐,完全轉移話題,「什麼事讓妳答應和他一起回家?」
「誰?」
「酒吧的那個男人。」
薰做了個鬼臉,「我不知道,當時我喝醉了,不過這不是藉口。那時我會去酒吧就已經想帶人回家,我想證明自己不是沒有魅力,懂嗎?我前夫為了一個高中女生跑了,我想確認自己對男人仍有吸引力。」
吸引力!如果不是因為他對巴的感情,如果不是因為他有克制力… 「多的是有人排隊,」他說,「妳為何選擇他?」
薰聳聳肩,「他找我好幾次,很方便,我又不想冒險拒絕。」她喝了一口茶,「雖然我從未知道自己會如此後悔,我了解自己不是排斥發生關係,只是不想要孤單,你應該比其他人更能了解,就算經歷像我這種不是很好的婚姻,仍然很難面對孤獨生活。」
他專注自己的茶杯,吃完麵包和茶後,穿過廚房將盤子放入水槽。他可以填滿她的空虛,至少今晚沒有什麼阻止他,除了自己的良心,或者甚至希望會是─ 她會阻止他,「孤單讓人做出瘋狂的事。」
「是啊,就像替陌生人生一個孩子。」她對他露出一個虛弱的微笑。
或者向他人要求更多… 她已經要給他一個他的孩子了,他沒有權利再奢求更多。
整理好自己的控制力,他轉過身微笑,「謝謝妳的咖啡,明天見。」
她喝完茶及一半的麵包,將盤子放到櫃檯上後,跟在他身後。「晚安。」
他伸手握向門把,內心討厭又要再次回家躺在自己孤單的冷床上,突然門的另一端傳來聲響。他驚訝地縮回手,看向手錶,內心懷疑是誰會在晚上十一點出現在薰的家門前。
穿過門板的聲音說明了一切。
「薰,是我伯父,我知道現在不是談話的好時機,但從那時我就無法停止思考,我很抱歉錯過妳的婚禮,是否能坐下來談談,孩子?」

(註一) 原文Cobb salad,有些直譯為科布沙拉、考博沙拉。
(註二) 原文poppy seed muffins,字典將muffin翻譯成鬆餅,不過我個人覺得鬆餅比較像是waffle或pancake這一類的,有些會將muffin直譯成瑪芬、瑪芬麵包或英式小鬆餅,建議大家直接上google找圖比較清楚囉!


  1. 兔崽子2013/4/14 下午2:58
    這篇兔崽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劍心傲嬌啊~~明明就心動了,還是要裝死……意外的跟原著的劍心很像啊~
    劍心跟薰鬥嘴的片段超好笑!!! 既然都結婚了~那……幹嘛還要用科技來生小孩呢??? 傳統方式也是很好又cost down的嘛!
    劍心人超好啊……嘆~從頭到尾考慮的很詳細……貼心又溫柔, 再說下去兔崽都要發劍心好人卡了……在女生面前隨便秀胸肌, 這…(鼻血ing)偷看文的時候要小心口水流下來。
    回覆
    1. Kamma2013/4/17 下午9:43
      Kamma看到兔崽寫這篇心得後,當時就默默想說:下一幕劍心的建議就被兔崽猜對了呢!
      果然是編劇高手 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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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初夜
2013-04-15

薰的心幾乎跳出喉嚨,一臉吃驚地看著劍心。今日是新婚之夜,劍心還沒過完午夜卻要離開!這讓伯父知道會怎麼想?這不行,伯父鐵定會察覺有異。
「到我床上去,」她低聲說,「脫掉襯衫,或用被子遮到脖子之類的。」
他愣了一下,「那妳呢?如果真的結婚,妳也不會穿成這樣。」
她低頭看著自己,身上仍穿著和拜訪伯父家時一模一樣,這樣的確會很奇怪。
「快一點。」她說,兩人同時奔向走廊。
劍心脫下襯衫,鞋子落到地板上發出聲響的同時整個人已撲到薰的床上,薰躲入衣櫃的門板後,快速脫掉衣服,換上長至大腿間的夏季浴袍。
門外的敲門聲繼續。「拜託妳,薰,我知道今晚是妳的新婚之夜,但我一定要和妳談談。」伯父低沉的聲音從門外穿透到屋內。
「來了!」她喊,忘了至少要偽裝有點疲憊,「笨蛋!」她暗罵自己,「這樣他會知道的,這可不行!」
她正要衝出房間外,卻被劍心叫住,他伸手抽掉她頭髮上固定的髮夾,另一手故意弄亂她的頭髮,「這樣好多了,」他賊賊的笑,「我可沒這麼溫柔,讓妳保持著原來的髮型。」
薰根本沒有時間回應,就在她衝回走廊時,伯父已經從墊子下找到鑰匙自己開了門進入,她放慢速度,假意一臉睡相,不過方才喝下的過多咖啡因與大量升高的腎上腺素似乎增添困難度。
「玄齊伯父?」她問,假裝不知道進來的人是他。
玄齊提著差不多有身高一半高度的大行李箱進入客廳。
(到底他打算住多久啊?)
「我一定要來,」他簡單道,將行李箱放在地板中央,「很抱歉,薰,今天我想了很多… 妳說得對,就如妳所說的,我沒有陪在妳身邊,只管自己逃避現實,不願正視彌彥得了癌症,」他的聲音含著淚水顫抖,「我越來越老了,薰,真的很難再次面對可能會失去彌彥的事實,他是最後擁有神谷姓氏的孩子。」
「玄齊伯父!」薰向前擁抱他,「我也很抱歉,我知道你已經盡力了,你在很多方面幫了我很多。」
老人一邊吸鼻子,一邊舉起佈滿皺紋的手掌遮住自己的濕眼眶,「別擔心我替妳付房租的問題,這不重要,我是妳唯一的親人,這是親人的責任,我很高興能幫上妳,更何況,妳現在還有先生可以幫妳,我們不用再擔心這個問題了。」
伯父善意的話卻引出另一個問題,薰不禁開始思考到底還會有多少… 但她也不希望再接受伯父的幫忙,從她快要十八歲、高中畢業後,她就一直獨立照顧自己,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下課後她可以在醫院一邊陪彌彥,一邊做抄寫工作也足夠應付生活費,有幾名老客戶已經打電話詢問她何時能再繼續工作,她在醫學院所學的知識讓她對於解釋藥品名詞與其特性都得心應手。
「劍心呢?」伯父問,「真的很抱歉突然打擾妳。」
「沒關係,他已經睡著了。」
「玄齊伯父,是你嗎?」劍心步到大廳,身上披著薰的浴袍,尺寸明顯與他寬闊的肩膀不合適,袍子下緣只到達他腰際,從紫色絨布下方露出的結實小腿來看,裡面應該不會穿超過一件。
薰吃驚地眨眼看他,「我正和伯父說你睡著了,不用特意出來啊,親愛的,明日早上可以再聊。」
「我不希望讓他覺得我很難相處,」他朝醫生先鞠了躬,然後向前擁抱,「我很高興你來了,伯父,這是你的行李嗎?要不要讓我幫忙放到客房去?」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留在這裡幾天。」
只有薰才注意到劍心稍微猶豫的反應,「當然不會,我們一點也不介意,對不對,親愛的?」
薰露出勉強的笑容,「當然不會。」
「妳聽到了嗎?」伯父低聲對薰說,很明顯含著眼淚凝視劍心拿起他的行李箱,「他叫我伯父… 兩次!」
「那是因為你叫他這麼做,」薰喃喃自語,「可別認真。」
「妳說什麼?」伯父問。
「我是說他非常有禮貌。」
「噢… 」他臉上疑惑的表情消失,「我很高興妳遇見了他,他真的非常好,薰,與妳非常適合!」
(很不幸的),薰想,(他可能撐不到明早,至少不是因為我會掐死他的原因。)
「你一定累壞了,玄齊伯父,現在這麼晚了,何不先休息?我們明日早上再說吧。」
「我是累了,」玄齊承認,「我希望明日早點起來探望彌彥。」
薰給了伯父一個快速的擁抱,「謝謝你過來,這對我來說意義很大。」
伯父跟著劍心走向客房,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所以薰聽不清他們的對話,但她沒有過去,也沒有意願知道。她呆站在客廳裡,等待屋內安靜下來後,輕聲走回房內看到劍心坐在她床鋪的一角。
「現在怎麼辦?」當她關上了門,他低聲說。
「怎麼辦?」她附和,雙手撐在腰上瞪著他,「你為什麼叫他伯父?」
「他曾經說過希望我這樣叫他,我只是想要扮好我的角色而已。」
「不需要你多嘴,我一個人就能處理好。」
「我不希望讓他覺得我討厭他過來,他會認為你嫁了個混蛋。」
「那又怎麼樣?九個月後你就滾蛋了!」
「沒有理由的話,為何要替自己樹立敵人呢?」
「為何不呢?你未來會告訴你家人我拋下你和我們的孩子跑了,有什麼比這個讓我更糟的!」
「但那時妳已經離開,永遠不用再見到他們。」
「這有讓我感覺好一些嗎?你永遠不用再見到我伯父。」
他皺起眉頭,「對…. 不對,我不知道,我沒有時間認真去思考,我只是覺得當我們還在一起時,值得去努力讓事情變得更好,難道這樣有錯嗎?」
「沒有。」薰閉上雙眼,平靜地吸了一口氣。
劍心並沒有做出不可饒恕的過錯,他只是一直過分熱心,僅此而已。而她是因為欺騙的行為感到難受,特別是扯到她伯父。一直以來,她行事都很誠實、坦率、清白,但如果說出實情,伯父一定會試著勸阻她,或者更糟的,認為自己也有責任,就如劍心所說的,何必把事情弄得更糟?!
「我想我只是累了。」她說。
然後她看著他身上穿的紫色絨毛浴袍,大笑起來。
他跟著她的目光,「這是我唯一能找到的。」他為自己辯護。
「這或許間接暗示你,你應該留在床上才對。」
「我想我們已經談過這個話題了,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辦?我的意思是,如果我今晚回去,妳伯父一定會覺得很奇怪。」
「這正是你要留下來的原因。」
他看著床鋪,「妳的話是否暗示我認為妳剛剛建議的事?」
「我沒有暗示什麼,這個假結婚本就是你的主意,現在我們被困在這裡,所以就如你所說的,你就繼續扮演好你的角色,睡覺吧,老公。」
他舉起一根手指滑過自己的嘴唇,「我不知道這個主意是否正確,我可能… 會忘記。」
「哦,不,你不會的,因為如果發生什麼的話,我會立刻停止所有的交易。」薰跺腳走回衣櫃前,想穿回之前劍心曾經看過的那件老土睡袍,那件睡袍仍掛在離她只有幾吋距離的鉤子上,而且或許還能幫助他解決〝忘記〞的問題,但她卻不想在今晚穿上。這可是女人的尊嚴,何不換他接受點折磨?!
她翻出她第一次結婚,別人送的乳白色絲綢睡衣,穿好後她走出衣櫃旁關上電燈,「你身上除了那件浴袍外,」她問,「還有穿什麼嗎?」
他仍然坐在床上,雙手臂放在膝蓋上,「只有四角褲而已。」
「那和穿短褲差不多了,看你要保持現在這樣或穿四角褲睡都可以,」她聳聳肩,「嘿,如果你想要,你甚至可以繼續穿那件華麗的睡袍。」她爬上床的右側,為他在左半部留下足夠的空間,鑽入被窩下,調整好自己的枕頭,她閉上眼,面向自己的這一邊側睡。
「妳這麼容易相信我?」劍心問。
她保持閉著的雙眼,努力不去想那頭緋紅色長髮,「如果你想要,你可以睡地板。」
他猶豫著,最後薰用手肘撐起身子,「聽著,我相信你不會做出任何事情,如果你對性有興趣,你就不會計劃人工受孕的事。」
他臉頰上的肌肉變得僵硬,「我認為妳假設太多了。」
「你還想要孩子吧?」
「當然。」
「那你就不會做出任何損害我們協議的行為。」他已經把錢給了她,而她也把錢付給了醫院,所以他無法對她用錢要脅。
他紫色的雙眼瞄向她,又迅速移開。她猜測應該是因為剛剛他幫她弄亂頭髮的關係。
「沒錯。」
「好吧,晚安。」她躺回去,再次閉上眼睛。
幾分鐘後,她聽到劍心脫掉浴袍的聲音,隨著床鋪吱呀作響,他躺到她身旁伸直身子,睡在棉被上方。
(隨便你。)她想,內心祈求周公早一點來迎接她,不過內心的某個角落卻告訴她,今晚會是個非常漫長的夜晚。

.... 。 ...

薰無法移動,至少她無法拉動棉被翻身,有某個東西壓住被子,害怕自己一睜開眼就睡不著,她抓住被子用力拉。
好重!
但是仍然無法移動,可惡!她好冷!
她伸手想好好握緊被子,這一次卻碰到某個又大又溫暖的… 記憶回來的同時,她很快縮回手清醒,劍心正躺在她的床上!棉被拉不動是因為他躺在棉被上,佔據大部分的空間。
被迫縮在床鋪的邊緣,她發出不滿的聲音,但他沒有移動。她湊過去想看清他的另一邊是否還有空位,不過他似乎讓自己躺在床鋪的正中間。
「當然可以。」她嘀咕著,仰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
至少他沒有打呼… 前夫的打呼聲可是大到會震響天花板,吵她無法入睡好幾個小時,只好試著比他更早睡,趕在打呼聲開始之前就睡著。但是至少和前夫一起睡時,她不用害怕移動時會碰到他,現在無法動彈的狀況讓她更加煩躁不安。
翻到另一側,她注意到月光從窗簾的細縫透進屋內,照射在劍心面對她的睡臉上,她可以微微看出他平滑的下巴、雙頰的線條以及濃密的長睫毛,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她想著,是她看過最性感的顏色,瞳孔的顏色還會變化,會從溫柔的薰衣草色變成深黑的紫色… 她還記得在教堂時他曾低頭接近她的唇,不知那會是什麼樣的吻…
會是試探性的輕吻嗎?不對,他對任何事都那麼有自信是不可能的。那麼是侵佔性的?如果對象是巴,也許會。那麼,她猜測他的吻會很溫柔、又含著要求,他會覆上她的唇,一手撐著她的頭,手指伸入她的髮絲,嘴唇微啓探入… 然後她… 天啊,她會融化… 一想到這心跳立刻加速。
「妳在盯著我的嘴唇。」
薰的目光飛也似地抬起,看到正在回看她的劍心一臉同時帶著好奇與興味,不過屋內的視線真的太暗了,她並沒有看得很清楚。
「你在打呼。」她指控,內心暗自希望他看不到她的臉紅。
「在清醒時打呼是很困難的。」
「你剛剛是睡著的。」
「直到妳開始移動後。」
「嗯… 你霸占了床,那你要我怎麼辦?」
他抬起頭,看了看周圍,「哦,對不起。」他說,卻沒有動作。
「妳剛剛那些自信到哪裡去了?」他問。
「我不懂你的意思。」她抬起下巴。
「妳緊守那一塊角落就好像是在大海中遇到的救生圈一樣。」
「我只是認為你應該好好待在你自己的那一側。」
「否則?」黑暗中,一抹緩慢的笑容浮現。
「沒什麼,這是基本禮貌。」
「但我開始覺得妳不是真的希望我只待在我這一側,一個女人會這樣看著男人的嘴唇,通常是表示─」
「沒有,沒什麼意思,我只是在想我要如何把一個一百四十磅的人移開我的被子外。」
薰自己沒有超過一百磅,所以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因為妳希望我改到被子下?」昏暗中,他翻身爬入棉被,薰可以微微看到他潔白的牙齒,「妳只需要開口問就可以解決了。」
一想到他對巴的那份專情…
「我不想繼續剛剛的談話。」不想在他們完全獨處,不想在看到月光投影到他赤裸的胸口時繼續,那健壯的肌肉與明顯的傷疤對她的手來說比巧克力糖還要吸引人,她想掙開,卻被他抓住她的手臂,肌膚相觸的瞬間她頓時愣住,抬頭看向他的臉,想要從陰影中看清。他的手指有如羽毛般滑到她的手腕上,讓她倒抽一口氣,縱然她告訴自己別受動搖,卻完全失敗,內心裡的小鹿狂跳到無法控制。
「如果妳同意,我們可以修改我們之間的交易,」他收回手說,「我整晚都在考慮,別管人工授孕的事,我們可以用正常的方式,畢竟我們已經結婚了,只要我們都能理解─」
「不要。」她不想再聽下去,內心不知怎麼的知道他會說出這些都是短暫的,她已經為這男人放棄很多重要的東西了…「我們原本的協議已經比我所想的改變太多,再扯入性關係只會更加複雜、混亂… 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已經很久了,一個像你這樣健康的男人都會有衝動,會懷念過去,但是─」
「難道妳就不會嗎?」他問,目光在月光下閃亮,「緋村薰?」
「我… 這不是重點,我還有其他要操心的事,更多比個人私事更重要的事。」
他沒有說話。
薰抬起下巴,「晚安。」
薰背過身蜷縮起身子,心中感到特別孤單和難過。他的話刺傷了她,她不是想念前夫或是男女之間的親密行為,她想念的是心靈上的親近,能夠和所愛的人分享她的生活。
她第一次犯的錯是嫁給一個心智上不成熟的男人,但當時他們必須一起照顧彌彥,所以她一直忍讓。現在前夫走了,她不想再隨便談戀愛,她想要找到一個真正值得愛的人,一起養育彌彥及自己的孩子,而不是在劍心離開後,擁有幾個翻雲覆雨的夜晚記憶。
劍心轉身時床發出聲響,「妳那邊的棉被夠嗎?」他問。
「夠,謝謝。」
「不客氣。」
「你做過精子檢測了嗎?」
「當然,很多很優秀的。」
果如預期。
之後有一陣子,薰不斷被用正常的方式懷孕這個想法勸誘,有什麼差別嗎?不管是哪一種,她都會懷上他的孩子。她相信劍心會是一個很好的情人,如果她讓自己臣服在對他的愛情裡,或許可以減輕些身上一直背負的重擔,忘了痛苦… 就算一切只是暫時的。
但她知道,當早晨敲醒她的時候,她的自尊會呼籲她要正視現實。

.... 。 ...

劍心一臉疲憊的不悅,身上穿著與昨日同樣的衣服,坐在廚房餐桌前喝著熱茶,他還沒沖澡、也沒刮鬍子,一臉亂髮。
如果兩人是真心相愛,薰會從身後抱住他,或在他臉頰上留下一吻,相反的,她從正在炒蛋的伯父手中接過一杯柳橙汁。
薰對劍心給了個禮貌的微笑,坐到他對面的餐桌旁,「早安。」
「早安。」他喃喃回道。
「睡得怎麼樣?」玄齊伯父站在爐子前問。
她有睡著嗎?她和劍心整晚每隔幾分鐘就互相翻動吵到對方,兩人盡可能在不跌下床的情況下遠離對方,但不知何故,她就是無法放鬆好好睡覺,整晚不斷聞到他使用的刮鬍水香氣,感覺到他身子傳來的熱度,以及幻想在婚禮上逃避的吻。
「像豬一樣。」她喃喃回道。
劍心挑眉看向她,薰幾乎想對他扮鬼臉,但怕被伯父看到。
「想要吃早餐嗎?」玄齊問。
「當然。」與伯父和劍心同處一室,薰知道不應該拒絕對自己健康有關的事。
「劍心,薰說你希望馬上有孩子,」玄齊背對著他們說,身上仍穿著白棉長袍和屋內的拖鞋,「你想要組一個大家庭嗎?」
「只要薰願意,我很樂意。」他回答,嘴斜向一邊微笑。
薰忽視他。
老人打著雞蛋,調整在爐火上的鍋子,「我很高興你們認識了彼此,她離婚後,我很擔心薰又會犯同樣的錯,所以當她第一次告訴我你的事情時,我很擔心,不過現在認識你,我覺得你們倆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很好,她伯父肯定劍心了。在她第一次結婚前,她曾經帶過至少半打的男人回家,但伯父都不喜歡。
烤麵包機此時彈出新烤好的吐司,薰離開位子幫忙將吐司塗上奶油。
「彌彥重病,」她伯父繼續,「一個新的孩子應該可以… 減輕痛苦。」
薰征了下… 一個她永遠無法留下的孩子。
劍心沒有回話,一臉看去有點內疚。他喝完剩下的茶,在伯父端上炒蛋時移開杯子。
「妳今早非常安靜,薰,一定是被婚禮的喜事累壞了。」伯父說。
薰將吐司端到餐桌上,「哦,對啊!我太激動到幾乎無法正常思考。」她趁伯父起身拿第二個盤子時,朝劍心丟了個眼色。
伯父笑著將炒蛋舀到盤子上,「我真喜歡看到妳這麼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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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親人
2013-04-21

薰捏住自己的鼻樑輕揉,從八點開始她就在醫院試著念書,書上的字卻好像和她玩捉迷藏似的,糾結成一起,無法讀進腦袋裡: 雙重感染的定義為,葡萄球菌過度繁衍,綠膿桿菌或細菌… ?嗯,什麼東西過度繁衍?
伯父和彌彥離她只有幾尺之隔,兩人有說有笑的一起玩一張大型狗狗的拼圖,看到彌彥和伯父兩人玩得開心讓她感到非常欣慰,她很想闔上藥理學書,加入他們的行列。她已經太過疲憊、太過擔心、太過緊繃到無法記下任何複雜的事,可是時間已經不多了,只要能撐過期末考,再十天就可以了…
她再次拿起書本,深吸了一口氣後,強迫自己繼續埋首在課本裡:人類基本細胞是─
「神谷小姐。」伏棣醫生朝病房內探頭,引起眾人抬頭回應。
「現在是緋村太太了,」玄齊主動說,「薰昨天結婚了。」
醫生挑眉,「真是太好了,恭喜妳!」
薰努力讓自己臉頰上的紅暈不擴散到髮根,「謝謝。」
「可否和妳單獨談談,好嗎?」他問。
她瞥到伯父的眼神時,身子感到一陣發冷,現在發生什麼事了嗎?這幾年醫生曾對她說過的鼓勵全都破滅,他們第一次在彌彥的腹部發現腫瘤時,他們以為動手術就能解決,但癌細胞卻擴散到他的脾臟,然後開始了化療,希望有助減緩,但癌細胞只是短暫停止後,轉向胰腺。接下來的檢驗片子在肝臟發現更多腫瘤,再次動了手術,與更多的化療、放射治療,結果呢?癌細胞到了脊髓,一定得接受骨髓移植,如果不成功,薰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了。
玄齊將彌彥的注意力拉回原本的拼圖上,薰跟在伏棣醫生走出病房外,順著寬敞的走廊至貌似對方辦公室的小房間裡。薰走到堅硬的塑膠椅旁,用力握住自己的雙手以防顫抖。
「我有個好消息。」他走到小而雜亂的桌子後坐下,面帶微笑地說。
薰鬆了口氣,但也只是一小口氣。像彌彥這樣的病情,再怎麼樣也不會是多棒的好消息。
「我們找到了適合的捐贈者。」
找到捐贈者了!已經經歷太多傷口,突然的新希望有如閃電在薰身上竄開,終於,找到吻合的配對了。
「太好了!」她輕聲說,「怎麼找到的?國內骨髓捐贈基金會?」
「其實對方就在這附近。」
「我曾經在校內張貼海報懇求捐贈,是大學內的學生嗎?」
「很有可能,對方年齡很相近,二十一歲。」
「叫什麼名字?」
「瀨田宗次郎。」
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要來拯救她弟弟,他的慷慨讓她感動。「非常感激他,」她說,內心知道用言語根本無法表達出真正的心情,「何時可以移植?」
房外傳來腳步聲,一對男女在經過時朝屋內看了一眼,醫生站起身將門關上。「首先,我們需要用化療和放射線殺死所有彌彥血液內的細胞,這需要幾天的時間。」
薰點了點頭,她知道的,這個手術是需要先破壞彌彥自己的骨髓,無可避免的,這樣彌彥的身體才能重新開始使用從瀨田先生移植過來的全新幹細胞。「你計畫在下星期開始嗎?」
「或者更快。」
「瀨田先生的六種抗原都吻合嗎?」
醫生看起來有點不安,「事實上,只有吻合五種,次要吻合。」
「次要吻合?」
「以技術上來說,還是有希望─」
「也表示不是完全吻合,」薰感覺心如石頭般下沉,「這不行的,」她搖搖頭說,「我們必須盡可能提高吻合的機率,繼續尋找更適合的。」
「正如妳所知道的,這是一段漫長的過程,我們的搜尋已經縮小至有可能性的小範圍捐贈者,而這些捐贈者還必須能連繫上,並繼續追蹤預約測試,然後等待結果。如果找到配對,我們會立刻邀請對方過來,但在這三百英哩內已經沒有可能的對象了。」他皺起眉頭,「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薰感到血管有如冰河般,「癌細胞已經移動這麼快了?」
「很抱歉,是的,他近日的抽血和X光照片讓我有點擔心。」
薰緊閉著眼… 她那麼年幼的弟弟… 該怎麼做才能救他?如果有任何可行的方法…
「妳是彌彥的合法監護人,我需要妳的許可才能進行。」醫生說,抽出一張滿是條約的紙張,「妳已經付清手術費,所以沒有其他問題。」他查閱行事曆,「我們何不安排禮拜二後的一個星期?」
薰盯著眼前的文件與下方簽名的空格,為了讓彌彥的移植手術成功,被移植的白血球細胞抗原必須盡可能與彌彥吻合,越接近就能越減低彌彥發生狀況的機率,最怕的就是排斥反應。
他可能因為手術後的併發症而致死,或者可能因等不到更好的捐贈者而過世,這個選擇題是任何人都無法做出決定的。
「可以讓我在今晚考慮嗎?」她問。
讀醫學院之前,她會立刻接受醫生的建議簽下同意書,但經過這兩年的學習後,她很了解醫生也是普通人,一樣會犯錯。
儘管他可能對薰沒有馬上接受的回應感到沮喪,醫生的臉上露出苦澀的微笑,「當然,明早讓我知道就好。」

.... 。 ...

「我愛你,彌彥。」薰說,低頭看著自己乖巧的弟弟。
雖然很睏,男孩揉著臉抱怨,「我知道啦,薰-chan。」
「孩子,不要離開我,好嗎?」
「我不會,還有我不是小孩子了。」彌彥垂下眼。
「一定噢?」
彌彥低聲說了一串聽不清楚的話後,闔上眼。
薰搓揉弟弟的手背,淚水逐漸在眼眶內出現,順著臉頰滑下。他們終於可以獨處了,現在的時間很晚,伯父已經返家,薰猜測劍心應該也一樣在家。之前他曾打電話說自己的父母已經提前一週回家,他會和兄弟姊妹一起過去探望父母,然後就沒再聽到他的消息。
為了不引起伯父的懷疑,她應該要打電話給劍心才對,但和伏棣醫生談過話後,薰完全沒有演戲的心情,一心只是在思考到底哪一個選擇對弟弟才是最好的。她問過伯父、小操的意見,但沒有一個人能回答,身為退休的醫生,玄齊能夠理解手術的風險,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面對問題,她只能一個人面對。
現在她只想要坐著,看著彌彥,如果決定錯了,她要完完整整的記得他…
那一瞬間,前夫的影子在她心頭一閃而過,她幾乎想依順衝動打電話給他,他曾經像是彌彥的父親,他應該可以幫忙決定,但他也一定不知道該怎麼辦。她有如一片漂浮在茫茫大海裡的葉子,不斷想著該如何才能找出靠岸的路。
「我就知道妳會在這裡。」
聽到劍心的聲音,她飛快用上衣的袖子擦乾眼淚,轉頭看向站在門口的他。他一身T卹便服和藍色牛仔褲,幸好她已經關上房內的照明,只剩下床邊儀器上閃爍的小燈光,以及另一旁打開的小夜燈,他應該是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父母呢?」她說,壓低聲音以防吵醒彌彥。
「很好,假期玩得很愉快,他們說很想見妳,我和家人約好這個週末一起聚餐。」
她保持側著臉,不想讓他看穿心思,「我猜他們一定很高興。」
「他們甚至很驚訝,特別是我哥哥和姐姐最震驚,」他輕笑,「他們不懂我為何在上禮拜和他們聚餐時一個字也沒提。」
「我敢肯定,他們一定認為你做了一個可怕的錯誤。」
「我向他們保證,我沒有。」
薰雖然有自己的想法,但沒有說出口,「你怎麼向他們解釋今日我在哪裡?」
他讓自己坐到床的另一邊的椅子,「這裡,我解釋了彌彥的事,否則會很奇怪。更何況,我們越是能保持誠實越好,」他用頭示意彌彥,「他怎麼樣了?」
薰必須先清過嗓子後才能回答,「很好。」內心期望劍心趕快說完話後離開,或者只是來談如何讓伯父留下好印象,而且伯父已經離開醫院,他可以先回家補眠,薰現在沒有任何力氣應付他。她拚命壓下有人能擁抱她的期望,那股渴望… 忘了吧,別再想、別再期盼… 他深愛的是照片裡那位漂亮的女人。
「已經很晚了,」她岔開話題,「不累嗎?」
「應該沒妳那麼累,妳願意說出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你今天搬家了嗎?」
「我還沒有時間,明天再弄。不過我有回家一趟拿了刮鬍刀和衣服,所以明日一早就可以直接上班。」
「你搬來我家,那你房子要怎麼辦?」
「鎖好就行了,我不想把房子租給別人。」
薰瞄了一眼她成堆的書,明早她還有課,下午有實驗要做,但她都不想去,當初有機會時她應該先休學,現在已經過了最後的期限,她只能去求教授改用〝未修完〞標註在成績單,不過就算所有的教授都同意,三個月內如果還是無法補完成績,未修完的課也還是會被當掉,現在她很怕自己怎麼也趕不上課業,內心非常掙扎。
「妳今日看完書了嗎?」劍心問,非常仔細地注視她。
「沒有。」
「你和伯父之間有其他的問題嗎?」
「沒有。」
他傾身向前,手肘枕在膝上,「說吧,薰,讓我們一起解決。」
她扭轉他送給她的戒指,看著陰影投射在他溫柔、帥氣的臉上,「回去吧,劍心。」她平靜地說。
現在,她無法控制,太多的事她無法處理。
「這是妳的折疊躺椅,緋村太太。」一名護士拿著躺椅走進病房內。
薰站起身,劍心幫忙將椅子平行擺到彌彥的床側。
「這位是你先生嗎?」護士問,「你今晚也會一起留在這裡嗎?」
「這是劍心,嘉樂維護士,他正準備離開。」
「所以妳今晚住在這裡,都準備好了?」中年婦人問。
薰點了點頭。
「很高興認識妳。」劍心插話,朝前弓起身。
護士也迅速彎腰回禮。
「很榮幸認識你,」她回答,「我們醫院都很高興聽到你的好消息。」
「謝謝妳。」
薰什麼話也沒有說,直到護士離開。「每個人都為我們感到高興,」她諷刺的回,「我的生活因為你的出現,突然變晴天了。」
劍心保持沉著,瞇起雙眼,「所以妳希望我離開?」
是… 不是… 薰其實真正想撲進他的懷裡,他看起來好堅強、能幹。(請抱住我),她想,(讓我能感受到你的心跳,讓我能繼續撐過這個噩夢。)
但她拒絕變成這樣的懦夫,她要一個人面對困難,別無選擇。更何況他的力量只是幻影而已,男人遇到麻煩都會逃避,她母親和伯父告訴她多少次了?!
「拜託。」她輕聲說。
她不知道這句話到底是請求他留下來還是離開,但是當他走出病房外時,她落淚了。

.... 。 ...

當晚劍心回到自己的家,管她伯父怎麼想、管薰如何… 過去這十八個月已經很累了,他不需要把薰的麻煩加入自己複雜的生活,他只是想要一個孩子,只是這樣而已。
快速刷完牙、編好頭髮後,劍心脫下衣服,換上輕鬆的灰色運動褲,爬入自己臥室內的床鋪看著電視頻道。今晚沒有搶被單、沒有失眠、沒有情慾作祟,他像每晚一樣看著體育新聞,儘管電視上的畫面根本沒有進入他的腦袋內。然後他要早早休息,明日他要為附近的連鎖餐廳辦廣告活動,替餐廳換新形象,還有報章雜誌、電視及電台廣告,這是一門重要的生意,這個週末他已經浪費太多的時間在思考薰及彌彥的事,更別提為了討好老醫生而演得戲。
電視畫面出現實況播報員,劍心將電視音量調大,就快要報導當地職棒的新聞了。
電話鈴響了,劍心瞟了一眼,內心期望會是薰打來的,然後很快拋開這個想法。他為何會想聽見薰的聲音?她在醫院那麼冷漠對待他、在婚禮時不讓他吻她、或是新婚之夜她拒絕他… 這些一點都不重要,他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電話可能只是他父母、或是姊姊打來的… 現在還不到十一點。
他將電視設定成靜音,一把抓過電話筒。「喂?」
「終於,你跑去哪裡啦?」
劍心將音量調回原狀,內心告訴自己他並沒有因為是左之助而失望,「我父母今天回來了。」
「健太和雪見都安然無恙回到家了?」
「是啊,夏天來臨前他們會先休息。」
「你已經弄好明日的露古達餐廳活動了嗎?拍攝的稿子都寫完了吧?」
「還沒。」背景發出體育節目的聲響。
「什麼?喂喂!我們十一點要去馬丁的辦公室!」
馬丁洋子是露古達餐廳的老闆,拿不拿得到合約全取決於對方手中。「我會過去。」
「喂,搭檔,我們可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都這是從你開始想要寶寶的計─」
「我說我會在那裡,準備好的。」
「那告訴我,你準備了什麼?」
沒有,什麼都沒有。而且原本他應該要回家整晚工作,他卻一路開車到醫院去探視薰,「我說我會準備好的,明日一早我會弄好。」
「媽的,你甚至還沒有想法。」
「這個週末太忙了。」還有一個糟糕的夜晚。
「是、是,你忙著娶一名你打算之後會離婚的女人。」
「還有事嗎?」劍心問,趁他說出更多薰的事之前打斷他,他已經忽視背景的體育節目很久了。
「有,我很高興他們替薰的弟弟找到捐贈者了。」
停頓了下,「再說一次?」
「我今天打電話到醫院,想確認我是否吻合,自從你把我拖下水後我一直好奇測試結果。」
劍心對於沒有轉告左之助有些內疚,「然後呢?」
「他們說我不行,但他們認為已經找到另一名適合的人選。」
劍心再次按下靜音的按鈕,坐起身。他們找到了?為什麼薰沒有告訴他?
「是誰?」他驚訝地問。
「他們沒有給我名字,我敢肯定這涉及隱私問題,你不知道嗎?」
劍心沒有回應,他正在思考薰及今日的行為。如果醫院真的找到捐贈者,她應該要很快樂、充滿希望…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劍心?」
「我得走了。」
「什麼?」
「我說我得走了,明日十一點見。」
「那之前你不進辦公室?你說你會早來,那餐廳的事呢?」
「我會去。」劍心已經翻身下床。
「X!」左之助大罵,「劍心─」
劍心根本沒在意,他掛上電話,匆忙換回外出服。

.... 。 ....

站在彌彥病房的門口,劍心瞥到坐在椅子上的薰,靠在彌彥的床邊,一手撐著下巴,目光凝視著彌彥。
同一時間,聽到門口發出的聲響,薰轉回頭,儘管屋內燈光昏暗,這一次劍心看清剛剛沒看清楚的畫面: 薰的淚眼。
看清她難過與擔憂的表情,他胸口好似被勒緊,差一點他就要再次逃離病房外,他沒有權利闖入她個人隱私的空間。
但他無法離開,他和她結婚了,不是嗎?更何況,在內心深處他想要留下,薰和彌彥需要他,這樣的連繫讓他有再次活著的感覺。
能感受到快樂與痛苦,才像活著。
薰快速用手擦拭臉頰,坐直身子,「你又回來做什麼?已經都快午夜了。」
他把雙手伸進牛仔褲的口袋內,靠向門柱,「妳為什麼不告訴我?」
「告訴你什麼?」
「找到捐贈者了。」
她觀察了一會兒他的表情,「因為這與你無關,和人工受孕無關,和我們之間的交易沒有一點關係。」一絲笑容掠過她精緻的五官,「事情已經變得夠複雜了。」她補充。
他知道她在說前一晚兩人同床共眠的事,的確變得很複雜,他渴望壓倒她纏綿,他可以發誓,她也曾想過同樣的事。
但他告訴自己,她只是因為寂寞,她與他之間並沒有什麼情感,而他自己噴發的慾望也源於孤單一人的十八個月,他仍然愛巴,不可能改變內心背叛她。
而這樣的理由在某方面減輕、甚至消除他們之間的壓力,以及自己這一兩年迷惘的事。
「如果已經找到捐贈者了,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她緊閉雙唇,「我必須做出決定。」
「妳願意解釋嗎?」
「你知道什麼是HLA類型?」
劍心走入房內,坐到護士稍早之前拿來的躺椅尾端,「不知道,但我知道醫學系的學生應該能解釋給我聽。」他對她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
她一手枕著頭,另一隻手在毯子上畫圖,「嗯,被移植者和捐贈者是依據人的白血球組織抗原或HLA類型來比對。」
他往後靠,伸長雙腳在腳踝處交叉,以手來支持他的重量,「什麼是抗原?」
「是一種存在於人體大多數細胞內,由氨基酸構成的分子來標註細胞。」
「所以,人體的免疫力用這些氨基酸分子來辨別細胞。」
「是的,有6種 HLA被視為在骨髓移植上很重要─ HLA-A、HLA-B、HLA-DR,每個各兩個,最完美的結果是捐贈者這六項都能吻合彌彥的,但醫院找到的只有五項吻合。」
「所以不是完全吻合,但是六個都要吻合不是很難找到嗎?」
「是很難,但不是不可能。為了讓新的免疫系統正常工作,HLA抗原要盡可能吻合才行,越相近,彌彥發生排斥的機會越少。」
「從妳的口氣很明顯可以聽出,如果發生問題會非常糟糕。」劍心嘆了口氣。
薰低頭看著熟睡的弟弟,在昏暗的燈光下,彌彥的身影仍然清晰,「是的,如果新植入的免疫系統發生不合開始攻擊,就會發生排斥反應,它會針對器官的細胞開始攻擊,引起皮疹、腹瀉或黃疸,甚至遠遠更加嚴重。」
「那我相信我們可以找到更吻合的捐贈者,上禮拜護士替我抽血時說有超過三百萬人登記願意捐贈骨髓。」看到薰凝視彌彥睡著的模樣讓他感到痛心,就好像她是最後一次見到弟弟。
「她應該是指國內骨髓捐贈基金會的事,的確有很多登記者,但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有驗到HLA-DR類型,初次搜尋他們的資料庫雖然有找到幾筆適合的人,但對方都在遙遠的另一邊,有些還在完全不同的國家,而且就算連絡上對方,還需等候對方同意第二次抽測,並再花上兩個禮拜來驗證HLA-DR類型,就算HLA-DR吻合,安排手術前還需要和捐贈者面談、身體檢查等。」
薰似乎很了解這些,劍心不禁聯想薰必定花了很長的時間思考。他看向彌彥,突然很希望自己能與他交換,「而彌彥已經不能再等了。」
「伏棣醫生認為再等下去風險太高,次要吻合的意思表示不吻合的抗原很相似,稱為交叉反應,優於兩個不同的抗原,但是…」
「但不是六個都吻合。」
「是的。」薰清了清喉嚨,可能在壓抑他能同樣感受到的絕望,「我必須決定是否要讓醫生進行手術,或者繼續等待更好的。」
「他們計畫什麼時候動手術?」
「星期二過後一個禮拜。」
劍心摸了摸下巴沒有說話,薰一臉脆弱無助地看著他,就好似被肩上看不見的重量快給壓垮。
「如果他是你弟弟… 或是兒子,你會怎麼做?」她最後問。
他閉上眼,手順過頭髮,想起他曾經不得不做出最艱難決定的那一晚,那是巴發生意外被送進醫院,醫生們告訴他要同時救兩個是不可能的事,要他選擇是救自己的妻子還是肚裡的寶寶,他當然選擇了巴,不過背棄孩子的罪惡感從來沒有消失過,而且可能永遠都不會。面對人生的種種選擇題,有些決定可能沒有什麼,也可能在一生當中永遠留下不可磨滅的痕跡。很不幸的,選擇巴並沒有如他所想像的差別,那一晚他同時失去妻子和孩子。
「我可能會選擇進行移植。」他最後說。
他曾想用最輕鬆的方法,告訴她他無法決定,她必須自己做出抉擇,萬一她接受他的意見,他又再次錯了怎麼辦?如同巴的意外,兩個答案可能都不是對的。但薰看起來是那麼孤單、無助和疲憊,因此他選擇唯一能真正幫助她的方式,勇敢地誠實回答,一起和她承擔責任,甚至如果出錯了,讓她有個人能怪罪。
曾經,他只有一人,只有無數微笑的同情面孔說著:我們很抱歉… 真的太難過了… 我知道這很痛苦,但隨著時間過去,你會好起來的…
現在的薰就如同他之前遭受的痛苦與迷惘,或許他能支持她。
她點點頭,「好吧,我想你是對的。」
「過來吧。」劍心站起身拉開被子,讓他們兩人能同時躺在躺椅上,這是現在他唯一能安慰她心靈的方式─ 肢體上的安慰與對他理解的支持。
他以為驕傲、獨立的她必定會拒絕,但今日的事終於擊潰了她,她脫下鞋子,他一伸手後,她立刻縮進他的臂彎裡,頭枕在他的肩膀上。
「我們會一起撐過去的,薰。」他低聲說,親吻她的額頭。
「我們?」她低聲回答。
「妳現在已經有丈夫了,記得嗎?」他逗弄道。
幾分鐘沉默後… 「劍心?」
「嗯?」他回應,懷抱中的薰讓他感到非常溫暖、舒服與睡意。
「你可以來陪產。」她低聲說。
他在黑暗中微笑,薰是他見過最心軟的其中一個,明明她握有那麼多籌碼了,為何還讓自己增加麻煩?
「我們可以晚一點再做決定。」他說。
她沒有回答,呼吸漸漸平穩後進入夢鄉。


  1. Kamma2013/4/22 上午12:17
    這一幕的劍心讓我忍不住想先吐槽...
    標準的男人想法:愛和性是可以分開來的. 咳
    以為這樣的想法就對得起巴嗎
    (好啦!這只是篇同人文,而且還是超時空的小說。)
    (劍OS:編劇都是妳們自己寫,能說什麼...)

  2. 過路人2013/4/23 下午10:52
    這一篇太有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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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親人
2013-04-28

「大哥哥!大哥哥!」
薰眨著眼從睡夢中醒來,彌彥正從自己的病床上坐起身,想要叫醒還在沉睡的劍心。不過當薰移動身子後,劍心也逐漸清醒。
「怎麼了,彌彥?」薰問。
弟弟嘴唇上方又多了個潰傷,那是化療的副作用,不過他看起來心情很好。
「我的新哥哥在這裡。」他簡短說著,好像劍心的存在足以快樂到告訴每一個人。
自己的弟弟輕易將一個陌生人視為家人般接受的行為仍困擾著薰,但她知道彌彥的天性就是如此,一個六歲的小男孩怎麼會知道該怎麼做?她應該要扮好母親的角色教導他才是。
「彌彥,你可以不用稱呼他哥哥或大哥哥,知道嗎?你可以像我一樣,直接喊他劍心。」
「但是我想叫他哥哥,他是我的大哥哥,不是嗎?」男孩一臉固執,就像薰的脾氣一樣。
「我們,嗯… 是,對的,但我認為如果你能先花一點時間去了解對方後比較好,我只是想說這個。」
彌彥那水腫的臉上皺起幾乎已不存在的眉毛─ 那又是化療的另一個副作用,很顯然他不是很明白,不過在薰開口解釋之前,劍心先打斷她。
「他可以叫我大哥哥,」他坐起身子,對彌彥微笑,「你今天感覺怎麼樣?」
彌彥的笑容有如從灰雲下走出的太陽,他朝劍心伸出雙手,「很好。」他說,儘管薰知道彌彥已經不知道什麼是〝很好〞的感覺了。
小心不碰到一旁的點滴,劍心移到他的病床,將彌彥抱到自己的腿上,大手輕撫他的光頭,就像在撫摸彌彥似乎還存在的短髮。
「我想要一頂假髮了。」彌彥帶著輕微的噘嘴說。
他以前曾拒絕過,說假髮是女生才帶的,但到了現在,就連男孩也意識到自己的禿頭。
「我們還是可以幫你買到。」薰說。儘管內心知道這是因為彌彥不想在劍心面前表現難看,一想到這裡,薰又再次感到不舒服。
但現在對他們來說,彌彥的快樂才是最重要的,她這樣告訴自己。
「我覺得我不喜歡你帶假髮,」劍心說,「這樣我就不能替你呵癢了。」他用手指輕戳彌彥的頭和兩側,逗著彌彥咯咯大笑。
要替彌彥換藥的護士進入病房內,看著眼前的畫面微笑,「有人今天早上很開心噢!」
「這是我的新哥哥!」彌彥宣佈。
劍心對護士微笑回應,他的頭髮因為過夜的關係已從髮圈中鬆脫而凌亂,薰壓抑自己想要伸手替他梳理的慾望。昨晚他們兩人緊貼著睡,好幾次夜裡醒來時,她很想伸手碰觸他衣服下溫暖的肌膚及結實的胸膛手臂,但她都克制下來。
「現在幾點了?」劍心問。
「六點半。」護士在房內一邊忙碌一邊回答。
他把彌彥抱回床上,護士開始更換點滴內的藥劑。
「我得走了,今天十一點有個重要的會議,而且到現在根本還沒動手,我要害可憐的左之胃潰瘍了。」
「左之?」薰回應。
「我的合作夥伴,左之助,記住嗎?」
她點點頭,知道他要離開,內心閃過一絲失望。
(這只是因為我對壓力的反應,我必須集中思考在與伏棣醫生之間的談話。)她提醒自己。
不知怎麼的,她內心非常期望劍心能一起陪她和醫生見面,希望劍心能代替她與醫生對話,相信他所做的決定。但這非常可笑,念醫學系的可是她,彌彥又是她的弟弟,劍心根本不知道什麼是非霍奇金氏淋巴瘤(註一)或者治療的方法。
「昨晚謝謝你,」她陪他步到走廊,「有人陪著的感覺很好。」
瞄了一眼四周,他停下來拉住薰的手肘,讓她面向他,「人工受孕手術本預訂在這週四上午,」他說,「但我一直在考慮,應該等到移植手術後在─」
「如果要等到我下次的排卵日,那要再經過一個月的時間。」
「我了解,但妳的事情這麼多,不應該再增加妳的壓力。」
她微笑,「你不怕我會後悔嗎?」
劍心看了她一會兒,「妳有這個權利,我不會強迫或催促妳。」
「我知道。」
「除了妳說我可以去陪產這部份之外,」他補充,對薰露出從未見過最甜的笑容,「妳不是騙我的吧?」
想到要懷劍心的寶寶讓薰感到一陣電流竄過胃部,甚至是下腹部。到底她怎麼了?她想,她正在愛上他,一定是,而且完全無法控制,一頭狠狠栽入另一個心痛的世界。
「我說真的。」
他紫色的雙眸很溫暖,「我會打電話重新安排預約。」
薰在劍心離開前拉住他的手臂,「不,就這星期四吧。」
(趁我還有勇氣之前。)
「應該只需要花一個小時左右。」
劍心挑眉,「妳確定?」
「我確定。」她說。
這是她遇見他以來,第一次內心覺得或許她不該輕易放棄他。

.... 。 ...

劍心呆坐著,兩眼直盯著面前皺眉,現在時間還很早,他獨自一人在辦公室裡卻什麼也想不出來。
(得抓緊時間。)
他拿出帶到辦公室的電動刮鬍刀,從桌子邊站起身開始清除積了兩天的鬍渣。現在該怎麼辦?他曾考慮建議露古達餐廳採用動物形象的吉祥物作為電視廣告,但能夠想到的點子對高級牛排炸雞餐廳來說都太小兒科了,對方聘請的是這裡最好的廚師,並自創新式意大利麵和沙拉主菜,如果沒有新穎大膽的廣告,餐廳只會迎來相同的老客戶點相同的套餐。隨著老客戶的年齡逐漸增長,很容易可以推斷在未來幾年內銷量就會下降,為了擴大經營,他們需要吸引年輕的族群、逐漸增加的素食主義者、以及越來越多注重健康意識的民眾,但是要如何能有效的打動二十至三十五歲的客戶族群呢….
「進行得如何?」沒有敲門,左之助直接踏入辦公室,手上端著兩杯茶,並將其中一杯放到劍心的辦公桌上。
劍心瞄了一下桌上正在走動的時鐘,七點四十分,秘書很快就會出現,他單獨思考的空間就快要沒了,然後多了吵鬧的電話聲、員工們聚在茶水間咖啡機前的談笑聲、還有每五分鐘左之助會提醒他即將到來的會議。
「還不錯。」他說謊,關掉刮鬍刀的電源,試著裝出樂觀的表情坐回辦公桌前。事實上,他一直無法集中精神,試著放鬆自己後,努力將注意力投進自己熱愛的工作裡。不過薰和彌彥的事不斷困擾著他,他為他們兩人擔心,又為即將要做的人工受孕感到欣喜;還有每一次他靠近薰時,被熊熊燃起的慾望所困惑,他想要對巴忠誠,卻又覺得與薰之間是那麼自然。
他感覺自己似乎在…. 失去某種東西,他才堅持十八個月,卻開始感覺到自己的改變,這讓他感到有些恐慌,因此能把自己完全拋入重要的工作內讓他很高興,特別是可以逃避左之助不斷拷問他新婚的事。
坐到劍心辦公桌對面、黑色與銀色相間的藝術椅上,左之助調整自己長腿的姿勢,「我們有大麻煩了,是吧?」他說,「你什麼都還沒想到。」
劍心聳聳肩,假裝整理桌上的文件,好讓左之助看不清到底有多糟,「不是完全沒有,我已經有幾個可行的想法。」
左之助喝了口茶,然後彷彿是抱怨太苦而做了個鬼臉,「好吧,說啊!讓我聽聽你有什麼想法。」
在廣告業上,有兩種典型的思考者、創造者和商業頭腦者。在劍心和左之助兩人創立的公司中,兩人恰好互補:銷售、市場推廣和創意,他們常常一起合作,這次卻帶來困擾,因為劍心無法在左之助面前瞎扯了。
「嗯,我想我們可以選擇有關黑手黨或黑幫之類的主題,」他說,「這很容易讓人微笑著聯想到高品質的意大利新式餐點,我們可以請一些穿著流氓鞋的人坐在餐桌邊,津津有味地吃著,然後有個像教父的老大坐在對面厲聲說:〝到露古達餐廳,即使這不是你的最後一餐,也能吃到最棒的一餐。〞」
左之助挑眉。
(好吧,這不好,但西式意大利麵和沙拉很難與餐廳的名字聯想在一起。)
「我們用一頭牛掛著一個寫著〝我們需要假期!〞的大牌子,請來嘗試露古達餐廳最新義大利菜,這個如何?」左之助建議。
其實劍心曾想過類似的點子,時間點拉回到他仍在考慮用吉祥物的主意,最後卻選擇放棄,「我不認為他們想要做到如此,牛肉仍是他們的主菜,不應該去排除它,這只會帶來少部分對紅肉沒興趣的客源而已。」
左之助再次喝茶,「那麼〝用最棒的價格到露古達餐廳享受〞如何?」
「這家餐廳走的是高價路線,我認為不應該去提價錢的部分,」劍心放下文件,重新開始打草稿,「也許我不應該反對牛仔的主題,這是家提供牛排的餐館,而且外型又是酒吧,我們可以用懷舊牛仔來做廣告,然後說些像是─」劍心向後靠向椅背,努力回想所有曾經看過的老西部電影,懶洋洋的繼續,「─露古達餐廳有最好、最營養的意大利麵和沙拉,且絕不吹牛!」
「不吹牛,」左之助想了一會兒,手指磨蹭自己的上唇一會兒,最後回道,「這個我喜歡,我們甚至可以用這句話當電台廣告。」
「對,我們可以找個有低沉獨特嗓音的人─」
電話鈴響了,劍心順手接過電話,一半原因是秘書還未出現,另一半是期望馬丁洋子打來想更改約定時間,不過沒這麼幸運,電話的另一端傳來母親的聲音。
「嗨,媽,一切還好吧?!」他抬頭看了時鐘。
「你爸和我都希望今日能過去醫院探望薰和彌彥。」
「我想今天還是不要,她─ 我是說我們才剛接到一個壞消息,彌彥的報告不是很理想,他們決定要在下星期做骨髓移植,所以他們已經增加彌彥的化療量,薰在過一個星期就要期末考,壓力非常大,我認為應該給她一點空間。」他補充,軟化剛剛說話的語氣。
「空間?」他母親的聲音轉成尖銳,「她就快要失去弟弟,妳卻要我們給她一些空間?如果是這樣,我們可能永遠見不到彌彥,現在我們是一家人啊,劍心,她需要我們。」母親的聲音哽咽,讓劍心察覺到自己失誤的嚴重性,他的母親可是這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女人,昨日他只不過提到彌彥的病情就讓她流淚,現在她應該又哭了。
他很想告訴她不要過度反應,想要對她承認其實他們並非是真正的家人,卻無法說出事實。他的父母永遠無法理解他們的交易,特別是這幾個月來他們不斷勸他讓巴好好安息,再次勇敢談個戀愛。
「她伯父現在來了,」他說,「太多訪客會增加彌彥感染的風險,他們已經安排他轉進無菌病房─」
「不能按照正規洗手流程嗎?」
當然是可以,劍心、薰和其他所有到醫院想看彌彥的訪客每一次都必須經過這道流程。
劍心捏了一下鼻樑,內心期望左之助並沒有坐在他的對面,他正喝著茶,一臉嘲諷的表情。
「媽,我現在沒有時間爭論這個問題,現在我有個非常重要的生意─」
「都這個節骨眼了,你竟然把生意看這麼重?」她打斷,聲調提高了八度,「那個才是最重要的,劍心?你的妻子和你的內弟現在正在醫院裡,那才是你應該待著的地方。」
劍心搖了搖頭,用手揉著開始抽搐的左眼,「媽,冷靜下來,薰處理事情很好,也很了解這門生意的重要性,而且不是只有我,這對所有在這裡工作的同仁都是,結束後我會立刻趕去醫院,好嗎?!」他在最後補充道,希望能安慰母親。
她吸著鼻子,「這還差不多,我們在那邊等你,你想大約會是幾點?」
慘了,母親一手把他套話到她最初的計畫,如果不是內心有掐人的衝動,劍心會大笑,「中午過後,約一點鐘左右。」
「他還在癌症中心嗎?」
「是,在大學附屬醫院旁的那一個。」
「好,我知道怎麼去,我們在那邊和你碰面。」
他在左之助面前沒有掩飾的嘆了口氣後掛斷電話,只要母親在心中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心意。
「雪見(註二)想探望薰?」左之助露出有如愛麗絲夢遊仙境裡的那隻貓一樣的笑容。
劍心點點頭,他喝了一口茶,內心希望它是咖啡,然後被茶水裡加的砂糖份量垮下臉,「嘖,你都是喝這種茶和咖啡嗎?」
「怎麼?」左之助一副無辜的眨了眨眼,「總要有個東西壓過除了咖啡因之外的苦澀吧。」
劍心輕笑,老天保佑渡過今日這一天吧!不知何故,當他父母去度假時,他沒想過父母會在他與薰之間的事會有多大交集,雖然這個想法不是很實際,尤其是他母親。
「我們開始寫腳本吧,」他說,「只要我們能簡單描繪出大綱,不用太複雜,讓她能了解我們的提議就好。如果客戶喜歡,我們再來做更詳細的資料。」
「你想轉移話題。」
也許他想掐死的人是左之助,或者由他當替死鬼,至少他的合作夥伴可以為自己防禦,「當然,我想轉移話題,等一下不到三個小時我們就要開會了!」
「早安!」塔米,一名精悍的中年婦人秘書,朝房間內探頭,身上飄散著貫有的香味─ 混著兩種古風及雪松的香氣,「你漏了一個地方。」她手指著下巴說。
劍心很好奇她如何能從門口邊看得那麼清楚,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他再次開啟刮鬍刀的電源,照著秘書的提醒,沿著下巴移動。
「很好!」她說,「我看到你已經有你的早茶了,不過我還是會替其他人煮一壺。」
劍心一把推開甜到令人作嘔的茶,「不,替我倒一杯咖啡,黑咖啡,還有先替我接電話,等一下我─」
「十一點在露古達餐廳,我知道。」她說。
謝天謝地,他有一位這麼有效率的秘書,可惜母親沒有晚幾分鐘打來。塔米很會說話,就算是面對雪見一樣。他把注意力拉回到左之助後,才發現他的朋友歪著一邊的眉毛看著他。
「怎麼了?」這次感到更加惱火的問。
「你和你的新婚妻子發生什麼事了?」
「沒什麼,你知道我們有協議過,沒有任何改變。」
「交易總是會變化得更加醜陋,超出你原先的預想。我早就警告過你,現在麻煩大了,對不對?」
「不是!」劍心咆哮,卻突然想起前一晚薰依偎在他身上睡著的回憶。他是有〝多想〞過,想將她視為自己真正的妻子,而且他也知道這個〝交易〞已經越來越走樣了。
「所以他們替她弟弟找到捐贈者了?」左之助問,他可不會那麼容易就放過話題,「你昨晚走得很急噢!」
劍心嘆了口氣,拿起在他面前的一疊文件,「彌彥現在是有捐贈者,但不是完全吻合,雖然是次要吻合,但足以讓薰憂心到考慮拒絕接受。」
左之助豎起眉毛,「如果完全吻合的難度太高,我會很高興至少還有次要吻合。」
劍心瞪著自己的合夥人,「你會讓你所愛的人接受嗎?知道風險嗎?」劍心知道他的答案是會,因為他幾乎沒有深愛到足以讓他被這樣的問題所困擾的人,況且他也沒什麼親人。
左之助聳聳肩,又喝了一口茶,「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 。 ...

「奶奶要來看我!」薰剛從餐廳快速解決午餐回來後,彌彥神氣地說。
「什麼?」她頓時停住腳步,他們的祖母早在薰出生後不久就過世了,從來就不認識,更別說是彌彥了,再加上前夫的母親從未對彌彥有興趣。她們的伯父想趁彌彥動手術之前,先行回家收拾郵件、帳單及完成一些雜事。
「彌彥-kun,我們沒有奶奶。」
「啥?」彌彥瞄著房內正在播放動畫的電視螢幕,根本沒在聽。
「我們沒有奶奶,記得嗎?」她提醒。
「傻瓜薰-chan,我當然是說新奶奶啊,雪見奶奶。」
「怎麼會有─」然後她停下來,自己幾乎忘了已經結婚的事實。劍心給她的印象太過強烈、太愛主導局面、太帥氣性感到忘了考慮其他事情,答應嫁給他之前她從未考慮過他的家人,只顧到眼前的事,「你的意思是劍心的媽媽會過來嗎?」她驚訝地問道。
彌彥點點頭,「她打電話給我說會帶禮物過來,還說我可以要任何想要的東西,而且我可以叫她奶奶,因為她年紀很大,我卻這麼小!」
「哦,真的?」她讓彌彥看回電視,一把抓起電話撥給劍心。如果他母親真的過來,她希望劍心能先趕過來與她〝串供〞,她不知道劍心目前為止和家人說了什麼,可不希望自己會露了馬腳,更何況結婚這事本就是他的主意,讓他去擔心什麼該說,或者不該說。
理論上聽起來是不錯,但電話另一端的秘書卻告訴她緋村劍心到三點鐘前都是外出,當她打他手機時卻都進入語音信箱… 很好!現在她該怎麼辦?有一陣子,她很想躲回餐廳,但她不想拋下彌彥獨自一人面對陌生人。
「嗨,薰寶貝!」
薰整個人幾乎彈起來,不過對方只是小操。
感謝老天,小操來了!
「他們走之前,你不能離開。」她脫口而出,緊抓著小操的手臂。
小操往身後看去,預期看到後方有人出現,「妳終於瘋了,薰,今天怎麼沒問:哈囉!還好嗎?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哈囉!還好嗎?今天怎麼沒去上班?」
「不好,」她給了薰習慣性的擁抱,「我和另一位下週末需要休假的人調班了。」
「太好了,那麼妳就可以留下來。」
「聽起來我沒得選擇,發生什麼事?」她轉過身,用手戳著男孩,「嗨,彌-kun。」
「嗨,小操,」男孩戲弄回來,「我的新奶奶等一下要來。」他開心地回答她的問題。
小操瞪大了雙眼,然後飛快轉向一旁的薰,「劍心的父母?」
薰點了點頭,「萬一我說錯話,漏餡怎麼辦?」
「我認為如果妳沒說錯話,問題才會更大。」
薰停住,「什麼意思?」
小操把薰拖到走廊上,壓低聲音,「意思是,這對那些以為自己多了兒子… 或者被叫為內孫的人不公平,以為自己多了親人卻沒有這是不對的。」
薰垮下嘴角,「我知道!」她壓低嗓音,「但現在我還能怎麼辦?這是劍心的親人,結婚是他自己想的主意,是他告訴他們的。」
「可是萬一他們是認真的,太過親近彌彥─」
「如果他能活下來,之後會被離婚而受傷;如果他沒有撐下來,他們就不得不和我一起承受痛苦。」薰將頭埋在雙手中哀怨,「這整件事情就是個錯誤,對不對?」
「不是,只有妳和劍心結婚,以及答應讓他搬進妳家的這個部分。」
「妳瞧,這句話竟然是從一位把婚紗塞進我行李箱的人說出來的。」薰嘀咕。
不過小操沒有理會,繼續說著,「懷他孩子是必需要─」
「薰?」
薰聽到劍心的聲音急忙轉過身,但她的〝鬆一口氣〞很短暫,劍心的身後竟然跟著超過六個人,所有的人都朝她露出既好奇又溫暖的笑容。
「哦,天啊!他帶來一支軍隊。」她低聲說。
小操清了清嗓子微笑,「別表現太驚訝。」她從牙縫中擠出建議。
薰立刻掩飾自己的緊張,集中目光在劍心身上,努力不讓自己看來遲疑,「嗨,親愛的。」
「嗨,」他微笑地伸手摟住她的腰,輕啄她的雙唇,很明顯做給他家人的一場戲,但薰內心無法否認很喜歡這種感覺,如果不用顧慮眼前這麼多被關注的觀眾的話。
「我父母一直渴望見到妳,希望妳不會介意這個驚喜。今天一整個早上我忙得走不開,不過之前我曾試過打電話給妳,卻沒有回應。」
「彌彥有動漫症候群,一看起電視就充耳不聞,我剛剛下樓去吃午餐。開會進行得如何?」
「下個禮拜再繼續,我必須完成廣告的稿子,和幾個製作人討論,以便估算廣告花費會要多少,不過客戶很喜歡我們的點子,所以案子繼續進行。」
「太好了。」她看向較為年長、一臉笑容的婦人,對方身型矮小豐滿,有著一頭藍黑色的頭髮,雙手抱滿著禮物,「這位一定是你的母親了,雪見。」她微笑地說。
婦人將滿手的禮物堆到一旁年輕苗條的女人手上,然後將薰攬入懷中,「叫我媽媽吧,」她堅持,「我們非常高興妳加入我們的家族,我不知道該怎麼告訴妳看到劍心再婚有多高興,我們希望妳能知道我們都會支持妳,彌彥也是我們的家人了,我們會一起努力。」
薰從未想過劍心母親對她的支持,她開始退縮,內心對於她和劍心之前協議的謊言充滿愧疚,但是雪見還沒說完,她緊抱著薰一會兒,像是對待孩子般輕拍,為她和彌彥的努力而流下同情的眼淚。
劍心母親的真誠情感與擁抱撫慰了薰內心某個她以為只有去世的母親才能碰觸到的深處,薰的眼眶開始有淚水打轉,但她強忍著,內心告訴自己這一切不是真的,只是建立在謊言上的假象。
然而雪見的愛卻那麼真實,薰感覺過去的自己就好像獨自艱辛的長跑,就在快走不下去時,這個女人就這麼突然出現,將她擁入懷中,用著新的力量與堅強帶著她繼續。被夾在尷尬的內疚、渴望與需要之間,她瞄了一眼不安的劍心。
當雪見終於放開薰時,劍心清了清嗓子,將薰介紹給自己的父親健太─ 只比劍心高了一點點、與劍心有著同樣髮色,但隨著年齡的增長轉成紅褐色的短髮。健太向前擁抱薰,然後是阿妙─ 身形苗條、美麗的姐姐;良一─ 劍心的哥哥,以及雙方的配偶,每個人都一一向薰擁抱回應。
「歡迎加入這個家庭。」
「我們很抱歉彌彥的病情。」
「我們很高興劍心再次找到所愛的人。」
(你們的意思應該是,劍心找到能給他付出愛的人。)薰內心泛起羨慕的想著,如果他能愛她,就像他愛他們還未出生的寶寶…
她冒著風險再次看了他一眼,他正在為大家介紹小操,與他的哥哥一起談著最近看得電影,然後突然領悟到,因為有這樣的家庭造就了劍心這樣優秀的男人,他是在愛與寬容下長大,然後同樣的,他們的孩子也會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就算他與她分隔,她知道他們的孩子也不會缺乏溫暖的懷抱、真誠的聆聽者以及自我的歸屬感,不知怎的,這讓他們預計三天後要執行的計畫變得容易,但也不知何故,同樣變得更困難。
「我想,」薰說道,一方面被劍心家人的熱情感到壓力,另一方面也同樣深受感動,「你們想見彌彥吧。」
禮物再次重回到劍心的母親手上,她一手輕捏著薰的手,「我們當然很高興見他,親愛的,」她直言,「雖然彌彥是妳的弟弟,不是妳的孩子,我們只有三個孫子,但很高興把他視為第四個孫子。」
老天,不行了!薰無法再忍受下去,她感覺自己像是個小偷,從面前這些人偷走她不應該接受的感情。
「對不起,」她開口,「但在我們進一步之前,劍心,我有話要先和你談談。」
在她說出下一句之前,她感覺到劍心修長的手指輕捏她的手肘表示警告,但她搖頭看向他,「我一定要告訴他們實情。」她低聲說。
「什麼實情,親愛的?」劍心的母親問,「妳當然可以告訴我們任何事。」
「我們有寶寶了。」劍心脫口而出。

註一:非霍奇金氏淋巴瘤泛指血癌中所有霍奇金氏淋巴瘤之外的淋巴癌類型。
註二:雪見是劍心母親的名字,在國外,旁人有時會對長輩直呼其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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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 定調
2013-05-05

「你在做什麼?!」薰站在醫院的走廊,對獨處的劍心嚴厲低聲說,「你竟然告訴你家人我們有寶寶了!現在他們一定興高采烈地討論要怎麼幫寶寶慶祝滿月和準備嬰兒用品!」
「我們的確會有寶寶啊,」他說,「今早妳不是告訴我,會按照原訂計畫在這星期四執行,妳改變想法了嗎?」
她的猶豫讓他感覺胃部似打結,「妳改變想法了?」他又問了一遍。
「沒有,」她嘆了口氣,「但我就是無法像你所希望的說謊,我認為我們應該向告訴大家說出實話。」
「包括妳伯父?」
「不,不包括他,他永遠不會明白,讓他知道了,我們的關係永遠不會再像以前一樣─」
「所以妳希望我只告訴我家人,這樣嗎?」
「你不懂當他們擁抱我時,對我說的那些話,讓我感到罪惡感有多深。」她辯解。
劍心瞄了一眼身後,護士們正在講電話,兩名醫生正小聲對談,他的家人都在走廊另一端的彌彥病房內。
「你把事情看得太重了,」他堅持,雖然在他家人與薰和彌彥見面後,他拉了好幾次自己的衣領,他作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的家人會如此熱情,讓整個局面變得尷尬,本以為自己可以輕易主導局面,用一些已編造好的話塘塞過去,但面前的事實完全相反,他必須盡力把局面控制回來。「一切都會沒問題的。」
「沒問題?你父母打算輪流住在醫院,你認為這沒問題?」
他聳聳肩,「我可以向他們說,醫生不允許多餘的訪客。」
「更多謊話?」
「等一下,」劍心伸出手擦過薰的頭側撐著牆,「在妳伯父面前,和妳感情很好的戲話都沒問題,但是輪到我家人,我們所做的就是謊話?這是我們倆的人生,我們做什麼決定與他們無關。」
「我覺得他們把這計畫當真,你知道他們有多愛你嗎?」
劍心伸手遮住自己的臉,他的確了解他們有多愛他,欠了他們太多,但他和薰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離他所想要的就差那麼一點,「我也很愛他們,但九個月後都會結束,現在…」
他離開牆退後了一步,只因為薰的香味勾起他回憶裡前晚的慾火。儘管昨晚至現在她還沒更換衣服,臉上的妝因為昨晚的淚水弄花,長髮被綁成簡單的馬尾,一切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要擔心而沒有任何時間打理自己,但他仍然認為她是他見過最可愛最美麗的女人之一。
他內心不禁提醒自己,這是因為她的脆弱吸引了他。他對有困難的女人、甚至是任何人他都無法袖手旁觀,這種個性遺傳自母親,事實上就是因為這個性,讓他變成現在這般局面。
「對目前而言,有我家人陪伴彌彥也比較好,」他說,「或許能幫助他度過這段困難時期。」
「然後未來就不用考慮了?」薰懷疑地問。
「慢慢來,一次處理一件事,妳不認為這個禮拜我們已經發生太多事了?」
「這星期四要做人工受孕,星期二彌彥骨髓移植,然後是我的期末考,」從他把她拉出彌彥的病房外後,她第一次笑了,「我是怪人。」
「妳很美。」劍心還來不及阻止自己的嘴巴就脫口而出。
薰訝異地對他眨眼,他注意到她的雙眼,一雙迷人的清澈藍眼,他好想吻她,從她現在看著他的模樣,這次她應該不會阻止了。
渾然忘了他們倆正站在醫院的走廊中央,任何人都能看見他們的地方,劍心緩緩低下頭,目光集中在薰柔軟溫暖的唇瓣,一心只想著沉醉在此的感覺會有多好。
「給我超過一毫秒的時間…」他低語。
她似乎完全理解他說的意思,因為她微啓的唇笑了。他可以感覺到吹在他臉頰上的甜美氣息,幾乎可以品嚐到她… 然後他姐姐的聲音打破了那一刻。
「他們在這裡!」
劍心拉回意識看向阿妙,並終於記起他和巴曾經一起對未來的計畫與承諾,她才走了十八個月,自己就變了,他曾為新婚之夜那晚的行為替自己辯解,藉口可以用更簡單的方式讓她懷孕,可是現在,站在眾目睽睽的醫院下,他想要吻薰的行為卻毫無理由,或許他不是他想像中的人。他伸手順過自己的頭髮,混帳,或許他才是最需要幫助的人。
「彌彥希望你看他打開禮物。」他姐姐說,很明顯因為打斷他們而感到尷尬。
深吸一口氣,劍心勉強裝出笑容,拉著薰的手肘,帶領著她回到病房內。

.... 。 ...

接下來的兩天很快過去,化療的過程讓彌彥再次生病,因此薰盡量都待在醫院念書、過夜,隨時掛念著他。劍心的家人一天會來探望三、四次,每次都不會太久,以免讓彌彥太累,他們似乎都很懂得在適當的時機給予適度的支持。
薰開始感覺劍心的母親是很聰慧的人,雖然她還沒看穿這樁假婚姻,但她能輕易理解旁人的痛苦和憂慮,以及擁有薰所知道最仁慈的心腸。此外,如同薰對劍心的好感,彌彥也大多因為劍心等人的關係漸漸開朗樂觀,嘴上總是不離他的大哥哥,然後不斷向薰展示劍心送他的新玩具、衣物、書本及圖畫書,而且對每一個護士或醫生誇耀自己的新哥哥。
薰也開始懷疑由於彌彥的關係,讓劍心心情更好,他就像是把彌彥當成自己的家人般對待,經常到醫院久留。昨晚他甚至與薰再次同睡一張小床,在夜間幫助彌彥的不適,不過除了大方分享他的手臂讓薰當靠枕之外,他沒有對薰有任何親密的碰觸。
「都準備好了嗎?」劍心站在門口,等待她。
薰再次看了一眼正在玩印章的彌彥後點頭,今天是星期四,是預約人工受孕的日子,她剛剛已回家洗過澡,換了一件長至腳踝的無袖背心裙及一雙涼鞋才過來。她和劍心約好在醫院碰面,想確認完彌彥後再離開,不過再不快一點,就要錯過預約的時間。令人奇怪的是,薰並不想錯過時間,至少她不想錯過受孕的機會。她的心情因為這幾天太過混亂的生活而無法理清,劍心出錢救了她弟弟,因此她很感激,也覺得有責任,並參雜一些很難解釋的不想讓他失望的心情,和一點點的雀躍。
「我們離開約一個小時左右,有沒有問題,彌彥-kun?」劍心問。
他們曾打算請劍心的母親過來陪伴彌彥,最後又打消這個念頭,以免被問起他們要去的地方,這場騙局已經困擾他們夠多了。
彌彥朝劍心伸手,劍心小心將對方抱入懷內。
「我累了。」他回抱後承認。
收好紙張和印章後,劍心幫助他在床上安頓好,「你先躺下來休息,我去弄之前幫你錄好的動漫,我們走後你就好好看電視吧。」
「好。」
薰的下巴幾乎要掉了,兩分鐘之前,她才哄自己的弟弟睡個午覺或至少休息一下之類的,彌彥卻都不聽,然後劍心說出同樣的事,她的弟弟卻乖乖聽話?!薰忍著笑走出病房。
好吧,她無法做到的,劍心可以輕易做到,這對她來說無所謂。但是劍心和彌彥之間和諧的親情卻是她意想不到的收穫,現在她唯一在意的是九個月後劍心離開時,她的弟弟會如何反應。
幾分鐘後,劍心走到她身旁,身後傳來彌彥病房內響起的動漫主題曲,「妳準備好了嗎?」
薰點了點頭,「你工具都帶好了嗎?」
「什麼意思?」
「花花公子雜誌帶得夠嗎?」
他皺起眉頭,「我相信他們會提供的。」他咬著牙說。
薰彎著嘴角偷笑,不過一想到他之後會做的事,要說好笑不如說是更加撩人,她不禁舉出冰涼的手掌摸著自己發熱的脖子,撇開對他的目光,站在電梯前等待。
「妳在臉紅。」他說。
「我沒有。」
「妳在想什麼?」
「剛剛你去過的露古達會議。」
「哦,是嗎?我都不知道一塊好牛排能對女人有這樣的影響力。」
知道劍心完全不信她的話,薰加深了臉上的紅暈,但她仍堅持改變話題,「你真的相信他們下週會簽下合約嗎?」
電梯門開了,劍心招手讓她先進入,「等我把所有的數字計算好,沒有理由說不。況且,他已經打過好幾次電話了,都有保持密切的聯繫。」
電梯下降的過程中有些微不平衡感。
「妳呢?」他問,「妳一直都在念書,進得去腦子嗎?」
(除了我對生物學比藥理學突然更有興趣之外),「一點點。」
「過得了期末考嗎?」
「一個星期後就會知道了。」
「妳可以的。」
薰點了點頭,試著保持正面的態度穿過走廊,走到劍心的車旁。
他們在沉默中驅車前往診所,不論到哪裡,劍心似乎陷入沉思中,薰簡直不敢相信,在過短短幾分鐘之後,她的肚子就會多出一個劍心的小孩,這真是太不可思議、太令人難以相信,內心不禁開始期待。
停好車後,他握住薰的手,「在我們進去之前,我想要告訴妳─」他的視線落到她的唇,就如同那天在醫院的走廊一樣,然後固執地抬起,凝視著她的雙眼,「─我很感謝妳為我所做的,還有…」
「還有?」薰催促。
「還有妳穿著這件裙子很漂亮。」
薰笑了起來,抬起他的手到自己的唇邊如蜻蜓點水般輕吻,縱然她很想暫停現在的這一刻,期望他會對她有更多的回應,現在已沒有時間了。
「走吧。」

.... 。 ...

劍心瞪著手上護士給他的塑膠杯,然後瞄向一旁牆壁邊書架上的雜誌。
(這麼有壓力啊…) 他對自己無奈的一笑,幸好他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像是太快交出樣本、還是花太久時間之類的… 他只在意今日來的目的─ 他想要一個兒子或女兒。
轉念一想,或許看看雜誌的附錄也不錯,縱然模特兒都很漂亮,他的心思卻飄向巴,曾經他發誓自己的人與心對她永遠專一,但過去穩固的誓言如今卻不斷動搖,有如手中握住的沙不斷從指間溜走。
他閉上眼,黑暗中浮現出薰倚在他身下的畫面,他的心跳開始加速、胯下開始增溫,她是如此美麗性感、對他的反應如此誘人,還有那雙藍寶石般的大眼…

.... 。 ...

薰保持繃緊的神經在等候室內等待,目光不斷瞄著手上的女性雜誌以及牆上的掛鐘,一邊又小心翼翼地不碰觸到坐在一旁的劍心。她剛剛給醫院打過電話,護士轉告雪見已經在醫院,正讀著書陪伴午睡的彌彥。
至少彌彥不孤單,而且乖乖休息的事讓薰感到安心,但她的心思沒有完全放在劍心的母親或醫院,甚至是移植手術上,而是等候室內隨時會被打開的門,進入後她就無法回頭了。這麼做真的是對的嗎?還是她只是增加更多心痛?
彷彿可以讀出她最後的掙扎,劍心伸手握住她。他沒有看著她的眼睛,但他的手指與她互相交疊後,枕在他的大腿上,一直到護士喊她的名字,她才回過神。
「妳希望我陪妳一起進去嗎?」劍心問,帶著一個他已經知道答案是否定的揶揄笑容。
薰搖搖頭,「可惜鑽石不夠大,」然後變嚴肅,「沒有其他了吧,對嗎?」
「他們是這麼說。」
她將手掌冒出的汗蹭到大腿,「好吧。」
「別害怕,不會痛的。」
「是不會,但感覺這件事你毫無貢獻。」
他笑了,雙眼轉成暗紫色,「我知道有一種方法可以。」
薰啞著嗓子,輕咳後才能再次說話,「這是一種邀請嗎?」
他的目光從來沒有移開她的眼,「可能是。」
她回頭望了一眼護士,距離不近因此聽不到他們的說話聲,不過正皺著眉頭等待她,「我認為這要增加協議的規定或條文。」
「為什麼?我們都結婚了。」
「但我們之間沒有承諾。」
他嘆了口氣,移回到原本的座位上,「很抱歉,薰,我無法做出超過現有的承諾。」
「因為巴?」
他點點頭。
所以他的第一任妻子還活在劍心的心裡。薰壓下內心因失望而引起的刺痛,其實她早該知道了,「但是肉體間的關係就可以?」
「是的,或許,我不知道…」他半警覺地看了一眼同在等候室內坐著閱讀的人們,似乎沒有任何人注意到他們,但薰知道在等候室談論這話題很奇怪。「如果我說我從未想過這個問題,那我一定是騙人。」他承認。
「嗯… 我不需要你為我偏袒。」
「我不認為這是偏袒。」
薰進一步降低音量,「不過,臥室還是有一點擁擠,不覺得嗎?」不等他回答,她站起身將錢包甩到肩上,跟隨護士走入門內的走廊,進入檢查室。
最初,她答應懷孕是為了彌彥,之後他放棄這權力,她卻決定繼續是因為良心上的義務、感謝甚至是對他的欽佩。
現在,她害怕她愛上他。
趁著她還能做出選擇,她應該要離開才是。

.... 。 ...

白色牆壁、白色天花板、白色地板、抗菌肥皂的氣味以及明亮的照明,薰感覺很悲慘地坐在檢查室中央有軟墊的床上,雙眼瞪著四周深呼吸,努力平緩加快的心跳。
(我是個笨蛋。)
劍心才剛告訴她,他仍然愛著巴,他的心有如鼓面一樣緊緊封印,然後她要接受人工受孕懷上他的孩子,她何必對自己如此?何必給自己添麻煩?
她移動身子想確認位於屋內一角放在涼鞋上、她剛脫下疊好的內褲時,臀部下墊的紙張被她的動作給弄出折痕。她應該要穿好衣服離開,現在還不算太晚,她仍然可以─
就在薰準備站起身時門開了,讓她的心再次退回原位。她重新調整護士先前遞給她遮掩的藍紙,薰並沒有依照指示實際脫下裙子,只是將裙底拉至腰間,但仍讓她感到很不自在、無助。在過短短的幾分鐘後,豪斯醫生(高荷醫生負責生產過程)就會將劍心的精子靠著科技的方式注入到她體內,沿著輸卵管像是逃命般游著,不過多久到達正在等待的卵子後,一切就都結束,然後再等待九個月之後…
薰現在不願去想九個月之後的事,她世界的焦點正圍繞在下個星期:彌彥的移植手術、她的期末考,只有這樣而已。
「我是豪斯醫生,」一名矮小、光頭戴著厚眼鏡的醫生說。他與她冰涼的手互握,然後戴上一對手術用手套,坐到滾椅上,看了一會兒她的資料。
「讓我看看吧。」他喃喃道。
護士走進檢察室,端來的托盤上放有醫療器具和一個大型的注射器。
「我─ 很抱歉,但我想有些問題,」薰一看到大型的注射器,立刻結結巴巴地說,內心努力壓下可以掀翻屋頂的尖叫聲。
「問題?」醫生對她皺起眉頭。從他臉上的厚鏡片看去,他原本的雙眼看起來更大,一瞬間,薰感覺自己要被一隻巨大的螳螂執行受孕手術。
如果不是護士握住她的手,她一定馬上奔出房外逃命,「沒什麼好害怕的,這一點也不會痛。」
也許現在不會,薰很想這麼說。她擔心的是九個月後發生的事,當然她所擔心的也與生產無關,生理上的痛她可以忍受,但看著劍心帶走自己的寶寶、開車離去是另一件事。可是現在,如果她出去告訴他不想答應他們之間的協議可以嗎?他已經給了讓她弟弟活下去的機會,他曾經在她快要被絕望給淹沒時救過她。
「妳改變想法了?」醫生開口詢問,他的語氣微妙表現出責備薰浪費他的時間,「妳想要延遲手術的時間,直到妳和妳先生確認後嗎?」
薰握緊雙拳,力道大到可以感覺到指甲扎入手掌內,「不─ 我,沒問題,開始吧。」
「妳確定?」
「是的。」她說,說話的語調比起內心更加有可信度。
醫生將托盤移近自己,薰讓自己冷靜下來,不過當醫生碰觸她的腿部時,她幾乎要翻下桌子。
「放鬆,」他略顯不耐地說,「我只需要妳再往上一些,膝蓋再彎一點… 對,就是這樣… 躺下來。」
她閉上眼,盡可能集中精神在彌彥與劍心的移植上,現在他極微私人的微小部分就要被植入到她同樣非常私人的地方。
儘管內心的恐懼,與正在進行的現實之外,最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她竟會覺得正在進行的事件是件非常奇妙、美好的事,恰與她的邏輯理智完全矛盾。
那她剩餘的心呢?正低語著九個月內即將會發生許許多多的事情。


  1. 兔崽子2013/5/6 下午9:20
    呃…上次兔崽吵著要劍心cost down, 真的只是在旁邊搖旗吶喊而已~~沒想到劍心真的提議要cost down啊……(掩面) 看這個架勢…cost down是遲早的事……
    小孩的製造過程不管用高科技還是傳統cost down…當這個過程敘述太詳細的時候…看的兔崽是冷汗涔涔啊(誤)……那個兔崽還是先找些衛生紙把鼻子塞起來好了……
    不知道Kamma殿在翻譯的時候會不會覺得難下筆?
    回覆
    1. Kamma2013/5/7 上午10:50
      兔崽的留言讓Kamma很貼心呢~ 幸好,之前翻過"曲折"後,免疫力提升不少(當時那一篇才讓我頭痛呢...)

      現在離18歲都已經過了十多年,實在不想假裝純情,換換風格挑戰也滿不錯的(自我說服中,哈)
      國外幾篇高人氣的同人文都偏向此風格,這種卡在愛與不愛之間(這裡指大人的愛情)的張力,其實頗有吸引力的。只是個人對這領域的詞彙很少,還需要多多涉獵、學習,希望到目前為止,都能做到點到為止的修飾啊~~
      (Kamma希望本站能保持在普通級,讓每個讀者都能有權力閱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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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 掙扎
2013-05-12

薰掛著一張空白的表情走出診所,劍心跟在她身後一路安靜地走向車子,為她打開車門,坐到駕駛座的方向盤前,插入車鑰匙發動引擎後轉向她。
「妳沒事吧?」
她點點頭。
「他們說不會痛。」
「我沒有痛。」
「有感到什麼異樣嗎?」
「身體上嗎?還沒,這需要一段時間。」
「那心理上呢?」
「就如我之前預期的,還在思考中。」
考慮到她弟弟在瀕死邊緣,「好吧,妳願意談談嗎?」
整個談話過程中,薰一直凝視前方,劍心趁機欣賞面前的美景:挺直的鼻子、小巧的嘴唇、豐潤的上圍、以及位在布料外的細緻肌膚… 幾乎就想伸手觸碰她的手臂,但他知道,只要一出手,他們就不可能保持在朋友間的行為,尤其他方才獨自在房間內幻想的畫面,仍然鮮活的印在他的腦海。
「關於什麼?」
「關於往後幾個月我們要如何相處,我的意思是現實改變了,我認為我們需要重新評估。」
她從自己的衣服上拔掉一個小毛球 ─她手指的指甲很整齊漂亮─ 然後在胸前雙手交叉看似自我保護的意味,最後抬頭看向他的眼睛,「為什麼?有什麼需要改變嗎?」
「嗯,我原本打算之後的九個月要和妳同居,但現在不確定這是否是個好主意,」(如果妳希望我能管好我自己的手…)差一點他就把內心的最後一句話說出口,不過就算如此,她或許會誤以為他只是想勉強她做事,但事實上他快被她逼得抓狂!想到日後的每一晚都要天人交戰,這種生活該如何面對…
可是,她不是普通的年輕女人,她是他的妻子,這代表一些意義,不是嗎?不,他們的情形不一樣,孩子是他們唯一交易的項目,句點,任何其他要求對薰都是不公平,尤其是她不願接受短暫的親密關係,他怎麼可以做出這種要求?
「同居本來就是你的主意,」她說,「如果你不想要,直接說出就可以了。」
聽到她的回答,劍心知道自己應該要感到高興,但他內心卻絲毫感受不到,在診所的那段對話,他以為她或許也對發展進一步關係有興趣,但他好像錯了,否則她不會輕易放棄同居的提議。「所以妳對分居沒有問題?」
「沒有,對我而言,分居才是正確的。你給我支付醫院的錢,然後換我開始履行義務,今天過後,我應該就會懷孕了,有什麼問題嗎?」
他征住,沒有看穿她笑容的真實,內心湧起一股失望,沒想到前一晚他們柏拉圖式的擁抱同睡對她沒有任何影響。
「沒問題。」他說。
「但是你父母和我伯父把我們視為新婚夫婦,如果我們不照著劇本,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異狀。」
「是的。」
「那麼,要怎麼改變?」
他用輕笑掩飾,如果她能淡然對待他們之間的關係,他也可以的,不是嗎?畢竟,他才是對維持長久關係不感興趣的人,「沒什麼,忘了我剛說的,我已經搬了很多衣服過去,今日下班後我會再把剩餘的搬過去。」
「好。」
(然後我再次擁著妳,每當妳的臉挨進我懷裡時,卻要在內心不斷告誡自己,重覆挨過每一個夜晚。)

.... 。 ...

薰一把抓住浴巾,匆忙擋在前身衝出浴室接聽電話。雖然伯父還未從老家返回,不過彌彥的注意力已全部轉移到新奶奶身上,因此這個週末她能有充足的時間在家讀書(因為比較安靜)。認真苦讀後,她開始相信自己或許能通過幾個科目,但是老天,整整兩天死命看書沒有任何休息後,她的眼球就像在燃燒一樣,脊椎也因維持坐姿太久而痠痛,所以她讓自己享受一個舒服、放鬆的熱水澡,卻不能放著一直鈴響的電話,或許會是醫院打來的。
「喂?」
「薰?妳聽起來好像才剛跑完五十碼短跑,妳沒事吧?」
是小操。
薰微笑著用浴巾擦乾身子後,歪著頭將話筒夾在肩膀與耳朵之間,以方便繼續擦拭濕淋淋的頭髮,免得水珠都落到地毯上;這幾日發生了那麼多事,她卻沒有時間告訴自己最要好的朋友,「沒事,我只是在洗澡。」
「一個人?」
薰轉了轉眼,「是的,那當然。」
「那妳沒什麼進展嘛。」
「獨自一人在家洗澡要有進展應該滿困難的,還有劍心已經對我說過,他還愛著他過世的妻子,儘管這不是什麼新消息,我想他還要悲傷個幾年才能走出。」更何況,小操不是不贊同欺騙劍心的母親嗎?
「沒有不尊重的意思,但就如我之前所說的,巴已經死了,但妳還美妙的活著,他內心的現實最終會勝出的。」
「我不想聽這種安慰的話,我真正希望的是他能完全愛上我。」說一出口,薰自己也訝異地倒抽一口氣,這當然不是她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等等,我不是這個意思。」
「是,妳是這個意思,我不怪妳,順道問一下,他現在在哪裡?」
「在醫院吧,我想。」
「我昨天去過,他和他的父母都在。」
「沒有我,彌彥還好嗎?」
「妳在開玩笑嗎?現在的情況?他現在可是眾人高高在上的焦點,不過醫生似乎對眾多的訪客有點感冒。」
「我已經和他們談過這一點,每個人都有很仔細的洗手保持乾淨,而且我相信他們能帶給彌彥正面的能量,比起過去,現在的他快樂多了,儘管他的身子仍然很虛。」
「我同意,彌彥原本的個性就很堅強,而且劍心人很不錯。」
劍心是很好,但薰試著不去思考這一塊,這會增加他們晚上同睡的困擾,以及白天等待的漫長,「劍心一直對他很好。」
「問題是,他對妳好嗎?」
「他買了一枚鑽石戒指送我。」
「這不是妳想要的。」
「我知道,但我不認為事情會照我所希望的走。」
「妳會這麼想是因為…?」
「他已經和我同睡好幾個夜晚了,卻都沒有做出任何不軌的行為,如果他當真對我有興趣,至少他會碰我、吻我,不是嗎?」她咬著下唇,思考這幾日劍心謹慎的行為,「他曾經提出過一次,但我不確定那算不算,當時我們在診所內的等候室。」
「也許妳該讓事情順水推舟下去,難道妳沒想過?」
「沒有。」
「引誘他,讓他想起結婚是應該怎麼生活的。」
「如果他不是真的愛我,我寧可不要,這樣和一夜情有什麼差別?」
「有點自信,女孩,這世上沒有太多女性比妳更有吸引力。」
薰嗤之以鼻,「我前夫為了個─」
「我知道,一個女高中生,但那是妳前夫的問題,不是妳。」
雖然每個人都這麼說,卻很難真正說服薰的內心,「可是,有時我好怕不是… 我不知道… 有沒有能耐抓住男人吧,我想。」說出內心最害怕的事後,她拉著電話線,開始來回踱步,然後走到窗口前眺望被忽視的後院。
「劍心不會像妳前夫,他的成熟是妳前夫沒有的。」小操指出。
「但他愛的是另一個女人,是的,已經不在這世上的女人,但是…」
「至少他的專情是個優點。」
薰不得不同意這一點,但這沒有改變什麼,至少對她而言,「他不會想要我,小操。」用浴巾收攏仍在滴水的髮絲,她回身步回放著電話的小桌子旁,然後整個人石化。
劍心正站在客廳內注視著她,鑰匙仍然握在他手中,下巴一直掉到地面。
「誰不想要妳?」他問。
「薰?薰?妳還在嗎?」小操微小的聲音從播音器傳出,呼喊了好幾次後,薰才回過神將毛巾擋回到身子前。
「嗯─ 我得走了。」薰低聲說。
「妳沒事吧?」
「沒事。」她把話筒掛上,小心維持著身上的〝浴巾盾牌〞,以免再次露出劍心剛剛已經看過的畫面。
「是小操,」她對他說,努力保持普通的態度,就好像她赤身裸體走在他面前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我在洗澡時電話響了,我怕是醫院打來… 沒聽到你進來…」她注意到他根本沒聽進她的話後停下來。
現在他的目光停在她裸露的雙腿。
「誰不想要妳?」他重複了一遍。
薰感到喉嚨緊縮,直到快難以吞嚥,「不是你認識的。」她勉強說。
然後她輕快與他擦身而過,奔向浴室這安全的港灣。

.... 。 ...

這樣下去不行。
他邊罵邊用手狠狠梳過頭髮,雙眼仍茫然看著薰方才所站立、現在已空盪盪的客廳。當他與她約定交易時,他沒想過身體會完全背叛自己,他是曾想過她很可愛、有魅力,但又怎麼會知道她會如此影響他?自從巴走後,他有過幾次約會,但他對每一個女人都完全冷感,他曾為自己解釋,薰對現況的無助、對弟弟無私的愛是吸引自己的原因,但是看到她赤裸的走在自己面前,讓他身上的血液完全沸騰。
(她是我的妻子,我可以擁有她。)
他穿過走廊,然後停了下來。不,發生親密關係沒有包含在交易內容裡,但如果她同意呢…?他將頭埋在雙手中,揉了揉太陽穴。他應該要搬出去,然後告訴她把家門鎖好別讓他進來,可是相反的,他走完剩餘的距離來到浴室門前敲門。
「薰?」
「有事?」
「媽在陪伴彌彥很好。」
「那太好了。」
「妳已經連著兩天念書,休息一下比較好吧。」
「你說得沒錯,我雙眼好酸,我想等一下可能會去找小操,稍微休息一下。」
「能讓我請妳吃飯嗎?」
很長的停頓。
劍心屏住氣息,內心期望她的回答… 是什麼呢?叫他走開?還是答應他?該死,他已經不知道自己希望聽到什麼樣的答案了,除了一件事,他想要佔有她至少一晚,或許更多… 而且一想到薰肚子內有他的孩子,更是讓他慾火焚身。
「你想去哪兒?」她猶豫不決問道。
劍心立刻思索所有他知道最浪漫的餐廳,已經很久沒想過要討好女人芳心,但願自己還沒有忘記,「放心交給我決定吧,我知道一個非常適合的地方。」

.... 。 ...

薰坐在古雅的義大利餐廳內,桌上搖曳的燭光,朝對面的劍心投下微微的陰影。她看向牆邊的窗外俯瞰城市,看著店內擺放的脆麵包、燻肉,之前和前夫在晚上約會時只去過速食店、麵食店或是晚場電影而已,從未到過這麼有趣的地方。
穿著黑色綢緞褲子及伯父送她的聖誕禮物─ 無袖翠綠毛衣,薰感覺自己重新拾回好久沒有的自信心,她不確定是因為優雅的環境、自己的衣著還是劍心看她的眼神(與以往不同的眼神),不過她能確定的是,穿著筆挺襯衫、休閒褲和休閒鞋的劍心令人難以置信的帥氣;她喜歡他的方下巴、穩重的行為及溫柔的微笑。
薰凝視自己所點的水果口味、無酒精飲料,知道今晚必須要謹慎對待,否則明日一早他們醒來一定會後悔。
「妳喜歡這個地方嗎?」他問。
薰嗅著混合大蒜與新鮮麵包的香氣微笑,「我好久沒有外出了,就算你帶我到難民營,我也會很感激,但這個地方真的很棒。」
「我相信對他們來說,要煮得比醫院餐廳還要難吃應該很困難,妳期末考準備好了嗎?」
「依我目前的心境,我不知道再多一年的學習是不是足夠,但至少我有奮力一搏的機會,我當然不可能考得很好,可是或許幸運的話,可以低空飛過。」
「我覺得該輪到妳被幸運眷顧了。」
薰不得不承認,自己的週遭的確漸漸轉好,但她盡量不讓自己去這麼想,她已經從前夫學了很多教訓,不會再讓自己太早發生關係而受傷。
「妳對移植手術的決定還好嗎?」他問。
既然已經下了決定,薰內心反而很平靜,不過害怕做出錯誤決定的想法仍然如影隨形躲在角落,「我想是。」
劍心往後靠向椅背,一手勾在自己的椅背上,「誰會來執行手術?伏棣醫生?」
「文森特醫生,他是血液學專家。」
「妳能解釋一下會怎麼進行嗎?」
「他們會從捐贈者的骼骨抽出─」
「請用普通話,醫學院高材生。」
她笑了,「好的,骨髓必需先從捐贈者的髖部關節抽出,通常是從骨髓節的後方。骨髓看起來很像血,但濃度比較稠,內含新生血液細胞株,經過〝造血〞的過程後,會產生未成熟的白血球細胞、紅血球細胞和血小板,等到成熟至一定程度後進入血液內。」
「這些都是人體自生免疫系統的一部分?」
「他們有多種不同的功能,除了抵抗病毒,他們會為身體提供氧氣和控制出血。在進行骨髓移植前,病人自身的骨髓必需先藉由一系列高劑量的化療和放射治療去破壞,這就是他們現在對彌彥所做的,移植會為他提供新的骨髓幹細胞,然後所有的血液細胞會成長、分裂和成熟後變成身體所需。」
「真神奇,」劍心說,很明顯非常震撼,「簡而言之,他們會給他一個全新的免疫系統,但骨髓是位在骨頭內,對吧?他們要如何從骨髓那麼小的細縫內拿出?」
「他們用針筒注射器的技術。」
「會痛嗎?」
「捐贈者會被麻醉,所以不會有感覺,但我聽說有些人在事後,會有屁股重跌在冰上的感覺,臀部會痠痛個幾天後才恢復,通常他們只會在醫院住一晚,大部分的捐贈者幾天後都能正常上班。」
「那麼彌彥要如何得到新的幹細胞?」
「過濾捐贈者的骨髓後,注射到他的靜脈裡。」
「用點滴或靜脈導管嗎?這對他會不會痛?」
「不會,也不會傷到他。」
劍心嘆了口氣,向前奪動身子,手肘倚在桌上,「太好了,他看起來好虛弱,我一直擔心手術對他來說太過艱難。」
「你對他很好,劍心,我一直很想和你說,我很感謝你對他的付出,這讓他的生活起了很大的變化。」
「這沒什麼,」他清了清嗓子,換了個話題,就好像她的讚美讓他感到不好意思,「妳伯父何時回來?」
「他昨日有打電話,週一晚上之前不行。」幸好有趕上移植手術的時間。
女服務生送上食物,詢問兩人後,幫忙在義大利麵上加入新鮮現磨的胡椒和巴馬乾酪。除了義大利麵,劍心另外點了木窯烤的小比薩,等服務生走後,他分了一片給薰,比薩上有紅洋蔥、山羊起司、洋薊心和義大利培根等,聞起來很香、卻也是她曾聞過最腐的食物之一。
「嗯,滿不錯的,」她吃了第一口後低聲說,「你的品味很優。」
劍心對她挑眉,「所以我選擇妳當我孩子的母親,不是嗎?」
薰感到腹部湧起一股應該不是因為美食所引起的溫暖,「你的其他候選人又是怎麼樣的?」
剩下的晚餐時間裡,劍心說著所有遇過的面試、收到的禮物與被騷擾的故事等愉快地渡過,當他付完帳單,一手扶著她的背護送她走出餐廳,她開始好奇為何他會突然對她作出讓步?!其他同樣申請當孕母的女人聽起來比她更積極,要求又不高,但可能沒有一個像她一樣有個生病的弟弟。
他真的是很善良。
「劍心!」人潮中冒出宏亮的聲音,一名仍站在入口處等待的男人大喊。
劍心轉過身,薰跟隨他的目光看到對方就是她第一天在劍心辦公室內遇見的男人。
「左之,你到這裡來做什麼?」劍心問,用手與自己的合作夥伴擊掌。
「應該和你一樣,慶祝露古達的成功。」一名年輕、長腿金髮的女郎窩在左之助身旁,一手摟著左之助,一邊用鼻子蹭著左之助肩膀 。
左之助為眾人介紹女伴名叫羅奇可,薰伸手握住對方修長的手指。
「很高興認識妳。」
「我也是。」她說。
「劍心是我們這星期的救世主,」左之助大聲說,「我們這週五差一點就要失去露古達,但他和對方大老闆談過,說服對方在下週四的合同上簽字,作為讓步的折扣也在我們的估計範圍內。」
薰抬頭看向劍心,好奇他為什麼沒有告訴她這麼驚險的事情,「發生什麼事了?」
「他們曾經打算與其他公司約談,想再多聽聽其他選擇,」他告訴她,「我說服對方沒有這個必要,如果他是因為不滿意我提出的廣告企劃,我們可以另想別的東西。」
「所以他們同意繼續選擇你?」
「幸好。」
「太好了。」薰說。
「是比太好了更好!」左之助補充,「一旦與露古達合作,我們可以繼續拿到其他餐館的訂單。」
劍心聳聳肩,「我不確定是否有如我們所想的那麼危險,我認為他們只是不想花太多時間與其他公司商談而已,他們只是希望能確定自己的選擇正確。」
「但他肯定沒讓我幫他確認,直到你打電話之前他們並沒有改變的意思,」左之助對薰微笑,「話講夠多啦,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慶祝,劍心告訴我妳懷孕了。」
薰清了清嗓子,劍心真是不浪費任何時間,要讓每個人都知道孩子的事,儘管還不確定是否真的懷孕了,「我們不是完全確定,但有可能是。」
「恭喜妳。」 羅奇可喃喃說著。
劍心對他好朋友挑眉,左之助正用自己的拇指和食指比出對他開槍的手勢,「又是這樣,你沒救了,好友。」左之助大笑著,領著女伴進入餐館內。
「什麼意思?」劍心替她打開車門時,薰開口問。
「沒什麼。」
她繫好安全帶,等待劍心坐入駕駛座上,「你和左之助之間別有意味的眼神沒有任何意義?我覺得你們兩個之間有什麼祕密的玩笑。」
劍心開始發動,將車子緩緩駛入道路,「他希望我們離婚後和妳約會,」他瞥了她一眼,「但是妳沒興趣,對吧?」
她是沒有興趣。從他們短暫的接觸,她已經感覺出左之助輕浮的個性,並不是她所喜歡的類型,但她不想讓劍心拋棄她之後,還替她來決定要和誰在一起,「我認為反對我們兩個約會的是你,是因為寶寶嗎?你是害怕以後我們還有機會碰面?這的確有可能發生,畢竟我們兩個都不會搬離這城市。」
下一個轉彎的車速突然過猛,薰緊抓住車門的把手以防倒向他。
「他不會對妳好,」他說,「左之對結婚沒有興趣。」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會為了好玩找人約會?」
她能感覺到劍心在黑暗的車內觀察她,「那就是妳想要的,薰?為了好玩?因為我也可以,這沒什麼好驚訝,我知道妳也有注意到… 管他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什麼,如果不是妳這麼不以為意,我也不會感覺那麼強烈。」
薰的呼吸猶如卡在喉嚨內,「你在說什麼?」薰稍稍遠離他,反瞪著劍心不斷在道路與她之間互換的視線,他的瞳孔正改變成奇特的顏色。
「我感到很挫折!」
挫折不是薰所預期聽到的回答,她交叉雙臂。當劍心緩緩開到住宅區時,假裝對位在角落的便利商店有興趣,「所以你把你的挫折出氣到我身上?」
「我不是出氣到妳身上,我只是要告訴妳,妳就是我感到挫折的原因。」
「你不覺得這和你自己長久的禁慾有關係?」她可不是他的藉口。
「我認為看到妳的裸體有關。」
薰嚥了嚥口水,「我告訴過你了,我沒聽到你進來─」
劍心皺起眉頭,他的瞳孔轉成更多的色彩,「我不是在責怪妳,這是我自己的錯,我以為妳可能在休息,所以我盡可能讓自己保持安靜,但我所看到的畫面一直離不開我的腦袋,而且我認為這種情況要一直等到…」
「一直等到?」薰挑眉故意出言挑釁,難得看到劍心因為暴躁、憤怒而變成另外一個人,不過她並不害怕。
他把車開到她車庫前的路旁,熄了火,「直到我再次看到妳裸體的模樣,」他輕聲說,語音低沉渾厚,「直到我能再次抱著妳,把妳緊緊貼到我身上,聽到妳用喘氣的口吻說出我的名字─」
「停!!!」薰伸手阻擋他的目光,不確定是否因為路燈的關係,但她發誓那雙眼變成了深色的琥珀色;儘管他沒有碰她,他話中的意義強烈到引起她背脊打顫,尤其是她內心竟也渴望同意他的想法讓情況更糟。如果不是因為發生過博多酒吧的回憶,她可能會拉過他擁吻來阻止他繼續說下去;相反的,她強迫自己打開車門,勉強用顫抖的雙腳撐住身子離開,「我想… 今晚你應該回去過夜。」她向車內說。
他收緊下巴的肌肉,雙手死握方向盤,「妳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她難以置信地輕笑。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想要一個男人,所以她只說出部分的實話,「這樣說吧,我對再次犯同樣的錯不感興趣。」
然後,她關上車門走入屋內,倒在沙發上反覆對自己說著,「我做了正確的事,我做了正確的事,我做了正確的事…」
但不管她如何努力說服自己,她的內心總會在最後飄回這個問題,「真的是對的嗎?」


  1. 兔崽子2013/5/13 下午6:30
    吼~~~這兩個人要磨唧唧的到什麼時候???? 兔崽忍不下去了~你不來就我來啦!!!!
    (眾:………………………)
    (劍:…………………………我忽然冷靜了……)
    (薰:……………………...)

    呃...這篇真是不適合在星期一早上的時候用來解決上班的Monday Blue…會讓兔崽太興奮 XDDDD
    回覆
    1. Kamma2013/5/14 下午11:08
      我晚上翻的時候也覺得不太適合 太熱血啊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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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底線
2013-06-03

劍心即刻呼出一大口氣,好似剛剛被潑了盆冰水。
薰斷然的回絕、要他離開,認為進一步發生關係是個錯誤,這些他同樣相信她是對的。
他發動車子,將車開回道路中央停了一會兒,與內心想要折返回去的思緒掙扎。他和薰之間認識並沒有很久,但兩人之間卻有莫大的磁力,他很想聽從內心的一部分,想要聽從自己的感覺行動,想確認他對她的反應解讀是對的,想確認她也同樣如他一樣被他所吸引… 但她已經受傷,她想要找尋的是可以停泊的港灣,所以他不能… 一個有良知的男人是不會趁機對受傷的女人佔便宜,而他相信自己是有良知的。
再次將排檔推向前,希望自己改變心意之前,盡可能讓自己和她之間拉遠距離。她給了他想要的孩子,因此他允諾要盡可能照顧她整個懷孕過程來回報。
可是這一刻,他覺得不夠了,他瘋狂地想要她更多。
在這千分之一秒間,他的腦海倏地飛過一道想法:如果他沒有遇見巴,他們之間的關係又會是什麼樣子?或許他和薰之間會有機會、擦出火花,每一次只要看到她、陪著她,他就感到非常高興。但真實的事實是,他與巴結婚、相愛,但是現在她卻好像不曾存在過,那他以前的誓言算得了什麼?他的承諾又有什麼意義?
手機的震動讓劍心接起電話回應,內心努力掩飾自己對薰的沮喪:已經不是誰輸誰贏的問題,他不能擁有她,但也放不下她… 或許,如果她還沒有懷孕,他們應該要停止所有的交易…
電話另一端是他的母親。
「嗨,媽,彌彥怎麼樣了?」他問。
「他累了,阿妙正陪著他,你和薰吃完晚飯後要回去了?」
「嗯。」
「所以她還在念書?」
「不,我覺得她今日已經讀得夠多了,已經在休息。」
「太好了,我有一個驚喜要帶過去給她。」
劍心可以想像薰用著僵硬的動作進屋,「嗯,媽,我們不太方便─」
「我們沒有機會參加到婚禮。」雪見說,聲音清晰響亮的指控。
「我知道,對不起。考慮到當時的情況,我們認為私下處理比較好。」
「你不希望讓你的家人一起分享你的快樂嗎?」
「不是這樣的。」
「至少你可以告訴我們,我們很樂意為薰辦一個派對之類的。」
劍心一直以來都能非常高明地控制好自己的情緒,但是當下他同時被夾在受傷、憤怒、沮喪,以及與薰結婚後一直繃緊的情緒,這次需要非常努力才能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媽,事實上,薰和我現在有點爭執,今晚我一人獨自回家。」
「哦…」然後沉默,「你對她說了什麼?」
「沒什麼。」他怎麼能告訴母親,問題就出在他不能對她說的事?他很想對薰認真,但他已經發誓永遠愛著巴。
「然後發生什麼事了?」
「媽,我現在不想討論這個,別擔心,我們是新婚夫妻,才剛開始適應對方,明早就沒有問題了。」
「你父親和我已經結婚三十五年,從來沒有一次生著彼此的氣入睡,這是不對的,如果你希望維持長久的婚姻,你要放下自己的傲氣,現在趕快回去,誰對誰錯不是重點,重點是她需要你。」
「現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我。」
「那你根本沒為她和那可憐的孩子著想,」她反駁,「毫無疑問薰現在面臨最大的困難,沒有什麼比看著你所愛的人痛苦而更痛苦。」
「她也是我的,」劍心回道,然後不知道這句話是怎麼說出來的。彌彥與他無關,也永遠不會,很顯然他把自己視為薰的丈夫有點太過認真。
「我知道,乖兒子,但這不太一樣,薰承受這些將近一年,她能撐過來已經是個奇蹟。」
劍心胸口的內疚感到更加沉重。(真是多謝了,媽。)
「快回去告訴她你愛她,」 雪見繼續,「然後把你的房子賣了,你自己有個另外可以躲藏的地方是不正確的。」
「媽,我們保留房子是為了等到薰畢業,往後就沒有必要住在大學附近了。」這藉口聽起來不錯,他只希望能說服他母親。
「那就留下吧,」她說,「但不要一個人留在那裡。」
劍心嘆了口氣。從母親的角度來看,他不得不承認是個很好的建議,從過往的婚姻生活中,他已經知道用一般男人面對吵架的方式─ 沉默不回應、等待風暴自己平息的方式,比起說出來還要差,但雪見不知道整個經過,劍心也不會對她坦白說出。
「你要回去了嗎?」她問。
劍心用含糊的答案回答後,心碎地默默開車回家。

.... 。 ...

門鈴響了,薰瞄過門上的窺視孔後發出不滿的聲音,門外正站著她暫時法定下的公婆,而她現在的狀況又是最糟的時候─ 身上穿著簡陋及膝的睡袍,內心又感到喪氣、疲倦、憂慮,以及想念劍心的心情。
她勒緊自己的腰帶,用手指梳過亂髮後深呼吸,她不確定自己現在需不需要同伴,但她可不能放著雪見和健太兩人獨自站在門口外,「你們好!」她說,盡可能熱情的微笑開門。
「嗨,親愛的,」雪見立刻上前擁抱她,然後健太也做了同樣的招呼,「還好嗎?」
(你的意思是指除了愛上你家兒子,但他的心卻沒有位子分給我和我在醫院的弟弟吧?)
「一切都很好,」幸好自動回應的話輕鬆壓下內心真正的想法,她退後一步,招手請他們進屋,「妳們的出現真是個驚喜。」
雪見和先生進屋後看了看四周,滿意地點點頭,「哦~ 這裡真是漂亮。」
薰知道劍心的房子其實比這裡還要漂亮兩倍以上,但雪見的態度非常真切,「謝謝,請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吧。」她朝沙發示意,他們提著一個紫色禮品袋後坐下。
「我剛和劍心談過話,」雪見一臉同情地說,「他告訴我,你們之間有點小紛爭。」
薰眨著眼,「他說了?」
「是的,他說這只是夫妻之間的爭吵而已,但我想讓妳知道別擔心,婚姻中必然會有爭吵,但他是個好孩子,他會回到妳身邊。」
「我想我們兩個都累了。」薰避開正面回應,用手整理自己的睡袍來逃避面對雪見的眼神。
「妳看妳現在的壓力,這也難怪。」
薰正想著該如何有禮的回應時,大門傳來開鎖的響聲,然後劍心站在被打開的前門外。
「你來這裡做什麼?」薰站起身問,「我以為─」
他皺起眉頭,「母親提醒我,我的家就是和妳一起在這裡,直到我打開我那空洞洞的大門後,才意識到她說得是對的。」
薰不知道該如何解讀他的這段話,〝他的家是和我一起〞這是什麼意思?她本能地伸手撫在肚子上:寶寶,當然了,她從來沒遇過對目標這麼執著的一個人。
「我告訴他維持婚姻的唯一方法就是在睡前把爭執放下,」雪見補充,心中欣喜自己的兒子終於肯聽話,「我總是說任何事都可以用親吻來和解,我們等一下就會離開,但這之前我想要送妳我自己做的小東西。」她將包裹遞給薰,薰接過後不自覺好奇這小小重量的袋子內裝了什麼。
「這是什麼?」她問,「我的生日還要等六個月。」
「一個小小的驚喜,我想妳會喜歡的。」
薰好奇地從包裝紙中抽出,那是一張劍心和彌彥兩人臉貼著臉微笑、按著圖型剪裁的照片框,她真的好喜歡,不管她和劍心之間會發生什麼事,她會永遠珍惜它。
「謝謝,」她輕聲說,「真的太棒了。」
她瞄了一眼劍心,看到他深瑣的眉頭加深、紫色的眼瞳旋轉,她開始猜測劍心會回來的原因是為了安撫他的母親,還是為了其他的原因?!不過從他臉上的表情很肯定的表現他並不完全高興自己站在這裡。
「我們在購物中心看到,覺得很適合來裝相片,」雪見邊說,邊與健太一起站起身準備離開,「妳就放在自己喜歡的地方:架子上或桌子上,這樣就能隨時看到。」
薰知道自己不需要提醒,如果彌彥能撐過這次手術,她欠了劍心弟弟的一條性命,「謝謝,」她重複了一遍,「妳真的想得很周到。」
「我們很高興妳能成為我們這個家庭的一份子。」雪見再次擁抱她後離開。
家庭的一份子… 薰站在門口閉上雙眼,聽著突然安靜下來的沉默。她討厭當騙子的感覺,討厭平白得到劍心父母對她的愛,雖然她內心的一小部分非常希望這些愛會是真的,會是她人生永遠的一部分… 神啊,等一切真相大白,她該要怎麼做?

.... 。 ...

劍心站在原地看著停在門口的薰,對她微低的頭皺起眉頭:他不應該回來的,但在車上與母親打完電話後,他決定不能讓薰單獨一人與他父母見面,如果他不在她身邊,短短幾分鐘內,他們之間的真相就會從薰的口中說出,就如之前在醫院一樣… 但在內心深處,他知道這只是一個藉口。
「有什麼不對嗎?」他問。
「我真的很喜歡你父母,」她說,「我喜歡你全家人。」薰無法克制,接連遇上父親離開、母親離世,薰一直渴望擁有家人,能夠支持、倚賴、互相付出的親人。
「他們也很喜歡妳,考慮到一開始我們對他們所做的一連串魯莽的事,我本來還懷疑他們是否能接受妳,沒想到他們喜歡妳似乎就像對待─」在說出巴的名字之前他趕緊停住,內心不禁懷疑為何能這麼輕易溜到口邊,「沒事。」
薰轉過身,用那獨特、迷人的大眼凝視他,她細緻的側臉在不遠處的檯燈光暈下,清楚顯現出他最初就喜歡她的地方。
「你可以說出她的名字,」她說,「我很好奇為何你近日很少提起,理所當然的,她仍活在你的心裡。」
他聳聳肩,「我們曾有一段美好的生活,但不需要刻意說那些陳年往事讓妳無聊,」所謂的〝那些往事〞也曾經讓他痛苦,但是現在回想巴已經不像以往那般困難,也能較容易地談起她的事,除了他不想在薰的面前提起。
薰走到靠窗的椅子坐了下來,劍心試圖忽略映入眼簾那雙赤裸的美腿,在她身上那件絲綢睡袍下還有穿其他衣物嗎?僅僅一瞬間的想法,他就感覺到自己的身子起了回應,趕緊也跟著坐下來掩飾,內心意外自己剛剛還想著巴,身子卻有這樣的反應,一陣持久未出現過的強烈內疚與厭惡感升起。
「很抱歉,我知道你很思念她。」她說。
他梳過自己的頭髮,告訴自己不要再被她平滑的玉腿給分散注意力,更別再幻想,「命運總不會如我們所預期的,沒有人比妳更加了解這道理。」
「我想有時候痛是愛得太深的代價,可是總有一天,你還是要放手。」
劍心從來沒有這麼思考過愛情,但薰說得對,他一直認為緊守住自己是忠誠的表現,但或許他只是不願放手,或許他只是再次害怕付出真感情,害怕讓自己再次受到莫大的傷害;如果是這樣,他逃避薰的行為就能解釋了,她和彌彥同樣都是脆弱的存在,特別是病重的彌彥,「那妳呢?妳會想念結婚的生活嗎?」他問她。
她對他亮出她的鑽石,「怎麼會?我記得我已經結婚了。」
他挑眉,「相信我,結婚比起我們現在還有更多事要做。」
一抹悲傷的微笑出現在她臉上,「可惜我和前夫之間不是很好的例子,」她彎身拾起劍心母親送她的照片後站直,「我要進屋了,你隨意用客房吧。」
劍心看著她走過他面前,內心很期望自己能說些話留住她,討厭讓薰就這樣離開。薰這時停了下來,看著手中的照片,然後將照片放到最接近她的桌子上後,回望了一眼。
「或者,如果你仍然希望,你可以和我一起睡。」她匆忙說完,快速步入走廊。

.... 。 ...

薰坐在床邊沒有移動,全神貫注聆聽是否有任何劍心移動的聲響,他還沒有離開客廳,他會接受她的提議嗎?她是否神經錯亂下了錯誤的決定?
是的!當然,她憑著衝動下行事,向對方攤了底牌,內心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他會不會拒絕她,就如她之前拒絕他一樣?他會不會想先談談,為之間的交易再次做出調整之類的?還是他會進來,如她所希望的與她親熱?
一切都很難說,至從他進家後,他似乎一直很緊繃,像是在憤怒,是對她嗎?或是對自己?他的腦袋中到底在想什麼?
輕柔的敲門聲與劍心呼喊她的聲響讓薰緊張到心臟像要蹦出胸口,她跳起身,慌亂地瞄向她的衣櫃,內心考慮著是否要換件更有吸引力的衣服?不過為時已晚,她走到門前,輕推出一條細縫,沒有整個打開。
「妳打算讓我進去?」他問,聲音聽起來充滿希望與不確定,「還是妳改變想法了?」
薰並沒有改變想法,因為從一開始就沒有什麼想法,她只是隨著感覺行事,「我在想是否要換件你可能會更喜歡的衣服。」她如實說出。
他的目光對她從頭至腳掃了一遍,眼神滿是欣賞,「我喜歡妳這個樣子。」
薰感到胸口一陣酥軟,她向後退了一步,將門推開,他進入房內不到一微秒內,手已探入睡袍內緊摟她的纖腰,他深吸一口氣閉上眼,然後手指撫過她平坦的肚子、後背,最後停在胸口上。
一手仍挽著她的腰,他在她的頸肩至耳朵、雙頰留下一串吻,「妳好甜,薰,好美。」聲音沙啞而深沉。
他緊貼著她,留在她耳邊的吐息讓她全身無力,最後他的唇第一次輕輕觸及她的唇,動作很輕柔,接著增加深度,如果不是有劍心的手臂支撐,她可能已完全癱軟在地上,從來沒經歷過這麼急切、美好、真誠的吻,足以讓她感覺房間有如在自轉。
她伸手撫過他的胸前,扯向他的襯衫,他順從的脫下,再次擁她入臂彎內。然後她伸手探入他的紅髮,紅色的髮絲從她手指間滑落,飄散出男人味的清香,然後她輕扯綁住馬尾的髮圈。
「你有一個淘氣的吻。」她低聲說。
「我希望還有比這更引起妳興趣的…」他低沉回應,話中的承諾挑起薰腹部的神經。他緊緊貼住她,讓她能感覺到他的興奮,然後雙手再次移動,再次探索,再次將吻緩緩移下。
這一刻是多麼自然、貼切,不管當初他們是否真心相愛而結婚,他是她的丈夫,然後現在她確實愛上了他。
「讓我看看妳。」他扯著她的長袍說。
薰憂心的僵住,突然害怕讓對方失望的話該怎麼辦,但那不安感在長袍退去,他的目光掃過後一掃而空,他的嘴角正彎起性感的微笑,「妳真是令人難以置信,薰…」他輕聲嘶啞地說。
他低頭吻她的頸肩,手不斷往下直到握住的地方,讓薰一陣顫抖。
「妳的每一寸都吸引著任何男人。」他輕吮戲弄著說。
她抬起他的下巴再次回吻他,感覺自己的心跳與他的胸口一起共鳴,薰屏住了呼吸。
「我要你…」她深吸口氣,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自己的每一吋感觸全被他所牽住。
「再說一次,」他深呼口氣後,唇覆在她胸脯上,「再對我說一次…」
雖然是無庸置疑的答案,但在另一個層面裡,薰身上的每一個細胞正不斷哼著某種東西,某種她無法再控制的東西。
「我愛你。」她低聲說。
那一剎那,有如掉在地上的鏡子,碎成了千千萬萬片,除了胸口沉重起伏的喘息,劍心的整個身子凍住,然後退開,他伸手撿起她的長袍,遲疑地將它披回到她身上。
「對不起,」他說,很明顯震驚,「我早該知道,不應該讓這種事情發生。」
軟弱無力的薰拚命讓身體內洶湧的荷爾蒙平復,還要佯裝若無其事地繫好長袍的腰帶,佯裝內心沒有受傷… 但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做出欺騙。
「我想我們應該談談,」他最後說,「我到客廳去,等妳… 好了再出來。」
被這意外完全的拒絕,她羞愧地倒在床上,整臉因為尷尬而通紅。她對他獻出她的心、她的身、她的未來,但他推開了她… 一切只因為三個字。
眼淚刺痛了雙眼,她握緊雙拳壓抑:她不能哭,該死,她不會為了一個已經知道內心有別人的男人哭泣,她只是個冒著風險的傻瓜。
「妳這笨蛋。」她低聲說,不知道自己內心到底怨恨的是巴、劍心,還是自己。
「薰?妳會過來嗎?」劍心站在半敞的門外,但沒有移動。
「能不能給我一分鐘?」她問,試著不讓聲音顫抖,「這種拒絕可是很大的一巴掌。」
他猶豫了一會兒,「我不是拒絕妳,薰,我只是… 無法接受妳想要的親密關係,而我也知道妳也不會喜歡我想要的方式。」
「那麼你還想談什麼?」她呆滯地問。
「我想讓妳知道我是多麼希望事情能有所改變,希望讓妳知道我從未想要利用妳或傷害妳,或者… 我...」似乎連話都接不下去。
她嘆了口氣,「我知道,劍心,你不愛我。回去你的家與你的回憶吧,好嗎?」
他站在原地不知該說什麼,很長一段時間後,「所以… 就這樣了?」
「我不知道說些什麼,你在擔心其他親人會怎麼想嗎?」
「我還沒想到那麼遠。」
「那麼當你想到了,記得這一點:遊戲已經結束了,我無法再演下去。」
「所以你要告訴大家,我們要離婚了?」
「我想是的。」
「那彌彥呢?」
「我會向他解釋我們仍然是朋友,你還是可以看他,只是頻率越來越少,直到他把你忘記。」至少,我希望他能忘記你,天知道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寶寶呢?如果妳懷孕了,我的意思是…」
薰似乎聽出他的聲音含著泣聲,但她再次穩住自己,「孩子出生後,我會打電話給你。」她說,無法再多想下去。
慾望退去後,現在她的內心還剩下什麼?什麼也沒了,只有麻木。
他沒有說話,用著痛苦與困惑的眼神看著她。
過了片刻他離開了屋子。


  1. stella2013/6/4 上午1:08
    這一幕我很喜歡 除了翻床(哈)
    我更喜歡是當薰表達出情感時,劍心壓抑的情感崩壞的那一段
    那種恐懼膽怯再次接受愛的意識和原著裡的劍心很像

    說出愛卻被推回的薰,那種隱忍痛故作鎮定的樣子真的好虐...
    但是有這一段 更顯現出劍薰內心深層的性格

    感謝kamma更新~~ 辛苦了
    回覆
    1. Kamma2013/6/4 下午11:36
      謝謝stella的留言~
      這篇讓我苦抓好幾次頭髮 想要讓網頁保持在普通級的困難度真難...

      回原題 這篇會被廣大的讀者喜歡 就如stella精闢的解說~
      愛與不愛之間 真是吸引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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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幕: 改變
2013-06-09

他早該知道,笨蛋!當他向母親說出他離開薰的家,他就知道不該回去見薰。但他沒有聽從自己的判斷,回去觸發如他所預期、無法挽回的結果,他到底是怎麼了?不禁摸著自己的內心思考,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個正經的人,曾經是個對自己工作自傲、體貼家人、可親可敬的丈夫,但現在他是個孤單的鰥夫,想要對一名有個瀕死的弟弟、比他更加孤單的女子佔便宜。
彌彥… 想到可能會失去這個可愛的小弟,劍心的心頭糾結了下… 每當他跨入病房內,就會朝他張開細瘦的手臂迎接他,對他大笑有如見到了聖誕老人一樣快樂,這世上只有鐵石心腸的人才會不為所動吧?!曾經好幾次他想抽身,但都沒有成功,如今為時已晚,如果彌彥沒有撐過與癌細胞的折磨,他一定又會受傷,就如同當初面對巴與他們未出生過的兒子一樣,已經無法避免了。
但他能避免再次傷害薰,只要他能記得原本的目的,特別是當他接近她時,他內心還愛著巴。薰是唯一能讓他忘記的女人,不過這忘記卻不足以持續他們之間的婚姻,這也是所有問題的癥結所在,不是嗎?
幸好今晚他離開了她家,不算太晚,就可惜他沒有早一點離開,他們之間的肢體關係越近,造成的傷害也越大,他可以預期未來的九個月自己會遵照薰的意思保持距離,很快她就會想通她對他的愛只是幻覺。
之前的他一定是個笨蛋,還曾妄想看著她懷著他的孩子一天天成長,帶著她一起去上媽媽教室、一起分享生產的過程。左之助說得沒錯,他是太過投入,如果薰懷孕了,唯一正確的處理方法就是等待薰生產後,帶著寶寶離開她越遠越好,除了一件他必須要先做的事:他必須要陪她度過星期二早上彌彥的手術,他可不能讓她獨自面對。

.... 。 ...

「妳看起來很累,沒有睡覺嗎?」薰的伯父問。
薰揉了揉眼睛,假意對藥理學課本的最後一章在興頭上。昨晚她沒有睡,整個晚上躺在床上非常清醒,喃喃罵著劍心,內心想著自己為何會蠢到愛上雇用她當孕母的男人,然後今日一早趕去機場替伯父接機。玄齊伯父早前才為突然的結婚感到驚訝,現在又驚訝的發現他們已經分開了。
「我在問妳,有沒有睡覺,薰。」
「嗯…嗯…」薰含糊不清地回。
「親愛的,他不值得,」他說,「別把自己悶著,妳要記得我是怎麼說男人的,或許妳現在相信我了。」
「他只是愛上的是別人,但不意味他是爛人,」薰瞄了一眼彌彥,確認彌彥完全集中注意力在他的電子琴上,「我不希望你在彌彥面前批評男人,這對他的教育不好。」
「也許他會學會如何正確待人。」
「玄齊伯父!」
「哦,好啦…」他瞇起眼,目光落在薰的腹部,「雪見告訴我,妳已經懷孕了,是真的嗎?」
薰皺起眉頭,「還不確定,我還沒測過,但幾天後我會去。」
「好吧,如果妳懷孕了,妳不認為這是莫大的諷刺?劍心騙了妳就離開,妳還是一點也沒長大。」
或許她伯父認定她的愚蠢是對的,但她不能將寶寶的事怪到劍心,她在接受手術時就很清楚知道他不愛她。
「妳告訴彌彥了?」
薰再次瞄了一眼弟弟,「你是指寶寶嗎?」
玄齊點了點頭。
「劍心太快就告訴他的父母了。」
「他很高興嗎?」
鍵盤的琴聲響起一個刺耳的音調,薰震了下,「應該是… 雖然這對他仍然不太真實,等我洗澡時,他可能會想再談。」她站起身將彌彥的電子琴玩具的音量調小。
「妳準備好期末考了嗎?」伯父換了個話題問。
「我明年就要上學了,伯父!」彌彥打斷,引起薰的胸口傳出非常熟悉的痛,她的弟弟有可能上學嗎?
「是的,小彌彥,如果你的狀況都很好的話,」薰說,然後抬頭看著伯父,「目前情況下,我已經盡力準備好了。」
「很好,」 玄齊繞過彌彥的床邊,一手搭在薰的肩膀上,輕捏了下,「我應該常常告訴妳,我替妳感到驕傲。」
薰笑了,「非常謝謝,玄齊伯父。」

.... 。 ...

劍心深吸一口氣後,才踏入彌彥的病房內。自從前晚他離開她屋子後,他還未與薰談過話,他不知道她會怎麼對待他,但手術前… 在這麼大的風險之前,他需要再次看看彌彥;縱然彌彥的每一天風險都很高,難道不是嗎?他們可能隨時都會失去他。
薰的伯父、小操、自己的母親和姊姊都已經到了,阿妙微笑地起身用擁抱回應,但玄齊、甚至他自己的母親、小操都一臉冷漠,他在昨日的電話中已告訴過雪見,他和薰之間有爭執,孩子出生後可能就會離婚,雪見對他分居、以及對薰和孩子的處理方式感到不可置信的大吼,然後她向自己清楚的擺明會站在薰的那一方。
他完全不知道薰是怎麼告訴玄齊和小操,但他們對他的敵意比自己的母親深很多。母親的心腸太軟,他知道最終還是會原諒他,至於玄齊,如果有機會,他覺得對方一定會想刺破他的輪胎報復,反正往後也沒有機會再見到他們,所以他們對他的看法其實並不重要。
真是亂七八糟,他想,然後倒吞了口氣,顯然這次他自以為是的點子讓他自食惡果,左之助昨日已嘲笑他一整天,一直到劍心收拾好公事包出了辦公室要回家才停止。他最不想聽到的,就是〝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吧!〞特別是不是只有他被這異想天開的想法給困擾,薰在某種層面比他更糟。
或者至少他是這麼想的,直到她的目光看向他,那寶藍色的眼底看不見他所見過的任何溫柔,他不怪她。但讓他感到訝異的,是自己的內心有如沉入海中一樣的冰冷。
(她完全鄙棄你了,這樣很好。)他告訴自己,(她是個聰明、堅強的女孩,她不會需要你。)
這個想法本應該能安慰他,相反的,卻讓他感覺更糟。
「大哥哥!」彌彥終於從圍繞在他病床旁、替他抽血檢查的醫生護士群眾看見他。
劍心微笑,「哈囉,小朋友!」
週圍的人為他讓開一條路,讓他能向前擁抱彌彥,「都準備好了嗎?」
他點點頭,「我會更好的,」他說,「昨晚我做了一個夢,我和你一起放風箏,我一直跑,還長出新頭髮!」他自豪地說。
原本在劍心內的痛變成了尖銳的刺,一部分的內心希望他從未遇過薰、從未知道彌彥的病,而能盡早離婚;但是另一部分,內心更大的一部分相信能認識這樣可愛的孩子是值得的。
就像認識巴,值得他所受的全部痛苦,或許他應該要思考放手的事…
「等你好了,我們一起去放風箏。」他承諾。
薰用手肘輕推他一下,她沒有看向他,但她僵直的身體告訴他,剛剛的話引起她的不快,幾乎可以聽到她的指責,(你怎麼還有膽對彌彥說出這種話?)
「我會陪著你,不用害怕,好嗎?」她對彌彥說。
彌彥搖了搖頭,「伏棣醫生對我保證不會痛。」
劍心看著薰緊咬嘴唇,知道她並非擔心手術,而是擔心之後的事,然後這份心情也傳給了他,「嗯,手術不會痛。」
「緋村太太嗎?」劍心洗手時,護士站的護士往病房內探頭,「我已經和瀨田宗次郎談過,他同意在手術前與您見面。」

.... 。 ...

一個人要怎麼向另一個人感謝,為自己心愛的人多出一份活下去的機會?薰站在醫院房間的門口,凝視名叫宗次郎的男子,他的個子有點矮但修長,臉頰下巴有一點小痘痘,臉上戴著眼鏡,頂著一頭亂髮,看起來十足大學生的孩子,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更不會特別引起女孩子的注意,但仍然… 對薰來說,他很帥,因為他犧牲了上學、看電影、與親人相聚的時間,取而代之來到這裡的醫院,為了她、為了醫院,願意捐出身體的一部分來挽救一個在死亡邊緣的孩子。
感謝神明與他慷慨的心,她真誠的想。
電視正播著新聞,當他瞥到了她,他用遙控器將電視關掉。
「嗨。」他說,看似有些害羞,但笑容很真切。
薰微笑地走入房間,「謝謝你答應在手術前讓我有機會談話。」
他聳聳肩,笑容沒有減少,不過目光落到遮在自己腿部的毯子上,「當然了,為何不?」
「如果我們是從骨髓捐贈基金會找到你,要等上一年才能見面。」
「哦,是嗎?」
「是,其實這是為了保護捐贈者和接受者的美意,但能先遇見你,讓我感覺好多了,我很感謝你願意冒著風險捐贈。」
他清了清嗓子,「這沒什麼。」
「是什麼原因讓你最初想要進來檢測?」她問。
「我看到貼在學校圖書館內的海報。」
「所以你正在念大學?」
他點點頭,「我主修商業,實際上我哥哥是醫學系學生,他提過妳的名字一兩次,也曾做過骨髓測試,所以當我看到妳在圖書館貼海報時,就決定也參加了。」
「謝謝你,」薰簡單回道,「我無法形容內心有多麼感激你。」
「不用,我只希望你的小弟會一切正常。」
薰猶豫了一下,知道自己應該要離開,但仍希望問過年輕人最後一件事,「我可以擁抱你嗎,宗次郎?可以嗎?」
他看起來比之前更為不自在,但他點點頭。
薰雙手擁住他,「謝謝你。」她低聲說。
她感覺他回應的手短暫僵硬,然後笨拙地縮回,但薰覺得這是她曾經擁有過最棒的擁抱。
「願神保佑你。」她低聲說完離開。

.... 。 ...

移植手術進行的很順利。
薰一直陪著彌彥直到結束,然後走向劍心與劍心的母親、姊姊、自己的伯父和小操在等待的大廳,當她走到時,她看到女人們和伯父坐在一邊,只有劍心一人獨自在另一邊的牆邊踱步,他的姊姊偶然會對他投出同情的眼光,不過他的母親和小操完全無視他的存在,還有玄齊看起來似乎在第一時間內就想教訓他。
薰不知道自己是否應該要與他們解釋,告訴她們這樣對待劍心不是很公平,但當下生活上所有的壓力,讓她無法好好整理內心的思緒,劍心是個成年人,理所當然可以一人處理、面對事情發生的後果:他為彌彥的手術出錢,她用孩子來補償他,縱然她還未確定是否懷孕,除此之外,她並沒有虧欠他什麼。
「怎麼樣了?」伯父一看到她劈頭就問。
小操站起身,眾人也都一臉期待,劍心踱步接近。
「沒事,一切都很好,」她微笑,感覺鬆了口氣,「到目前為止都很好,他們正把彌彥送回自己的病房。」
小操大大擁抱她,雪見等人也紛紛向前重覆同樣的動作,「可憐的孩子,我一直為他祈禱,感謝上帝一切順利。」
薰點了點頭,盡量不讓自己目光飄向劍心、盡量不去解讀他臉上的表情、或是承認自己渴望他的存在,「謝謝大家前來。」她說。
「我們還不會離開,親愛的,」 雪見說,「現在正是午飯時間,妳何不先去吃飯,然後準備明日的期末考,妳的伯父、我或小操會一直陪伴彌彥,我相信他整個下午都會沉睡,這陣子他一定累壞了。」
「每個人進入前都要戴口罩。」
「我們可以做到。」小操說。
最後能念書的機會… 「發生任何問題,要馬上打給我噢?」薰問道。
「一切都會沒問題的。」玄齊也呼應。
薰點了點頭,「那我去念書了,沒必要搞砸第一個期末考,對吧?」她對他們露出微弱的笑容,內心永遠意識著劍心站在離她幾尺之遠的地方。他說過,她不會喜歡他要求的戀愛方式,但有時薰覺得自己的決心好弱,以為自己會接受他開出的任何條件。
她知道自己最好趕緊死了這條心,也是她現在努力試圖做的,可是情緒卻不願乖乖聽話。只不過稍稍想到他,她就能清楚聽見自己胸口內的心跳,然後內心就會與思緒糾結;每一次只要她稍稍卸下心防,她與他之間的吻、他的碰觸就會在她腦海裡倒帶。她不斷安慰自己,他並非是她想要一起生活、走下去的男人;偶爾,她會想念他的笑容、他的冷笑話,不過他的行為已經讓她對他失掉太多尊重。當他離開時,她大部分的愛已經死了,不過要完全拋開劍心仍然非常困難,因為有太多的東西要沉澱。
「劍心,你是不是該回去工作或處理其他事情了?」他的母親問,對他投以一個冷漠的目光。
劍心露出怪異的表情,但最後屈服在周圍的敵意後離開。薰雖然替他感到同情,不過關於他的事,她已經無法再心軟。她等到其他人都準備好,上前對彌彥說完再見後,從椅子上拎起自己的背包,走向大學的圖書館。
她希望成為一名醫生的願望將會在一個多星期後出現結果。

.... 。 ...

第一個期末考是血液病理學,時間是星期二早上九點鐘,薰坐在考場看著眼前有十頁厚的考卷,冒出一身冷汗。
深吸一口氣,薰先讓自己放鬆,如果不冷靜下來,她是無法思考的,如果再加上心悸和頭暈,考題會變得更困難。她舒展了下手指,甩了甩後重新握住筆桿,並小心別讓自己的目光提太高,以免讓監視器以為她想作弊。她可以的!雖然她無法一一去上課,但血液病理學是她最喜歡的科目,她已經讀過好幾次了。
剩下唯一的問題是,她無法完全集中精神:她在考卷上填好自己的名字,準備要在答案卷上塗滿圈圈時,思緒飄向彌彥,開始擔心自己的弟弟在手術後的第一天是否能撐過去。醫生們說骨髓已經開始移植,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排斥反應,是否有可能這非完全吻合的骨髓,能被彌彥的身體完全接受?!
這會是個奇蹟,被一名瘦小名叫瀨田宗次郎所創的奇蹟,薰想像他躺在醫院的病床上,對他內心充滿感激之情。很幸運的,宗次郎也沒有發生任何問題,一大早已經在休息了。薰早上走了趟醫院想探望他,但他沒有留下任何話就離開,很顯然不期待接受任何進一步的感謝。
考場的監視器此時緩緩掃過薰的桌子,拉回她的注意力,注意!她告誡自己,然後開始回答第一個問題,她寫完兩頁考卷後,劍心悄悄飄進她的腦海,她放下鉛筆,揉了揉眼睛… 她想念他,從看見他到現在,一整天都還沒過完,感覺卻像是很久遠了。他現在正在工作嗎?繼續過著彼此、就像從未遇見過的生活?她希望自己會懷孕嗎?還是希望不會?
翻到考卷的第三頁,薰提起鉛筆再次振筆,她要通過這次的考試!雖然她無法控制彌彥的病情、無法控制劍心的心,但她可以控制自己的成功:她努力發憤讀書一個禮拜多,完後她要重回以前自己一人的生活,如果神明眷顧,彌彥康復後,明年秋天就可以開始上學,繼續第三年的學業。
如果有寶寶呢?
薰瞟了一眼手錶,還剩下四十分鐘,考試結束後,她要飛奔回醫院驗孕,已經等了足夠的時間,現在驗孕應該夠準確了,她已經不能再等下去了。

.... 。 ...

劍心坐在辦公桌前,低頭凝視他與薰站在一起、3x5大小的結婚照片,他讓自己在這超過一個星期的時間後第一次想起她,這段時間他讓自己重新投入在新的廣告工作上、與各廣告的經理人見面、觀看演員招選、與當地電台高層一起吃飯喝酒,一切都不會很困難,自從巴死後,他已經很習慣忽略自己的情緒,將自己埋葬在工作內。
他再次抓回生活的主導權,所有的事情返回正軌並進展順利,他探望彌彥兩次,兩次都是薰正在考試的時間,並終於說服了母親。雖然她仍會纏著他,希望可以挽回婚姻,但除此之外,他還沒有讓自己思考過薰,甚至絲毫沒有想過她。
好吧,他是有幾次作夢,夢到繼續那天晚上在她房間內的事,但他不要求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夢境,夢不就是如此的東西?!他所能做的就是當他醒來時,快速忘記她,而他也都可以很快做到,好吧,也許不是馬上,通常會花上好幾個小時,將她從他內心完全拔除,接近午餐時間… 或是接近下午四點,新婚妻子的影子就會被生活上的鎖事層層掩沒。
除了今日下午,他忘了他曾要求自己的秘書取回底片。
吃完與左之助和露古達老闆的兩小時商業午餐,為了再次討論修改的金額,回到辦公室後就發現在桌上的那些照片。當他看到薰穿著那件美麗、曼妙的禮服,忍不住笑了。
「好久沒看到這景象了。」他的秘書一邊觀察,一邊步入他的辦公室內,在辦公桌上放下一疊的郵件。
「什麼景象?」他低聲說,仍然沉浸在薰與其他照片勾起的美好回憶,那天她好緊張、好脆弱和好美麗…
「你在微笑,」她說,「你一直皺著眉頭、大吼了一個多星期,我從未看過你如此賣力工作,與過去相差甚遠。」
劍心將照片推到一旁,再次皺回眉頭,「我不懂妳在說什麼。」他說,翻著她帶給他的那疊信。
「哦,是嗎?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那去問他們好了。我們都想知道,到底什麼事困擾你,我們認為或許左之助會知道,但他不說。」
劍心停住手的動作,至少左之助為他留下一點尊嚴,或許他的人格並不壞。雖然他也同樣嘲笑他,但現在他開始對他產生同情,〝我很擔心你。〞這比之前更煩。「沒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秘書大聲嘆了口氣,回到辦公室門前。
「關上妳身後的門,我不希望被人打擾。」
「但願不是如此。」她喃喃自語,門幾乎沒有聲響的闔上時,劍心的手停在一封從癌症中心寄來的信上。
是帳單嗎?彌彥的移植手術新增了額外薰付不起的費用嗎?
他用手捻了下唇邊後撕開信封,抽出看似一張實驗報告以及六千三百日圓的帳單,他不明白上面所寫的醫療報告描述,但他認出報告上方受測者的名字:緋村薰。
以及下方清楚的手寫筆跡。
正如你所看到的,驗孕測試是陽性。恭喜!寶寶預產期在情人節,我會在那時再與你聯繫─ 薰。


  1. 兔崽子2013/6/10 下午10:53
    Nooooo~~~這一幕的劍心怎麼讓兔崽想到第八集劍心明明很想念薰卻又很忍耐的樣子啊!!!
    可惜這幕讓兔崽很想打他!!!口嫌體正直也不是這樣的嘛!!!劍心,兔崽知道你想當個好人,名分都有了,你就不要唧唧歪歪的了!!

    >>>好吧,他是有幾次作夢,夢到繼續那天晚上在她房間內的事,但他不要求自己能夠控制自己的夢境,夢不就是如此的東西?!他所能做的就是當他醒來時,快速忘記 她,而他也都可以很快做到,好吧,也許不是馬上,通常會花上好幾個小時,將她從他內心完全拔除,接近午餐時間… 或是接近下午四點,新婚妻子的影子就會被生活上的鎖事層層掩沒。
    兔崽都笑了~明明就想了一整天,就硬是要否認!!!坦率一點啊啊啊!!!!
    算了…原著的劍心也一整個不坦率…只有在救人的時候才會坦率的動怒,其他時候磨蹭的很……T_____________T

    都鬧出人命了!!劍心!是男人就要負責啊!!!

    該不會彌彥才是劍心回來的好梗吧??好吧,兔崽不會歧視正太控的!!(笑)
    (眾:毆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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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幕: 預期
2013-06-17

打電話給她吧。
劍心坐在沙發上呆看著電話,在自己還沒神經錯亂前,他需要休息及逃離現實;如果現在的自己能埋首在工作上,就可以因為疲憊而不用思考。但是今日,秘書及辦公室內所有的人都命令他回家,因此星期五晚上八點,他困在自己家內,內心想著是否試著看電影時,卻連動作都無法抓住他的注意力。
他又再次瞄了一眼電話,小小的對話不會怎麼樣吧?薰懷了他的孩子,他只是想要和她談話,確定她沒有問題,問問她是否需要什麼幫助。但他很害怕如果打了電話後,他會直奔過去,當她打開門的那一刻,他會把她擁入懷抱內,再次重回到十天前的那個自己。
不,他已經輕易放棄薰,並向家人坦白他們一切都結束了。從母親的說詞以及他所看到的,彌彥的狀況一天天好轉,如果一切進行順利,星期三彌彥就能出院。薰說過孩子出生之前不會和他聯絡,這在她寄來的檢驗單上寫得很清楚:她也放棄他了,她應該也受夠了。
一切從這裡開始走下坡,除了他快瘋了,但至少他的麻煩比她還好。
他拖著腳到電話旁,撥給了左之助,「喂,你今晚要做什麼?」
「劍心,是你嗎?」
劍心聽到另一端背景傳來女人低語的聲音,內心開始擔心自己在錯的時間內打電話,「是,是我,我不知道你今天約了人,明天再打給我好嗎?」
「不,嗯,沒關係,聽著,記得羅奇可嗎?幾個星期前我們在義大利餐館前見過?」
劍心感到滿訝異的,因為左之助大部分交往的女友不會超過兩星期,「嗯。」
「她有個非常棒的女性朋友,今晚和她一起過來,而且她待人非常友好,如果你懂我的意思的話,你何不現在過來?我們幫你辦一個派對如何?!」
劍心幻想左之助所說的情境,內心卻感覺不出任何波動,他對薰的藉口不就是因為長期禁慾的關係嗎?現在那些激素跑去那裡了?
「其實我很累,」他說,「我想去睡覺了。」
「哥們,你怎麼了?」左之助問,「你還要一個人哀怨多久?都快要出家了。」
「我只是對根本不認識的女人親熱沒興趣。」
「給她一個機會嘛!沒看過,你怎麼知道你不會想要她?告訴你,她超辣的!」
「我已經結婚了!」
「是是,你戀愛了,只是你太固執不願面對真實、太害怕不敢放手接受新的。」
劍心臉上閃過一絲憤怒,手緊握著話筒直到手臂肌肉清晰可見。如果左之助是當面對他說出這些話,他可能已經一拳揮出去,「你又懂什麼?!你自己才害怕做出承諾,對一個女孩不會約會超過三次,也不願和任何女人有更深入的交往!」
「嘿,手上帶刺的人可不是我,哥們,我也不會著了你的道,自從你和薰分手後,你就一直很想打架,你何不打電話給她,讓我們兩個彼此都好過一點?」
劍心張嘴反駁,想要將滿滿的憤怒和挫折用文字回報對方時,左之助已經掛了電話,留給他單調的撥號聲。
他將話筒甩上,大罵出聲後撥給了薰,薰在第四聲鈴聲後接起,就在他以為電話答錄機會跳起之前。
「喂?」薰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剛剛衝過來接電話。
「是我,」他說,屏住呼吸期望著… 某個想法,但只得到一陣沉默,「我想見妳。」
「為什麼?」
劍心眨了眨眼,「為什麼是什麼意思?我… 我就必須要見妳。」
「抱歉,」她說,「這不包含在我們的協議中。」
然後,她掛斷了電話。

.... 。 ...

「所有的血液和X光檢驗怎麼樣了?」薰坐在醫院裡伏棣醫生辦公室內,移植手術後已經過了十三天了,她也考完所有的期末考,她對其中的兩科成績有信心,但其他則非常難說,縱然她已經盡力了,仍不知道是否能考過。目前成績還未出來,今天有可能就會公佈,如果沒有,晚一點這星期也會出來,但薰仍比較擔心彌彥,這整個禮拜醫生們都在為他作檢驗,查看是否有任何癌細胞,薰緊張的緊握拳頭,指甲嵌入手掌內等待被告知的結果。
伏棣醫生微笑,「我們都同意彌彥的狀況良好,不用我提醒,妳應該知道事情仍然有可能會變化,」他說,伸手示意警告,「不過依目前彌彥的身體接受新骨髓的問題很小。」
「這是不是表示他可以如預期般回家?」
「他還有一點點黃疸,我們希望多留他兩天,確保他肝臟繼續正常,星期五後我看不出還有需要留在這裡的理由。我想小孩子在自己的環境中能更快速恢復,只要密切注意是否有皮疹或發燒的任何跡象就好。」
薰簡直不敢相信,就這樣?在醫院穿梭近一年,以及近百天最後的驚險病況後,彌彥星期五就有可能回家了?再等三天!!這些日子來,她一直祈禱、告訴自己沒有問題,實則內心深處,她一直很害怕意外會突然發生,彌彥再也回不了家。
「只要?」她問。
「除非有新的徵狀,當然我們會繼續開給他類固醇和免疫抑製劑一陣子,只是為了確保他的身體不會排斥移植,但我認為這些妳都可以在家處理了。」
薰的眼眶湧起幸福的淚水,終於,她等到了黎明;終於,彌彥的苦難結束了。
薰擦著眼淚站起身,「謝謝。」她說。如果中間不是隔著桌子,她會向前抱住醫生,所以她改用握手取代。
「不用謝我,」他回答,「這個不是我該接受的,就如同我也無法承擔那些不幸的責任。」

.... 。 ...

來吧!
星期四,薰靜靜坐在個人電腦前在心中吶喊,用滑鼠點在藥理學6030的測試結果,游標先是成了沙漏狀,最後螢幕上出現一排名字列表。
薰掃視著畫面,尋找「緋村」的字眼,然後記起自己還未在學校更改名字。
「神谷… 神谷… 就是這裡。」她再次點擊,沙漏出現約一秒鐘後,螢幕上顯現4個字:神谷薰,成績:B。
薰緩緩呼氣,果然沒錯,她考過了藥理學,再加上其他早前的考試,最後她應該可以拿到A-,太好了。
但藥理學一直都是考試中最簡單的,她必須考過所有的科目才能繼續念第三學年,仍然很緊張,她退出藥理學網頁,改成醫學倫理學、醫學科學和血液病理學,依序她拿到C、 B-和C-。
剩下最後的神經解剖學… 薰緊張地咬著嘴唇,等待最後一科的結果,也是她最擔心的一科,不過螢幕上的學生名單卻沒有出現她的名字,是有問題了嗎?還是系統無法算出她的分數?她感到胃部在糾結,哦,天啊!是不是她忘了在考卷上寫上名字?天啊,不會吧!
一把抓過錢包,她衝出屋外跳上車,感謝老天車子引擎沒壞,她不確定現今學期結束後,教授是否還會在辦公時間內留在辦公室內,不過現在差不多下午三點鐘,或許她能遇上。
校園內幾乎是空的,薰毫無困難的找到停車位,然後衝往教授的辦公室方向,正巧老教授仍窩在辦公桌後,有著一頭如胡椒般灰白的頭髮、一雙溫暖深色的雙眼,她輕敲門板時他抬起頭,她先鞠了躬為打斷他而道歉。
「神谷小姐,我正想妳可能會來找我。」他微笑著說。
薰祈禱對方的笑容是善意的,「嗨,教授,我剛剛在網站上查自己的期末考成績,但是…」
「沒看到,」他接道,「進來吧,我想和妳談談。」他放下筆,從一疊快要雪崩的紙張中抽出一份文件夾,翻到薰的考卷後抽出,將考卷放在自己的桌前,然後示意她找椅子坐下。
「神經解剖學可以是門棘手的科目…」他開始說。
但薰無法集中注意力在教授的對話上,她的心完全聽不見周圍的聲音,除了面前在她論文考卷上被潦草畫上的59分。
她考砸了。

.... 。 ...

小小的印度餐館內飄散著薰喜愛的咖哩香味,她站在靠近喧鬧廚房的門口,在餐廳中尋視自己的伯父和小操:他們堅持今日與她一起吃晚餐,為了不管薰是否考過或考砸期末考的慶祝或安慰會。
坐在不遠處的兩人,看到薰後向她揮手,她向走近的女老闆表示已經找到同伴後,穿過桌群走去。
「彌彥是最重要的,」玄齊伯父觀察薰的表情後說,「他明天就能回家了。」
「是啊,」小操回應,「如果妳沒考過,生活上還有很多事可以努力。」
「嗯,這消息其實有點混合,」薰坦言,坐到伯父身旁,小操對面的位子,「除了神經解剖學,我通過所有的測驗。」
小操拱起疑慮的眉毛,「所以這表示…?」
「通常情況下,這會降低我的平均等級分數,被醫學院給踢出來。但我的教授知道彌彥的事,說為了公平,他打算讓我在三個禮拜後重考。」
「妳在開玩笑吧!」小操說。
「沒有。」
「所以妳還要繼續念書了?」伯父問。
「是,但我有三個禮拜的時間,現在彌彥的情況良好,我可以集中精神念書。教授甚至說他願意一對一教我,每個星期一到五的下午三點鐘我要去見他。」
小操目瞪口呆地看著她,「太棒了!」
薰微笑著靠向椅背,讓服務生為她們倒滿三杯冰水。原本考試結果的擔憂解決了,雖然沒有像彌彥可以回家的事實那麼震撼。
「那妳會打電話告訴劍心嗎?」小操問。
薰剛喝著水杯,差點嗆到。
伯父正看著菜單,快速放低,「她幹麻要這麼做?」
「因為昨天他打給彌彥詢問狀況,聽起來很想知道答案。」
「那他可以陪在她身旁,就像他本應該要做的。」玄齊不耐地說。
「別再說了,玄齊伯父,」薰說,「雖然這可能有點早,但今天應該是來慶祝的,記得嗎?」
「彌彥真的每一次都很開心和他講電話,」小操說,聲音帶著防衛,「妳可能會想知道,彌彥已經告訴他明天出院的事,並希望他一起過來。」
薰湧起一絲不安,她已經把劍心的牙刷、梳子、古龍水等東西裝箱,並在兩個星期前趁他上班時,把他留下的衣服一起運回到他家後門。從那次移植手術後,她就沒再看見他,內心不確定是否已經準備好再次與他見面。
「他有說會來嗎?」她欲言又止地問。
小操搖搖頭,「我想如果妳沒任何表示,他不會的,但妳可以給他打電話。」
「他不值得被通知。」玄齊說。
薰無法決定,他對彌彥一直很好,再加上彌彥能好轉也是多虧他的錢,她內心一部分期望他們至少還能是朋友,為了彌彥,也許應該試試。
「彌彥很想念他,」她指出,「如果劍心沒來,他會很難過,這幾天他一直期待見他。」
「但是妳的感受呢?」玄齊問,「或許彌彥會很失望,但遲早他要習慣,他不能信任那種─」
「不,玄齊伯父,」薰打斷,「劍心不是那種人。」
「在他的所作所為後,妳為什麼每次都為他辯護?」伯父用著特別意味的眼光瞪著她的肚子。
在他的所作所為?如果伯父能知道實情,薰想,這句話的意義對她來說甚至更深,「因為我愛他。」她簡單回道。

.... 。 ...

他是不會來的。
隔日早上,薰微笑著向一一前來道別的醫生與醫院的工作人員道謝,但她內心一片混亂,不斷努力聆聽是否有劍心接近的腳步聲,目光不斷瞟向門口,心中期望看到熟悉的人影後不會引起痛苦。如果劍心已經收到她昨晚留在他答錄機上,邀請他一起陪同彌彥出院的留言,他為何沒有回應。留言中,她邀請他十點過來,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
小操、伯父站在房內的另一側,以免擋到醫生,手上拿著從桌子、椅子上收集的氣球、卡片、布偶等。彌彥坐在病床上,位於舞台的正中央,穿著伯父買給他的一整套配對的短褲和T卹,他的樣子是薰這一年看過他最健康的模樣,不禁鬆了口氣!多麼盛大的歡喜!現在的這一刻令人太感動了,如果劍心能在這裡…
她是怎麼了?薰在內心嚴厲批評自己,彌彥的奇蹟不就是她最期待的事情嗎?再加上她能考過補考的話就更好了,她還有什麼權利要求劍心?未免太貪心了吧。
「護士很快就會把你的輪椅推來了,準備好了嗎?」當最後一名道別的人員離開後,她問弟弟。
彌彥皺起眉頭,「我們還不能離開,」他說,「大哥哥還沒來。」
薰瞟了一眼看起來一樣感到失望的小操,然後注意到伯父挑起〝妳早該聽我的〞眉毛,「我相信劍心必需去工作,彌彥-kun,」她說,「如果他能過來,他早就來了。」
「他會過來,」彌彥堅持,「他不希望我沒有他陪著回家。」
薰挽起一邊的頭髮繞到耳後,闔上裝有彌彥最後一件衣物的行李箱,「你要知道劍心和薰-chan現在只是朋友了,彌彥-kun,我已經和你解釋過了。他可能會和以前不一樣,但你們仍然可以是朋友,好嗎?」
彌彥賭氣地嘟嘴,想告訴薰他認為的朋友意義是什麼的當下,一直等待的護士推著輪椅出現在門口,打斷他們。彌彥可以短距離行走,不過醫院的政策是必須要看著他安全的出院。
「我們的王子準備好搭輪椅到樓下了嗎?」護士問。
「還沒,」彌彥回應,「直到大哥哥過來前,我不能離開。」
「等我們回家,我讓你打給劍心,」薰對他說,「但現在我們得走了,我們不能讓每個醫院的人等我們,他們可能會需要把這個房間讓給另一個生病的小男孩,而且,我留了個驚喜等你。」
「是什麼?」
「如果我告訴你,就不算是驚喜了。」
很顯然這句話的吸引力不夠。
「我不想沒有等到大哥哥就離開。」
薰嘆了口氣,「好吧,是一組新的美術畫具組,你在玩具雜誌上看過的,記得嗎?你最想要的那組。」
「有含特殊的粉筆嗎?」
「是啊。」
「等我們回家,我可以玩嗎?」
「當然。」
美術畫具組終於成功擄獲彌彥的合作,但當他們將他推出房外,他看起來還是不太願意,「如果大哥哥來了,我們不在這裡怎麼辦?」在電梯中,他問。
「他知道你住在哪裡,彌彥-kun。」小操回應。
薰忙著看她太過熟悉、關閉的電梯門,有時她內心很難相信自己不用再跑醫院,她和彌彥可以過著正常的生活,一想到她與弟弟往後可以走向光明的未來,內心不禁激動起來。
「今年夏天你打算做什麼?」護士問彌彥。
「我要和我的大哥哥一起去放風箏。」他大聲說。
薰幾乎要發出宏亮的呻吟聲,尤其是當伯父捏住她的手臂。她可憐的弟弟就如同她一樣,內心離不開劍心,而伯父認為她應該早點對彌彥說出實情,但薰無法堅持阻止弟弟,也不願刻意扭曲記憶,劍心是他們兩個得要一起慢慢淡忘的事。
電梯停到了一樓,發出噹的同時,門開了,護士將彌彥推出電梯外繞過轉角,薰正幫忙解開伯父拿著的氣球,以免被電梯門夾到。
「大哥哥!你在這裡,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弟弟興奮的吶喊聲充斥著整個大廳,讓薰的心幾乎要跳出胸口,她走過轉角,看到劍心正走入醫院內,手上拿著另一束氣球和玩偶。他彎下腰,向彌彥擁抱後送上禮物,對他說著他看起來多麼好,他是多麼高興他能回家。然後他站直身,雙眼凝視薰。
那一瞬間,大廳內所有的聲音似乎都消失。
「嗨。」她勉強說出。
「嗨,」劍心吞了口氣,「還好嗎?」
薰換上燦爛的微笑,「非常好,除了其中一科,我考過所有的科目,但幾個星期後我可以補考,這次我應該能輕鬆考過。」
「那很好。」
「露古達的契約如何?他們簽了嗎?」
「簽了,也收到了。」他走向她,然後停下來雙手插在口袋內,「謝謝妳邀請我來。」
「沒問題,彌彥一直想見你,他真的很想念你。」
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一個問題,是否只有彌彥一人想念他,但薰覺得那只是她個人的幻想。
「如果你願意,彌彥可以坐你的車。」她說。
「非常樂意,」他從口袋內抽出雙手後,鬆開自己的領帶,「妳願意和我們一起嗎?」
薰微微感覺到伯父皺起的眉頭和小操對他們投過來的注意,她清了清嗓子,勉強目光看向他們,「不,我和伯父、小操坐一起,跟在你車後。」
「好吧。」他說。但他沒有轉身離開,只是站在原地一直看著她,彷彿在等待任何可以用手臂摟著她的機會。
「等一下見。」她說,很驚訝的感覺他內心或許也同樣擁有如她一樣潮水洶湧的情緒。
(開玩笑,他喜歡的是巴。)當他們步到他的車子旁,她故意對他保持距離。

.... 。 ...

彌彥第一個回家的星期很煎熬,現在只剩下薰一人,沒有醫院固定的醫生和護士幫忙,她感到害怕與孤獨。如果彌彥的黃疸變嚴重,她沒有注意到怎麼辦?或是她沒注意到其他徵狀怎麼辦?有時她盯著弟弟太久,想著弟弟的皮膚是否變黃,是否有任何排斥反應時,看得連視覺都模糊了。晚上更糟糕,薰經常一身冷汗嚇醒,擔心彌彥在睡夢中走了,她偷偷走進弟弟的房間,趴在他床邊,直到看見他胸口規律的起伏,才鬆了口氣,躡手躡腳回到自己的房間。
第一個星期劍心打了幾次電話,第二個星期卻只有一次。
薰很想和他說話,想對他傾訴內心對彌彥的憂慮、想慶祝彌彥莫大的進步、想知道劍心的生活如何。但他從來不和她說話,如果她接起電話,他的答話非常簡潔,然後與彌彥談完話後就掛斷,而她也不願意撕開舊傷口。
「妳為什麼不先行動,打給他?」小操在她重考神經解剖學的前一晚問,她正躺在沙發上。彌彥坐在沙發前的地板上看著動畫電影,兩人都大吃著小操帶來的玉米片和蘇打水、糖果、冰淇淋和附近轉角的麵包店買來的蛋糕。
「因為打電話解決不了什麼。」薰堅持。
「可以幫助妳渡過彌彥回家後這段過渡時期。」
「他已經回家三個禮拜了,過渡期就快過了,彌彥的狀況很好,幾乎快要恢復正常,我內心的恐懼也消退中,並開始相信未來一切會轉好,所以妳看,沒有理由打給他啊!」
「當然有,」小操喝了一口蘇打水,玻璃杯撞到發出叮的一聲,「拜託,妳懷著他的孩子,劍心愛你,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我看到了那天彌彥出院時,他看著妳的樣子:完全赤裸裸的渴望,連傻瓜都能看得出來。」
「誰沒穿衣服了?」彌彥問,從電影開始後,第一次拉開注意力。
薰坐在舊椅子上皺起眉頭,然後重新調整她從臥室搬出來的枕頭,「沒人沒穿衣服,彌彥-kun,你想要吃爆米花嗎?」
彌彥嘴裡已經塞滿比薩和蘇打水,他搖搖頭。
「看看,現在已快九點鐘了,小子,該上床睡覺了,我們能不能關掉電視,明早再繼續?」
「薰─chan,我想看完剩下的,」彌彥抗議,「我可不可以晚一點睡?」
現在是夏季,薰最後的補考是到明天下午,他們沒有什麼理由明日需要早起。
「好吧。」她和緩說。
彌彥熱切地把注意力拉回到電影上,薰降低音量,「如果他在乎我,為什麼他打給彌彥時,不和我說話?」她問小操。
「因為那天出院時,妳沒有給他任何一絲希望,每一次妳們兩個有機會接近時,妳就好像把他視為瘟疫一樣跳開。」
「我不想談論這個。」
「說吧,薰,給他一個機會放下巴。」
「他沒有要求這樣的機會。」
「但是妳愛他。」
「我有彌彥、要上學,我很高興自己的生活方式,為什麼妳要忘記這些?」
小操聳聳肩,撕開一個冰淇淋三明治的包裝,「我喜歡他對待彌彥的方式,他總是談著彌彥、想念他,我覺得你們兩個很適合。」
「他不想要我。」
「我認為妳錯了… 總之,我遇見我的真命天子了。」
薰幾乎把一直抱在大腿上的整碗爆米花打翻,「妳說什麼?」
「我戀愛了,我們這個星期五約會。」
「妳在哪裡認識他?對方是誰?」
「他拿著幾個破雞蛋到收銀台,我找了一旁的工作人員幫他,然後他就邀我出去。」
薰在座位上移動,試圖想藉著電視僅有的昏暗光線看清小操的表情,「他是誰?」
「名字叫四乃森蒼紫,比我大一點,他邀我星期五出去吃飯,然後他希望我能看他教學,他是某個道場的教練。」
「聽起來很有趣。」薰一臉欣喜,為很少約會的小操,現在出現不在乎她嬌小的身材、野蠻的脾氣,能看穿她真正內心價值的人感到高興。
「他離過婚,有一個快兩歲的孩子。」小操主動說。
「妳很會應付孩子。」
「是啊,我也是這麼想。」
薰笑了起來,「也許下一次換我為妳買婚紗禮服。」
小操將垃圾食品推向一旁,重新躺回原位,「只是第一次約會,薰,還沒到教堂。」她說。
但薰可以聽得出來,小操比以往都還要高興。


  1. wewe2013/6/23 下午9:41
    "孕母"倒數中...突然覺得很不捨...
    這陣子因為有"孕母"和"人斬之戀"的陪伴,告別周休的心情,至少還帶點期待.

    不知道大家會否很想念去年的劍心真人版電影?至少我會. 去年的真人版電影,我也進戲院捧場了3遍.仍覺得意猶未盡...一直想著要買正版DVD收藏.

    佐藤健去年底應邀來台出席電影試映會時,我的舊東家受電影公司邀請,也有出席那場試映會.當時我就在想,真人版電影的電視播放版權會落在誰家?通常對日片關注度很高的電影台非緯來莫屬,但東森近年也開始搶食動畫片劇場版的市場,不過,我想緯來電影台受邀出席電影的首映會,買下真人版電影版權的機會很高.

    果不期然,受邀的前東家真的和佐藤健很有緣,或者說和電影導演很有緣(因為佐藤和導演在台大紅的"龍馬傳"就是緯來日本台播出的),"浪客劍心"的真人版電影確定由緯來電影台買下.

    而緯來電影台去年暑假播出幾部叫好叫做的電影,創下不俗的收視佳績後,今年再接再厲.暑假檔這個電視台的收視率兵家必爭之季,緯來電影台也要推出浪客劍心的真人版的電影了,預計7月中旬的周日晚間9點.

    我不清楚大家是否已經知道這個消息?但基於對劍心的喜愛支持和對電影的想念,也要幫買進電影版權的前東家宣傳宣傳,我忍不住想跟大家分享這個消息.預告片已經可以在電視上看到(CH63),附上網址如下:
    http://movie.videoland.com.tw/
    點選周日電癮院也可看到預告.

    哈!電影如果7月中播出的話,孕母差不多也近尾聲,看完電影剛好接同人小說,那個晚上,滿滿的都是神劍,光想像就很興奮,也充滿期待!

    我知道現在網路下載就可以看到,但電視播出畢竟代表的意義不一樣,收看的感受也不盡相同.真的希望大家如果家裡有第4台,那晚又沒事的話,可以把遙控器轉到63台,支持一下神劍真人版的播出.雖然大家的收看,未必會完全反應到收視率,但至少對買進版權的電視台而言,可以當作參考的標準,包括以後對該導演或演員的片子,或是以後神劍重播的時段和次數,這都會是一個參考值.

    很久沒留言,一上來就廢話一堆,還是請大家支持吧!
    回覆
    1. Kamma2013/6/24 下午8:43
      wewe 好久不見 :D
      別擔心,"孕母"雖然就要結束,但還會有新的好文上架~ 就像劍心說的: 這不是結束,是開始。對吧?!

      聽到每周能讓大家減輕一點monday blue很高興(其實一開始都是周末更新,後來每次都是最後才拚命趕完稿,就變成這樣了)

      其實日本出正版DVD時,我就拖朋友幫忙買了耶XD 之前紗還有分享MOD也有播
      緯來日本台會播當然也很高興 可惜我家沒第四台.....
      只好去男友家看囉,哈~

      上次聽紗說電影版續集確定會拍了 等到下次台灣上映時
      再來邀約一起看吧! 上次和大家一起看果然超開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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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幕: 傷痕
2013-06-24

「她還好嗎?」劍心坐在辦公桌後,盯著時鐘在電話中問自己的母親。
現在已是十一月,自從他把彌彥送回家後過了近五個月,戶外的樹葉開始轉色,氣溫也越來越涼,薰也唸到第二個學期。
神啊,他很想見她,他以為自己對她和彌彥的感情可以隨著時間逐漸淡去,卻似乎變得更強烈。
「你每次打電話給我,都問我同樣的事,」他的母親抱怨道,「你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去問她?」
他不能,之前他就停止打電話給薰,因為每一次他和彌彥說完話後,就越來越渴望聽到薰的聲音,「這樣是最好了。」
「對誰最好?」
不想要老話重談,劍心忽略母親的問題,「妳到底願不願意告訴我他們的情況?」
「薰早上的孕吐沒了,學業也很順利,高荷醫生認為懷孕過程一切正常,而彌彥現在就像其他在學校的孩子一樣正常,」母親回道,「我認為他應該差不多正常了。」
看吧?!彌彥很好,薰再次恢復正常,他們並不需要他。就在他剛要掛電話時,他母親開口,「但彌彥還在問你,知道嗎?」
劍心閉上眼。一開始,他想保持與彌彥友好的關係,但他很快意識到他做不到,如果這樣下去,他就無法在孩子出生後與他們切割乾淨,如果無法切割乾淨,就表示他與薰之間會一起照顧孩子,而這聽起來就像是擁有一個真正的家庭。不行!他不能與他們之間有任何關係,這樣對過去的妻子就是不忠誠。
「什麼時候你才會告訴我為什麼你和薰會分開,劍心?這五個月來我清楚認識了薰,她是個非常好、聰明、年輕的女孩。」
過去好幾次,母親問過他同樣的問題,劍心總是用他們太過草率就結婚,後來才發現不合的理由,但這理由母親從未相信過,他也知道就算到現在她也不相信,所以他決定告訴她實話。
「我仍然愛巴,在我內心裡,她就好像仍然活著、陪著我,有時轉過身,我內心還會期待可以看到她。」
「遲早有一天你必須放手。」
「我知道,只是很難把這些年我們一起度過的回憶拋開。」
「你和薰之間認識很短,如果有機會,也許你也可以和她一起擁有同樣美好的回憶。」
「這對巴是不公平。」他要如何向母親解釋,曾經與巴承諾過的話,現在卻要對另一個人說的感覺?!
「你相信巴愛你嗎,劍心?」
「我知道她是。」
「那你怎麼可以認為她會希望你獨自一人度過你的餘生?」
「我怎麼會相信她會希望我像愛她那般,去愛著另一個人?更何況,我怎麼可以把另一個人擺到內心第二個地位?」
「沒錯,這就是為何你要放開心胸讓自己接受愛,而且不要去比較愛情的差別,這永遠與巴不一樣,薰和巴是不同的兩個人,兩個人都很好,沒有什麼背不背叛的問題。」
那為什麼他會這樣覺得?
「如果你不能與巴一起生活下去,你會希望她孤獨一人、痛苦地度過後半生嗎?」母親問。
「當然不會。」
「那你認為自己有比她更體貼寬容嗎?」
母親的話讓他當場楞住,過了一會兒他才回答,「沒有。」
「那你應該已經找到你要的答案了。」

.... 。 ...

接下來的星期六,劍心站在一堆自己〝所造〞的雜物前,然後彎身將眼前的紙箱封箱。他整理了巴的東西,儘管母親曾主動表示要幫忙,但他選擇一個人面對。
該是時候了。最初在葬禮過後,他就已經把她剩餘的個人用品裝箱放到地下室,但這還是不夠,除了他家人希望留下來當紀念品之外的物品,他移除了裝飾品、照片、去年結婚紀念日她送給他的畫、他們一起看電視時,蓋在膝上的毛毯等等,另外還有隨處可見、會勾起回憶的書本、飾品、甚至一些家具… 在他想要展開新的生活之前,他必須把他對巴的感情放下來,為了做到這一點,他必須先遠離這些能讓他想起她的任何物品,或許,甚至是賣房子。
「嘿,你搬家卻不告訴別人?」左之助問。他從敞開的大門走入,那是劍心為了將箱子搬到車上最後一趟所打開的,當他看清劍心在做什麼後,點著頭讚許,「很好,夥伴,做得好。」
劍心輕笑,左之助幾個月前就告訴過他應該這麼做,只是他沒用心聽進去,「幫個忙如何?」
左之助把其中一個較重的箱子搬到他的後車廂。
「你打算把這些東西送到哪裡?」
「除了照片和畫之外,其餘全部捐給慈善機構。」
「那些呢?」
「我會把它們放到地下室與其餘的東西放在一起,等我決定要賣房子時,再來考慮要怎麼處理。」
左之助砰的一聲將後車廂關上,「怎麼突然改變主意?」
劍心聳聳肩,內心也知道這個轉變是突然的,「我想這就是大家所說的,時候到了。」
「和薰有關嗎?她打過電話了嗎?」
「沒有,我相信她已經忘記我了。」
左之助一臉懷疑的樣子,「她是你的妻子,還懷有你的孩子,這應該讓她難以忘記。」
一想到薰挺著肚子的模樣讓他內心漾起奇特溫暖的反應:佔有欲、保護欲與渴望見到她,他想用自己的雙手去觸摸薰的肚子,想要將她擁到自己的身前親吻她、輕輕擁抱她的肚子。
他渴望孩子已經很久了,而且這個孩子非常特別,因為是薰所生的,這是否表示他也想要她呢?
「她只是在彌彥生病時比較脆弱而已,至少我曾短暫陪過她,」他刻意壓下振奮的情緒,「我們當時只是比較困惑,就這樣。」
左之助將手插在腰間上,「如果事情結束了,那你不會介意我打電話給她,對吧?」
劍心丟給左之助兇狠的目光─ 如果他膽敢拿起電話的話。
面對那對琥珀色瞳孔的雙眼,左之助仍大笑出聲,「對一個聰明的人來說,你掙扎如何處理薰的事有點久,」他說,「但我相信最後你會找到終點的。」
在內心深處,劍心知道自己已經比左之助預期的還要接近,他只是希望一切還未為時已晚。

.... 。 ...

薰瞟了一眼在廚房牆上的時鐘後,將杯內的柳橙汁一飲而盡,「謝謝妳過來幫忙照顧彌彥,我得出門了,要不會遲到。」
「妳約幾點鐘?」小操問,幫彌彥倒了一碗燕麥片。
「八點半,我和妳說過這次要照超音波嗎?」
「妳說過?有什麼問題嗎?」
「不,這只是例行公事,現在已經是二十四週了,高荷醫生想確認寶寶是否有正常發展。」
「妳會問醫生寶寶的性別嗎?」
薰是很想知道,但立刻拋開這個想法,她必須盡可能與肚內的孩子保持距離,其實她已經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做得到,孩子出生後交給劍心…
「我想把這個保留成驚喜,」她從包包內翻出鑰匙,「我應該可以趕得回來,如果沒有,彌彥學校是從七點到兩點。」
「我知道學校的位置,幾個星期前我開車帶他過,記得嗎?」
薰是記得,儘管小操大部分的時間被四乃森蒼紫佔去,小操仍是她的支柱,幾乎每個週末都來幫她。
「妳要去哪裡,薰-chan?」彌彥問。
薰輕吻了他的額頭。
「去看醫生。」
「寶寶要出來了嗎?」
薰微笑,「還沒,彌彥-kun。」她曾試著讓自己的弟弟了解,因為劍心只有一人,所以往後會讓寶寶和劍心一起生活,但彌彥並不這麼想,他想要和寶寶、劍心一起生活。
不幸的是,薰內心深處其實也希望如此。
「妳今天有課嗎?」小操問。
「星期五我只有一堂實驗室,我可以趕去接彌彥回來,」薰給了好友一個擁抱,「如果玄齊伯父打電話過來,幫我問他是否會過來,已經好幾個月了。」
「沒問題!」
「那我走囉!」薰穿上黑色孕婦裝,匆忙從客廳出了前門,一頭撞上某個擋路的東西,她晃了晃,要不是有隻手臂摟住她,讓她貼上溫暖的胸膛,她早就跌在地上。
「劍心!你在這裡做什麼?」眼前好久未出現過的畫面和觸覺讓薰忍不住想雙手緊摟他的脖子,告訴他不要離開。
不過,她並沒有蠢到讓自己重回半年前的自己,她後退一步,對方的視線停在她的肚子上,那終於變得圓滾滾、能明眼看出懷孕的跡象,然後他緩緩抬起目光至她的臉,表情含著一種薰害怕說出口的情感。
「我只是想要看妳。」
她壯著膽露出笑容,讓自己恢復後將正門關上。現在她最不希望的是讓彌彥聽到劍心的聲音後,開心地蹦蹦跳跳跑來迎接,她必須在他打亂她們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生活前甩掉對方,「我很好,彌彥也是,你呢?」
她希望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沒那麼急促、慌張,他伸出手,就好像被她的肚子莫名吸引住,但她再次退後一步,他垂下手。
「還好而已。」他承認。
「但願我有什麼能幫忙的地方,但現在我真的有急事,我得走了。」
當她試圖想繞過他身旁,他抓住她的左手臂,將手掌舉起來查看她的手指,然後他皺起眉頭,「妳沒戴結婚戒指。」
不是指責,他說出這句話就好像缺了戒指代表了很重要的意義,但薰並不想去猜測這句話的意義或者是他為何這麼久才來在意戒指。
「我不知道你為何會買那戒指給我,我們並沒有真的結婚,不是嗎?」她笑了,就好像戒指對她不代表任何意義,但事實上她把戒指收起來的理由,是因為她無法移開對戒指的注意力,然後想起他。
「我想這是見仁見智的問題,」他緩緩說,「在法律上我們已經結婚了,只剩下生活上的實現而已。」
薰的心跳漏了一拍,但她不願看他的眼,有多少個夜晚她躺在床上想著這些無法入睡?「而我們都知道最後一次的事情,我認為最後剩下的只有離婚而已。」
趁自己還未瓦解、還未說出真正的心情之前,她必須要離開。她掙脫他的手,快步走向自己的車,內心希望他能配合就這麼離開。她的生活好不容易恢復正常,不願對自己的幸福下賭注,不想再嚐到該如何對彌彥解釋為何劍心不想要她們。
「薰,等等!」他說。
但她舉起一隻手打斷他,無論他要說什麼,她都不想再聽了。至少,她的理智這樣告訴她,她的心可能隨時都會碎掉。
「我真的要遲到了,」她喃喃說,「我得走了。」

.... 。 ...

劍心把雙手插進自己褲子內的口袋,看著薰將車子駛到馬路上。
該死,她看起來好漂亮,烏黑柔亮的長髮用緞帶綁成了馬尾,臉頰的顴骨顯得更加突出,豐滿的嘴唇,水藍色的大眼… 他突然覺得她比過往還要吸引他,知道自己當初選擇了她是最正確的事,現在他真的很希望,當初是用自然的方式讓她懷上他的孩子,總有一天他一定會做到,那麼他們會有兩個、或許三個以上、整屋子的寶寶… 如果薰願意給他機會的話。
在這一點上,看起來仍然是有希望的。
身後的大門開了,他轉過身看到彌彥站在門口。
「我告訴過小操我聽到了。」他說,但他沒有像過往般衝向他,他就好像他姊姊一樣,小心翼翼地看待他。
他傷害了他們兩個,現在他只希望能用自己的一生去彌補他們,「我一定要看看彌彥-kun。」
「你去哪裡了?」
小操出現在彌彥身後,劍心用點頭對她打過招呼後,把注意力拉回彌彥,「我想你可以認為我一直在忙著整理,但現在全部都好了。」
「整理什麼?」
他輕笑,「我把一些舊的東西搬回原本屬於它們的地方。」
「你都弄完了嗎?」
「是的。」他很後悔讓彌彥產生了不信任感,想念他之前的直率,知道自己要把過往努力掙回來。當然他毫不懷疑這可能比說服薰還要困難,然後他記起薰曾經用那充滿感情的聲音坦白她對他的愛,不知道他是否還會有機會再次聽見同樣的話。
「你站在這裡的事實有代表什麼意義嗎?」小操問。
劍心看著身後,薰開車在街道遠處消失的地方,心中想著但願他剛剛把車停在她身後,而不是街道上,「這還有待觀察。」
「如果你還不確定,現在是離開的好時機。」
不,他很確定,他已經花了六個月確認了,「我不會去任何地方,現在只剩薰怎麼想。」
「這樣的話,她正開往醫院去照超音波,」小操微笑,「如果我是你,那是我不會想錯過的。」

.... 。 ...

劍心沒有刻意去找高荷醫生的辦公室,他知道她預約的超音波室位在與辦公室同一棟樓的一樓,因為他曾帶著巴去過那裡。
推開用白色字體註明的玻璃門,他環視大廳尋找薰,她不在,所以他走到櫃台,查看今日所有已登記過的客人姓名表。現在時間還早,名單總共有八名,薰是下方屬來倒數第二個。
桌子後,小姐按著嗡嗡作響的影印機,然後轉向他微笑,「有什麼需要幫忙嗎?」
「我是緋村劍心,我的妻子來這裡做超音波,她希望我能一起陪同,」他微笑,「對不起,我來晚了。」
「沒問題,緋村先生,我帶你進去。」她走向打開通往後方辦公室的門,劍心跟在她身後,走到一角放著抽血等儀器、牆上掛著投影幕的暗房,螢幕上正顯示著一個小小胎兒的影像,劍心可以看到它小小的手和腳,彎曲的背部,以及圓圓的頭,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鼓動的心跳。
他看著游在薰子宮內的寶寶出神,那是他的寶寶、他們的寶寶,眼前的景象讓他眼眶突然噙滿淚水。
他快速眨眼,嚥下突然發乾的喉頭,努力拉回自己的理智,一個大男人不能哭,至少不能在公眾場合,除了巴離開的那晚,他已經撐過了兩年了,但這… 又與以往不一樣。
「緋村太太?妳的先生來了。」小姐低語。
薰錯愕的目光停在他身上,劍心原本計劃要說出口的話突然忘了,他只是看著她,知道自己要對她說出實話,卻又害怕自己會無法接受拒絕。
「劍心?」
他的名字說出她的疑問… 他到這裡做什麼?但她猶豫了一下,好似能感受到他的脆弱,或者純粹是她自己些微的反應。
當她沒有堅持要他離開,他往前走向拉開上衣的她,被用魔杖般的儀器貼在她肚皮的桌子邊,「嗨。」他簡單地說,撫摸她的頭髮。
她閉上眼,向他伸出手,並不是推開,而是將他手掌貼到她的臉頰上。
劍心感到喉頭一哽,就像快要窒息。
「你想知道寶寶的性別嗎?」操作員問道,專注著自己專業的工作,完全無視劍心和薰之間正在強烈交流的情感。
「劍心?」薰問,「你想知道嗎?」
劍心點著頭,因為他說不出話來,屏幕上的圖像開始改變,操作員檢查著寶寶身體各部位,一開始,他看不出要看些什麼,所有的影像不是灰色就是黑色,但他突然能清楚看到寶寶臀部和腿部之間。
不需要任何人來告訴他,他將要有一個兒子了。

.... 。 ...

當他陪著薰走出醫生的辦公室外,他告訴自己,要慢慢來,給她時間。
她已經允許他一同看超音波,這就表示是個好的開始,而這個振奮對他來說,幾乎超過生命中所有的事,他曾經為自己與巴的孩子感到興奮,但那時他覺得懷孕只是理所當然的事,現在他理解生命是多麼短暫和寶貴,如此重大的意義,他對此有著全新的敬意。
「你太過安靜了。」薰說。
劍心點點頭,他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內心的感覺,但他維持原本社會對男人的預期,所以他一直保持著沉默。
「我不喜歡妳開這台老車。」他說,因為這句話比起要對她說出他是多麼感謝能遇見她、她對他是有多麼重要的話要來得簡單。
她驚訝地挑眉,「你剛剛才知道你將會有一個兒子,第一句話卻聊我的車?」
「這不安全。」他解釋。
她笑了起來,「那麼,在我成為一名成功的小兒科醫生前,我還得繼續靠它呢。」她打開車門,將包包放進車內。
「妳要去哪裡?」在她還未坐進車內,他問。
「我今天必須去實驗室。」
他把手伸進自己的口袋,將車鎖匙放入她掌心內,「開我的車,這樣我感覺比較好。」
她一頭霧水皺著眉,讓他感到不自在,「發生什麼事,劍心?」
「沒事,」他清了清嗓子,「我只是希望妳今晚能和我一起出去,我的意思是,一個先生應該能和自己的妻子約會,對吧?」他給了她一個充滿希望的笑容。
她臉上露出不確定,「我不這麼認為,劍心,我認為自己還沒辦法和你成為朋友。」
「我不是要成為朋友的意思。」
她研究他的表情一會兒後,搖搖頭,「不,我還沒有準備好處裡任何感情糾葛,我才剛把彌彥和我恢復到正確的軌道上,我需要繼續前進,不再回頭,至少過個幾年。」
「幾年?我明白妳為何會這麼說,薰,但這次不一樣了,我不一樣了,我─」啊!管他要怎麼解釋,太多說不清,他低頭對薰就是一個吻,薰推開他,但那只是徒勞的掙扎,他根本不把這當一回事,特別是他已經感覺到她柔軟的唇,直到他能品嚐到她。
他感覺自己正在同時飛翔與墜落,接下來他才發覺到她已經在他的懷抱內,他們的寶寶在他們之間;最初是個溫柔的開始,然後變成了可以燎原的激情,就算再怎麼緊抱、再怎麼親吻,他卻毫無滿足,他想要被她淹沒,永遠知道她是屬於他。
不遠處傳來的高跟鞋聲將劍心拉回了事實,他們正站在日光照耀明亮的停車場正中央,他打斷了吻喘息,目光離不開薰通紅的臉頰,感覺有如和地球一起自轉… 她也一定是同樣的感覺!他知道的。
「和我一起回去。」他低聲說。
薰表現很茫然,她對他眨著眼,然後緊閉上眼,「不要這樣對我。」她低聲說。
將車鎖匙塞回到他手裡。
「只要妳告訴我,妳還愛我。」他說。
她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當她再次開口,他知道出口的話對她有多痛苦。
「不,你走開,別再回來。」
然後,她上了車,轟隆隆的離去。


  1. 兔崽子2013/6/24 下午11:59
    喔喔喔~~母親大人萬歲!!!劍心你個死腦筋的!!!還拿著理智死撐…唉呀唉呀…兔崽真是愛死這篇的左之了,如此簡明扼要的一句話就可以讓劍心面對自己了,幹的好啊!!!

    跟曲折一樣……劍心「又」拋下薰了……劍心請加油!把薰追回來吧!貌似劍心應該還有一幕多一點要努力!(笑) 看這麼多文了,兔崽只對劍心在第七集裡離開薰的理由可以深深嘆息後坦然接受,其他大部分的理由怎麼老是讓兔崽想巴劍心的頭?(以兔崽的身手也是巴不到的)
    兔崽還是挺喜歡這篇文的,三幕之前都是歡樂的很~(轉)

    不知道Kamma殿下次要介紹什麼有趣的新文~真是令人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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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愛情
2013-06-30

「我離開囉!」當天下午,左之助朝劍心辦公室內探頭。
劍心從整理文件的辦公桌後抬起頭,手中正考慮要帶那一本回家,「星期一見。」
左之助對桌上打開的公事包挑眉,「我不相信你準時下班,今晚你約誰了?」
雖然薰拒絕見他,但他可不會這麼輕易放棄,尤其在那個吻之後。或許她口頭上拒絕他,但她的肢體語言卻完全是另一回事,「另有安排。」
左之助給他一個質疑的目光,「怎麼了?整個下午你都在微笑。」
「我有一個兒子了!」劍心簡單說,他知道他笑得就像個小男孩剛得到一亮全新的卡車玩具,但就是無法克制內心的得意。
「兒子?」左之助走入辦公室內幾步,將手擺到劍心的椅背上,「薰打電話了?」
「不是,她今早去照超音波,我陪她一起,」劍心將雙手枕在腦後,雙腳在腳踝處交叉,閉上眼重溫記憶,「我看到寶寶了。」
「值得嘉獎,」左之助笑了,「還有其他嗎?」
「譬如?」
「你和薰之間怎麼了?」
劍心做了個鬼臉,坐直身子,「這還需要一些努力。」
「但可以被解決吧?」
「但願如此。」
「走吧,我跟你一起走到停車場。」
「不,你先走,我還有個電話要打,」劍心猛然拿起電話撥了薰的號碼。
當彌彥回應時,左之助停在門口邊。
「哈囉,小子,我是大哥哥。」
「嗨,大哥哥!」
「你在做什麼?」
「沒做什麼。」
「你姊姊在哪裡?」
「在廚房,她在煮味噌湯,是我最喜歡的。」
「很好,但記得把肚子留一點空位給之後的爆米花,好嗎?今晚我想帶你去看電影。」
「薰-chan也一起去嗎?」
「沒有,只有我和你。」
「噢,我明白了,」左之助輕聲說,「你想利用那個小男孩接近薰,耍心機噢。」
劍心微笑著用專業的口吻,「不,我耍真心。」

.... 。 ...

「薰-chan,薰-chan!大哥哥打電話!他想帶我去看電影!我可以去嗎?拜託,薰-chan!可以吧?!」
「什麼?」薰將裝著味噌的盒子放到流理台上,「你說什麼,彌彥-kun?」
「大哥哥剛剛打電話過來。」
「他打了?」她是聽到電話鈴響,但她以為是伯父或小操打來的,他們常常打來和彌彥開心的聊天,做夢也沒想到這次會是劍心,尤其是今早她還告訴他:離她遠一點。
「我能去嗎?」彌彥又問了一遍。
薰搖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新的狀況,「讓我和他談一談。」
她把從馬尾散落出來的髮絲順到耳後,一把抓起遠端的話筒,「劍心?」
「嗨,薰?」
聽到他的聲音,薰的肚子好像跳水後翻了三圈,她到底要變成怎麼樣?
「彌彥說,你想帶他看電影?」
「如果沒問題的話。」
彌彥在薰的身旁跳上跳下,一臉期待,「拜託託託,薰-chan。」
「你沒想到要先問過我嗎,劍心?」
「好讓妳可以先拒絕我?」
薰嘆了口氣,她以為叫他離開,他會理解這也同時表示遠離彌彥,看來她應該要說得更具體些。她避開弟弟壓低聲音,「你不該隨自己高興,對我們的生活想要就要、想走就走。」
「這次我不會再離開,」他爽朗地對她說,「事實上,今晚我也不回家了。」
驚訝震住薰的背脊,「你不會?那你要去哪裡?」
「我要留在妳家,讓妳先知道一下。」
薰的心猛烈地撞擊肋骨後停下,她努力反抗想要敲擊胸口的動作,好讓心臟再次跳動,「我會把客房準備好。」
「不用麻煩了,我會陪妳一起睡。」他說。
然後是掛斷聲與單調的撥號聲留在她耳邊哼唱。

.... 。 ...

薰才不在乎劍心是否會過夜,最後一次那件事之後,他是這地球上最後一個可以相信的男人。
但她洗了個香澡,刮了腿毛共兩次,還使用了帶有香草與茉莉香味的昂貴乳液,這些全是為了自己,當然!她可是每次洗完澡都會使用… 只是一年好像才用一次吧?
門鈴響了,彌彥衝過去應門時,薰假意正全神貫注在一本小說上,事實上,她已經閱讀前三頁好幾遍,卻仍然不知道書本到底寫了什麼東西,她實在太緊張了。
之前,如果說她有一半的心在後悔沒有和他去看電影,現在他出現後,她的後悔指數還要再乘上十倍,他看起來有如一塊巧克力布朗尼一樣誘人:身穿一雙破舊的牛仔褲與一件粉紅色polo衫,緋色的長髮在頸間綁了個飄逸的馬尾。
她想起那結實的身子緊貼自己的感覺,貼在自己嘴唇上的觸感,充滿飢渴、溫潤,以及火熱。
該死的賀爾蒙激素,她默默的咒罵著。
「妳確定不想加入我們的行列嗎?」他問,溫柔的微笑誘惑她的原諒以及信任感,「不錯的電影、新鮮的爆米花,或許之後再加個冰淇淋聖代?」
冰淇淋聖代幾乎中了她的死穴,但薰搖搖頭,她需要時間來穩住自己搖搖欲墜的防禦,劍心不是一個很好拒絕的對象,當他們回來已是深夜,而在夜晚裡想像他的存在對她更加困難,或許接下來的兩個小時,她應該出門到五金行店一趟,幫自己的臥房買個大鎖。
「好好玩吧。」她說,對雀躍的彌彥給了個擁抱。
彌彥揮手道別後,迅速拉起劍心的手往前帶隊。
「我們很快就會回來,」他說,傾前在她耳邊低語,「如果有機會,妳可以找出那件妳曾在新婚之夜穿的絲綢睡衣嗎?」
薰乾嚥著,低頭看著自己圓鼓的肚子,她敢打賭現在的身型比以前大了兩倍,可是一等到他們離開,這個想法毫無阻止她翻出那件睡衣。她站在鏡子前,拉著米黃色的衣服比了好幾次,卻怎麼也找不到看起來會更好看的穿法。
不幸的是,其他較性感的內衣,其中包含前一段婚姻所留下來的,沒有一件穿起來能看,現在的她沒有腰身,體重多了十五到二十磅,這麼多的重量在她嬌小的身子上更是非常明顯,胸部又… 嗯,胸部是另一回事,過去這三個月內她已經大了兩號尺寸。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對不?因為除了老阿嬤牌的睡衣之外,她才不會穿其他的,這樣才能清楚讓劍心看出,自己和他那心儀久違的巴比較起來,她只是個惹人厭的胖阿嬤,然後他會再次逃回原本住的小山丘上。
比起懷著期待的心情,讓他早一點拒絕她,深知自己完全沒有吸引力的想法,為何會比上一次感覺更糟?!
寶寶此時在肚裡扭動,薰苦笑著說,「我不是怪你,」她溫柔地撫摸肚皮說,「只不過是你爸爸,每次都讓我感到抓狂。」
抓狂的喜歡,她承認,但只對自己承認。

.... 。 ...

電影播放時,劍心單膝跪地來撐起彌彥,一方面讓他可以高出前排的觀眾看得清楚,一方面喜歡自己被當成大哥哥的感覺,他花了六個月想忘記薰和彌彥,但完全徒勞無功。
現在他相信他們註定要成為家人,曾有的痛苦與孤獨將因此結束。
螢幕上的動畫人物開始唱歌,彌彥睜大雙眼,全神貫注的閃閃發光。
小孩子還是比較容易討好,劍心默默希望薰也能像彌彥一樣接受他,她曾經對他坦承對他的愛,卻被他狠狠回絕,這絕非容易被原諒,但他會堅持直到能挽回她。
他突然不耐煩地瞄了一眼手錶,很想趕快回家爬入薰的床,想要感受他渴望已久的擁抱、親熱…
「大哥哥?」電影演到較輕鬆的部分時,彌彥微微轉身面向他問。
「嗯?」他回答,腦中仍然想著薰。
「為什麼玄齊伯父叫你是笨蛋?」
劍心微笑,「我猜要贏回信任的不只有你姐姐一人!」

.... 。 ...

「我的天,他回來了。」薰拉著電話線,穿過客廳到窗邊偷看。
劍心車頭燈閃瞎了她的視覺幾秒,然後引擎聲停了,燈也熄了。
「是他,噢!糟了!我該怎麼辦?我還沒去五金行店。」
「冷靜,」小操說,「妳不需要鎖,嘖,妳需要的是鎮定劑。」
「妳在開玩笑吧?我必須保持頭腦清晰,他說他今天要留下來,我知道如果他不進我房間,我一定會去夜襲他的。」
「薰,聽好!你們都結婚了,沒什麼好拒絕的理由,很明顯這次劍心回來,他已經準備好更深入的關係。」
「可是我看不出來… 如果我再次把他嚇跑了呢?當他靠近或親吻我時,他讓我很想說些…」
「說什麼?」
「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可怕事情,某個我從來不知道的話。」
「像是?」
「像是,我比自己更愛你;像是,我想生你的孩子、替你洗衣服、擦背、洗衣服。」
「喂,這叫可怕?我對蒼紫說這些,他高興死了。」
「不!這讓劍心知道他並沒有對我有同樣的感情,他不會願意讓我買窗簾去攪亂巴原本的裝潢。」
「我認為告訴他妳真正的感受是正確的,至少妳對他坦承,至少他能了解你,事實上,我很佩服六個月前他沒有佔妳便宜。」
「小操?」
「啥?」
「如果我希望他對我佔便宜呢?」
「妳說妳穿老阿嬤牌的睡袍,聽起來沒那麼飢渴吧。」
薰能聽到兩人接近的腳步與彌彥說話的聲音。
「我要掛了。」她對話筒小聲說完後掛上電話,內心想著對方開門前是否還有時間衝回臥室,現在她穿著睡袍,裡面只有一件白色絲緞長袍,這太明顯了。
門鎖傳來的聲響告訴薰劍心仍保有他的鑰匙,不需要為他開門,那麼她要躲回臥房內了?!她奔回走廊,然後想到讓他找到躲在被子下的她是多麼懦弱,她可是現代化女性,不是嗎?性感、成熟,她可以像個成年人處理這種狀況。
清了清喉嚨,她打開燈,看著劍心與彌彥進門微笑。
「嗨,薰-chan!」彌彥飛撲向薰的懷抱,讓薰措手不及,她往後退一步,彌彥的衝勁讓她的胸襟開口變大,劍心的目光馬上被裡面的白色蕾絲給吸引。
他微笑,「這不是那件絲綢睡衣,但我覺得我會更喜歡這件。」
「這是法蘭絨布,表現上看起來像蕾絲而已。」薰勒緊腰帶說。
「這樣啊…?!」
薰感到臉頰發熱,暗罵自己意志的薄弱,「我只是隨便穿而已。」
「是… 妳要看彌彥睡覺還是我來?」他走近問,氣息依稀像綠薄荷口香糖。
牽著弟弟的手,薰走回浴室監督彌彥刷好牙,然後他們回到臥房,彌彥換好睡衣、做完睡前禱告,薰花了點時間為他念了一本書,現在離平常的就寢時間晚了,她內心偷偷期望劍心在等待她時已經先睡著。
另一方面,如果他真這麼做,她又想拿刀砍他。
當她替彌彥闔上房門時,注意到劍心仍在客廳裡看新聞,他看到她站在走廊時立刻關掉電視。
「我已經把客房內的床換上乾淨的床單了。」她說。
「噢…」他站起身,牛仔褲的外觀格外吸引目光,但薰假意沒有注意到。
「如果需要什麼,再讓我知道。」
「是。」他朝她走向走廊。
她突然感到喉嚨發乾,舉起一隻手想阻止他太過接近,「我要回房了。」
「但妳說如果我需要什麼,要讓妳知道,事實上,我的確少了樣非常重要、嚴重到影響性命的東西…」他拉過她的手,將前兩根手指貼到自己的唇邊,親吻薰指尖敏感的地方後再舔過。
「是什麼東西?」她勉強說,溫熱的觸感在薰的腦海中引發聯想,呼吸加快。
「妳…」
「但… 這裡有彌彥,我不認為... 我不認為這樣是對的─」
他已經近到伸出手臂可以摟住她,他將她拉向自己,然後手探到她睡袍的衣料內,表情正經地輕撫她的肚子,一面疑惑地看著她的反應,「妳有我的孩子。」
「是,」聲音細如耳語,「但彌彥就睡在走廊的另一邊。」
「妳是我的妻子。」
「我知道,但─」
「結婚的夫妻同睡,我不認為這對彌彥是個問題。」
 他低下頭輕吻薰的頸間,一路輕啄到她耳邊,「啊… 好香,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幻想過有天能擁有妳…」
他的話有如烈酒灌入薰胃中的火苗,如果他再碰她一次,她可能會融化在地板上。
他抬起頭掀開她長袍的衣襟欣賞,「從未看過這麼漂亮的畫面,」他說,「妳是我的,緋村薰,我們永遠會在一起。」
〝在一起〞這個詞比以往任何時候聽起來都好聽,薰忘了自身的恐懼與自我意識,從劍心的表情來看,她可以看出他是認真的,不論是否懷孕,他們彼此對對方的吸引力都是相同的。
她拉近他的頭擁吻,雙手伸入他的髮絲內讓他可以更靠近,感受到他的溫暖與力量,她將身子緊緊貼緊他,已經不需要等待了,因為他們已經等待夠久了。
她的不耐傳遞給他,他將她掃入懷內,抱著她穿過走廊到臥房後,置於床上扯下睡袍,「妳怎麼能比之前還要更漂亮?」他低頭隔著衣料用唇輕輕逗弄她的胸口。
「我不會說我愛你的。」她脫口而出,雙手握拳,像是溺水的人緊抱唯一的救生圈說著。
「什麼?」他停下正在扯掉兩人衣物的動作,然後看著她的臉。
「我不會再對你說我愛你。」她固執地重複一遍,對上他的眼。
他瞇起眼接起挑戰,一手順著胸部的弧形握在頂端上,薰咬著唇忍住,感覺他移開的手有如被突然剝奪了空氣。
他笑了,「哦,是嗎?」他低聲說,小心翼翼讓薰仰躺下來,「那我只好繼續直到妳承認囉!」

.... 。 ...

劍心一早清醒。
這是自從巴走後,他再次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自在與放鬆,他原以為對薰做出承諾後內心會湧上自責,但奇怪的是,現在他只覺得幸福而已。
薰依偎在他身旁,在他的臂彎中沉睡,一頭亂髮的模樣讓他忍不住彎起笑意。薰真的很惹人憐愛,熱情、溫柔、性感,他比以往感覺還要更愛她,昨晚他不知道對她說了多少次,隨著身子的動作一遍又一遍在心中默念,直到過了高潮,她喘息著說出同樣的話。
之後,他捧著她的臉,親吻她的雙眼、鼻子、嘴唇,還有他絕不再傷害她的承諾。
「你笑什麼?」薰睜開眼,抬頭看著他。
劍心用一根手指沿著她的臉頰輪廓繞圈,「妳,昨晚。」
她羞澀地回應他的笑容,「我從來沒經歷過像昨晚的事。」
「很完美,因為妳是完美的。」他吻她,雙腳與她光滑的雙腿纏繞的感覺又讓慾火開始燃燒,不知道彌彥醒來之前是否還有時間,不過應該沒有。
「你昨晚說你愛我,」她撐起手肘說,「真的?」
他捏了捏她的鼻子,「你怎麼會問我?我都對妳說了一百遍了。」
「我只是想知道這句話真正的意義。」
雙手滑到她的背後,他將她拉近,「這表示我們是一家人了,意味我們一起擁有彌彥、這個寶寶,晚上我們輪流為我們的兒子餵奶、換尿布─ 如果我決定讓妳幫我的話。」他用逗弄的口吻,對她微笑。
她挑眉,「我會替寶寶餵奶,所以你要對我更好一點,你會比想像中的還需要我。」
「我已經遠遠超過想像還需要妳,」他承認,「我愛妳,緋村薰,我很高興妳是我的妻子。」
薰微笑回應,但片刻之後,她的笑容消失,開始咬著唇。
「有什麼不對嗎?」他問。
「我們不需要住在你的房子吧?」
他輕笑,「不用,我打算把房子賣了,直接在這裡買新傢俱,至少等妳完成學業之前會住在這裡,這樣彌彥也能留在同一所學校。」
「嗯,聽起來很有趣,我從來沒有整修過房子。」
「那我覺得妳應該來好好研究一下。」
「我們可以一起挑選,更有趣、性格的裝潢。」
「哦,不!」他呻吟,「我已經可以預想到未來的週末被水泥、油漆給佔滿。」
「不錯啊。」
「只要妳給我多一點鼓勵。」
「一定會有的,」她伸手梳過他的頭髮。昨晚她扯掉他的馬尾,現在全散在肩上,「在那之前… 你會留在這兒嗎?」
「每一個夜晚。」
她伸出雙手捧住他的下巴,「你變好多,知道嗎?是什麼讓你對我改變心意了?」
他用鼻子對她的脖子搔癢,親吻她的耳際,「我從未改變過想法,薰,我只是把有些東西捨棄而已,這樣感覺很好,妳不認為嗎?」
她點點頭,但雙眼再次蒙上一層陰影,「你應該知道我多麼想成為一名醫生,對吧?你不會預期我放棄吧?」
「我不要求妳放棄任何事,或許除了幫人抄寫的打工之外,我覺得為寶寶和學校忙碌之間,重新裝潢老房子和應付一個每分每秒都想向妳撒嬌的丈夫,應該不會再有剩餘的時間,對吧?」他再次讓她仰躺,親吻她的肚皮,從肚臍一直到胸口間。
她玩著他的頭髮,手指圈繞著髮絲,「這我不確定噢,那些繁瑣的打字時間可能很難放棄。」
「是嗎… 我覺得妳已經可以和它說再見了。」他一手貼著她的胸,身子壓到她身上,「彌彥通常什麼時候醒來?」
「七點。」
劍心察看自己的手錶,「該死,已經過七點了。」
薰輕笑,「我們可以叫他先看動漫,」她建議,「或者,如果我們能保持安靜,他會晚起。」
他將臉依偎在她的頸肩,深吸一口氣,含糊不清地說,「我喜歡妳的思維方式。」
就在他想回應她的邀請之前,電話響了。
擔心鈴響會吵醒彌彥,兩人在匆忙間互相撞了頭,薰笑著退後,揉著前額看劍心接起電話。
「喂?」
沉默。
「哈囉?」
「劍心,是你嗎?」
「媽,妳在星期六早上七點打給薰做什麼?」他問。
「我只是想看看,她是否需要我幫忙看彌彥,好讓她能多幾個小時讀書。你又在那裡做什麼?」
「我現在住這裡了。」他對薰眨了眨眼睛,心想或許這回應會讓母親嚇一跳,但母親表現很平靜。
「你總算清醒了。」
「有時我有點遲鈍。」
她笑了起來,「我剛剛聽到薰的聲音?」
「嗯,她想對妳表示感謝─」
「薰-chan,大哥哥?」彌彥問,他的聲音從緊閉的房門傳進來。
薰跳下床換衣服,劍心嘆了口氣,「─叫醒彌彥。」
「我可以帶他出門一天,讓你們多一些獨處的時間。」他母親說。
劍心走下床,穿上自己的衣服,「不,我們很感謝妳幫忙照顧,但我們今天已有別的計劃了。」
「我們有了?」薰開門讓彌彥進來時,將目光轉向他。
彌彥從姐姐身旁衝過去,雙手抱住劍心的腿,「你還在這裡!」
「我還在這裡,孩子。」他邊說邊弄頭髮,「我不會去其他任何地方。」
「我們今天打算做什麼?」薰再次問。
「我們要去放風箏。」
「風箏?」薰重覆,「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
「無所謂,我想要放風箏。」
「就像我的夢境一樣!」彌彥大喊。
「只會更好。」他承諾。

.... 。 ...

薰站在她的梳妝台前凝視桌上的首飾盒,現在她感覺身體有如氣球一樣輕盈,每當想到劍心以及他對她溫柔熱情的示愛,笑意就是停不下來。他們最初的關係可能只是交易,但她覺得自己好像在這場買賣中佔到優勢,因為他,醫生救了彌彥;因為他,她比想像的還要快樂。
她幾乎要感謝前夫拋棄她的事實,過去幾年的生活是很艱難,但她和彌彥已撐過暴風雨,最後在旅途上找到美麗的彩虹。
或者,這只是個開始?
轉過側身,她審視自己懷孕的報告微微笑著,我們就要有一個兒子了,我們要一起將他和彌彥養大。
「薰,妳要走了嗎?」劍心從客廳走出來喊。
當她出臥房時,劍心和彌彥早就忙完準備去公園野餐的便當,兩人都很心急要出門,只有她太過從容。
「我馬上就到!」她翻出首飾直到摸到一塊柔軟的天鵝絨小盒子,打開後她凝視自己的結婚戒指良久,覺得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美麗,這顆鑽石曾是劍心慷慨的象徵,但現在是他感情的永遠象徵。
她將戒指套入自己的手指上。


  1. 兔崽子2013/6/30 下午11:16
    雖然這幕非常的火辣辣~兔崽卻忍不住的好想笑啊啊啊~~薰非常的口嫌體正直XDDDD 還故意沐浴齋戒(??)穿蕾絲……薰只差在自己身上綁個蝴蝶結當成禮物放到劍心嘴邊了嘛!XDDDD

    老媽果然洞悉真相,超喜歡老媽的那句:「你總算清醒了。」劍心再不清醒,兔崽都想拿平底鍋去攻擊他了!!!!

    從頭到尾兔崽的嘴角都沒有放下來,看薰衿持而偷笑、也為了他們終於能幸福而笑。
    回覆
    1. Kamma2013/7/2 上午9:03
      那個平底鍋該不會是從魔髮奇緣出來的?笑~
      這兩個彆彆扭扭超久了,有情人終成眷屬,可喜可賀啊!
      那就各位等待最後一話啦~

  2. rockowlet2013/7/3 下午10:38
    哈哈~~~看來原文珍的限制級多了,看到Kamma這樣翻譯的功力,
    我表示我的普通版似乎太普通了唷(挑眉)X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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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幕: 寶寶
2013-07-07

一月份。
「時間到了,你快來接我。」
「什麼?」劍心在另一端的電話,空白著臉看著同在辦公室的左之助。客戶正坐在他對面的椅子前,他的秘書剛剛才打斷會議,說有緊急的事,但薰的預產期還有六個星期,她說時間到了,是什麼意思?
「寶寶要出來了!快點,劍心!」
薰的懷孕過程一直很平順、無事,但現在她恐慌的聲音讓他難以呼吸。
「但這太快了。」
「我不認為我們的兒子在乎這個,他想出來了。」
「哦,天啊,」劍心先站起身、坐下,又站了起來。是寶寶有問題嗎?怎麼會早產?「我馬上過去,薰,妳在哪裡?別亂走,我去接妳。」
她輕笑,「你打算怎麼做?開車到草坪上嗎?我在校園的公用電話旁,圖書館附近,但我可以到走到前面,你常常接我的地方。我想我只是有點緊張,剛剛我一直腰痛,直到疼痛開始變強變快才知道是陣痛,」她的聲音突然轉變一秒,他聽到她喘息的聲音,「我怕我們時間不多了。」
他們曾一起上過產前媽媽課程,劍心知道薰的喘氣意味她的子宮在收縮。
「寶貝,別怕,如果有需要,我會開到草坪上。」
「我在大門口等你。」
他砰的一聲掛上電話立刻奪門而出,幾乎忘了做解釋,最後一秒鐘才脫口,「我得走了,我妻子快要生了!」然後他奔往電梯,內心不斷咒罵電梯運作太慢,但是考慮到辦公室位在二十層樓,只能乖乖等待電梯。
電梯門一開,他就跳入按下一樓的按鈕,目的層一打開,再衝向車子。
薰就如電話中所說的等在大門口,但他可以從她臉上的表情知道有事情不對勁,他捧著一顆狂跳的心臟跳出車,扶著薰進入車內。
「妳沒事吧?」
「希望如此,」她伸手捏住他的手,「快把我送去醫院就好。」
「也許我們可以去大學附屬醫院,離這邊比較近。」
「不行,高荷醫生無法在這邊接生,我已經打過電話了,她說會趕去醫院和我們碰面。」
「如果趕不到怎麼辦?」
她微笑,「那只好請你接生自己的寶寶囉。」
「我們一定可以趕到,」他說,「一定!」
除了有一處施工被延誤之外,今日午後的交通很順利,劍心盡可能在安全的狀況下高速行駛,十五分鐘後車子停在醫院急診的門口。
此時薰正處於陣痛中,她緊閉著眼,雙手握緊成拳頭。
「我們到了,」他溫柔地說,「馬上就回來。」
他跳出車,奔向醫院拿了台輪椅,回來時薰已經勉強起身。
「快坐下。」他攙扶著薰說。
之前上完媽媽課程後,他們在醫院探過路,所以劍心很清楚該往何處走,他帶著薰走下長長的走廊,左轉穿過一組兩扇門,一進入產候室後,朝護士狂揮手。
「怎麼樣了?」護士走近他們問。
「每隔兩分鐘左右會宮縮。」薰說。
「妳的預產期是在?」
「下個月」。
她皺起眉頭,「好吧,在這裡等我,我馬上幫妳找房間。」
幾分鐘後護士回來,帶他們到一處之前曾經拜訪過的分娩室。
「高荷醫生還沒到嗎?」劍心問。
「還沒,你打過電話了?」
「是,她說正在趕來。」薰說。
「很好,」護士遞給她長袍,「換上這件,稍後我再來檢查妳的子宮頸,妳的羊水破了嗎?」
「沒有,這樣是好事嗎?」
「如果我們想要拖延寶寶出生,這是好事。一旦羊水破了,就不可能停止,但我不確定高荷醫生會怎麼決定,她或許會讓妳繼續,妳現在是… 只有三十四週?」
「再過個幾天就是。」
護士點點頭後離開。
劍心幫助薰換上長袍後坐到床上,「如果太早,醫生應該會幫忙安胎,」他說,內心期望可以說服自己和薰沒什麼好擔心,「就算寶寶早產也沒問題,我的意思是早產兒並不少見,不是嗎?」
薰因為陣痛而用力深呼吸,當痛稍稍減緩,她拉著他的手,親吻他的手掌,「我從來沒見過你這麼緊張,」她說,「放心,沒問題的。」
他點點頭,但已經太過緊繃讓他無法放鬆,「要不要我請護士找麻醉師來?」
「不用,記得我們想要自然分娩嗎?」
他微笑,「我以為妳可能會改變想法。」
「也許我會,」她說,對他露出一個悔恨的笑容,「但現在還沒有。」
「彌彥要怎麼辦?」他看了一眼手錶,「再二十分鐘,他就放學了。」
「剛才我在學校有打給小操,她說她會幫忙去接他。」
「妳打電話給妳伯父了嗎?這樣他知道要趕來。」
「還沒,如果你願意,你可以打電話給他,但我不確定他是否願意理你,他仍然深信你對我不是真心的。」
劍心笑了起來,「有一天他會相信的。」當他有一天變老、頭髮灰白的時候,他想著。
他趁護士對薰檢查時,離開打了電話後,再打給自己的母親。
「他們都在路上了。」他對薰說完,檢查的護士正好回來。
「妳的子宮頸已經開到6釐米,」她告訴薰,「就這一點,我想高荷醫生應該不會想停止。」
「我聽到有人叫我名字嗎?」高荷醫生穿著便服走入房內,一旁的護士快速協助惠批上藍色工作服,「現在感覺如何?」
「我需要有人幫忙推一把。」薰忍受又是一陣宮縮,氣喘吁吁地說。
高荷戴上橡膠手套,再次檢查,「看來比想像中還要快,給我一張椅子,並準備好病床。」
「你不打算阻止?」劍心問。
「不,已經太晚了。」
護士推出椅子讓給高荷,並調整了床鋪,讓高荷可以更容易輔助薰。
「我想要用力了。」薰哀痛道。
「不行,」高荷警告,「子宮頸還沒全開,我不希望造成妳撕裂傷。」
薰咬緊牙關,劍心知道宮縮又開始了, 「我要生了!」她又說了一遍。
高荷迅速檢查薰的子宮頸,「等等,再忍個幾下,薰。」
「寶貝,妳可以做得到,」劍心努力想扮演好陪產的角色,卻從來沒有在生活中趕到如此無助、沒用,他的妻子躺在床上受苦,他朝思暮想的寶寶卻提早六個星期出生,他的兒子會不會有問題?這樣會健康嗎?
突然,鮮血從薰的下體湧出,彷彿被打開的水龍頭般,從醫生一臉驚訝的表情來看,這應該不是正常現象。
「我們需要輸血!」高荷對護士咆哮,「還有去叫麻醉師過來,她在血崩,我們要動手術。」
劍心呆愣地看著眼前的那灘血,醫生的話迴盪在他腦中,這是什麼意思?薰應該沒有危險吧?恐懼有如針般刺穿他的心臟。
哦,神啊,求求你,不要再發生了。
其他的醫生和護士很快趕至房內,眾人皆忽略他,直到高荷大喊,「誰把他帶出去,我要盡快把產婦送到手術室。」
劍心忽略高荷,緊握薰的手,內心全然脆弱、驚恐。
「劍心?」薰抬頭看向他,眼神充滿茫然的痛。
神,不要!不要是薰!
「我愛你,」她低聲說,「不管發生什麼事,永遠記得。」
「薰,別離開我,我不會放開妳!」
但其中一名護士拖著他的手臂,在薰還未回應前把他拖出去。

.... 。 ...

三十分鐘後,劍心的母親趕到,與劍心一同在醫院的大廳裡等待。
「發生什麼事了,兒子?」當她一見到他,她問。
劍心讓母親擁抱自己,緊倚著她良久後,才離開她的擁抱, 「她血崩了。」
她擔憂地皺起眉頭,「醫生怎麼說?」
「什麼都沒說,有一名護士一直出來說沒問題,卻沒做任何解釋。」
「那寶寶呢?」
「我不知道,他們決定要剖腹產,因為是緊急情況,我不能跟她一起進去。」
母親的眼眶滿是淚水,縱然母親不斷安慰他,但他聽不進去,他的思緒回到過去他與前妻在醫院的最後一日,醫生們告訴他,他們無法同時挽救巴和他們未出生的孩子,他必須要在兩人之間選擇,或是同時失去他們,最後,他痛苦的發誓,絕不讓自己再次受到同樣的傷害。
但他錯了,現在他彷彿重新回到那一天,他知道,如果面臨再一次的抉擇… 他會選擇薰。
他不明白人的愛情能有多大的容量,但他知道薰與巴對他來說是同樣重要的份量,現在她是他的家人,他不斷祈禱不要失去她。
「緋村先生嗎?」
眼角瞥到護士,劍心一手梳過頭髮站起,內心害怕的糾結,「她還好嗎?」他問。
她微笑,「你太太現在已經穩定了。」
他閉上眼,緩緩呼出空氣,「我兒子呢?」
母親拉著他的手緊握。
「雖然他整個人脹紅、情緒激動,但一切正常,我們剛剛幫他測量,體重有六磅二,對一個早產兒來說並不差。」
劍心簡直不敢相信,他站在原地呆看著母親,幾秒鐘後才回過神問道,「我可以看看我太太嗎?」
「醫生還在替她縫合傷口,但你可以先進來抱你的寶寶。」
劍心感覺一個緩慢的微笑蔓延在自己的臉上。
他的孩子,終於,他有了自己的寶寶,還有薰和彌彥。像在雲端上漫步般,他跟著護士走到嬰兒房,就在門口附近一個正在搖動的床內躺著一個用盡全力嘶喊的嬰兒,護士抱起已被緊緊裹住的嬰兒,遞進劍心的懷裡。
「恭喜!這是你的兒子,緋村先生。」
他微笑地看了一眼跟在身後的母親,然後低頭凝視寶寶深紅色乾癟的小臉,聞著他散發出來的一股香味,親吻他圓圓長著短毛的大頭,知道他不再需要害怕。
為了薰、彌彥、以及他的新兒子劍路,他願意付出任何犧牲。

【THE END】
本文之中文翻譯權已經過作者同意
版權為原作者所有,請勿任意轉載

Kamma: 呼~ 翻完了,大家感覺如何呢?由於這是最後一章,我和大家稍微坦白一下有幾個地方我並沒有完全照翻:首先,因應本網站的級別,有些地方被自動修成輔導級,就這一點來說,雖是新的挑戰,但苦差事完成後,不免還是覺得很有趣,尤其這是繼〝曲折〞之後,個人拿捏尺度的新體驗。第二個爆點,其實之前在留言板已經有提過,在原文中薰的前夫其實是齋藤(齋藤迷請息怒),原作者無法了解齋藤的魅力,我想是勉強不來的,就請各位看官大人不計小人過吧!除此之外,Kamma在翻文時,有時會為了語句、故事情節順暢、或為了貼近原著,都會小小修改過,像是本篇文中劍心有兩次出場是把頭髮綁成麻花辮的,但是因為Kamma覺得有點彆扭,就… 假裝沒翻到,這個部分不知為何讓Kamma頗在意呢~ 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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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則留言:

  1. yeah,恭喜劍心正是成為爸爸了!
    恭喜kamma終於翻完孕母了!
    也要謝謝kamma這幾個月來努力,某p雖沒留言,但每個禮拜都乖乖坐等更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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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萬歲!!!終於啊~~恭喜劍心得償所願!!!
    除了「要幸福喔~」兔崽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了!!(拭淚)

    Kamma殿翻譯辛苦了~好喜歡他們之前鬥嘴的時候,也喜歡劍心為了挽回薰的努力!!

    每週一看著翻譯文,兔崽都開心了~Kamma殿加油~期待本週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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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一口氣把《孕母的交易》補完的感覺真令人高興!!我終於能犒賞自己一下了!!Q/////Q
    這篇文很多句子都好經典好想抄起來劃紅線加粗標記(啥鬼)比方說左之助笑著指控劍心耍心機那裡,劍心表示:「不,我耍真心」,好個愛不厭詐!嘖嘖嘖~wwwwww
    感情糾葛的部份描寫得非常精采!特別是劍心跟薰雙方都曾有過一段失敗或痛苦的感情,這讓他們難以坦然接受對方,於是一個時間點沒有銜接好、雙方情緒沒有配合好,很容易就產生「明明很愛他、卻只能傷害他」這種悲劇,這種時候就很想給他們身邊的親友團一一點讚!然後我好想看拿著破雞蛋去收銀台找小操的蒼紫(喂)
    超級感謝Kamma在翻譯時的斟酌!我要是看到麻花辮大概也會無法接受orz辛苦Kamma如此費心將這篇文以中文完美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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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噢噢~ 曉幽highlight到耍真心那一句,很開心啊~
      那邊我的確考慮滿久該怎麼翻譯,突然靈光乍現就蹦出來了~ 說實在,要我提筆寫篇自創文可能都寫不出來,果然不同語言文化,有可能會激發出不一樣的東西~~

      麻花辮那個,第一直覺就會讓我想到很女性化
      不過剛剛想到鋼彈W裡的迪歐就沒這個問題
      所以應該還是因為太迷戀劍心的馬尾
      無法想像成其他的模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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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謝謝kamma的翻譯!
    真的好喜歡這個作品!
    嗚有點捨不得它結束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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