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動作、言情 明治 劍薰
風稍來了初秋的候語,蕭瑟的味道似乎增添了一點寂寞環繞在微光薄霧之中。
在送走左之助離開日本的翌日,一早的神谷道場一樣有著揮劍與吶喊的聲音。彌彥一人獨自揮動著竹刀,從揮汗如雨的專注神情抹過一絲落寞,不過很快的,更熱切的眼神從裡頭散發出來。
「彌彥他…也許還不習慣這樣的別離吧?」
薰遞給坐在場邊的劍心熱茶後在他身旁坐下。
「唔…像他這般年紀的少年,總是成長的特別快呢!別太擔心,薰殿。」
劍心微笑的看著,接過薰手中的熱茶。
望著劍心的笑臉,薰突然覺得,雖然嘴上講的坦然,但其實自己也才理解沒有多久,也許我也像是彌彥這般感受吧!不然怎麼會看出他眼裡的傷感?可是,彌彥似乎比我還多了一份堅強,儘管寂寞,但是我還是感受到了他想變強的信念,在汗水與吶喊之中的那股燃燒的熱情…。
輕啜了一口茶,來自岐阜縣的茗香讓劍心滿足的呼了一口氣。
「嗯…似乎有熱鬧的要來了。」
「…嗯?」
「劍心你剛有說什麼嗎?」薰才剛從思維裡回神過來,就聽見…咻!竹刀敲擊的碰撞聲。一個人影快速的從眼前掠過,手裡握著竹刀往彌彥的方向揮去。
「混蛋!這麼久沒見怎麼還是一樣弱阿!?看我塚山由太郎怎麼收拾你!」
雖然臉上吃驚,但是反射動作立即回劍檔下的彌彥:「你…?!你這貓眼混蛋!」
不理會後方兩人打鬥的叫囂聲,劍心走向道場門口。
「塚山先生…手術成功了嗎?真是太好了。」
「是阿…。」脫下紳士帽,留了一點鬍子的塚山先生對著劍心點頭致意。
「多虧了那孩子,手術後由太郎拼命的復健想要回來變強。所以…儘管只有半年,但醫生說他已經可以自由揮動右手了呢!」
「是嗎?由太郎也很努力呢!」劍心回頭望了望那一陣塵煙密佈裡的兩人,紅色細髮在風中微微飄動。
「不好意思,如果不嫌棄!牌子上的預留可以拿掉嗎?神谷小姐…,不,是神谷代師傅。」塚山先生抬頭望向跪坐在一旁的薰。
「當然!」薰忍不住笑意的大聲回應。
「接招!」「別小看我!」
儘管兩人打成一團,但是兩個男孩眼裡都散發著光芒。
是阿…正因為這不是離別,而是啟程,所以所有的人都會在新的道路上繼續前進,然後朝著下一個目標努力下去。一定要追上…我一定要追上那個背影,儘管現在看起來還很遙遠,但是我不會認輸的,等到下次大家再相聚的時刻,我會與你們一同站在一樣的地方…。
強烈的日光衝破了清晨的霧氣,遠遠地,聽到了初展鵬翅的鷹,高聲啼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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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往常一般,劍心在打掃完後神情愉悅的在井邊洗衣,身後的神谷道場裡傳來熱鬧的喧囂…?疑?喧囂?怎麼不是練劍應該有的呼喝聲…?
劍心無奈的放下手邊的衣服走進去,看到的也是如往常一般的三人亂鬥…。
「哎唷…等會在下還是去做個飯糰吧。不過衣服還要拿去曬…嗯,只好趕快了。」語畢,劍心搖搖晃晃的又走出去了。自從上次好意勸導結果反而遭受魚池之殃,這次是說什麼也絕對不靠近了。
「我說過不要亂出一氣的揮劍!這樣對你的手會產生太多負擔,由太郎。還有彌彥,你不要一直言語相激!怎麼還是跟一個小鬼一樣!」薰忍不住大聲喝斥。
「醜八怪你還不是一樣,脾氣這麼差,小心臉上長皺紋!」雖然鼻青臉腫,彌彥還是那伶牙俐齒的回嘴反擊。
「唔…你這傢伙!看我怎麼教訓你!」薰怒無可忍的持竹刀對著彌彥當頭揮去,卻早已被彌彥神速閃過「哈哈~你已經打不著我啦!」趁著彌彥洋洋得意,由太郎伺機後頭給了他一棒。「蠢材你露出破綻啦!」三人就這樣你來我往的纏鬥數十回合…終於…在薰筋疲力盡後,暫停了。
雖然每天打打鬧鬧,不過…薰看著停止亂鬥,卻開始認真作起十字交叉的彌彥,與不停做著揮動姿勢的由太郎。也許…他們兩個就快要能超越我並且展翅高飛了…,不!對彌彥來說,我現在只是一個陪練的對象了,該教所學的基本上都已傳授給他,在奧義的修練上,甚至是超越了我。而由太郎,雖然只短短來了一個月,不過因為右手的復原度還沒完全,反而使由太郎在左手的修練上日益強健,如今要他左右互換攻擊與防守,都堪稱順心如流…這兩個傢伙,都成長的令人吒舌。薰想到這裡,雖然疲累,不過還是從心底湧上來了一絲驕傲。
唉呀!一停下來就發現自己真是餓壞了!
正當薰想要喊好餓的同時,劍心早已帶著飯團走了進來。
「薰殿,肚子餓了吧?這邊有飯糰給妳。」薰白淨的臉上抹過淡淡紅暈,正待接過劍心手中的飯糰時…修練室的門口突然出現一個人影。
「嗯…您好?請問這邊有人在嗎?」一名青年摸著頭走進了道場。
「疑?這不是新市大人嗎?今天沒有值勤務嗎?」看來是因為道場裡太喧鬧了,訪客的聲音也沒聽到(因為也沒感受到殺氣),劍心回應著。
「不…緋村師傅。」新市話還沒有說完,突然在眾人面前雙腳並攏,腰桿打直,面朝前方做出敬禮動作,大聲的說:
「新市小三郎,今日想入神谷活心流派,在此學習劍術之道,懇請神谷代師傅收留!」
頓時眾人傻成一片,連劍心手上的飯團都掉了一顆…。
此時,最先反應過來的人是彌彥…
「喂!你…你這傢伙怎麼這麼突然…」
彌彥剛講到一半,新市急忙插話,似乎怕再遲了半秒便會讓機會溜走一般。
「是你阿,勇敢的小兄弟!那次與鯨波兵庫的決鬥,是你讓我發現,就算目標如此困難如此巨大,但是只要有堅定的信念、勇敢的力量,即使渺小如我,我也能貫徹我所擁有的意志,還有我想保護大家的心!」
一口氣把話說完的新市,發現剛剛那一番話充滿著高昂的激情,好像跟自己完全搭不上…不免的又抓著頭面紅耳赤的說:「阿…另外我也想好好修練劍術,才有機會能夠考上警察,幫助保護更多的人!就是因為這樣才想當警察的阿。」
劍心微微一笑,對著薰說:「薰殿,妳覺得呢?」
聽到劍心的聲音,薰回給了劍心一個開心的眼神,轉頭對著新市說:「訓練可是會很嚴格的喔!」緊接著彌彥把竹刀靠在肩上,一付實在沒辦法的樣子:「新丁你可要好好努力阿!」連由太郎都帶著肯定的目光向新市點了點頭。
「哎唷…真是越來越熱鬧了呢!」劍心咬了一口飯團說著。
終於,在這個嶄新的時代,即使不再是刀劍為主的天下,劍客精神依舊在這一批未來的主人翁裡,散發光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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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十年九月,鹿兒島。
日暮,赤血紅雲染過半個天際。放眼望去,殘肢破甲隨處可見,雖然不遠處依舊殺聲遍野,寫著清君側的旗幟插在地上卻早已斷了半截…。
在城山,負傷的西鄉隆盛見大勢已去,命身旁的大將-別府晉介斬下自己的頭顱,直到最後一刻都要做最後的武士,隨後他便面朝東方仰天跪坐。就在此時,遠方卻忽然竄出一個身影直奔而來…
滿身浴血的神谷越路郎大喊著:「將軍萬萬不可!這是您辛苦開創的新時代,怎麼可以就這樣隨意的破壞它、隨意的放棄自己的生命!」
臉上熱淚盈眶的別府晉介被這大喊聲給一時楞住,刀鋒落在西鄉頸邊就已緩下…,未料身旁的竹林後有人出了聲:「別府大人,沒想到西鄉將軍最後的遺言您竟然也不甚看重,是因為自己的貪生怕死?還是對這場敗仗讓武士族永遠顏面掃地而感到怨恨呢?如果將軍不死給你活擒了,我想明治政府也會安放個位子讓你好生過活吧?」
別府晉介聽完這番話,沒待這人聲音再起,便在幾秒間揮刀舉落…,西鄉隆盛的頭顱飛向草叢旁,一代維新英傑的生命就此殞落。隨後數聲槍響,政府軍的流彈擊中別府晉介的胸膛,倒下時的那片粘稠,落在神谷越路郎的臉上…。
「阿…阿阿!可惡啊!」神谷越路郎驚怒的往竹林衝去,忽見刀鋒一閃,隨即跳開,原本的位置被削去了數十支竹桿。暗處人拿著一把青色鋒芒的詭異長刀緩緩走出,此時痛苦的神谷越路郎心中思緒百轉千回…。
不知道在東京的小女兒是否平安?自明治元年歷經伏見、鳥羽戰役的摧殘,刀劍無眼,不管殺人或救人伴隨的都是生命的逝去…,我苦心創立的活心流派是要在新時代保護人的活劍術,為了我的理想,也為了她的安全,我自她幼小便嚴格訓練她,更重要的,告訴她我的理念我的希望…。
可是,我現在做的卻是與我的信念相互違背之事,就算活心流劍術精闢,但我手裡拿著的利刃卻無法讓人活命。這愚蠢的戰爭,悲哀的士族…,大家都是為了要在新時代生存,卻走上了敵對的道路。連西鄉將軍也…
「鏗!」刀身交錯,神谷越路郎橫刀擋住長刀鋒利的攻勢,沒暇細想的他只得凝神應對,此人劍術似乎平平,雖然知道剛剛害將軍自殺的元兇其實是他着實令人悲憤,但是我更應該將他拿下好讓政府知道實委…。
神谷越路郎臉上的表情變化從頭到尾這人都看在眼裡,此時他緩緩出聲:「你很掙扎吧?很痛苦吧?明明是不想殺人的,可是你們的新政府卻高舉著和平要你殺人…。有沒有覺得自己很骯髒?很污穢呢?有沒有很矛盾?很挫敗?」
「…!」神谷越路郎心中一驚,怎麼這人一開口被能把話刺入心底最深處?突然的這個迷惘,馬上就讓神谷越路郎險些傷到左肩。
那人揮劍的流暢度好似他在戰鬥中說話是習以為常,繼續說著:「但是你還是參予了這戰爭,有牽掛的人吧?嗯?不然就算逃走或躲起來想必政府也找不著你的…,我想想…是個女的?也許是女兒?」
「…」招數已經有點混亂,神谷越路郎在擋下兩刀後,呼吸慢慢變的沉重,情況似乎不妙,我應該要迅速結束這場戰鬥,可是越不想聽,耳朵卻聽的越清楚…,彷彿心神都凝聚在他的話語裡。
「唔…你是個劍客吧?喜愛研究劍術吧?但是來到這裡卻與你所有的一切都背道而馳,傷感嗎?沉痛嗎?恨嗎?讓你體會這一切的是你相信的未來,相信的明治政府,你接受嗎?女兒在等你回家吧?為了她,你否定了你自己的一切,踏上末路,喜歡嗎?這樣的世界?哈哈…我喜歡你現在的眼神了。」
「你說夠了嗎?」神谷越路郎一個激動,將刀揮砍的動作放的太大,眼看立時是收不回來的,情急之下隨刀勢扭轉身形,卻還是被對方刺入左胸下方。
對方得手後迅速跳離一丈之外,臉上的笑容開的好像嘴角都裂到眼睛一樣。細長的雙眼看著神谷越路郎,那個眼神好似在表達他是在享受般的詭譎。
神谷越路郎手捂傷口,但止不住的鮮血卻從指縫中潺潺流出…,突然眼神一陣暈眩,心想若是失血也太快了吧?不會是中毒!?
「你…刀上有毒!?可…可惡,你這樣稱得上是士族嗎?」口吐一口黑血,神谷越路郎現在心中卻滿是女兒的面容…。
那人笑了笑:「我從沒說過我是士族。」染了血的青色長刀,血色慢慢的暗成了刀身的青色。「我只是喜歡…激發人心最有趣的地方。當你的黑暗越深,我就越想把你心理隱藏的通通挖出來,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嗎?」他把刀甩了甩,滴落在地上的不是血珠,而是青綠色的液體。
「待在西鄉隆盛的身旁真的是很有趣,原來一個英雄的成就越深,他的黑暗也越深,讓他瘋狂的結果就是造就了這場戰爭。阿…這真的是…,讓我胃口大開阿!」那人舔了舔嘴唇。
「呼…呼…」神谷越路郎覺得氣力慢慢抽離了身體,可是心中的掛念卻越來越大。原先的雜亂情緒早已渺若雲煙,而他的目瞳也越來越堅定明亮。
「好了,我差不多也該動身了!雖然你沒有將軍那麼有趣,不過我還是給你一刀解脫吧!因為你現在的眼神我看了討厭。」話說完,這人便雙手持刀飛奔向前,刀從神谷越路郎的頭頂落下…
『神谷活心流奧義‧止刃』,神谷越路郎用最後的力氣使出手臂止白刃,那人反應不及,青色長刀瞬間給奪了去,接著使出『奧義連擊‧抄刃』,反握的刀柄重重衝擊到那個人的喉頭,僅僅一擊那人已然昏厥。不過同時,因為手中緊握的刀面鋒利無比,再抄刃使出後也反向將自己的刀砍進了右肩。
癱坐在昏厥的那人身旁,神谷越路郎已經感覺不到痛楚,只是呼吸漸漸不太順暢,他再咳了一口血後,連心臟脈動的次數感覺也緩了不少…。模糊之中似乎聽到了後方軍官跑來的聲音。
數名軍官趕到此地,有的在檢查西鄉隆盛跟別府晉介的屍體,另幾名在捆綁那昏厥之人。軍官扶起神谷越路郎,見他傷重,趕忙揮手叫後面幾人來幫忙,但神谷越路郎搖了搖頭,他用僅存的幾口氣,告訴軍官:「此人是幕後元兇,千萬…千萬不要跟他對話…,他是…心魔…。」還沒能多講些話,神谷越路郎眼睛已閉上。
阿…雖然我很悔恨,我很不甘…好不容易來到的新時代卻不是想像中那樣。不過我最後並沒有因為那人的話而瘋狂,沒想到最後,什麼理想什麼信念,都比不過在我心裡所掛念的那張笑臉阿!她可愛而純真的面容,讓我從亂世中的疲憊與迷茫找到歸宿,我最愛的女兒--薰阿,妳要好好的平安長大,對不起…爸爸沒能回去陪妳,可是將來…一定有人能守護妳溫暖的笑容。所以…所以不要哭泣,妳一定會很堅強。
一八七七年,九月二十四日。
西南戰爭結束。
一年後…,往東京的鄉野小路上。
幾名高級警察身配長劍,謹慎的選擇人跡罕至的道路走著,隊伍中間是一名全身用斗篷蓋住,雙手被手銬扣上的神祕人物,從他的步伐中聽的出腳上有鐵鍊敲擊的細碎聲響。雖然看不到臉,但周圍的警察個個神色緊張,因為這名囚犯的細長眼睛,彷彿在告訴他們,他在笑,燦爛的笑…,即使看不到臉孔,卻好像知道斗篷底下的那張臉,笑到連嘴角都裂到眼睛一樣。
隊伍繼續緩慢前行,希望在日落前能到達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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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便充滿活力的神谷道場,在扎實的訓練(包括清潔道場)了整個早上後...,「各位!可以休息了,記得去補充水分。」薰擦了擦臉上的汗水,對著疲累倒地的弟子們說著。
自從那天收了小三郎之後,陸續也有幾位參予過鯨波兵庫之戰的五等巡警前來拜師,整個道場頓時熱鬧了起來。不過因為警察署需要隨時調配勤務的關係,所以訓練的時間還是沒有彌彥跟由太郎來的多。
深秋過後,天空蔚藍的顏色也變得濃厚起來,群山換上的赭紅早已落滿一地,就像是眼前這位赤髮的男子,身上的緋紅上衣隨風揚起…。
「薰殿?」劍心一邊把逆刃刀繫於腰布上,一邊對著薰說話。
「怎麼了嗎?劍心。」薰想著等會一定要好好洗個澡,然後要叫劍心去買今天晚餐的食材。
「在下等會要出門,近日久沒活動身體,感覺渾身不自在。嗯…日落前,在下便會回來,有需要幫忙買什麼嗎?」劍心自從知道自己身體的狀況後,雖然已有二個多月沒有再拔刀戰鬥過,不過身體就是這樣,不管超出負荷或遲滯不動,都會使自己更難掌控身體的變化跟感覺。既然是要做一輩子的劍客,那麼基本的鍛鍊是一定要的。不過都出了趟門,幫阿薰買個東西也是理所當然。
「唔…,那就麻煩你買個豆腐跟鮮魚吧!」薰點點頭對劍心微笑。現在不論劍心想去哪做什麼,我都不會再擔心不安了,自從兩人從京都掃墓回來後…。只是從那次回來後,我們的生活還是一模一樣,這到底是應該開心還是難過?
劍心出門後,彌彥也跟著出門要去赤壁牛肉鍋打工,而由太郎則是要回家幫爸爸處理商務,至於小三郎等人,也因為勤務關係要趕回警視廳。
小三郎在離開之前,特地交給了薰這個月的學習費用,「吓!小三郎你們怎麼給我這麼多!?這是怎麼一回事?」突然看到這麼多錢,薰不免也心慌。
「代師傅…,其實這些錢除了我們給的一些,大部分都是川路總監交待我們拿來的。他是說,之前內務卿大久保大人就跟他說過,如果志志雄事件能有好結果,給緋村先生謝禮是不能少的。不過如果直接拿給他,川路大人也料到緋村先生絕對不會收下。本來還在苦惱此事,但是如今緋村先生的家就是這裡,那麼交給代師傅也是應該的。希望代師傅不要介意。」小三郎抓了抓頭,不好意思的對著薰說。
「那麼代師傅,弟子小三郎有事先走囉!今天警視廳要去東京外境接手一位重犯,調度好多人前去幫忙。不過也奇怪,只不過是一位犯人需要這麼看重嗎?不管如何,代師傅我們明天見!」說完話的小三郎,急急忙忙就跑走了,好像怕是多待一會,薰就會把錢還給他一般,這樣他可不好跟川路總監交代。
「等等…!喂!真是的…。」薰無奈的看著變成小點的人影,心裡默默的對這位永遠的內務卿大人說了聲謝謝。
午後的陽光,稍稍溫暖了進入冬季前的涼意。
薰洗完澡後,舒服的坐在長廊上望著天空,想起和劍心相遇過後所發生的一切,想起自己遠赴京都去找尋劍心,想起緣的復仇以及劍心的前妻緋村巴…,最後想起劍心在巴墓前說的那些話,那句『謝謝、對不起,還有再見…。』。薰摸了摸微微發燙的胸口,劍心的意思到底是什麼呢?雖然我知道…雖然我知道他答應會永遠保護我,可是…。
煩惱的少女忽地使勁搖了搖頭,雙手拍了拍羞赧的紅顏。
不知道為什麼,薰忽然也想起了父親。唔…,好想跟爸爸說,爸爸…,我過的很好,遇到了一位能保護我、給我依靠的人,雖然他總是不將感情輕易表現出來,不過我知道的,遇到他是我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
「嗯阿…!」薰抬起頭,伸伸懶腰後,心情突然好的決定去接劍心一起回來。想想,他應該是在上次鍛鍊的那片竹林裡,就慢慢晃過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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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尚白,不過空氣中卻瀰漫著厚重的氣息,遠處山峰上的藹藹沉雲如同漲潮一般,蟲鳥低飛,紛紛竄過這支沉默的隊伍。
在靠近東京下町的邊境處,當大夥看到快接近與東京警視廳交接犯人的地點,不禁鬆一口氣時,為首的警察隊長卻突然停下了腳步,轉頭對著其他人說:「好了…,應該差不多這裡就可以了。」
大家還愣在那裡,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那名警察忽地拔劍出鞘,劍光閃落,前方的兩名警察已然倒下,後面四名慌亂拔劍,但是因為震驚與害怕的情緒高漲,堪堪接了幾招,就被為首的警察雙雙擊殺。
警察…,不,應該說前士族-隱歧久一,用手背抹去濺到臉上的些許血滴。轉身將那穿著斗篷之人的手銬應聲砍斷,他擦了擦劍上沾染的紅漬,聳聳肩對著那人說:「這樣入鞘的劍才不會鏽蝕,我不喜歡腥氣,會讓我想起以前的事。」
那人饒富興味的望著他,慢慢的將他的斗蓬帽給卸下。看來鹿兒島的警察是怕極了他,那人臉上照著一付鐵製口罩,以防他在路途上跟任何人談話。將口罩拿下後,這人對著隱歧久一說:「是嗎?其實對你來說那才應該是快樂的事吧?」
隱歧久一笑了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似乎快要下雨了。如何?你打算怎麼做呢?」
不理會隱歧久一的問題,那人向四處繞了一下,特別地對地上的屍體有興趣…。「洋劍實在是不怎麼樣。我的刀呢?」
「哼…,你那『青刀長卷』(註一)應該在後面那幾個躺在地上的人身上。」隱歧久一不耐煩的回答著,也許…,他也不是很習慣跟這人談話。
「嘿嘿…,怎麼?瞧你焦躁的,難道我在牢中沒有跟你好好溝通過嗎?」那人拾起地上的長狀布綑,打開來裡面是一把劍柄跟刀身等長的青色大刀。墨綠色的刀面依然有著森森鬼氣,那人滿意的將大刀一揮,斬落腳上的鐵鍊。
隱歧久一眼色微微下沉,對著那人說:「不要再用牢裡那一套跟我說話了,你要知道我們現在可是在同一艘船上,我亦可以隨時把你殺掉。」
「是嗎?我不記得我當初有說過這樣子的話?」那人頓了頓,好似觀察他人臉部表情是習慣動作一般,繼續說著「對吧…?背叛者?應該說薩摩藩的士族,隱匿在政府軍裡討伐自己將軍的人?我跟你說過的,民治政府會好好犒賞你,然後像你這樣的背叛者,後面等著你的不會是倚重而是毀滅。嘿嘿…,在這恐懼的牢籠裡,只有誰先動手的問題沒有誰相信誰的餘地,你…想怎麼做呢?」
「夠了…,不要再說了!」隱歧久一的臉一陣青一陣白,左手緊握著西洋刀的劍柄發狂似的顫抖。穿著斗篷之人用彷彿透視一切的眼神向他望去,說著:「…你唯一的道路就是跟隨我,在你害怕、悔恨與恐懼沒有消失以前…。」
看到隱歧久一情緒不穩的模樣,那人嘴角忍不住勾起。「好了!你現在出發去大藏省吧(財務省)。將這東西教給那個男人,告訴他,來這裡見我…。」隨後,他便交予隱歧久一一個用小布包裹起來的東西。
「…別忘了你說過的。」隱歧久一轉身離去。
望著隱歧久一逐漸沒去的背影,穿著斗篷的那人自顧自的發笑著…。
「嘿嘿,如果你能完成任務的話…。哈哈哈,好了那麼…,久違的東京啊!來看看這次你能帶給我多少快樂吧!」似乎沒有打算履行約定的那人,悠悠的離開了那條染血的鄉野道路。
註一:長卷是古代日本刀種類的一種,其刀身與刀柄等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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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野上遲遲未啟程的候鳥,在管芒前仰後甫的波動下對著蒼空鳴叫,貌似在祈求南飛的同伴,等待牠的猶豫不前。芒花的莫白只有冷風曉得,花絮在空中隨風舞動,將雁鳥的呼喚帶入那片竹林。
在竹林裡,劍心雙目緊閉凝聚心神,剎那間釋放全身的力量,週遭的竹子紛紛感受到他的劍氣而左右搖晃,飄動的竹葉也隨之飛舞碎裂。
「…」
劍心張開他那湛藍的雙眸,看著自己的右手,慢慢從緊握到五指放開。唔…,果然,身體的沉澱感還在…。雖然劍氣依舊,不過那畢竟是來自於劍客的精神力,但若要像往常一樣拔刀使出神速之劍,相同的使力跟手感卻達不到以往的效果…。
「嗯…,也許這亦是在下需要償還的罪吧?」不過…,劍心再次握緊雙手,既然如此,在下更要將身與心配合的緊密相依。唯有如此,才能守護在下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從保護眾人的信念中再次站起,然後在下要繼續守護身邊最重要的人…。
突然的,竹林外不遠處傳來多人的跑步聲,不想驚擾人的劍心,迅速停下了鍛鍊,並在腳步聲之前,先行步出了竹林。
遠方的跑步聲在小路上揚起陣陣塵土,連農家養的雞鴨都飛跳跑開。
劍心一眼就認出後頭的小三郎,微笑打了聲招呼「新市大人怎麼路過此地?」
「阿…緋村師傅,您不要再叫我大人了啦!我可是神谷代師傅道場的弟子,您別這麼客氣阿!」小三郎想到走在前頭的警察們個個的位階都比他還大,不禁耳根子冒紅。
「別這麼說,道場有道場的稱呼,新市大人是保護東京民眾的第一前線,在下是很尊敬的。」劍心將兩手放在紅衣裡頭,兩袖隨風擺盪,左頰的十字傷疤露出淡淡的痕跡。
「疑?會合的地點應該是在這邊沒錯呀?」「不會沿途發生什麼事耽擱了吧?」
「怎麼可能?不是說配置的是劍客部隊嗎?」
前面幾位警察在路口延伸之處騷動著,連小三郎也不免緊張了起來。
他偷偷對著劍心說:「聽說…,這次從鹿兒島那來的重犯,跟當年西鄉將軍自殺的事情很有關係阿!不過,目前為止,幾乎所有進去審問他的警探,都是發著瘋出來的。由於鹿兒島那邊人力吃緊,加上此次有政府高層想親自了解,所以才遠從南方過來,為避免經過人群有異狀發生,還特意避開火車及大道過來的。」
「哦?看來此人並不簡單,知道他是什麼人物嗎?」劍心微微皺眉,當年的西南戰爭他是沒有參予的,不過耳聞過西鄉隆盛會起兵跟他身邊一位人物有所關係,嗯…直覺,小路的前方並不會有隊伍前來。
「唔…,好像是叫…叫什麼來著的…!」小三郎還在歪著頭思索著,前面幾位警察已經準備要繼續上路。
「阿…!抱歉,緋村師傅,我們得先走了,下次在跟你說。」小三郎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看著警察隊伍逐漸遠去,劍心抬頭看了看天空,從山峰奔騰而來的灰色雲霧早已籠罩整個白晝,驀地,細雨落下,天地如同被囚禁在這透明的牢籠之中…。
劍心望著默默不語,掉頭往回家的路走了幾步後,忽然停下了腳步,下一秒卻旋即消失,數十公尺旁的樹叢輕輕的擺盪搖動。而人影已然消失無蹤。
劍心腳下飛快,左手慣性的緊握著逆刃刀的鞘口,因為他感受到一股異樣的氣息,就在前方不遠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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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附近的街道裡。
彌彥捧著赤壁牛肉鍋店要外送的食盒在街上走著,一邊碎碎念「真是的!怎麼突然多了外送這種服務,怎麼看也一定是我的工作,阿…真是麻煩死了,這裡是哪裡阿?」
剛剛出發前,阿燕還特定幫他包好了要送的飯盒布包,並在他出門之前笑著跟他說早點回來…。想到這,彌彥此刻的神情彆扭了一下,唔…還是快點把任務給完成才是。
另一頭,由太郎今下午便早早處理完爸爸交待給他的商務,怎不過也就是寫寫字記記帳,真要和那些商流名士應對起來…,拿著用布包裹起的竹刀走在路上的由太郎,還是覺得去練劍實在。不過竟然都路過了赤壁,那就來和那小鬼打聲招呼吧!
「唰!」「阿…,歡迎光臨!」由太郎一進門,就聽到清脆的少女聲對他打了招呼。由太郎愣了一下,隨後便對著阿燕問說:「那矮子不在店裡嗎?」
阿燕環抱著托盤在原地呆了半晌,才慢吞吞的回答說:「疑?你是說彌彥嗎?阿…你是那時候跟彌彥感情很好的朋友?」
「吓!什麼?怎麼可能!誰…誰說的?」由太郎看著阿燕,有點不可置信的誇張表情。阿燕似乎看出了點痕跡,微笑著說:「唔…,彌彥他去幫忙外送了,你要在這裡等他嗎?」
「哼!原來臭小鬼他落跑啦。」由太郎一副沒法子的撓了撓鼻子,隨後跟阿燕聊了起來「你…,叫做三條燕是嗎?」
阿燕一邊綁起袖子一邊回應:「嗯…是的,那…請問你…?」
「塚山由太郎。」
「由太郎…嗎?很高興認識你。你在這等等喔,彌彥一下便會回來。阿…我得先去忙了…真不好意思。」說完阿燕對著由太郎鞠躬一笑,便步出店門口。
由太郎呆立一下,馬上就跟著阿燕後面開門走了出去「欸…,我幫你一下吧!反正閒著也是閒著。」只見阿燕跑去後頭的水井去擔水,由太郎遂也跟上前去。正當由太郎幫阿燕提著裝滿水的木桶走回來時,彌彥剛好從對面的街道轉角走了過來…。
「吓!」
「阿…!」
「你…這傢伙…!」「唔…臭小鬼你想怎麼樣…!」於是,兩個人又熱熱鬧鬧的拿著竹刀打成一團。在旁邊不知道怎麼辦的阿燕,帶點緊張小小聲的說:「彌…彌彥,他只是幫我提水而已,而且他是要來找你的啦!」可惜,打得火熱的兩人什麼也聽不見。阿燕眼看無法阻止,只好默默的提起旁邊盛滿了水的木桶,準備往店的方向走去…。
由於阿燕分心的提著水桶又望著他們兩個,一不小心就撞到路上正經過的人,木桶的水『嘩啦』一聲,阿燕連人帶水的跌坐在街道上。
「啊…!阿真的是很對不起!」慌慌張張的阿燕正待要爬起道歉,卻完全沒有發現眼前劍光一閃…。
「鏗!」兩支竹刀同時架在那把西洋刀之下,彌彥和由太郎怒視著拔劍出鞘的警察。只見出手的警察冷笑了兩聲…「哼!瞧你們兩個小鬼一旁打鬧,沒想到反應倒是挺快的嘛?」
「喂!你這傢伙真的是警察嗎?只不過是不小心撞到,有必要就動手傷人嗎!?」彌彥率先出口,仔細瞧了瞧,這警察就是哪裡奇怪,不只是他的口音,還有他身上些微的血跡和他的眼神…,嗯…很明顯的,這傢伙一定殺過人。
「哈哈!有差嗎?不管以前是士族還是現在的警察,你們這些民人本來就該閃遠遠的,這臭丫頭竟然還撞到我!算了…,我現在有要事在身,就讓你們爽快點死吧!你們應該要感激我。」
「你…,不是這裡的警察吧!報上名來,我東京士族明神彌彥絕對不會讓你這樣做的!」彌彥一提氣,奮力把西洋刀架開,接著雙手緊握竹刀正對著警察說著。
「喂!豆丁猴子!別忘了還有我,東京府武士族塚山由太郎。」即使是初次戰鬥,便逢強敵,由太郎仍不改本色,硬要與彌彥鬥嘴一下。
「哈哈哈!…好,很好!原來兩個小鬼都是士族,挺有架式的!那我不拿出真武器可對不起你們了!我是隱歧久一,薩摩籓武士族,鹿兒島警察署的劍客警察。你們就好好領教一下…」說完隱歧便從懷中取出另一把武器──是把有著些微弧度,但又比小太刀還要短很多的短刀。
「彌彥…」由太郎好像也感覺到了些什麼,於是對著彌彥出聲。
「唔…由太郎,看來我們要先暫時休兵了。阿燕…,快到後面去!」彌彥的額上滴了一滴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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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彥和由太郎手持竹刀,雙眼緊盯著前方的隱歧久一,此時的氣氛肅殺,任何風吹草動就能引起殺機…。
隱歧左手握著短刀,右手持西洋刀,似乎還可以聽到他碎唸的聲音「要不是我的日本刀給該死的警察署收去了,你們絕對死的會更痛快…。」
彌由兩人屏氣凝神的注視著隱歧,神谷活心流要旨在於防守而不是先發制人,在保護人同時能夠將彼此傷害降至最低。阿燕則在一旁淚如雨下:「怎麼會…怎麼會這樣?彌彥…,他是警察阿!」
「笨蛋阿燕!還不懂嗎?這傢伙早不當自己是警察了!喂,你說你是從鹿兒島來的吧?新市那傢伙今天才說要去接鹿兒島來的重犯,你是從那來的,怎麼沒見犯人也沒看到新市他們東京警視廳的人?你究竟有什麼目的?」
隱歧皮笑肉不笑的回說:「看來你們似乎知道不少事情,那更不能留你們活口了!」話一說完隱歧右手一揮,西洋刀朝彌彥的正上方劈了下去。
「你可別小看我!」彌彥橫劍檔格,料得隱歧手持雙劍,縱使劍可斷物,破壞力還是不比一刀流來的有威力,何況西洋刀的型與質與日本刀差之千里。是以彌彥將竹刀一個右旋便把刀勢解去。
「由太郎!」彌彥喊道。在隱歧身體重心隨著刀勢右斜之際,由太郎左足一蹬趁機搶進,竹刀劍尖直向隱歧脇下刺去,怎知隱歧左手短刀卻忽然鋒芒閃落,由下而上的突刺逼近由太郎的頸口,兩人大驚!
彌彥用力朝由太郎的方向撞去…。「唔…」由太郎驚魂未定,卻只見彌彥左手撫肩,鮮紅浸染了外衣。
「你們好像太小看這柄短刀了…。」隱歧表情冷峻的將短刀在左手轉了幾圈。
「彌彥…!還好吧?」由太郎拍拍衣服重新站起,雖然沒有望向彌彥,但冷靜與勇氣從字裡行間中流露出來。彌彥點了點頭,什麼話都沒有說,於是兩人再度面對著隱歧,少年們此刻如勇者無懼。
隱歧久一微微的冒了些汗,心想著這下可能會有點棘手了。本想迅速了結此事,在東京警察趕來之前,先行潛入大藏省,以一身警察制服應該不至於困難才是。怎料到自己在路上因為礙眼的平民女孩惹麻煩上身。
隱歧久一焦躁的甩了甩劍說道:「下一次就會讓你們死得乾淨!我在不快點就會來不及了。」語畢,隱歧將兩手的長短劍使的白光點點,招招進逼彌由兩人。
彌彥對由太郎使了一個眼神,隨即兩人兵分兩路,這次彌彥攻向使西洋刀的右手,而由太郎則是往左手短刀進攻。「嘿!早料到你們會這麼做!」隱歧右手的西洋刀倏地刺出,刀勢猛烈,不過卻不是對著彌彥,而是刺向由太郎。
「啪咂!」沒想到由太郎將竹刀一個反身回擋,使出自創的『神古活心流‧脫刃』,西洋刀箝入竹刀劍身,竹刀隨之爆裂,但同時,卡住的西洋刀也在隱歧震驚之餘被由太郎的竹刀給瞬間奪走。「喝!阿阿!」另一邊的彌彥對準了隱歧左腕重重一擊,隱歧的短刀立即鬆手掉落。
「可惡…!怎麼會…?!」隱歧久一見雙手的武器皆被兩人擊落,不甘心的他迅速的從懷裡揣出數十根銀針「唔…,我可是薩摩山潛眾後代,竟然被兩個小鬼給小看!」隨即銀針盡出,目標卻是在癱軟在一旁的阿燕…。
「阿燕!」彌彥此時毫不猶豫的衝向阿燕身旁揮動竹刀,霎時銀針散盡,彌彥怒瞪著隱歧久一。
本來隱歧的飛擲技巧便算高超,銀針走勢凌厲勁急,怎麼想也沒料到堪堪一把竹刀竟能全數斬落。隱歧呆立再一旁「不…不可能?難道這小子也有劍氣?!」
隱歧還未回神過來,由太郎卻衝進了他的視前,『神谷活心流‧抄刃』剩半截的竹刀柄直撞隱歧額頭,強勁的衝擊力當場令隱歧久一仰面倒地。
「奧義哪時候給你偷學去的阿?阿薫還沒教你吧!」彌彥又好氣又好笑的說著,轉身扶起阿燕。「蠢材!當然是看你練了半天,我一下就會啦!」由太郎跟著笑笑回嘴反擊。
躺在地上半昏迷的隱歧久一,被後面趕來的警察們給逮補起來,原本躲在街道小巷的民眾也慢慢散開…。
隱歧在要上囚車之時,突然回頭問了彌彥跟由太郎兩人一句話:「為什麼?為什麼你們明知道危險卻還勇往直前?到底是為什麼…?」
彌彥正視著隱歧回說:「我是不知道你為何眼神這麼游移閃爍,不過當你被自己的恐懼擊倒了,就算你在厲害高強,也無法戰勝眼前的敵人。神谷活心流是保護人的劍術,如果我因為恐懼所以退縮,那除了自己以外,被保護的人更會發生不幸。」彌彥的眼神清澈,另隱歧久一啞然無語。
「哈哈哈哈…,原來…原來到最後被利用的還是我阿!……謝謝你,士族明神彌彥,還有塚山由太郎,我想…我似乎找回了一些什麼了。」隨後,隱歧久一低頭上了囚車。
彌彥、由太郎還有阿燕三人,看著囚車揚長而去…。
「嘖!沒想到竟然會受傷,阿惠不在真是麻煩呢!」彌彥碎碎唸著,摸了摸頭。「回去前先去找玄齋大夫吧!免得你又被阿薫姑娘嘮叨了。」由太郎拍拍彌彥肩膀,與阿燕三人一同離開現場。「不知道新市他們怎麼樣了…,呿…應該不會有事吧?」彌彥心想。
此時隔壁的巷弄,薫穿著一襲紫藤淡色的和服,手裡拿著櫻花圖案的紙傘,與他們錯身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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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深處,山間細雨未停。
周圍的景色被一片濃密的褐綠給覆蓋,細雨形成的白霧在葉子間發著光。
手拿青色長卷的人緩步在林裡。
忽然之間,有人出了聲「不好意思,在下打擾了…,請問閣下是從何處來的呢?」劍心出其不意的從旁邊的樹林步了出來,禮貌的詢問。
嗯?紅髮、左頰的十字傷…。
「看來我還沒進入東京,便有獵物上門了…。」那人瞧了瞧劍心一眼,自顧自地說著…。
兩人皆有洞悉他人的目光,彼此互相對峙著,林內除了陣陣細雨點落在葉子上的滴答聲,萬籟俱寂。
「閣下想必是遠從鹿兒島來的對吧?從那來的警察們怎麼了?」劍心率先發了聲,不過這問題想必問了也是白問,雖然他手持的刀身並無痕跡,但他身上殘留的血腥氣味消散不去,而最詭異的是從他身上不停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那並非是殺氣也不是劍氣…,劍心緊了緊左手的逆刃刀。
「嘿嘿…,你想知道嗎?你可以在多問我一點問題,……劊子手拔刀齋。」那人目瞳緊縮,嘴帶揶揄的笑容看著劍心。
「很可惜,在下並不知道你的大名…,你是?」劍心微微蹙了眉,在意的不是被叫出了志士名稱,而是那人眼底閃現的精光。
「我喜歡你的禮貌,看來這十幾年你改變了不少…,與傳聞中的狠角色大相逕庭呢…。我叫鬼頭藏之介,有多少年沒人這樣問我稱呼了…,真是懷念。」鬼頭悠悠的緬懷過往了起來。
「……」
「沒想到一出來就能夠遇上這麼大的禮物,那東京裡面會不會更加有趣呢?自西鄉之後就再也沒遇過了…,也許這世界還想要來一點刺激。拔刀齋,聽聞不如一見,看到你之後,我好想…好想把你的全部給翻出來看一看,到底該從哪邊開始好呢?」鬼頭現在早已毫無掩飾的瘋狂,讓表情在濛濛細雨中更加可佈。
「…很抱歉在下得在此打擾你的興致,無論如何在下是不會再讓你往東京前進一步的。」劍心擋在前方,拔出了逆刃刀,雖然語氣溫和,但不容讓步的氣勢一目了然。
「呦…竟然是一把逆刃刀?拔刀齋,別那麼急嘛!我們這麼早就弄刀弄槍的,這一點都不有趣,來聊聊啊?」
「在下並非喜歡使用武力。如果鬼頭先生願意退讓便是最好的。」
「是嗎?沒想到傳聞斬人無數的拔刀齋原來這麼優柔寡斷?殺人與不殺人之間…,真的是很矛盾呢…,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背負的罪惡一生都無法補償?你確定這十多年的光景所找到的答案是正確的嗎?你逃避很久了吧?亦或流浪了很久?現在似乎有個落角之處了…。但你值得嗎?你能夠嗎?…像你這樣心病的這麼嚴重的人,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這些話,從鬼頭的齒縫間一字一句的吐露出來,句句翻騰劍心的內心。
突然之間,三位姐姐、比古師傅、巴,幕末的場景又從心底冒了出來…,身上大大小小滿佈的傷痕依稀疼痛了起來…。
鬼頭看準原本毫無破綻的劍心一瞬間的變化,嗤得一聲長卷出鞘,立時青光斬落。
長卷本就比一般的打刀還要長過一半,攻擊範圍也大了很多。不過劍心也不是大意之人,驀地,殘影消失,人已在鬼頭後方。
「哈哈哈…好有趣,快感都來了!」鬼頭忍不住回頭繼續對劍心說著,長刀急旋,劍心側身閃避,分秒間以閃過三四招…。
鬼頭見劍心不停閃避,反手將長刀著地撲掠而去,嘴邊不停的繼續說著。
「拔刀齋啊…,不愛殺人的你為什麼會在幕末的時候斬殺千人呢?…為了信念是吧?相信自己能夠為人民的幸福創造出更好的時代?於是你抱著救人卻殺人的迷惘與矛盾所建立起來的新日本…,滿意嗎?在你偽善的正義之下,你過去所有背負的罪與償是否追趕著你呢?沾滿鮮血的雙手…,你怎麼可以去觸碰那些充滿溫和無害的人們?甚至自認為融入他們?你能夠嗎?過去是捨棄不了的東西,那些回憶就是現在的你啊!唔…是什麼理由呢?讓當時的你還能支持下去…我想想。」鬼頭一邊進攻一邊陷入思考…。
「呼…呼…。」劍心身體微微顫抖,也許是還抓不到控制身體的感覺,連閃避落地的位置也都比自己預期的還要差一些…,這亦可能是心理影響的關係。長卷的劍氣,在劍心額頭旁、身上割出一道道傷口,血滴從眼睛邊流過,但更痛的…,是心。
劍心在混雜的思緒中,痛苦的觀察著對方…。若是能冷靜的思考,其實以自己現在的能力還是能輕易制服他,但是…他的話語卻好像一把利刃般,讓內心赤裸裸的不斷被揮砍著…,而他竟能在對方神志動搖的間隙剛剛好的出手…。
不行!在下才找到的答案,在下要相信下去…!不能再讓他有說話的機會!
劍心一個箭步踏上後方樹幹,騰空而起,在鬼頭上方正待使出『飛天御劍流‧龍槌閃』
沒想到…
「是了…!你的十字傷…誰劃的?是愛人嗎?唔…也許死了。」對上的卻是鬼頭狡譎的笑臉。
「!!」
他是怎麼知道的?!劍心呆住了半秒,失去準頭直墜而下的刀勢與往上衝出的一道青光…──視線從他的眼前消失,當他回過神來時,與他刀身相錯的鬼頭安然無恙。
而劍心卻自腰側噴出一道血霧…
「嗄…嗄…咳!」傷口的味道不太對…。
「唉呀?竟然砍中啦?那就代表是我猜中囉!」鬼頭將長卷刀身抹了抹。「嘖…警察署那些傢伙對我的刀做了什麼!真是該死…,看來我們還有時間可以玩一玩了,拔刀齋。」鬼頭的笑容又加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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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霞關的街道上,馬車飛快的往大藏省奔去,警察署的浦村署長在車上拿著鬼頭藏之介交給隱歧久一的小包裹。
大藏卿-大隈重信站在窗前,凝視著遠方山邊的烏雲…。
竹林深處,重新獲得鮮血浸潤的青刀長卷,上頭原本乾涸已久的青色之毒,慢慢的復甦起來…。「拔刀齋,我這長卷有毒你應該已曉得了,不過…並不是不能解。」鬼頭用手輕輕撫過刀背,對著受傷的劍心說著。
「嗚…嗄…嗄…。」劍心吃力的站著,受傷的身體像是發出警訊般…更加沉重。自奧義學成之後,每每的戰鬥幾乎都是精神凌駕於肉體…,但是這次的對手不同…無法集中精神的結果,等同是讓自己陷於泥沼之中。
「那…我們就繼續聊吧!對,我說到了十字傷,想必這是跟你從殺手變成游擊劍士有所關係。疑?瞧你還挺鎮靜的,與我預期的狀況有些落差…,看來這段過去你似乎是撐過來了?真的很不簡單啊!你應該很自責吧?失去了所愛之人…痛苦嗎?」鬼頭未待劍心有所回應,長卷刀峰回轉,錚的一聲響,劍心被迫舉起逆刃刀擋架。
在揮開鬼頭的刀後,劍心倚著逆刃刀微微喘氣,雙眼直視著鬼頭藏之介…。他的眼神依舊銳利,但裡頭的靈魂卻痛苦憂傷。
「但你還是繼續殺人…,不然怎麼會有這麼有名的劊子手傳說對吧?是篤定自己在新時代能夠有所償還嗎?那現在的你究竟做了什麼呢?然後繼承你新時代的那些維新義士、官員們又做了些什麼呢?有沒有失望?有沒有悔恨?痛苦我想已經夠多了..嘿嘿。」鬼頭收回了刀勢,似乎是期待的劍心的回答。
「嗄…嗄…」
劍心重新將刀拔起,慢慢將逆刃刀入鞘。
「呼…呼…,在下並不怨恨一切,而這時代還是有很多希望。失禮了…,鬼頭先生。」話一說完,劍心右腳前踏,重心放低,擺出拔刀術動作。
「…」
鬼頭似乎有這麼一瞬間失去了笑容,週遭的氣氛彷彿凝結成霜…。
「拔刀齋,看來…你的內心並沒有復仇與憎恨,我失望了…。那麼,就讓你在這裡慢慢瘋狂而死吧!讓我告訴你,你內心真正應該知道的答案是什麼。」鬼頭提刀縱身向前,長卷青光閃耀,朝著劍心左肩斜削而下…
「因為劊子手所產生的『罪』、殺死愛人的『傷』、對於新政府的『悔』,拔刀齋…你賠上了你的人生,也許你覺得你還能為這個時代做點什麼,但是事實是…你什麼也做不了!這世界…什麼也沒有改變!」
「喝啊啊…!」劍心挺身迎擊『飛天御劍流‧雙龍閃 雷』刀鞘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擊中鬼頭右臂,只聽得骨頭喀嚓一聲,接著逆刃刀脫鞘而出,將青刀長卷的刀柄一分為二。
「唔…!什麼!!」長卷被逆刃刀的斬擊力震飛,『啪嚓』一聲卡在後方樹幹上。
你不配擁有現在的一切!
什麼都沒辦法…你什麼都沒有改變!也沒有讓人幸福的能力…
混濁的天空響了一聲悶雷,細雨轉大。
水珠從赤色的髮梢不斷滴落,也滑過了劍心臉上的血,直直溜進了左頰的十字傷痕裡。
「劍心!」
茫茫霧雨中,粉色櫻花的紙傘跌落。
薫在竹林的小路旁,沒有看到劍心…。她抬頭望了望山邊晦暗湧動的雲霧,心輕輕的糾結了一下。
那時候…,爸爸的死訊是由一位返鄉的劍友師傅告知的,記得那天也像現在一樣,隱隱欲鳴的雷聲,與不停落下的陣雨,好像在告訴自己,心裡的恐懼像頭猛獸一樣,從顫抖的心跳中掙脫而出…。
薫走在竹林裡四處張望,也許只是劍心先離開,回鎮裡買食材了也不一定?忽然,聽到遠方有細微的打鬥聲,薫的手緊緊抓著胸前的和服,循著聲音走向竹林深處…。在撥開最後一片樹叢後,映入眼簾的是──那飛在半空中斷半的長刀與倒地的緋紅身影…。
「劍心!」
薰的聲音吸引了鬼頭的注意。
「拔刀齋,你的女人?」鬼頭扶著折斷的手臂,回頭看了看低頭倒在一旁的劍心,紅髮覆蓋住他的表情,他的手撫著腰側…神志卻已不知去向。
鬼頭看著他心裡想著,唔…,拔刀齋真的是自己從未遇過的奇角色,沒有發狂沒有憤怒,原本預期的反應通通沒有發生,莫非真的是因為這傢伙背負的黑暗太過沉重,也因為如此所以才有像這樣生命的韌性…?
不過拔刀齋果然劍術不能小看…剛剛一擊,竟然能在失常的一剎那將我的武器斬斷,連手也重傷…實在出乎我的預料之外…可惡。
「劍心…!劍心!」薰從林邊跑了過來,淚珠不斷的從薰的臉上滾落…。
她跪倒在劍心身旁,伸出微微發抖的雙手,想觸碰眼前劍心那緩慢起伏的後背,卻因為發現劍心的右手依然緊握著逆刃刀而停在半空中…。
鬼頭細長的雙眼直勾勾的看著他們兩個,唔…雖然手臂斷了,長卷也無法再用,但是看到拔刀齋這樣子快感還是不斷襲來…,只要在一下下…。
「嘿嘿…女人,妳傷心難過也拯救不了他。」
聽到了鬼頭語帶嘲諷的聲音,薰生氣的轉頭瞪著鬼頭藏之介,含淚的大眼直定定的看著他。「你是誰?你對劍心做了什麼?!」
鬼頭不理會薰的質問,慢慢的走向劍心。「拔刀齋…,原來這就是你現在的歸屬阿…但是你有資格嗎?你只會讓身邊的人充滿不幸罷了!你過去的黑暗,沒有人能夠承受!放棄吧……崩潰吧!」
「快住手!你不要再說了!我不准你傷害劍心…!」薫撿起旁邊被斬斷的竹桿,站起來擋在劍心前面。
半昏迷之間,劍心又看見了原本早已見慣的腥紅煉獄,不過這次卻更加真實…,一個個從竹林走出來的死人,逐步的朝他接近,幾乎可以聽到他們說著「你無法離開的..拔刀齋,我們永遠會跟著你…。」劍心無力的閉上眼...。
「劍心…!劍心!」薫的呼喚似從遠方傳來…。
「薫…薫殿?」劍心看見了那模糊的紫色和服向他跑來…。「薫殿!不要過來!」週遭的黑暗攏聚,將那片淡紫逐漸深染。不…!不可以連她都吞噬掉,在下答應過的…答應要保護她!劍心掙扎著,可是身體不聽使喚,抓住他的死人越來越多…。「啊阿阿!!」劍心神志稍稍回復…。
「薰殿…」
雙手緊握著竹桿,面對著鬼頭的薰,聽到了後方劍心微弱的聲音…。
「女人!不妨跟妳說,拔刀齋是中毒了沒錯…。雖然我的愛刀久未養護,所以那青毒算淺。但他現在也早已渾身動彈不得,也許開始看到幻象了也說不定。嘿嘿…,不過這毒不是沒的救,只要妳回答我的問題…,我就告訴妳怎麼救他?如何?」
薰回頭看著劍心…
「嗄…嗄…薫殿…,不能…聽他說話…快…」劍心緊握著逆刃刀掙扎著想站起來…,薰忍不住要過去扶起劍心,眼淚撲簌簌的一直掉…。
「嗚…嗚啊阿阿!」忽然間,劍心又再次看到了骷髏山…,這次不同的是,自己不斷的陷入骷髏堆裡,好似有無數個血手將他往裡拖。
「快走…快…薰殿...不要過來!」劍心紫藍色的目瞳轉暗,連週遭的景色都消失了!最後黑暗漫過的竹林邊…,一抹白色和服消逝,後面站著的是那個被殺的男人…。
薰停住了所有動作,接著果斷的回頭走向鬼頭藏之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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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並不怕這樣的盡頭,但是…現在還不行!…在下還想保護她,讓她幸福…──劍心伸出手,卻什麼也沒抓住…,意識墜落。
在大藏省,浦村署長將物品交給了大隈重信。
大藏卿-大隈重信慢慢將布包打開,裡面是一支平淡無奇的西洋鋼筆,這在當時的日本算是十分少見貴重的東西…,鋼筆上頭有著因經常使用而逐漸淡化的刻字痕跡,那是一個人名。大隈重信輕聲的說著「藏之介…,看來你也捨棄了一些東西。唉…當年楠公義祭同盟的我們…早已不再了。」
署長在一旁什麼也沒說,接著大隈重信轉頭對著署長說「浦村,我們出發吧!去見見我昔日的老友…。」
近山邊,放眼望去天空依舊灰濛,但遠處山峰暗雲漸散,嘈嘈大雨漸轉輕柔。
竹野間的氣溫微低,霧靄隨著細雨像層薄紗覆蓋在竹林之中。
薰看著鬼頭藏之介,細白的臉龐上,原本的淚痕也被雨水洗去。她堅定的對著鬼頭說「告訴我你想說的問題,請趕快…!」
「哈哈哈!好一個堅毅的女人,也許是因為你還不懂什麼叫做恐懼…。放心,他沒那麼快就死的,不然就一點都不有趣了!我們慢慢聊…,瞧妳握劍的姿勢有模有樣,很少見到習劍術的女子呢!所以妳是被拔刀齋的殺人術所吸引嗎?」
「不是!他才不是拔刀齋…那是他的過去,他現在是劍心!不是什麼拔刀齋,是我們的劍心!你到底想要怎麼樣?不要…不要再讓他痛苦了…。」薰握著竹桿的手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顫抖。
鬼頭趁勢回說「哦?害怕會失去他嗎?」
唉…這種一般人都會有的負面情緒挖出來一點都不有趣,鬼頭暗暗心想,不過這一定會是壓垮拔刀齋心智的最後一根稻草,我想看看…我想看他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對…,我曾經害怕會失去他。」薰閉起眼睛…。
但隨後她又張開她濃密的眼睫,注視著鬼頭:「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我相信劍心。」
鬼頭愣了一下,沒想過人可以如此坦蕩的說出自己的脆弱…,
啐!也許因為她是女人。
「是嗎?但從妳剛剛過來開始,我觀察到的可不像妳說的一樣,妳以前…失去過重要的人對吧?未婚夫?不對,妳年紀應該還未到,那應該就是親人了?嗯?一介女子又練劍術?是想繼承什麼對吧?那應該是父親了。阿…更有趣的是…如果有母親哪能容妳孤男寡女相處一起,是了是了…都死了對吧?都把妳一個人丟下就死了…孤單嗎?」
「吓…!!」嚇傻的薰呆立在前,萬萬想不到自己僅僅只是過來這一段時間,他竟能說出自己內心曾害怕傷痛的事情,小時候的陰影好像在心中又開始壯大…。
「唉呀…猜對這種事一點也不驚訝。想必是這男人的出現讓孤苦無依的妳有了被保護、守護的感覺對吧?…這種依賴真是脆弱。難道妳不知道這男人身上背負了多少沉重的過去嗎?他終究會因為這個時代所還需要的黑暗給吸引過去的,縱使那不是他的天性,懲罰的意識也會永遠逼迫著他。妳…最後,也只是守著一個沒有人會回來的家罷了。」
鬼頭早已不把斷手的疼痛給放在心上,現在內心被龐大的愉悅給佔據,…那笑到眼角般的詭異表情又再度浮現臉上。
「那麼女人,告訴我?怎麼樣?還能愛嗎?嘿嘿,這傢伙之前還殺死過自己的愛人呢…他過去所有的懊悔、無力、與罪孽都將伴隨他一生,妳終究是改變不了的,你想相信的…只是個破碎的夢罷了!」
瘋狂吧…痛苦吧!女人…妳若現在迷失了,那麼拔刀齋也完了…好有趣好開心啊!
薰原本停下來的淚又止不住地直直落下…,在她的心底那個一直孤單害怕的自己不停不停的發抖著…。
可是…可是…
從爸爸離開後…,遇到劍心,遇到大家…我們一起撐過好多場的戰鬥,即使惡戰不息,但大家的心卻越來越緊密…。
也許沒有人…,是沒有恐懼,沒有弱點完美無暇的。但是…只要每一次,我們能夠用勇氣、信任與信念戰勝心底的那份恐懼,那麼又何必在乎它會不會消失呢?
薰抬起頭,抹去臉上奪框而出的淚水,看著鬼頭藏之介。
「我不害怕。是的…劍心所背負的贖罪不會消失,因為那是他的過去…,而我從小所經歷的傷痛也不會消失,那是我的過去…。但是即使如此,他依然對著我說『我回來了』…。他回應我對他的愛,那麼等候他、支持他便是我最想做的!如果他想保護身邊的民眾,那麼我便隨他一同守護;如果他想離開此地,那麼我便隨他一同離開;如果他想有個家,那麼我便會永遠在這個家等他回來!我相信劍心,我信任他…,我…愛他。請你…把他還給我!」
此時天邊烏雲散盡,穿過薄霧的金色陽光灑落在這片竹野林地上…。
薰突然感到有只手輕輕地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回眸對上的,是劍心溫柔的臉龐。
「…鬼頭先生,明治時代開始了,但是讓人民安居樂業的時代卻還在建立的階段。雖然…,在下也許永遠也償還不了殺人的罪孽,但是…只要在下還能握著這把逆刃刀戰鬥,保護眼前的人們,守護大家的幸福。那麼,在下還是會繼續奮鬥下去。」
即使現在虛弱的連持刀再戰的體力都沒有…,但劍心還是想將薰拉到自己身後。
沒錯…,過去的種種,造就了現在的緋村劍心,那是無法放下的,而黑暗與贖罪也一直會存在…。但是,現在在下更在乎的是,眼前的現實,還有對未來的希望。劍心再次握緊自己尋找到的答案,若沒有薰剛剛在自己接近痛苦瘋狂的同時,傳入耳中的那份心意與溫暖,那自己也不會這麼快從那死亡地獄走出來…。
鬼頭動也不動的楞在那,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挫敗、懊悔與不甘剎那間全湧了上來。原本,完美的作品就要完成…,但是現在拔刀齋卻如鳳凰重生…應該要憤怒的…!可是這個女人…為什麼?為什麼讓我突然感到自己很可悲呢?她的眼神,她的態度…還有,她持劍的姿勢!?
「妳…難道妳是…」難道這女人,是那傢伙的…
「緋村師傅!啊…!還有神谷代師傅!」
遠方,從東京外境找到鹿兒島警隊事發現場,並且沿途搜尋而來的小三郎等警察們,從林邊的另一頭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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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三郎等人的出現,鬼頭並不十分在意,他看著薰…表情與先前的瘋狂相差極大,那是種空洞的眼神…帶著些許苦澀。
警察們急急忙忙的衝了過來,但卻三三兩兩地圍在外圈不敢直接靠近,鬼頭藏之介的恐怖傳說似乎讓他們感到害怕。
「緋村師傅…您…」小三郎緊張的冷汗直流,想不到連他最景仰的緋村師傅與鬼頭對上都受重傷,那他們這群三腳貓功夫的警察還能做什麼?…
所有人都屏氣凝神注視著前方這三個人。
「…鬼頭先生」
原本想說話的劍心忽然一陣氣血翻湧。
「…咳!嗄…嗄…」吐了一口鮮血…,但他還是堅持著將薰護在身後。
「劍心…,你還好嗎?我沒事的,讓我跟他說話。」薰心裡著急著…,那人還沒有告訴我救劍心的方法啊…
「鬼頭先生,可否請你告訴我解毒的方法?我已經回答你的問題了…拜託…。」薰將雙手輕輕放在劍心的背後,對著鬼頭說話。
不知道為何,她突然不再對鬼頭藏之介感到害怕,相反的,剛剛自己的回答似乎讓這人有了極大的反差。
鬼頭沉默了一會,慢慢的開口:「……妳就是神谷小姐嗎?」
「咦?嗯…是的。」薫不太明白會什麼鬼頭會突然這樣問。
「妳爸爸…,有參加西南戰爭對吧?」
「吓!你怎麼知道?莫非…你有遇見我爸爸?」
鬼頭沒有回答薫的問題,他轉頭過去「…妳放心好了,神谷小姐,那青毒只有在人性被黑暗面掩蓋過的時候才會發揮它最強的毒性…。但不管是憤怒、恐懼、怨恨,拔刀齋都沒有。而解藥…,這片林地到處都是呢…,把它嚼碎吞下便可暫緩毒發,把獵物毒死向來不是我的作風。」鬼頭指著草地旁的一株綠葉。
「謝謝你…鬼頭先生,在下十分感激…。」劍心揚起一抹微笑看著鬼頭藏之介,也許…這個男子也有什麼不願回憶的過去,他會這樣迫害每個遇到的人心…是不是因為他曾遇過什麼,導致他不再去相信?…一直到他遇見薰。
劍心感到背後的那雙手輕輕收緊。
「零陵香。唔…竟然就是拔刀齋的解藥啊…可真貼切呢!」鬼頭自顧自的說著。
此時,竹林外圍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與車輪摩擦泥土地的聲音,眾人的注意力都移到了外面。──除了小三郎和薰,他們正焦急的想把零陵香給採集下來。
二個身影慢慢從竹林走了出來。
「終於見面了…,吾友。」
走進林中的男子身著西服,不茍言笑的下彎嘴角,與他嚴肅古板的眼神十足相襯,大隈重信看著鬼頭…。
「你果然來了…。看來隱歧那廝被你們給制服,並且害怕的什麼都說了對吧?呵呵…跟我預期的一樣。」
「其實…並不是如你所想的那樣,鹿兒島一等警察隊長,隱歧久一是自願認錯招供的,並非被我等制服,聽說是兩個竹刀少年…讓他領悟什麼的。」浦村署長回了鬼頭的話。
記得報告書裡頭有提過,鬼頭藏之介善使毒,更是當年尊皇派的故中翹楚,習西洋心理醫藥之術,也就是所謂的讀心術。浦村署長額頭微微冒汗,跟如此危險重犯對話,真是腦袋燒壞…
「啊…是彌彥和由太郎…嗎?」薫聽到了浦村說的話,不免吃了一驚。
「…」
鬼頭看著浦村,再望了薫一眼,…看來也是跟神谷姑娘同門的人,當年…被他殺死的那個男人,究竟是什麼樣的人物?
「藏之介…,回來吧!即使這時代改變了,輔佐天皇還是我們要去做的…當年在楠公義結同盟的誓約,從沒有改變過…。」大隈重信認真說著。
「哼…從我還你鋼筆開始,我便早拋棄這段誓約了…。面對實施『廢藩置縣』與『廢除俸祿』的你給背叛…於是我了解到了人心黑暗的一面。嘿嘿好笑…教導你如何外交、辯論看透人心的人是誰?…不過也是你讓我發現原來人心不過僅此而已,黑暗才是最終的解答,也驗證了無數人…」鬼頭再次激動了起來,旁邊的警察們忍不住拔出洋劍,發著抖看著他。
「不過,我錯了…。」鬼頭隨後恢復正常。
「…你還不懂嗎?我本來是要來摧毀你的,現下卻無法也沒有打算了…,因為我再這裡找到了答案。就這樣吧…大偎,從此你我再無關係…。」鬼頭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起的卻是薫澄澈透亮的眼神,與當年神谷越路郎一模一樣…。
大偎重信沉默的看著鬼頭…。
總有一天…你會了解的,為了這個日本和全國百姓…為了不要被成為西方列強嘴下的食糧…這麼做是必須的。
「你…就是緋村是吧!」
大隈注意到了站在和服女子身旁的瘦小男子,紅髮與十字疤…
「不好意思了,我想…明治政府虧欠你甚多,連新時代開始後都還受你默默守護。今後這個日本將會如何…我想,就看這時代的巨輪能夠走多久了…。即使只有一個人的力量,還是要繼續下去。」大偎對著劍心點了點頭,隨後轉身離去。
大偎重信的臉孔,臉上的沉鬱帶點憔悴,並不亞於那時的大久保。
劍心看著他…。
曾經向楠公之墓發誓武士忠誠之約,但最後卻將武士們趕盡殺絕…也許他的痛苦也令人難以了解。在背負了銜接舊制與新時代的人們,或許都有著坎坷不盡的過去,卻依然努力迎向未來,在放手交給下一代之前,還有很多責任肩負著…。為創造新時代,而傷痕累累的人,不只是自己而已…。
鬼頭沒有再理會大隈,他轉頭對著薫說了一句話。「神谷小姐,不瞞妳…妳父親是我殺的。如果妳想要怨恨就恨吧!不過…我想要在這謝謝妳…也要謝謝妳父親。」
劍心聞言不作聲,其實剛剛心底就隱約知道事實…,不過沒想到鬼頭竟然如此坦白。薫她…應該會很難過吧?要寬恕自己的殺父仇人…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薫頭低低的,看不見她的臉。
「嗯…我知道。」
「不過我相信…,你會背負我父親的生命繼續在這明治時代活下去的,鬼頭先生…。我相信父親也是這麼希望的,所以他沒有殺你。」
薰抬起頭,看著鬼頭藏之介。
「是的。他沒有殺我,他可以的…神谷小姐,妳跟妳父親很像。」
鬼頭背對著他們倆走向外圍的警察。
「麻煩了…鬼頭先生,請你跟我們回警視廳吧!」浦村對著週遭的警察們比了比手勢,於是眾人將他給綁縛。
被陽光曬過微暖的輕風,吹撫過薫烏黑的髮梢…。
這人,也許會跟劍心一樣…會一輩子內咎這件事,怎麼忍心…去恨?這也不會是父親希望的,所以…。
在西陽的光芒下,劍心棕紅色的頭髮輕揚,將十字傷給隱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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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出了竹林…。
服下了草藥的劍心,與薰站在不遠方,看著鬼頭與大藏卿等人離去。小三郎臨走前,還萬般叮嚀緋村師傅回家前要去看一下大夫。
鬼頭藏之介沒有再跟薫與劍心說話,也許…當年神谷越路郎的死讓他扭曲的心產生的一些疑問與動搖,而薫則是讓他再次開始去相信,人心的光明面無比堅強。
「唔…回家吧!薫殿,瞧妳衣服都淋溼了。感冒了可不好…」劍心看著薰。
「不行!劍心讓我看看你的傷口,刀上有毒…你不先包紮怎麼可以!」薰把早已習慣隨身攜帶的乾淨白布拿出來,輕聲訓斥著劍心。
「是!薫殿…那就麻煩妳了,謝謝妳…。」劍心順從的將滿是血漬的上衣脫下,坐在一旁讓薰幫他包紮傷口。
劍心心想,也好…需要趁機休息恢復一下體力…青毒已緩解,但身體仍虛弱。
薰低著頭默默的幫著劍心處理腰側刀傷,纏了幾圈新的白布後,手的動作卻不自然的變慢了,原本準備閉目養神的劍心,忽地注意到白袴上落了兩滴淚…。
「等等還要先去找玄齋大夫才是…。」薰綁好白布後,將手放在劍心胸口上,像是在感受他心臟的脈動一般。
劍心什麼話都沒有說,卻將他的手輕輕覆上。
「劍心…你知道嗎?其實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
我很害怕…會失去你…。
終於忍不住淚腺的發達,薫抽噎了起來。
「可是妳很勇敢,也很堅強…。薫殿…對不起,又讓妳擔心了。要不是妳對鬼頭說的那一番話,在下也沒辦法這麼快就回到妳身邊…謝謝妳。」劍心報以一個溫暖的微笑,看著薫。
薰回看著劍心,才突然發現她放在劍心胸口上的手被他緊緊握著,梨花帶雨的小臉立刻飛上一抹紅暈。「唔!嗯…包紮好了,劍心我們快走吧!」
匆匆的將手抽離,走在前頭的薰心裡不知道為什麼…又對自己感到有點生氣。
「薫殿…」
「嗯?什麼事?」
薫緊張的心都要漏停了一拍,一想到剛剛在鬼頭面前說了這麼露骨的話,竟然劍心都聽到了!實在是不敢再回頭看他…。
「在下…是真的,希望妳能幸福…。」劍心看著眼前身著淡紫和服,比他更嬌小的身影…突然覺得心裡非常溫暖,但是無法揮去的罪惡感,卻又掙扎著…。
「…」
「笨蛋劍心!你還不懂嗎?我的幸福是看到你能真正的幸福啊!」
薫似乎感覺到了劍心話裡頭的一絲哀傷,於是有些生氣的回答他,但是她還是不敢回頭,後面的劍心沒有應答…,讓薰忍不住全身燥熱的發燙。
劍心聽到薫的回答愣了一下…。
一直希望能讓這個女子幸福…,如此才能回應她給自己的一切…。但是如今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幸福…,是“我”能因為有她而幸福。…在下待罪之身,從不敢奢望想要這樣的生活,但是…如果能夠…從現在開始,在下…
「“薫”…」
「可以的話,妳願意做緋村薫嗎?」
站立著不動。
紅色的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
雨後的原野,管芒細長的葉上沾滿雨露,閃耀著金光漫過一片寬廣視野…。
終於啟程的大雁振翅飛起,衝向天空那人字型的隊伍裡,被雨水洗盡的蒼空遠方無邊無際。
「嗯…。」
今天真是哭最多次的一天,
什麼樣的淚水都流了,卻沒有任何一個時刻比現在幸福…。
後頭的劍心走上前去,輕輕牽起薰放在和服上的手…。
「走吧…我們一起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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彌彥覺得這幾天有點奇怪。
先不說那天晚上,劍心回來後昏迷了快三天。
雖然玄齋大夫說,他身體並無大礙只是中毒之後需要點時間來調養恢復,就跟自己先前中毒後的症狀有些相像。但是若想問阿薫,他跟劍心到底發生什麼事的時候,阿薫只會一股腦的臉紅,再問下去…她就會腦羞的反問我跟那貓眼傢伙去哪裡弄得一身傷。
嘖!總覺得她好像明知道什麼還故意問的樣子…,但這種兩人合力擊倒敵人的丟臉事我才不會說。
「喂喂!手臂要用力阿!這樣揮是在打蒼蠅嗎?在加五百下。」
心情煩悶的時候,痛快訓練師弟們是最好的了!
※ ※ ※
劍心掙開眼,屋外的靄靄白雪也經在他昏睡的期間將大地層層疊疊。他靜靜的享受了一下冬季初雪的微冷與靜謐,還有跪坐在身旁熟睡的小臉。
「薰殿…,薰殿?」
「…“薰”?」
跪坐在床邊的薰,猛然一起。
「啊!劍心…,你醒了?還好嗎?」
「嗯…,謝謝妳的照顧,在下已經好很多了。」
坐起身的劍心,對著薰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
「唔…,嗯!那就好…你昏睡那麼久,我好擔心呢!會冷嗎?我去熱點湯。」
薰用手背輕觸了劍心的額頭,似乎沒有在發燒了。
「因為,在下不曾做過著這麼美的夢…。」劍心伸出手,將薰放在額頭上的右手緊握,夢裡的她就像現在一樣。
薰羞紅了臉。
彼此呼出來的霧氣,將兩人之間的微妙距離變的朦朧,視線狹窄模糊了起來…
「喂!劍心…」
唰一聲,彌彥拉開紙門,望著他們倆,反應不過來的臉僵直在那。
「呃…你…還好嗎…?」雖然只是個小鬼,不過這氣氛誰都知道進來不太對,彌彥突然很想再把紙門唰的關上。
「彌彥,謝謝你的關心,在下感覺好多了。對了…能麻煩你一件事嗎?」劍心依舊一付臨危不亂的招牌笑臉,但半年多前初來道場的那種距離感,早以消失不見。
※ ※ ※
傍晚時分。
在神谷道場的練習室,玄齋大夫、阿燕、妙子、由太郎和彌彥等大夥都被找來,不知道劍心到底是想說什麼…。不過大家聚聚也沒什麼不好,寒冷的天氣裡能夠一起吃火鍋是最快樂不過的事情,外送這種事交給彌彥準是沒錯,一盤盤的牛肉片與各式食材陳列眼前。
大家吵吵鬧鬧的場面總是不嫌多──
由太郎跟彌彥不服輸的猛灌清酒、阿燕夾在中間一臉不知所措;妙子跟薰兩個女孩兒吱吱喳喳不知道是在講什麼,只見妙子笑瞇瞇的眼睛一直不停飄向劍心;而玄齋大夫今日也話匣大開,不停對劍心說著他從小看著薰長大的心境,就像是看著女兒長大一般…。
眼看火鍋湯料逐漸見底,薰趁著妙子的注意力移向旁邊逗趣的小小三人組時,起身去後方廚房準備茶水。
「喏!劍心,這是你想要的熱茶。」薰把木製拖盤擺放在地上,將茶杯注滿茶水後拿給了劍心。
「謝謝!…哎唷?」劍心看了看杯裡的熱茶。
「薰殿妳看,茶梗立起來了呢…。」
劍心與薰相視而笑。
「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嗎?」薰沒想太多,單純直白的問著,劍心笑而不答。
在大家開開心心的一陣酒足飯飽後…
「謝謝各位專程來此。」劍心首先對大家出了聲…。
劍心難得的不是盤腿而坐,而是採正式的跪坐之姿對著大家,逆刃刀習慣的放在左手邊的地板上。「在下可能從未跟大家說這些,但是…」劍心不同以往的專注表情,令大夥也正襟危坐了起來。
「半年多前…,在下以浪人的身分來到此地,承蒙薰殿的挽留而入住神谷道場。之後各位也知道,發生了很多事…在下對於各位的照顧與感謝無法言語。今天,是身為流浪人-緋村劍心最後一次跟大家說話。」
大家面面相覷。
的確…,劍心從來沒有對大家這樣說過他心裡的想法,可是其實大家也早就知道,從京都回來開始,到雪代緣事件結束,神谷道場早已是這浪客唯一的家。但是…劍心說是最後一次跟大家說話是什麼意思? 阿燕忍不住淚眼婆娑了起來…。
「從現在開始,在下是神谷道場的緋村劍心。」劍心再度用溫和但誠摯的眼神看著大家,眾人釋然。短髮女孩破涕為笑。
劍心卻忽然謹慎的說著:「…在下自幼便失雙親、而幕末時也不曾正式的結納娶妻。但是現在…,在下真心希望能夠讓薰殿幸福。對薰殿從小便相伴如親的玄齋先生、情同姐妹的妙殿,當然還有身為神谷道場一份子的彌彥、由太郎和阿燕殿。希望大家能夠接受,在下...作為神谷薰的丈夫。」劍心雙手平放膝前恭敬的朝前一揖。
薰吃驚的用雙手摀住嘴巴,滿滿的感動化作眼角的淚滴。
劍心…總是對任何說過的話語都很認真的劍心,竟然是為了答應她的誓言,而慎重的邀請了所有對她來說早已是家人的人,對於都早已無雙親的他們…。
眾人先是訝異了半晌…。
接著爆炸如雷的喧鬧聲倏地充斥整個道場。
玄齋大夫笑呵呵的摸著鬍鬚,喃喃說著:「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難怪今天特別想開口!等會回去得寫封信給惠那娃兒…。」
「劍心先生...,嗚嗚...真是太好了!」阿燕感動成了淚人兒。
「嘿!劍心真是有你的。」彌彥抹了抹鼻子,由太郎則是嗤嗤笑著:「應該要準備個鮮花啊!洋人耍浪漫都這樣。」
最進入狀況的妙子則馬上拉著薰說個不停:「阿薰我跟妳說,結婚一定要選個好日子,然後再跟神社那邊好好安排…,對了對了!還有準備請帖、嫁衣…事情很多的!不過阿薰妳不要擔心我會幫你處理。」
可惜薰那時候什麼也聽不進去…,她的眼裡只有那個緋衣男子的溫柔身影,而他也回望著…。
神谷道場外銀白一片。
十字傷的浪客,究竟曾經度過多少個冷寂的冬夜?在過往無數歲月中,一樣滿地白霜的夜晚…,只有那淡淡的白梅香相伴。
然而…,今年的雪白不再孤獨。黑瓦、黃樑與雪花相映成輝,左方長長小路,霧淞在櫻花枯枝上燦爛綻放,如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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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嚴冬已過。溶雪時分各處都還停留在冷冽的氣溫中,但是仔細瞧就會發現,在透明晶亮的薄冰之下,嬌嫩而蔥綠的幼芽在悄悄生長。
在京都。
葵屋因為一封信而熱鬧了起來,操跟老翁收到了來自東京的訊息,劍心和薰打算在初春三月的時候舉行婚禮。
「爺爺!這真是太令人開心了!阿增、阿近還有大家!今天晚上就去白壁慶祝一下…唷乎!」操開心的幾乎要把葵屋的屋頂給掀了起來。
「唔…不錯。不過阿操妳看,信上是說他們想要從簡辦理,但是這種大事怎可以就這樣隨意帶過呢!如果是擔心錢的事情那還不簡單,總之老夫絕對插手管定了!我可是大長輩…哇哈哈!阿增,快快給我飛鴿傳書!」老翁舉起他的招牌拇指指著自己仰天大笑,連操都跟著一起有樣學樣…。
阿增無奈的看著爺孫女倆一搭一唱,對著阿近嘆口氣:「我們的信鴿沒有辦法飛那麼遠啊!真是的…。」阿近則沒甚注意,因為她滿腦子都想著那一位山中的陶藝家,不知道他是否會去參加?
蒼紫靜靜的在另一處禪堂打坐,但是吵雜的談話早已全清楚的傳進耳裡,他默默的心想「看來拔刀齋已經突破了內心的一些矛盾與難關…,當初就料得他所找到的答案會無比辛苦,但如今卻也不再是一人獨自承擔。」想到此處,蒼紫突然腦中也劃過一人燦爛的微笑,他輕啜一口道地茗香。
山間小屋長煙繚繞。
窯爐的柴火燒的猛烈,木頭劈啪聲響,烏黑長髮的壯碩男子盯著火光,淺酌吟釀。只見那窯裡兩只通紅的陶杯上,釉藥正逐漸將顏色優雅的交疊互染…。比古清十郎把手中的信紙,隨意丟入爐火中,紙片因著溫度而飛揚,落在陶杯上消失的痕跡如同飛舞的櫻花。
在會津。
若松城昔日的殘破身影被融雪覆蓋,當年的傷痛也逐漸被掩埋…。貌似淨白的城牆,被冬日照得耀眼生光,就像在一片民不聊生中,濟世名聲漸漸傳揚開來的,回歸的那一位美麗女子。
高荷診所四處人滿為患,等待治療與頌揚感謝的隊伍長排至門外。惠與她門下的三名助手忙的不可開交…。「婆婆,最近稍稍回暖,但融冰會讓氣溫更低,要小心保暖,三天後再回來複診喔!」即使已忙一整天,惠仍不改笑容的托著老人雙手柔聲囑咐。
診療室的小桌旁,放著前陣子收到的一只拳擊手套的小小木刻,底座寫著英文-來自華盛頓。而桌上寫到一半的信紙,上頭的毛筆字跡顯示著必定赴約的承諾與真誠祝福的話語,惠還不忘調侃一下幸福的薰與劍心…。
※ ※ ※
稍早的東京下盯。
河道的水衝破冰層往東漸去。雪水沿著道場屋簷及冰柱緩慢滴落,在木頭石板上傳出滴答聲響…。此時氣溫甚低,令人不免想要賴床。
劍心早起便準備去廚房做早飯,轉角彌彥的房間,被褥卻已經整齊擺放。早在幾天前,彌彥就都會在清晨出門,並在訓練開始前回家…。劍心經過了薰的房門時卻發現紙窗內還透著些微燭光。劍心心想,難道薰昨晚沒有睡嗎?他輕聲喚了薰的名字,卻不見回應,於是他推開紙門…
披著溫暖冬被在床邊跪坐著,薰背對著門口似乎睡得很沉…。劍心一眼先看見的,房間牆角的那一對布偶娃娃,女娃娃像極了薰,而男娃娃臉上還繡了小小的十字疤。劍心會心一笑。
「薰殿,妳老是這樣睡,一定會著涼。」劍心輕輕走近,望向那貪睡的可愛臉蛋,注意到的卻是她手裡縫的一只白色布偶娃娃。
「唔嗯──…疑?早安…劍心,我又不小心睡著啦?」被靠近的溫暖氣息給驚醒,薰睡眼惺忪的看著劍心,慢慢注意到了劍心的視線,落在自己手中握著的那只娃娃上。「這是…?」劍心好奇的問她。
「唔…這…這是,這是阿巴。」薰臉上不自然的紅了起來。
「…」
「因為…劍心,昨天我們才從我父母親的遺物中,找到了爸爸珍藏的嫁衣。我看著母親那美麗的白無垢衣裳,才突然想到…阿巴,劍心你說過阿巴都穿著一件純白色的和服,會不會是阿巴曾經夢想的白無垢嫁衣呢?」
「嗯…也許吧。」劍心輕聲回應。
「我…知道阿巴永遠都在你心裡,所以我心裡也永遠會有阿巴,我感謝她…讓我遇到劍心…我今生再也分不開的幸福。如今我可以穿上這美麗的嫁衣,我想…希望阿巴也可以穿上美麗的白無垢衣裳,作一次真正的新娘…。」薰尷尬的將雙手緊握的布娃娃輕輕放開,穿著白無垢的黑髮布偶無比潔淨漂亮。
「…」
劍心忽然將薰緊緊的抱住。
「劍心…?」
「“薰”…謝謝。在下能遇見妳,亦是此生最幸福不過的事…。」薰自從那次分別之後,第二次被劍心緊緊摟住,同樣的驚訝,但卻是不同的心境,這次薰終於能舉起雙手同時抱緊他,溫暖而開心的。
兩顆心緊貼在一起,彼此感受對方漸漸加速的心跳,從劍心身上傳來的是熟悉的那淡淡肥皂香與他特有的味道,少許紅色的髮絲散落在臉旁,薰輕輕的撥開,露出淡淡十字傷疤。
看著劍心的臉,薰將右手撫過劍心左頰的十字傷疤,從細緻臉頰的凹凸,感受著它伴著劍心經歷過的所有風霜雨雪,眼前的那雙紫藍色目瞳所隱藏的深遠與溫柔,透過專注的凝視將她羞赧紅顏一覽無疑。
「劍…劍心…。」薰的話還未說出,溫軟的雙唇緩緩地覆上她。
沒有侵略的。
那溫潤的觸感深深沁入心中,劍心親啄薰的小巧雙唇,那滋味是甜的,薰閉上雙眼任由淚珠滾落,此時沒有任何言語可以訴說,兩個相互牽絆交纏的心,那份愛有多深厚。
紙罩裡的燭火搖曳。
未關緊的門扉帶入一陣清風,房間衣架掛著的櫻花和服隨風微微擺盪。
誰說櫻花盛開的絢爛短暫,而凋謝就像生命的死亡?那樣就錯了…。櫻花飛舞散落之處,即便是一抹青苔一片枯林,都因此披上了最動人的色彩。而將那美麗與溫暖灑落人間,其實櫻花最美的地方,是給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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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薰南風吹拂,吉野櫻用漫天蓋地的粉白四處點綴,從萬物甦醒到一片盎然生機彷彿眨眼之間,人亦然。
嘈嘈嚷嚷的神谷道場,所有人忙進忙出。
操與蒼紫早在月初就趕到,爺爺跟其他奎屋的夥伴則是過幾天才會從京都過來,畢竟奎屋也不能休店太多天。蒼紫今一早便前往淺草神社,說是為跟淺草神社的宮司打個照面,其實私底下是想跑去隔壁的淺草寺坐禪。
而惠,在前幾天也乘馬車回到了小國診所暫住,她提著一籃胭脂水粉走進神谷道場,當天新娘的妝扮可得靠她呢!一走進門口,惠便看見彌彥走出。
「疑?彌彥是要去哪?」惠微笑致意。
「啊!阿惠妳這麼早也來了阿?好久不見!我最近在整理流氓大雜院。總不能劍心他們結婚了還住在這對吧!對了,妳那有沒有雞冠頭的消息阿?」彌彥雙手拿著些許雜物,問著阿惠。
「…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他應該過得挺不錯的。」心思細膩的惠,發現到左之助並沒有寄東西到神谷道場,想一想決定不說,免得惹人閒話,不過心裡卻有些奇妙的情緒升起。
「阿操小姐,不能拿著禮服亂跑啊!」走廊上,阿燕在後頭緊張的追著,阿操她手裡抱著還尚未改小的黑紋付(新郎上衣),高興的大聲喊鬧:「緋村!你在哪?快趁還沒改好前讓我看看你穿起來差多少!」不過黑紋付上頭繡著的家紋,是來自神谷世代傳承的“丸五本竹”。
劍心與薰稍早在房裡,聽著妙子專業的婚前準備注意事項。只見那紙條被妙子咻的抖開,尾端啪一聲打在劍心臉上「哎唷唷…」,劍心蚊香眼直冒。
看那可怕事項條列長到了地上。薰汗如雨下的對著妙子說: 「妙子…,我們有必要準備這麼妥當嗎?」
「阿薰,妳今年也18歲了。妳好好聽著,女人一生最重要也地位最崇高的時候,就是當新娘的時候!當你身穿白無垢,就如同是一張潔淨的白紙,在人生另一階段重新染上色彩,而自頭上戴起與白無垢搭配的角隱時,就要收斂起姑娘家的粗暴唳氣,好好服侍夫君!呃…我不是要妳做菜…」
「唔…妙子!我哪有什麼粗暴唳氣!妳這麼了解,該不是拿當新娘為人生志向了吧?!等你找到好新郎在說嘛!」羞到頭都冒煙的薰,忍不住激動又說了禁忌的話。
妙子瞬間石化。
「嘛!嘛…妙殿和薰殿不要吵了。在下不需要這些繁文縟節,薰殿就是薰殿,在下所喜歡的薰殿。這些事情不用在意的,其實要不是大家這麼熱情,在下想簡簡單單便好。」劍心雙手安撫似的比了比,默默有點想溜出房間了。
「等等,劍心!你的黑紋付有想好家紋了沒有?」妙子解開石化,立時問了一句。
「嗯…,在下雖是劍客,幕末時是有來自長州藩設計的家紋,已方便辨識敵方我方…。但是,在下並非來自武士世家…是以從小沒有家紋這種東西。」劍心想了一會說著。
「以後阿薰便是你緋村家的妻子了,現在是平民的時代,每個家庭都會有個傳承下去的圖樣,以後你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會帶著這個家紋下去。你好好想一下,我今晚就要拿去修改了。」妙子走出房間,不忘回頭提醒一下。
劍心聽到時愣了一下,現在的他只有想到讓薰幸福而已…,正式的在神社舉行婚禮、受到大家祝福,這些事從他學習飛天御劍流開始,便沒有期望自己能夠經歷。至於有家庭有孩子,他更是連想都沒有想過。
「劍心?我們一起想好嗎?」薰從旁邊拿了毛筆和紙,整了整裙襬,跪坐在劍心旁。
「很抱歉讓薰殿父親的黑紋付給在下使用了。而神谷家的家紋也無法傳承下去…。」劍心坐下來,語帶歉意的看著薰。
「胡說什麼笨蛋劍心…我父親還有神谷道場啊!以後道場服也是要繡上的不是嗎?」薰笑笑著回答他。
「唔…。這麼說也是!」
「那麼劍心想要什麼圖騰代表呢?神谷家歷代都是這樣的圖騰…。」薰在紙上畫了一個圈,裡頭有著五葉的青竹,線條平和圓滑。
劍心一點概念也沒有。倒是薰很認真的看著劍心說:「喏!把劍心你的信念加進來吧?你說好不好?」
「嗯…」拿劍與心一賭的戰鬥人生,在下的逆刃刀…。
薰在紙上畫了一個好幾個心型,並又在旁邊畫出劍形的圖案,左右推敲著。劍心側過頭去,看著認真構思圖案的薰,心中疼惜、感激之情滿溢,忍不住偷親了薰臉頰一下。
「吓!…」薰滿臉通紅,推了推劍心的肩膀。「正經點,我在思考呢!」
求婚後,劍心除了在其他人面前一樣溫和有禮外,處處可以明顯感覺到他對薰的親暱與寵愛。而薰也從一個等候愛戀的少女,變成熱戀中的女孩,連在傳授劍術時,門下的弟子都可以感受到代師傅的轉變。雖然一個內斂一個外向,但是現在,眾人看薰的心情,就可以猜出劍心七八成的情緒。
「噓…!」劍心輕輕用手指比了一禁聲的動作,薰還沒有意會過來,劍心眸光一沉,深深一吻就把薰的雙唇攫住,薰身子微微輕顫,手中的毛筆隨之掉落。
淺淺的呼吸聲,彷若耳鬢邊的呢喃,劍心輕允著薰的唇瓣,來自嘴裡的溫熱與柔軟不斷刺激著薰的感官,薰不自覺的雙手輕抵他的胸口,用生澀遲緩的吻回應著。舌尖隨著彼此的允咬滑入口中,輕柔的舔舐,溫柔的挑逗,劍心輕摟住薰微微弓起卻無力傾倒的身軀。
情慾在唇舌間遞送,超出禮貌溫柔之外,充滿著男性侵略的氣息,是薰不曾看過的劍心,可是,令人神迷。意識隨之模糊起來…。
忽然間,劍心停住了動作,並在最後親吻了薰的額頭。
「可以把櫻花圖案留著嗎?在下很喜歡。」劍心柔聲低語。
臉頰潮紅未落,迷濛爭開雙眼的薰,還無法回應劍心任何話語,卻聽到了來自遠方的吵鬧聲…。她嚇得倏地站起,門也在這一刻被吵雜的推開。
「緋村!我找到你了…啊!阿薰也在?」操大動作的推開紙門,後頭跟著緊張到淚眼汪汪的阿燕,還好一路上禮服都沒有被拖在地上。同時間,惠也從門口另一端出現「疑?都在這啊!阿薰,這邊是我帶來的上妝用品,呃妳…還好吧?」惠看了一眼他們倆,忍不住嘴角勾起。
「唔…阿惠妳不要想太多,我好的很!剛剛是在討論家紋啦!」薰一臉心虛緊張的說著。
「劍心,你剛剛說什麼櫻花?那明明是愛心。」薰不自然的試圖轉移話題,卻被阿操開心的飛撲動作給仆倒,「阿薰,妳快試穿新娘服給我看嘛!我沒看過啊!」
「阿惠小姐,這東西我幫你拿著吧?」阿燕終於拿回新郎禮服,安心的吐一口氣,等會還得拿給妙子小姐呢!看見惠提著大包小包的,忍不住想幫忙。
「謝謝阿燕,對了!阿燕也沒學過化妝,是吧?等等可以教教妳。」惠拍拍阿燕的頭,笑笑著說。
「哎唷?這時間在下應該去洗衣服了。妳們女孩子好好聚一聚…在下就不打擾了。」劍心起身走出房間。
留在座位旁的白紙,上面原本薰畫的愛心圖案,圍成一圈變成了五瓣山櫻,山櫻底下畫著劍形。於是以後…,他們的孩子、孩子的孩子,都會傳承下去的,緋村家紋──“劍花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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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治十二年三月。
晨曦初升,枝芽幼葉還未醒轉,朝露在微光中映著旭陽,耀眼璀璨。樹梢上鳥語啁啾,似乎知道今天是特別的日子般。
天未透亮,神谷道場的眾人便已起床。
黑尉與白尉早起便幫忙著在廚房弄些簡單早飯,除了給早起疲累的大家先墊墊肚子,新郎與新娘一整天所需體力也得靠他們。老翁與蒼紫準備前往神社安排,操與彌彥還賴在被窩裡未起床。
在薰的房間裡,阿近熟練的幫薰的頭髮盤整成“文金高島田”的標準髮型(新娘髮型),上頭用龜殼梳子挽成的髮髻點綴著金色與紅色的小巧髮飾,阿近手撐著下巴,還在猶豫著她自己的壓箱寶-珊瑚跟翡翠髮簪該怎麼搭配…。
惠在一旁忙著打理薰的面容,只見薰穿的長襦袢(和服內衣)褪至胸上,光滑細緻的肌膚用筆刷將水粉一層又一層的塗抹在上頭,身體的部份畫好後,妙子與阿燕則幫著薰穿上繁複厚重的白無垢嫁衣,沒有人幫忙這和服是穿都穿不上的。女孩們七手八腳的全擠在薰身旁,深怕時間會趕不上。
惠用漂亮的正紅色胭脂在細細的描繪薰粉嫩的雙唇時,悄悄的發現薰紅了眼框,她戳了戳薰的額頭笑著說:「傻女孩,要嫁人了。小心我才剛畫好可別哭花!」
走廊上。
阿增手捧著一部分早飯,才剛剛叫醒阿操還有彌彥,走到劍心房間打算叫他準備著裝,卻發現房間早已空無一人。「人到哪裡去了?」阿增歪頭想著。
神谷道場外頭一台馬車已到,由太郎和塚山先生負責提供交通工具,讓大家能在這對新人上車後,還能先行趕往淺草神社。至於新郎與新娘做的人力車,慢點才會到。由太郎身手矯健的從馬車上跳下,迎頭遇上外面走回來的劍心。
「疑?早安啊!劍心,你跑去外面做什麼?」由太郎問。
「早安,由太郎。沒什麼,在下只是突然想出去晃晃。」劍心微笑打招呼,心裡十分平靜。看著昨夜高掛黑幕的皓月星光,直到清晨由暗轉亮,日出粉霞褪成藍天,他珍惜的體會著其中意含的簡單與複雜。
兩人隨後走進道場,阿增看見劍心趕忙說著:「緋村先生你到哪去了?趕快過來著裝!早飯我幫你放在房間了,大家都在忙沒時間聚一起吃。得會好了要到大堂去,快快快!」
「唔…是的!」被阿增催促的劍心,匆匆忙忙回去換裝。
在房間的屏風後面。
「喂!為什麼是我跟你在幫劍心穿這麻煩的東西啊?」彌彥剛睡醒的臉一付不是很願意的表情,對著旁邊的由太郎碎碎念。
「少囉唆了,幼稚鬼!這叫做“紋付羽織袴”,搭配黑紋付繫在腰間的白色羽織紐是只有結婚才能掛的,黑長條紋的袴也跟平常劍心穿的白袴不同,沒事學著點,真是個小鬼。」
「你說什麼?難道你不是小鬼嗎?學這些幹麻?我又沒要結婚。」
「好好…別吵了,其實在下可以自己來的。」劍心平舉著雙手,無奈的看著兩個吵不停但是又很認真的在幫他“倒忙”的彌彥跟由太郎,劍心搖頭笑了笑。
才剛把逆刃刀插進腰間。忽然紙門一開,妙子頭探了進來:「哎呀!呵呵…,劍心這樣穿真英俊極了!得會可別讓我們家阿薰昏倒了…。不過她現在可漂亮!你趕快來大堂吧。」
神谷家的大堂,早些時候牌前已奉好素果與線香。
按照傳統新娘要在早晨跟父母拜別。
走廊上,阿操難得換上一襲深色山菫花和服走在前頭,薰右手被阿操扶著,左手小心提起白無垢落地的長襬。
白無垢雖然是純白的和服,但是上頭織滿了銀白色的鶴紋刺繡,祥鶴展翅,牡丹吐芳。薰胸前懷劍的流蘇擺盪(防身配件,為新娘避開惡運),末廣(扇子)輕握在手上,後頸露出的肌膚勝雪,脣紅如砂,烏黑的眼眸被低垂的眼睫遮去,似薰又不似薰,女孩心中思緒波盪。
走進大堂,薰小心跪坐在蒲團上,朝父母的牌前深深一拜,心底那父母疼愛的小女孩忍不住淚奪了眶。
惠將白色棉帽子給薰小心戴上,新娘起身準備步出大堂。
門外站著等候的,是英俊的新郎。
緋色長髮棕紅如火,繡著“劍花櫻”的黑紋付英挺俊拔,下身長條紋的袴更增添一種男性成熟穩重的魅力。劍心望著薰呆滯了幾秒鐘,羞的薰是透白的臉上頓時佈滿紅霞。他伸出手接過被阿操攙扶的那細嫩右手,帶領他的新娘前往大門。
神谷道場外。
人力車已經旁邊等候,劍心走在前頭小心的回顧薰,小女孩般的淚眼把薰眉頭深深鎖上,本來想攙扶薰上車的劍心,想了一下…突然從後面把薰橫抱起來,輕輕的放上車,隨後對她露出一個安心的笑容,接著從車的另一頭坐上,女孩破涕微笑。
看著人力車慢慢遠去,惠拍拍早哭成淚人兒的阿燕頭說著:「這樣就哭…等等妳會更慘的!我們快準備,等下要比他們先到喔!」此時的眾人,有的準備自己的換裝打扮,有的開始收拾及移動房間佈局。
冢山先生因為曾帶過幾把刀給劍心辨識知名度,後來賣到海外價格都談得很好。他這次陪同由太郎乘著另一台馬車,送上早就訂作好的家具寢物,精緻的木頭層櫃上還印著小小徽紋。
阿增跟阿近邊說邊笑著整理房間,原本薰父母睡的大和室自從他們離世後,薰便一直把房間空著,偶爾拿來當做客房,她自己則是一直睡在她從小到大的小房間
。雖然大家沒有去動劍心與薰的個人房,不過新擺放的木製家具與兩張平鋪柔軟的床墊就整齊的擺放在大和室裡,想必晚上他們回來會很驚訝。
「好了!整理完了,各位我們趕快上馬車吧!」眾人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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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力車緩緩走過東京小路。
「啊!媽媽你看!好漂亮…!」小女孩牽著母親的手,興奮的指著薰大聲驚呼。路上行人,在人力車經過時紛紛點頭微笑致意,為新人祝福恭喜的話語不斷。
「小姐很漂亮喔!我拖人力車這麼多年,小姐你的歡呼聲最多呢!新郎官可真幸福。」車夫笑笑的回頭說著。
薰第一次感受著來自路人真誠的祝賀,看著每個一瞬而過的陌生臉孔,幸福的感覺滿溢心中…。
突然身旁的手逐漸緊握,劍心微微僵硬著,薰側頭偷瞧著劍心,究竟他在想什麼呢?薰沒有多想,用被劍心緊握的右手手指輕輕撫過他充滿厚繭的手,劍心注意到了,回望著他的新娘,這次換薰給了他一個安心的微笑,他放鬆了肩膀,將兩手都覆在薰手上,輕輕閉上雙眼,向許願似的…。
他該感謝誰呢?沒想過這樣平凡的幸福曾如此遙遠…,如今卻在身旁。
古幽的淺草神社,門前的大型鳥居豎立在前,彷彿在跟世人告知著前方是屬於神明的境地,在入口處已有排成一列的神職人員等候,後面還有早已坐馬車先行趕到的惠燕等眾人。
「緋村先生,請站在神谷小姐的右手邊,並跟著前面巫女走。」領頭的宮司和藹的說道。
巫女先領著他們走到“手水舍”前,用木勺將潺潺泉水洗過他們的雙手,漱完口
後,才能用最潔淨的身軀進入神社。
前方大宮司領路,後頭兩位巫女帶領劍心和薰往前走,他們倆身後,另一位神職人員撐著大紅紙傘遮蓋在他們上頭,最後才是大家兩兩成行,緩慢的跟在隊伍後頭。
行進隊伍的氣氛莊嚴肅穆,卻飽含日本對於婚禮最大的尊敬與推崇。此時經過神社要參拜的人們,都目不轉睛的看著劍心與薰,有羨慕、有讚美、有喜悅,有祝福…。神社環境清幽儉樸,陽光從綠蔭縫隙灑落,外頭的櫻花樹開滿幸福隨風搖曳,一片粉色掉落在劍心逆刃刀柄上頭。
在進入了淺草神社的主廳,新人坐於神前,而其他人則在兩旁隨意入座,無分男女方,因為對他們來說都是最親的人。等眾人都坐定位後,宮司走上祭場舞台開始儀式,從祝禱文到巫女祈福舞蹈,神聖莊嚴的廳內無人喧語。整個流程,似長卻短,恍惚之間,所有人都消失在薰的腦海中,只留下身旁的緋髮身影,清瘦的體態跟他溫柔的眼眸。
回過神來,薰才發現儀式已近尾聲,巫女拿著長柄酒器對著她微笑鞠躬,劍心在她之前已喝過一輪,這次換她用顫抖的雙手緩緩拿起淺盤酒皿,分三口喝下,接著,又換劍心做相同的動作,各重複喝了三輪,這“三三九度”的儀式結束。
薰在劍心身旁專心聽著他朗誦誓詞,這誓詞是早先在儀式前神社就擬好給他們簽名的,意思大概就是向神明感謝,讓他倆終身相守。薰默默聽著,突然覺得身旁的劍心好不像他,不禁莞爾一笑,劍心臉色微紅的瞅著她…。
誓詞結束,宮司在眾人起立行禮過後,領著新人步出祭場。神社外,春風和煦,暖陽高照,劍心在舒服的陽光下抬起頭,用手遮起微瞇的雙眼…天空無限藍,耀著那棕紅與他仰望晴空的臉,十字傷也被光照的幾乎不見。
忽然一陣漫天緋櫻吹過,眼前的畫面令人難以忘卻,薰身穿的白無垢閃閃發亮,看著櫻花的她回頭對劍心一笑,片片櫻花落在那一襲純白之上,劍心伸出手,看著他的新娘,這樣的幸福足以抵過他一生漂泊流浪。
薰把她的手輕輕放上劍心的手掌。
“緋村薰”這新姓氏,從此將伴隨她一生…還有她身邊的這位男子。
牽起手,他們回過頭,阿燕淚眼婆娑,彌彥和由太郎同時拍了拍燕的肩膀;阿操開心的揮動雙手,身旁的蒼紫則是看著她眼神沒有移開過;老翁拿著手帕擤鼻涕,黑白增近四人則微笑看著,不過一會兒老翁就原型畢露開心看著旁邊來參拜的東京姑娘,被阿增用力擰了耳朵;妙子捂嘴偷笑,玄齋大夫撫鬚笑呵呵,惠則透過唇語對他們說著“要幸福”…。
大夥還未走出神社外,劍心忽然感到一縷清酒香氣飄過,那是他從小十分熟悉的吟釀味道,神社鳥居旁醒目的放了一對陶杯,底邊壓著的白紙上字跡龍飛鳳舞,大器寫著「好好待著吧!蠢弟子。」劍心心底一陣感激,依稀間,彷彿遠方有一件白斗篷身影飄過。
步出淺草神社,在神社前方守候的,不只有操惠他們…,浦村署長及他的家人、小三郎跟神谷門下的弟子,前川師傅及眾位門生…以及一些從小看薰長大的街坊鄰居,熱鬧的氣氛彼此喧染著。
「哈哈哈…!老夫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走吧…大家快去慶祝!」老翁鬍子上的蝴蝶結被薰開玩笑的插了一朵櫻花,樂得他老人家,呼喝著大夥趕快走。附近知名的料亭早已準備好婚宴菜色,這可是老翁特地動用關係才預約到的。
料亭前院幽雅樸素,竹水規律敲著洗手缽的聲音令人放鬆,可惜內室歡樂的氣氛與外頭大相逕庭。精緻的菜色,漂亮的東京街景,眾人笑語喧騰。
劍心和薰的位子在正前方,在最後一道菜餚上齊之後,大家開始一人接一人的走上前向劍心敬酒。薰則是乖乖聽從妙子的教導,在眾人的桌沿旁,輪番道謝與斟酒。阿操與彌彥興致勃勃的排著隊想看劍心醉酒,可惜連臉紅還沒瞧見,兩人就已醉得是頭昏眼花…。
大家都輪完幾回後…
蒼紫是最後一位站在劍心面前的人,他對劍心冷靜的說:「不喝酒,行嗎?」
已經臉潮身熱的劍心,意志還算清醒的回:「謝謝…在下很需要,喝茶很好。」
「不是你…,是我喝。」
蒼紫依舊沉靜的臉,默默把手中的茶喝下。
「這…哎唷…」劍心無奈的將酒杯飲盡。搖了搖頭想醒醒腦,可惜不是很有用…。
「好了好了!各位該送新人回家了!我們馬車已經到了。」儼然已是婚禮專家的妙子拍拍手提醒著大家。
因為此時的會場早已經各種百態出現…
由太郎趁著彌彥酒醉到不醒人事,拿著毛筆在他臉上畫畫兒,逗得阿燕既想關心彌彥卻又笑個不停;蒼紫正在照顧著喝醉的阿操,她口裡還喃喃不斷喊著“蒼紫大人”,配上不苟言笑的蒼紫,兩人的畫面十分詭異又合諧;老翁又再次開心的跑到桌子上大聲歌唱,下方的阿增快被他給氣死;黑白尉仔細的在研究料亭菜色,不時還評論個兩三句;惠跟玄齋大夫在討論著最新的醫學新知,不過看得出來惠的心思沒有很專心在上頭,畢竟女孩心思海底針。
雖然料亭內十分混亂,不過目送劍心與薰上車,大家倒是還能一致的把注意力集中一會的。
在眾人的歡送下,薰擔心的扶著劍心上車,第一次看他醉成這樣真是從未有過…,也許這能解釋他真正的對周遭安心的行為也說不定。
「劍心?還好嗎?」薰在馬車裡擔心的問著。
「嗯…不要緊的,薰殿…在下還能思考,不過反應慢了些。」劍心手捂著頭,試圖給薰一個放心的笑容,不過當他雙目終於聚焦時…,薰的澄澄大眼與美麗臉龐已經讓他無法再控制的,往前貼上,擁入懷中…。
馬車的車輪不停轉動,往神谷道場的方向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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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在馬車上擁著薰沉沉睡去,他的頭輕靠著薰,模樣安心而放鬆的,令薰久久無法自己。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自己終於成為了他身與心停靠的港灣…
薰在他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跟著也側頭倚靠他,劍心的身體隨著呼吸而緩慢起伏,薰透過自己細微的心跳感受著,她閉上雙眼…。
長長小路上。
一整排的夜櫻沿著河岸被路燈點亮,河水波光粼粼,柳葉紛披,風隨著馬車經過掠起,在紅櫻與金葉所激起的光影之舞中,馬車慢慢遠去…。
回到了神谷道場的大門,劍心在馬車一停便睜眼醒來…,他的眼神貌似閃過一絲熟睡的慌張,但又隨即冷靜,輕聲喚起薰。
這是第一個晚上,只屬於劍心與薰的神谷道場。月光靜靜照著長廊,橫樑上的瓷風鈴,隨著晚風發出令人放鬆的清脆聲響。
「劍心…」正當劍心準備進去他房間時,薰拉住了他衣角。「你…可以幫我脫下嫁衣嗎?我一個人不行…」薰的頭低低的,羞到抬不起來。
「……」劍心背對著薰,尚未完全酒醒的他沉默了一會,薰沒有看到他眼裡的掙扎。「…當然可以,只要“薰”不介意。」他轉過頭來柔聲說著,隨即把紙門闔上。
在他們經過了大和室時,眼前突然看到的景象,令兩人不由得同時睜大了雙眼!「這…這是怎麼回事?」薰看著原本是父母住的地方,驚呼著。「唔…看起來是他們的心意呢。」劍心一副拿他們沒輒的笑容,嘆口氣,默默想起了一整天的畫面。同時間,薰似乎也這麼想著,兩人視線相對,雙方都微微臉紅。
「一起睡吧!親愛的妻。」劍心開口對著薰說。
「是的!親愛的夫君。不過你還是要幫我忙先。」薰調皮的眨眨眼,隨後害羞又高興的展開笑顏。
新製的木頭層櫃上,自然漂亮的木紋透著沉穩的香氣,在紙燈溫暖的燭光下,“劍花櫻”閃動著光芒,劍心與薰的布偶娃娃放在一旁,緊緊相依…。
薰梳著剛洗好的頭髮,將烏黑如絲的長髮慢慢綁成麻花辮,浴衣裡頭什麼都沒有穿的她,心劇烈的跳動著,彷彿撲通撲通的聲音不停的在耳邊迴響…
『唰──』紙門推開的聲響蓋過一切。
身穿著白淨的浴衣,依舊不掩劍心英俊沉穩的臉龐,他走了進來,輕薄的衣料顯出他不寬大但堅實的肩膀,削瘦的脖頸往下…深凹的鎖骨,平實的胸膛…,帶著憂鬱紫的眼眸溫柔但卻看不穿的,深邃的望著…薰心裡一陣緊窒。
劍心將逆刃刀擺放在床頭前,面對著薰看著她…,薰往前挪動了一步,伸出雙手輕輕捧起他的臉…「支持你的…劍心,我會一輩子支持你,什麼都一起分擔著,因為我是你的妻子。」說完,薰主動吻上他的唇。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也許很早就已經開始。
可以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些什麼…,他的不安他的堅忍他的過去他的苦痛…,就算慢慢放下了,偶爾還是回浮上來…。我能做的,就跟他一樣,將我的愛我的堅定我的信任…放進笑容裡,一次又一次的告訴他…。
「“薰”…」
劍心抱起她,將她輕輕放在床上。
沒有過多的言語,彼此用雙唇緊貼著,薰沒有綁緊的頭髮四散開來,向瀑布一樣傾瀉在柔軟的被褥上,劍心在她上方…在這幾公分的距離看著她,如果沒有那道十字疤,劍心細緻的臉孔透露出俊美的氣息,兩道劍眉之下,修長的眼睫將這湛紫之藍襯扥的更加令人為之神迷…。薰伸出手,將劍心的髮帶拉下,如赤火般的紅髮散落在鎖骨兩旁…,燃燒著,滾燙的肌膚,脈動的心臟,深吻。
紙燈上面簡單的繪圖逗趣的是一只紅狐狸與小狸貓正在嬉戲,映出著裡頭燭光冉冉,牆上的黑影相互交疊,雋永相伴。
經歷生死的刀傷佈滿在劍心清瘦的身軀上,將薰單薄的誘人曲線給遮蓋。純白被褥上的纖細手掌輕輕抓緊散落在一旁的衣物,紅與黑的髮絲糾纏。
汗水在肌膚上一片晶亮,帶著粗繭的雙手撫過白皙的彤體,落下的吻痕點點,除了喘息與兩顆劇烈脈動的心跳,夜晚的星光湧動,一切無聲,兩人的手掌緊握,結合。
──點點落紅在床第間。
薰的淚水被劍心輕輕吻去。來自雙腿間的疼痛還殘留,可是心卻是溫暖的,薰的頭偎在劍心的肩窩內,可以聽到他沉穩的心跳,像是安定劑一般,整日的疲倦忽然襲上,薰很快的睡著了。
劍心小心拉好薄被,看著熟睡的小臉,輕聲對著薰說:「遇見妳是“我”這一生最幸福的事,“我”愛妳…“薰”。」
紙燈裡的燭火隨著深夜逐漸燃盡,兩人纏綿繾綣的身影,也隨著最後一抹黃光消失在木格紙窗裡,外頭橫樑上的瓷風鈴依舊隨晚風轉動紙片,夜梟低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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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微光的溫度隔過薄紙窗,溫暖了兩人。
薰掙開疲憊的雙眼,才發現自己被劍心擁著入睡,香甜的睡眠似乎讓她差點忘卻昨晚一夜繾綣,隔了半晌才想起來的薰臉上不禁多了半分羞澀。
她用手撐起頭側著身,默默的記著眼前的新景──熟睡的劍心。
被陽光照射的紅髮外圍閃動著些許棕色光輝,隨意披散在他赤裸的身軀上。只隔著一條薄薄的棉被,劍心令人感到舒服的體溫,帶著屬於他的氣味,殘留在自己身上,淡淡的,令人眷戀。
似乎是感受到了被注視的目光,劍心掙開眼,紫眸微帶慵懶的神色,瞧著薰…
「早安,劍心。」薰對著她的丈夫微笑,黑眸眼裡柔情無限。
「早安,“薰”…這樣勾引人是不對的,雖然在下很喜歡。」
「嗯?劍心你說什麼?」薰不明所以。殊不知她胸前的美景正坦然面對著劍心,側躺的身形更顯得那兩個半球渾圓的線條接近水滴狀般完美。
薰順著目光往下移,才發現劍心話中涵義,臉上立刻竄上緋紅。
「啊…劍心你這個笨蛋!」馬上拉起被子,薰作勢往前要搥打劍心,卻重心不穩的落入劍心懷裡。
「哎唷…好好…別鬧了,在下可受不了。」劍心低頭吻了他的小妻子,並摟緊她。「要吃早飯嗎?妳在睡一會,在下這就去準備。」
「不要!我想這樣在抱一會,可以嗎?」薰忍不住對著劍心撒嬌,心裡卻也對自己脫口說出的話感到訝異,這種轉變怎麼可以這麼渾然天成?不…也許很早很早以前,自己就這樣偷偷作夢著…。
「嗯…在下也很想,可是…」劍心忍不住臉上稍稍臉紅。
「吓!劍…劍心…」薰也感覺到了劍心的反應,不由得滿臉通紅。「它常常這樣子嗎?」她小小聲的對這劍心問。
「不…」劍心無奈的苦笑一下,暗暗心裡嘆口氣,昨晚能夠忍住就已經不容易,今天在這樣下去他可真的受不了。
「妳在休息一會,在下去準備早飯,對了…今天還有要教課嗎?」劍心起身穿起習慣的緋紅上衣,隨意綁住白袴腰帶。
──道場外頭似乎有人?
「唔,應該沒有吧,…雖然我沒有特別跟他們說,昨天才忙了整日。不過如果有人來就還是去教課吧…」薰帶點倦意的說,逕自彎曲雙腿縮進薄被裡。
「…嗯。」
──走進來了,昨晚沒關前門?是彌彥嗎?不…是沒聽過的腳步聲。
「…“薰” 先把衣服穿起來。」劍心沒有感受到危險,可是還是有些在意。
「???」才剛起床,低血壓又腦充血的,薰一點也無法理解劍心為何這樣說,還沒應聲,就整個人被抱起來,跟著被劍心披上了浴衣。
「噗哧…」看劍心認真的在幫她綁腰帶的模樣,令薰忍不住想發笑。連瞌睡蟲都趕跑了的薰,乾脆起身逗著劍心說:「幹麻這麼緊張?」
「唔…沒事。」劍心微微發窘的模樣,讓薰覺得心頭暖暖的,很有趣。「瞧你這樣,是有人進道場了嗎?」她開玩笑說著,相處久了,劍心在想什麼似乎也有跡可循。
「…應該是,在下先出去看看。」劍心拾起逆刃刀步出房門,並小心將紙門闔好,接著往道場走去。
※ ※ ※
道場門口。
一位男子小心翼翼的對裡頭左右張望著,大門未關緊顯示道場的主人昨晚回家時應該沒有非常清醒,又或者注意力被其他事物吸引。
他站在門口發愣了一會,覺得這麼早打擾道場主人實在不是件對的事,不過…等會他還得去別的地方,趕路也是要時間的…。他決定小心先進去探個究竟,說不定道場還有其他弟子在。
他才剛剛走進去沒多久,連木廊都還來不及靠近,就聽到溫和的招呼聲從後方傳來,把他嚇了一大跳…
「你好,請問你是...哎唷?是前川道場的門生嗎?」劍心快速的瞄一眼,便馬上從身上穿著判斷出來。
「真…真的不好意思,我是野田。看前門沒關我就自己擅自進來…,是前川老師父叫我來的…請問薰小姐…啊…應該是神谷代師父,呃…也不是,緋村太太?在嗎?」他訕訕的撓了撓頭,手裡拿著一封信。
「沒關係,是我們太晚起床了,真抱歉。叫你習慣稱呼的就好,在下是緋村。這信是要給薰殿的是嗎?」
「嗯是的…不過其實這是邀請函。師父有請我捎口信,原本這邀請函是在銀座新開的心阿彌流長倉道館要舉行開幕儀式,邀請幾個熟識知名的道館前輩去現場,因為不巧師父有事無法前去,他就直接跟對方介紹薰小姐還有緋村先生…」
「那可能要謝謝前川先生的好意,在下跟薰殿也不方便…」他注意到野田沒有看到薰似乎有點失望,這讓他忽然有些不高興,但是很快的,又對自己心情的起伏感到訝異。
「啊!師父有說過緋村先生一定會婉拒,但是因為對方已經安排好上等旅館,還有景點參觀,請緋村先生務必答應幫忙,不然他老人家會感到顏面掃地…」
「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更不方便去,畢竟對方是邀請前川先生並非是在下和薰殿…還是請前川先生另外…」劍心實在對這個邀約不是很感興趣,他默默在想著等會要做的事,首先要先煮早飯,還有洗衣服…呃…跟床單,接著去採買…不過野田很快的打斷他的思考。
「可以的!」野田的表情十分認真。「對方已經知道是由薰小姐代為前去了,緋村先生不知道,薰小姐在東京劍術界很有名呢!劍術小町可不是傳假的,而且緋村先生也是傳說中的劍客…雖然對方可能不曉得,不過他們已經向師父表明備感榮幸…」野田滔滔說著,提到薰的時候似乎特別開心。這讓劍心更加確定了心裡不愉快的感覺有加深…。
待他正準備再次婉拒的時候,突然聽見薰的聲音…
「劍心是誰來了?」換好簡單素雅的和服,薰從木廊走過來,「呃?你是前川道場的…」薰想不太起來他的名字,不由得有些發窘。
「薰小姐!你好,我是野田。」野田眼神閃閃發光,好像期待許久的模樣…劍心突然覺得腦袋有條線扯斷。
「野田先生,你還是回去跟前川先生說吧,在下跟“內人”不方便前去銀座,況且藉開幕儀式邀請各方劍術前輩熱場這種事,向來不是在下喜愛的。如果沒事,那就先請了…」他皺眉,態度果斷且話語不再保留。
「唔…緋村先生…」野田終於注意到劍心明顯不悅的眼神,這讓他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該死的。
「劍心!你怎麼可以這樣趕人家,他明明就什麼都還沒說!」薰正覺得肚子餓又很低血壓,一點也沒注意到劍心從未對外人的態度如此失禮,今個明顯是吃了醋罈子。劍心臉上一陣尷尬,「哎唷…」
「對…對了!邀請函裡頭應該有師父親寫的信才對。總之,拜託薰小姐了!喔不應該是緋村太太…一定要去阿!我有事先走了。」野田偷偷撇了劍心一眼,冷汗直流,現在的他非常想趕快離開了。
「等等阿!去銀座?這…這邀請函是…?」薰打開信封,靜靜看完裡頭前川師父寫的話,隨即抬頭對野田說:「你放心吧!呃…山田?我們會去的。叫前川師父別擔心。」
「太好了,謝謝薰小姐,喔不是…緋村先生和緋村太太。那我先走了…」野田對於薰完全叫錯他名字心裡默默有點感傷,隨即又心驚的瞄一下劍心,卻發現劍心用有點愧疚的表情對他笑了一下。
「野田先生真抱歉,在下失禮了,既然“內人”決定赴約,你就跟前川先生說吧…我們會去的。」
望著野田走遠的背影,劍心轉頭往廚房走去。
「喂!劍心…怎麼了?幹麻不理我。」薰嘟著嘴從後頭跟上,今天的劍心好奇怪,從一個貼心溫柔的男人變成像在鬧蹩扭的小孩。
「沒有不理薰殿阿…只是在下知道妳餓了,所以想趕快去升火煮飯。」劍心沒有回頭看薰。這樣的畫面讓薰又想起當時在比古清十郎的小屋前…那時候的劍心也像這樣吧?
其實這樣的劍心…比對什麼事物都從容應對,讓人十足信賴卻有段距離的那個劍心,還要喜歡…。薰輕笑起來,「嗯,那我等你…」
走在前頭的劍心,在薰看不到的角度揚起一抹微笑。劍心沒有問薰信裡的內容,顯示他十足相信薰的決定,也給予支持。薰把信紙隨意放在桌上,便前去廚房幫忙。
明亮的和室,陽光照在薄薄的信紙上。
前川對薰說的話其實不多,但是充分表達了這次的邀約是他考慮許久,希望對劍友-神谷之女與前川道場恩人-緋村劍心的一份小小心意。希望他們能好好享受這段旅程,另外他也正式隱退,如今打算安心養老…。
道場外,遠遠傳來熙熙攘攘的招呼聲,門生似乎又多了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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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天後,彌彥百般無聊的坐在館內看著眼前的景象。
練習室左側,薰認真的對著幾名新門生教導著握劍姿勢,她依然綁著高束的馬尾和穿著習慣的男子道服,若不是近期感覺得到她脾氣的收斂與時不時的溫柔眼眸,實在看不出來是個結婚的女子。
另一邊的由太郎正在與師弟們切磋,目前為止能夠突破由太郎防線攻擊到他的人是半個也沒有,當然,除了這個坐在一旁自稱是全國第二劍客的傢伙以外。
小三郎認真的在中間扮演裁判,目前已經升上三等巡警的他,在同梯之間已經是制服竊盜偷搶犯人的能手,之前跟他一起來的同事們都已經不來了,不過小三郎依舊每天抽空的找時間來練習。
彌彥張開嘴打了個哈欠,接著對師弟說:「觀察力啊、觀察力!腰部有空隙阿…應該要朝右橫切出招才對。」
「喂!沒膽下場你就不要干擾比賽,這樣別人怎麼進步,而且破綻也是我刻意露的!蠢材。」儘管臉被面罩遮住,由太郎說話還是毒舌依舊。
「喔…那還是省省吧!與其下場陪練,你還是快點爬上來!免得我太無聊,貓眼。」彌彥手撐著頭,一反常態的提不起勁來…。
現在幾乎都是劍心在拿竹劍陪彌彥練習,只有在那個時候彌彥才會格外的專注認真。不過在昨天劍心對他說了一句話後,讓他感覺有些洩氣,記得劍心是這樣說的──
「彌彥反應越來越好了呢!連在下也要認真回幾招來擋。」劍心微笑著將竹刀左揮橫擋,可惜左手依舊放在緋衣裡顯得那句話不太對頭。
「劍心你就不能認真跟我打嗎!也許攻擊不到你,但我擅長的可是反制對手哪!」彌彥滿身大汗,不過眼神卻讓人越來越讚賞。
「唔…那好吧!彌彥小心了,雖然在下拿得是竹刀,可是擊中還是會疼的。」劍心終於轉守為攻,大概也是這幾個月下來,認同彌彥攻擊的反應跟速度有變強的關係,決定換個方式來練習。
劍心眼神放低,刀光一閃,瞬間的劍氣讓彌彥的瞳孔急速收縮又再放大,剎那間世界寂靜無聲,冷汗從毛細孔狂飆而出,果然劍心的身手非常人能捕捉,但是…彌彥凝眉,右腳一踏!
「喝啊──」彌彥使出絕招『神谷活心流奧義‧止刃』
兩人動也不動,一柄竹刀兀自在地上滾動。
雖然剛剛的劍心確實讓彌彥冒出一身冷汗,但是落在肩膀上的竹刀卻只有些微擦傷衣料,而彌彥手中的竹刀躺在地上。
「怎麼會…我明明碰到了呀!」彌彥似乎不敢相信。
「做的好,彌彥,剛剛在下的刀你確實是看到了。可惜,你的速度還跟不上,在下在你止住刀身前便將實招換為虛招。」劍心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竹刀,拍拍上面的灰塵。
「彌彥對自己很有信心,不過當初薰殿在教你奧義的時候應該有說過,這招一出不成功必失敗,因為你無法再接下對手的下一招。」劍心將竹刀遞給彌彥,「在下想跟你說,除了奧義以外,彌彥應該要更去了解對手的思路與想法,奧義是不能這麼常用的。」劍心眼神溫和的看著他,雙手靠在竹刀上。
「──…」
道場吵雜的人聲讓彌彥重新回神,唔…劍心說的很對啊,飛天御劍流奧義‧天翔龍閃,也是有二段式攻擊的招數,讓人能擋下一招卻沒法擋下第二次攻擊的完美招數,但即使是這樣劍心也決不輕易使用,然而神谷活心流的奧義就只有這樣嗎?雙手放棄握著的刀直取對手的武器…,難道沒有更好的辦法可以奪走對手武器的招式嗎?單手什麼的…彌彥陷入沉思。
「彌彥?….彌彥!──彌─彥─…!!」碰一聲,一個大包腫起。
「哇────…很痛欸!!薰妳幹什麼啊!」彌彥揉著頭上的大包,怒目瞪著眼前的薰。
「誰叫你這麼不專心。我在跟你說話啊!」薰雙手插腰,看著坐在道場旁邊發呆的彌彥搖了搖頭。
「妳到底想說什麼啊?對了,為什麼劍心今天沒空陪我練習?妳一定知道吧,薰。」彌彥想把心中的想法告訴劍心,沒想到他一早就忙著整理東西,有這麼急嗎…真是。
「嗯…就是要說這個,彌彥,你昨天有跟劍心練習劍術對吧!我想…該是時候給你看一些東西了。」薰每次說到劍心還是會有些臉紅,天知道他們到底在羞什麼,都是夫妻了,彌彥噴了噴鼻子氣,表示有在聽。
薰繼續說著,「不過…再給你看之前,我要先給你一個功課,測驗你是否有資格──」
「有資格什麼?」彌彥挖著耳朵,一付不耐煩、等不及的樣子。
「───…你──這什麼態度!?」薰擰了他耳朵一下,「連由太郎都比你做得好多了。」
聽到關鍵字讓彌彥在意了一下,他不甘心的回說「他哪裡比我好,跟我比試最多平手過,從來也沒贏我。」
「氣死我了,今天沒時間跟你鬧,彌彥你好好聽著,我知道你想變強,而這裡除了劍心以外,暫時沒有人能夠讓你當做練習對手,可是你是不是忽略了一件事?真正的強者是會懂得將他所領悟所學習的東西給傳承下去的,你要學習如何把自己學到的給教導下去。這裡很多人是崇拜你的,可是你老是挫別人銳氣,這樣我怎麼讓你當代師父!」
薰一口氣說了很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在考慮的事情給說出來了。這讓彌彥當場傻住,「妳說什…麼?」
「唔…糟糕,一激動就說出來了,算了!彌彥,事實上就是這樣,我跟劍心下午就會離開道場,要去銀座赴一個邀約。我給你的功課就是帶領門生,不管是新進來的那兩個,還是早先來的那幾個,當然還有由太郎跟小三郎…」
薰頓了頓繼續說,「每個人的進度在哪我都清楚,等我回來,要看到大家都有進步才行!彌彥你可以的,就像我教你的那樣。」她拍拍彌彥的肩膀,點點頭。
「吶…,只要你這功課做到了,我就把父親當初創立的神谷活心流-奧義之極告訴你,這可是連我學都沒學過的。」薰笑笑的,對彌彥伸出一隻手指說道。
「薰?!妳是說真的嗎!!」彌彥難掩激動之情,突然地站起來把薰嚇了一跳。
「別嚇人!當…當然是真的,」薰摸著胸口,鎮定情緒,「不過要等你完成考驗才行,知道嗎?」
「行!我接受,妳跟劍心就放心去吧!」彌彥開心的捲起袖口,一付蓄勢待發的模樣,朝著由太郎那方向跑去。「喂喂…可不准你們吵架啊──真是的。」薰忍不住再唸了一下…。
此時劍心從靠近廚房邊的小門走進館內,「哎唷?薰殿跟彌彥說了些什麼嗎?瞧他幹勁十足的。」
「呵呵…沒什麼,是秘密。」薰對著劍心做個小鬼臉,調皮的模樣更顯得可愛,劍心搖搖頭笑著。
※ ※ ※
「喏…這是大門鑰匙,彌彥要是這幾天回長屋不方便,回來道場住也沒關係,會做些簡單飯菜嗎?還有門生練習完離開時,你要注意…」薰細細提點著零碎事項,不難看出她關心著彌彥這個大弟子會不會過的不好。
「放心吧!薰殿,彌彥已經很會照顧自己了,在下想他應該會在赤壁吃飽了在回來的。」
「是啦──是啦-…妳就不要在唸了,薰,沒有你做的菜我想我會活得更好的。」彌彥不自在的撇撇嘴,他可不想在後面那些師弟給看到這場面。
「你活的不耐煩了!」碰的一聲──
薰拍拍手,招呼著劍心往前走,任由彌彥倒在大門口。
路上,櫻花樹茂滿綠芽,缺少了粉嫩的色彩,卻多了更多生意盎然的七彩鳥兒跳躍在枝上,夏蟬初破泥土,在某處忽起忽落的鳴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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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座其實不遠,就坐落在東京的市中心,新橋車站也就在隔壁而已。不過從神谷道場慢慢走去也約莫要一個下午的時間,正因為銀座是東京最繁華的地方,物價也較高,劍心跟薰也從來沒有想過會來此地。
跟京都充滿古意的味道不同,煤氣化的路燈整齊的與柳樹並排在寬闊的道路兩旁,紅磚砌成的商店與樓房讓銀座成為西化最先端的一區,商業繁華,洋人也不少,一路上店家的玻璃櫥窗裡各式商品玲瑯滿目。
不過相對於欣賞街景,薰更擔心的是走在身旁的劍心,配著逆刃刀又穿著這麼醒目的武士服。倒是他本人不是很在意,依舊輕鬆的一手放在上衣內、一手背著布包往前漫步著…
薰看著走在前頭的劍心,心裡默默想著…
會答應前川師父的請託,是知道他老人家有意退隱,而藉開幕招待各方道場師父參加,無疑也是場暗地裡宣揚名聲的競爭,雖然自己對此無意,不過總不能再讓前川師父在退休前還淌這渾水。但是…對於來銀座,劍心卻什麼都沒有表示就答應一起來了…,不過他其實很不喜歡參予這種活動吧?
「怎麼了薰殿?看妳的表情似乎有問題想要問?」劍心回頭望著她。
「咦…才…才沒有,劍心笨蛋,別這麼大搖大擺走在路中央啦!逆刃刀很明顯。」薰呆了一下,接著佯裝生氣的嗔道。
「哎唷…好懷念呢!記得薰殿當初也是這樣對在下說的…。」劍心笑笑著說。
薰聽到劍心的話臉頰倏地羞紅。
她深藍色的髮帶與秀麗馬尾,在帶著蒲英點綴的鵝黃色和服襯托下,隨風吹起…,薰隨手將拂亂的髮絲掀過耳後,看著他。即使已婚後按照傳統,女子不宜再穿深色的振袖和服,但是在劍心眼中,她依然像女孩一般,黑眸水亮靈動,笑靨溫暖。
「不會這麼衰的,我們快走吧!」劍心帶著淺淺的笑容轉頭往前,即使畫面重來,他也會毫不後悔的再一次,為她留下來。
隨著周圍的洋行與行人漸漸增多,銀座複雜的街道終於讓薰不知所措了起來,她著急的查看著邀請函,越找卻越糊塗…
「快下雨了…,在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薰殿妳在這等一下,在下去問路。」劍心抬頭望著天空一會,轉頭跟薰說。
薰把邀請函交給劍心,看著他往路口走去。
街角的一群東京女孩們貌似一直偷偷注意著這位緋衣男子,見劍心朝著她們的方向靠近就頻頻揮手嬌笑。劍心帶著傻愣的臉困擾的比了比推辭的動作,接著彎去另一個轉角。
唉,算算這傢伙今年一過也要三十了,怎麼還是個年輕美男的模樣,薰目不轉睛的看著遠方的緋紅身影,不知不覺嘴角勾起,要是去年的話…,自己看到這場景應該會又吃醋又生氣的吧!驚覺的時候才發現,原來人也會成長。不過…等會還是要捏他一把,薰笑開懷。
接近傍晚的天空暗的很快,春末轉夏時總是會間雨不斷,明明稍早時還斜陽高照,下一秒驀地就下起傾盆大雨──
躲在商店的屋簷下,薰靜靜等著劍心,看著雨濂漸漸隔開了外面喧嘩的世界,連心思都向著劍心經過的轉角而去…
忽然之間,一個身影跟著躲入這個窄小的屋簷───是個戴著高腳禮帽的外國男子。他對薰笑了一笑,好似跟她說聲抱歉似的,薰禮貌性的點點頭。
「姑娘一個人嗎?」他突然說起流利日文,把薰嚇了一跳。
「喔…不是,我在等人。」薰的臉紅了起來,不過這是因為感到尷尬,她眼神望向別處,試圖避免太多對話,畢竟受黑船事件影響,非商人的話,多半的平民還是會對外國人感到陌生警戒。
「姑娘不是住在這的對吧?我一直覺得日本女子的傳統服裝很漂亮,尤其是像你這樣子漂亮的姑娘。敢問姑娘貴姓?」
「──…緋村。」猶豫了一下,薰回答了他,臉上再度抹上朱霞,但這次不是尷尬,總覺得即使只是姓氏也可以保護她一樣。
不明所以的外國人,還以為薰是因為他所以臉紅,他略感得意的笑一下:「緋村小姐,我叫傑瑞米、傑瑞米席格。這雨大,想必對方暫時也無法找到妳,要不要來我開的旅館大廳先坐一下呢?不遠就在另一條街。」他話說完,突然從旁邊撐起一把黑色洋雨傘。
明顯剛剛進來不是為了躲雨的,薰暗自心想。
「別擔心,過來吧!緋村小姐。」席格看薰一點也沒有想移動的意思,竟然逕自伸手想去攬薰的腰。薰震驚之於正要發作…
──突然一道緋紅身影閃入,隔在他與薰的中間,席格大驚!
「還好嗎,薰殿?抱歉在下來晚了。剛剛去買傘,免得讓妳淋雨…」劍心笑笑著說,牽起薰的手。
雖然沒有直接被劍心正視,不過席格依然有感受到劍心撇一眼的目光,像警告似的,他一點也不明白為什麼身體會不斷發抖。
「緋…緋村小姐?!」席格結結巴巴的說著,腦中劃過剛剛劍心說的“薰”這個名字,真好聽…
「在下是緋村,請問先生找內人何事?」劍心這次終於面對著席格跟他說話,態度溫和有禮。席格開始疑惑剛剛的戰慄是怎麼來的?應該不會是因為眼前這矮小的紅髮男子吧…他低頭注意到了劍心腰間的刀。
「你是劍客?」席格驚訝的說道。
「劍心,不要理他,沒禮貌的傢伙!劍心知道旅館在哪裡了嗎?嗯…那間叫什麼上總屋的?」薰終於忍不住氣的爆發出來,劍心馬上額頭冒汗,「哎唷唷…」
看來就算剛剛他沒有衝進來,這外國人想必也是會被薰給打一巴掌吧…劍心苦笑了一下,不過就因為對方是外國人,如果沒阻止薰也是會惹上麻煩的,麻煩找上自己倒還好,就是不想讓薰給人別人吃上豆腐,亦或惹上麻煩…不過,這外國人似乎不簡單…。
「上總屋嗎!?那不就是我資助開設的旅館?我來帶路吧!剛剛對薰小姐失禮了,真對不起。緋村先生跟薰小姐,這邊請…」席格走出屋簷,一手仔細瞧好帽沿示意著。
薰驚覺自己的失態,尷尬的望了劍心一下,劍心回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撐起傘,回身輕摟著薰讓她更靠近傘中央,兩人往前跟著席格走去。
「那麼就有勞閣下了。」劍心說道。
外頭間雨漸小,霧濛濛的一片,飛凝在薰烏亮的黑髮上成點點白珠,倒是劍心的頭髮明顯早濕透…緋色上衣有著被雨水染深的顏色,顯示出他剛剛在大雨裡是飛奔過來的,薰拿出手絹擦著他的臉,露出幸福的笑容。
席格用眼角餘光瞄著這對一起撐傘的兩人,身為英國人,紳士是他們本來就有的作風,雖然風情不同而被誤解,但是剛剛劍心的出現的確是讓席格有些失望,他默默的重新學著這新的日本字…,薰。
街燈亮起,透過一片朦朧中,銀座喧鬧的聲音隨著一把一把的紙傘撐起而被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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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外頭與它的名稱大相逕庭,白色圓柱在騎樓間豎立著,而洋式紅磚與屋頂的日式黑瓦,在西化和傳統之間成為另一種開化後的特別風貌。
一走進裡面,沒想到內部竟是標準日式的設計。
「我說過,我很喜歡日本的文化,而顯然這樣的安排意外的得到外賓青睞。」席格脫下禮帽,習慣的鞠躬姿勢讓女士先進去。
內室帶著木質與塌塌米的乾草香氣,略有禪風的水墨壁畫、簡單的籐葉插花,旅館整個氛圍令人感到放鬆。不過為了符合外賓的習慣,大廳格局依然仿造西洋的方式提供隱密的空間讓人休憩飲茶。
「給他們一間最頂級的房間吧!」席格直接對著櫃檯的人說著。
「啊!不…不用了,席格先生…我們是被邀請來的,請給我們原本安排的房間就好了。」薰著急的說,心裡還想著剛剛的失態,讓她感到有些愧疚。
「別在意,薰小姐。這是我的一點心意。」席格笑笑說。
「謝謝席格大人的好意,但在下跟內人只是前來赴約,按照旅館原先準備的便可,況且剛剛已經這樣麻煩您了,實在感到抱歉。」劍心微笑看著席格。
他注意到了緋髮男子獨特的眼眸,是很漂亮的紫色,不過俊秀的臉龐卻有一道十字傷疤,讓人很難不聯想他是否有一些過去…。
「不行!就這樣決定了…不然我對客人就太沒禮貌了,身為老闆我很堅持。如果要感謝,就跟我吃一頓飯吧!我知道這邊有什麼好吃的。」
隨手把雨傘放置一旁,才正要準備脫下手套的席格,卻突然被身後一人從旁湊上,只見那人輕聲在他耳邊低聲了幾句,他皺眉思索…。
「嗯…看來今天晚上可能沒辦法好好招待你們了,真的非常抱歉。緋村先生,你們就好好休息吧…相信我們還有時間可以好好認識的…還有你,美麗的薰小姐。」說完他主動的托起薰的手並親吻了一下,這突然的動作讓毫無戒備的薰嚇了一跳。
隨後席格帶起禮帽,再次隨著那人消失在細雨夜幕之中。劍心看著他消失的方向,紫眸中的深邃無人知曉。
※ ※ ※
「這裡真的很舒適呢…劍心。」簡單用過晚飯,薰順著洗淨的黑髮,再編成簡單髮辮。半開的窗沿透著夜色,雨後的潮濕氣味隨著燭光透進來。「劍心?」薰終於注意到了他的異常,坐在著窗邊看著外頭暗夜的他,手中握著的逆刃刀從未放下,那許久未顯現的機警眼神,令薰心中一震。
從竹林之戰後,安逸的日子過了近半年…,是不是因為如此,就習慣了與身邊的人過著平淡卻幸福的日子?自己一直被他溫柔的目光守護著,如今的畫面,想起了緣、想起了竹林…“不安”沒有預警的爬上心頭…。
「怎麼了?你今天晚上特別安靜…」薰起身走到劍心身旁,輕輕跪下,那燃燒著的焰紅隨意散落在他背上,她用手挽起,輕柔的幫他梳理著。
劍心什麼也沒說,卻將薰的手拉向臉旁,溫柔的吻了她的手。
令人心安的體溫透過手掌傳來,劍心知道自己又讓她擔心了,可是卻慣性的選擇緘默。劍心回頭看著薰,「沒事…也許只是在下多心了。今天趕路已諸多疲憊,況且早上妳還教課,先睡吧…。」
薰瞅著他,心裡一陣揪痛。不過她依然努力讓自己露出笑容…「嗯。」她抽回被劍心握著的手,隨即轉身躺入被窩。
曾經說過的話在薰腦海中響起,每個人都有不願提起的過去,既然如此何必去問呢?但是,為什麼呢…會覺得很傷心。
也許把臉藏進薄被中可以讓自己感覺好些。
再怎麼學習著讓自己成熟,也有承受不住的時候,難道真的無法嗎?了解他的想法,了解他的一切,只能用微笑回應著,並且無知的等待…。
薰身後的被褥被掀開,劍心無聲的伸出手將她攬進懷中。
「別哭,“薰”。」他覺得心有點痛。
「我沒事的,是在氣自己的不成熟呢!劍心不說一定有理由,我理解的…只是,說好的,別什麼都不說就離開我…別什麼都不說就投入危險,好嗎?」努力想正常的說話,薰卻發現撲簌簌的淚完全不理會她。
「對不起…」劍心用攬住薰的左手抹去她的眼淚,即使他並沒有看見。
但他知道,自己過去的習慣不能在拿出來,因為他不再是一人…,何時原來自己的情緒也能輕易被人察覺,在那阿姆斯特朗砲響起的夜晚,本以為只是左之的心細,但現在才知道,改變的是自己…。
「劍心不需要道歉啊…」薰轉頭過來,重新對他展開笑容。學著接受…這是自己對劍心唯一能做的。
劍心看著她,輕聲說:「在下不會離開妳,永遠不會。」
突然卻又誠摯的坦白讓薰再度紅了眼眶,「啊…我果然很幼稚,老是哭…又老是讓劍心為難。我…」薰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劍心封住了唇。
混著微鹹的淚水,帶著疼惜的甜與一點苦澀,輕淺而溫柔。
窗外的烏雲透出月光,柔和的照亮外頭陰暗的街道,兩個人影隨風掠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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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有“※”此符號的對話皆為英文。
稍早。
潮雨未停,昏暗的夜色將煤燈薄弱的微光吞噬,一座洋宅豎立在銀座邊境。周圍灰牆上爬滿著等待滋潤的饑渴藤蔓,而不知名的嫣紫花朵卻在雨中顯出頹喪的面容。
「※人到齊了?」
手中輕輕搖晃著湯匙,糖塊在瓷杯的旋渦中慢慢崩解、融化。
「※不,聖羅納的席格還未到。」
「※不管他,只不過是商人,等著命令就好。」
「※那麼計畫實行的如何?」
喝一口英國道地紅茶,坐在大位上的人左手佇著手杖,一道長長的刀痕從手臂直直延伸到肩膀上,聖十字的刺青就落在傷痕的中間。
「※報告,大致都已按照進度在著手中,如果沒意外,您明日便可往北出發。」
「※很好,東京很重要,但也須謹慎,這裡可是日本重鎮,別失手了。最近俄國也在蠢蠢欲動,為了我們大英帝國,這火藥引子可別丟了。」
「※是,不過大人…,為何對這沒有任何難度的小行動這麼關心呢?只不過是招攬日本人罷了。」
「※嘿嘿,別小看他們,這也是靠席格的一番苦心,集合被明治政府拋棄的東日本劍客,定會幫我們再次掀起戰爭。還有,找到當年幫我烙下刀痕的人…」他輕撫著傷痕,就像摸著愛人一樣,直至刺青的地方,像是被斬斷的十字,破碎的裂痕,他把披風套上。
「※該休息了,你們去吧。」
他起身站起,隨後走入房間右方的小門中。
※ ※ ※
洋宅外,灰白色圍牆,刻著精緻花紋的鐵製大門在夜雨中無情矗立著,縱使夏夜的潮濕與路肩的蛙鳴緩和著肅穆的氣氛,卻依然無法紓解席格深鎖的眉顏。
席格氣喘吁吁的走入大廳中,「※來遲了?!」
聲音在空盪的空間裡想迴響。
「※是的,不過沒關係,大人已經走了,命令已經確認,明天就行動。」坐在沙發上,穿著輕巧的騎士便裝,銀髮的男子正把玩著手中精巧的銀製匕首。
「※我不同意!」席格惱怒的說,他瞪著眼前的人。
「※這不是你可以決定的事情,傑瑞米。」
「※我不懂,為什麼我們要聽他的命令?來東京可不是要來破壞的,這裡的人民勤奮善良。難道在這邊我們獲得到的利益還不夠多?」
「※看來你從頭到尾都搞錯一件事了,傑瑞米。利益是應該,而領土才是最終,中國固然是塊大餅,不過如果大人的眼光沒有看錯,日本將來會是控制亞洲的最大利器,以聖十字之名,我們要在女皇底下再次起頭。」男子隨手將銀匕首射向牆壁,削過席格密金色的頭髮。
「※而你,落魄者,乖乖將資金顧好,明天任務是由我來執行。」似嘲諷般的面容,男子挑眉凝視著他。
憤怒隨著額頭旁留下的鮮血沸騰起來,席格握緊雙拳,轉身離開大廳。
男子吹熄桌邊燭燈,洋宅大廳陷入一片黑暗,剩下外頭破雲而出的皎月將冷白色光芒帶入屋中。他把銀匕首從牆上拔起,低頭看著落地窗外離去的人影,對空盪的房間說著。
「喂…新來的掃把頭──給你個任務,跟緊他,有什麼異狀立刻通知我。」
紅色天鵝絨的落地窗簾飄動。
「唔…這任務這麼麻煩,怎不讓我去殺人還比較痛快!」澤下條張從暗處步出,聳聳肩表示無趣的笑著。
男子瞪了他一眼,「我還以為曾是警署密探的你能有一番作為的,真令人失望。」
「啊…別提啦──苦悶死了,還是志志雄大人的時候比較快樂!不過提醒你,克羅德‧賓…我可不喜歡被洋鬼子給小看,記住我的話。任務我接了!」
※ ※ ※
再回去的路上,席格失魂落魄的走著,明天…怎麼辦?
「落魄者…嗎?」他冷笑。
的確,能在日本短短幾年便從銀座崛起,不只旅館,鐵路,一切的西化過程他都有參予,在英國授明治政府先進技術的同時,不平等的條約與高昂的費用讓他比在英國還富有,不過這一切都歸給自己身屬的密會中。
可是…他在這裡卻愛上了日本,他們的純真風情,美麗文化與纖細的日本女子。這無情的計畫,是推動世界戰爭的開始…他無力的閉上眼。
溼漉的空氣夾雜著些許香味…?
「是誰在那!?」席格睜開眼,不尋常的菸味飄蕩的空中。
他驚慌的四處張望。
「傑瑞米席格,我們來談談…」低沉的日語聲從轉角暗處響起,日本刀與刀鞘特有的敲擊聲回盪的午夜的銀座街上。
點起菸,火柴隨紅色光點掉落──
※ ※ ※
在上總屋。
停雨後的皎潔月光灑落窗前,冷白透亮的街道並無一人歸來的跡象…。
「明天去道館要保護自己,知道嗎?」
劍心在薰快睡著的時候,倚著她的頭忽然說道。
「嗯?你說什麼?」薰咕噥著,一日的疲憊加上微腫的雙眼,她就快要進入夢鄉。
「傑瑞米席格,那個外國人,並非一般人…而這裡也許也不是一般旅館。」
「劍心?為什麼你突然這樣說?」薰清醒了一半。
「……記得他離去前,有人跟他耳語不是嗎?那人有說到計劃…明日就會行動,還有…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劍心摟緊薰,心裡卻是徬徨的。
也許那時候他就應該跟去,可是他不能就這樣放下薰自己離開,他再也不會這麼做…只能希望席格,就像他預感的一樣…不是參予,是阻止。
「劍心,我明天會自己照顧自己的,你也小心,好嗎?」薰吻了劍心的臉頰。她內心是溫暖的,因為分享擔憂與分享喜悅一樣,能夠知道他的想法,那麼只是等待也能很堅強。
「謝謝妳。」劍心閉上雙眼。
這一夜,相擁而眠。
互相交心的兩人展開新的里程,而往後的人生也不再獨自一人,心靈亦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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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緋村夫婦起了大早,在上總屋的飯廳裡遇到了幾位熟識的道場師父們。
「咦?這不是我們的劍術小町嗎?怎麼也來了?」
笑呵呵的說著,新影岩手流的小池師父與活水一刀流的臼居師父從樓上走下。
「早安!小池師父跟臼居師父,好久不見了!」薰微笑鞠躬打招呼。
在薰小時候常常跟父親來往的兩人,現在一個遠在岐阜偏遠地區,另一位在二本松的小鎮設立道館。
「真的很久沒見了,以前都看著妳穿劍道服,還看過妳穿和服哪!神谷姑娘是越來越漂亮,如果你父親還在他可得意洋洋!想當年…」微胖的小池師父忍不住又想起從前的時光,開始自顧自的碎唸起來,「好了好了!大老遠來這可不是聽你這老傢伙念經的,呃…這位是?」
高瘦的臼居師父注意到了薰旁邊的纖細男子,他深不可測的目光與繫在腰間的刀,那股是劍客的直覺可錯不了…。
「嗯…是外子。」說完話的薰滿臉通紅。
劍心微笑點頭回禮:「小池先生、臼居先生初次見面,在下緋村劍心。」
「哇!小女娃不得了,這一年多沒見原來是找到好女婿啦?!」
兩老一搭一唱,對著劍心東摸西拍的,一點長者的模樣的沒有。「哎唷唷…」劍心上衣都滑了一半,只能笑笑著發出他特有的咕噥聲。
見薰在跟其他不熟識的道館師父打招呼,玩笑中,臼居突然的凌厲目光讓劍心震了一下。「看來你來頭不簡單,是嗎?緋村先生?」
「哎唷?在下不懂臼居先生的意思。」劍心一貫的保持裝傻的狀態。
「別這麼說,我看人的眼光不會錯,你眼神深藏不露,身上遍布著深淺傷疤,喜歡使用古敬語,絕對不是最近才成為劍客的。不過你看起來很善良,喏…保護好我們的劍術小町啊!當年神谷老頭的心頭肉哪!」臼居跟小池拍拍劍心的肩膀,隨後離開飯堂。
「嗯…在下會的。」劍心回頭望一眼並鞠躬,接著轉身去找薰。
「欸我說臼居,緋村這名字是不是有聽過?」
「聽你這麼說好像是有這回事兒,不過是在哪聽過的?」
「不記得了…」
「我看你也該退休了,記性這麼差。」
※ ※ ※
心阿彌流道館。
距離上總屋約莫三町之遙。劍心和薰站在大門口,望著正面入口略顯氣派的“唐破風”感到有些訝異…。在銀座,很難想像還能有這麼大的地方,還能夠當做道館使用,也許建立道館的資助者尚有他人…
館長-長倉師父是個英氣風發、留著小撮黑鬍,約莫四十多的壯年男子。他站在大門,向著赴約的劍客師父們鞠躬致禮。道場四周的門生們進忙出,而庭院也有些許民眾隨意走動著──開幕這天是歡迎大眾進場參觀的,道場也藉此開幕的機會做個宣傳。劍心和薰簡單和館長行禮後便進入道場內。
寬闊的樸木地板往前延伸,整個空間亦是神谷道場的好幾倍,各方師父們的坐墊在內室中央的神龕左方,而靠右一整排半敞開的門扉對著庭院。平時這樣的角度能將庭院美景一覽無遺,不過現在這一頭有的卻是不少前來欣賞表演的民眾。
道場中間的地板上已有幾排坐姿恭敬筆挺的門生,準備等著貴賓上位,當道場角落的大鼓一敲響,就表示整個開幕的儀式正式開始…
「唔…好熱鬧呢…」劍心望著熱鬧的館內,輕聲對她說,薰笑了起來…「是啊!大型的道場都是像這樣子的。對呢!劍心不知道是正常的。」
正當薰在門生帶領下,要往準備好的位置過去時,人群中一個人的臉孔引起劍心的注意…那人穿堂往門口而去。
「薰殿。」
「怎麼了?劍心,不過去坐嗎?」
「在下出去一會,等等回來找妳。」劍心回道,他輕摟了薰的肩膀。「嗯…你小心,我會照顧自己的。」薰對他微笑,什麼多餘的解釋都不需要,她知道的。
出了道場門,劍心神色未變但腳下步伐加快…他心想,沒記錯的話,那個人便是昨晚跟席格耳語的人,瞧他臉上神色有異的表情,跟出現在道場附近…,難道昨晚的計畫是跟道館有關嗎?看來昨晚席格也落入危機之中…在下不能不管,現在道館內並無存有殺意之人。留薰在此絕對比跟著來的安全…
經已許久沒有展開神速追蹤他人,但卻一點也不影響劍心的靈活度,雖然自己感覺有些生硬…但仍是常人所不及的速度。劍心跟著前面的人離開了銀座的大路,轉而在窄小的街道上不停拐彎…
──絕對有問題。
劍心一邊凝神注意是否有被跟蹤,一邊感覺那人前進的方向,畢竟巷弄窄小,無法抓近距離,而躍上屋簷在白天並非是個有智之舉。約莫一小時後,他在轉過另一個彎停在一戶長屋住家門口,聽到了木門輕輕推開的喀聲。
「時間差不多了…」出聲的那位是剛入小屋、曾與席格說話的人。
「是嗎?」
「隊長問說席格先生的事情怎麼樣?聽說有遇到日本警官?」
「沒有,他什麼也沒說,倒是被綁著很生氣。啐…外國人了不起?」另一名小屋中的人說著,接著有疑似踹物的聲音,裡頭小小的一聲悶哼。
「隊長說如果是的話,就殺了他吧!反正資金都已到組織手中,留著想反叛的人也無用。」進屋裡的人說著,語氣間有些上揚的感覺,像期待什麼似的。
「說直在,我也很難相信真的沒有說什麼,這應該要問你才對吧?喂!新人?」屋裡第三人坐在牆角問著。
「……憑什麼你問我就要回答你?」第四名小屋裡的人懶洋洋的回答,口氣充滿不屑。
──這聲音怎麼有點熟悉?
屏氣凝神,小屋裡的成員算一算只有五人…其中一個呼吸比較微弱,應該是席格。劍心左手拇指按著逆刃刀的護手,一聲不響的將刀推出一些些…
「混帳!你好大膽,想死嗎?」剛用腳踹人的似乎十分不滿,屋裡傳出刀從鞘出的金屬聲響。
「如果我是你…我不會這樣做的。」懶洋的人毫不在意的說著,然而其他人無法了解他的好意。
──想起來了,那聲音是…!
劍心還沒有回神過來,屋內突然陷入一陣混亂,前方大門被猛地拉開,一個人右手提著刀,往外衝出,只見他轉頭看見劍心時的表情驚訝,瞬間換成殺意。
劍心一扭身,拔出逆刃刀迅速的一擊,拿刀的人來不及回擋便應聲被擊中臉部,兩眼一翻,頹然倒地。──這是先前跟席格耳語的傢伙。
劍心衝入房間,在張鋒利的刀口下揮動逆刃刀,『鏗!』交錯的刀身,劍心替屋內痛至昏厥的人檔下了致命的攻擊。「怎麼又是你!?」張語氣間透著驚訝。劍心笑了一下,認真的回答他,「在下說過的,在能力範圍下絕不讓任何人死。」
※ ※ ※
「原來如此,你是臥底嗎?」劍心把逆刃刀收進鞘中,接著替被矇眼塞嘴的席格綁縛的繩子給解開。
「也不是,我之前說過的…,要是發現哪裡有趣,我馬上便會離開,密探只是個無聊任務罷了。」張清理著刀上的血漬,對於腳下其他倒地昏厥的人一點也不在乎,他繼續說著,「這外國組織至今還未了解透徹,首腦人物也還未見過,而他們指揮著旗下的日本人中能夠知情的幾乎沒有。今天的目標應該是那間道館沒錯,不過原因我卻也不曉得。」很可惜…他們那種鄙夷的眼光,光是看到就嫌惡,真的要棄當臥底加入也甚無趣…,張心裡默默想著。
「……在下要先趕回道場了,張…席格先生跟這些人就交給你了,在下有點擔心內人。」劍心把席格扶正,他似乎還未清醒。
「喂!你就這麼信任我啊!拔刀齋,你不怕我真的是離開密探的人嗎?」張高聳的金色掃把頭還是一樣顯眼,他不可置性的晃著頭看著劍心…突然問道:「咦?你剛說什麼內人?拔刀齋…你結婚啦?」
劍心微笑不語。
「難道說,是之前被抓走的那個女子嗎?」張想得也很快,不…應該是想得太快,他突然臉紅了起來。
「是的,薰殿你見過的,在下也要謝謝你,若非當時…咦?張你為何臉紅?」
「不,沒事!拔刀齋你還是趕快趕回去吧…我的任務只是替警察署保護好這外國人而已,他們估計應該行動了才對。」張摀著鼻子深怕等會鼻血會忍不住流下,他就算是死也不敢跟拔刀齋說,他妻子身材詳細的資料,當時在那地下室可都完全寫的一清二楚,唔…不得不說真的不錯。
「那席格先生就拜託你了。」劍心沒有再問太多,只擔心不夠快回到道場,他迅速的掉頭離去。
──拜託!一定要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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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時前,心阿彌流道館的開幕儀式已經開始,在簡單的神龕祈福儀式後,看著眼前一字排開的隊伍、門生賣力的吶喊和整齊的動作,館長長倉師父臉上微微勾起笑容。
重新換上道場服的薰,與其他師父一同坐在門生的前方。在一排師範代中,薰是唯一的女性,很難不讓人多看一眼,不過她卻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專注的看著學生的動作。
現在擔心也沒有用,就相信劍心吧!他不會讓自己受重傷的,會像以往一樣露出溫柔的笑容出現在我身旁──薰對自己這麼說。
她卻萬萬沒有想到,即將陷入危機的會是自己…。
「不好意思!麻煩各位先脫鞋在進入道場,請等等…你們要做什麼?嗚啊──」
“博風軒”(以唐破風為屋頂的門廊)之處傳來哀號的聲音引起場內所有人的注意,本來在迴廊觀賞的民眾個個倉皇離去…。皮靴踩在木板地的特別迴響,讓師父們都不禁皺起眉頭…
下一秒,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是一名銀色頭髮跟黑短卷髮的外國人,以及身後幾名配著刀的日本人。
「我以為這時間剛好呢!大家為什麼不鼓掌歡迎?」克羅德‧賓穿著暗紅色長板的束身風衣,生硬的日語夾雜著濃烈的傲慢口氣…。
在克羅德‧賓身旁的捲髮男子身形瘦小、面表無情,全身緊貼的服裝,配著腰間掛著一付型狀甚為奇怪的劍、劍身細長卻無刃面,護手的部份半罩住了整個劍柄。
「如果閣下是來參予開幕是非常歡迎,請問您是席格先生的…?」長倉不愧是館長,沉穩的聲音讓那些年幼的門生們害怕的心稍稍緩和。
「傑瑞米席格嗎?他不會來了。我正好代表他來這裡祝賀,身為你們道館的最大資助者,我有些話想要說…」
克羅德‧賓那雙碧綠的眼睛像獵豹一樣,掃過那排來自關東各地的劍道師父們。
「聽聞明治政府是靠著武士成功的,不過我怎麼看,還是不能了解…用這些不能殺人的木棒能做些什麼?」
旁邊一位門生聽了嚥不下氣,往前一步對著賓出聲:「請您放尊重一點!」他話未說完,喉嚨處卻已被那詭異的劍尖給抵住…--沉默的男子拔劍奇快。
「住手!你想對學生做什麼?」薰起身大喊。
──好快!可是…跟劍心比還差一些。
捲髮男子停住動作,眼神瞄向她一眼、薰感覺到一陣熟悉的戰慄,她微微滴下冷汗…
──這個人也殺過人嗎?
「#巴克,等等…」賓擺擺手、眼神充滿興趣的看著薰,「女人,妳也是劍道師父啊?難道日本沒有真正的劍客了嗎?」克羅德‧賓用手抵著下巴,等待著他不在意的回答。
放眼望去,這些人連待在大人腳底下都不夠格…就像身邊這些日本廢物一樣,被指派來執行這項任務可真的是被低估了…。想到此處,克羅德‧賓不禁覺得有些氣,他腦海裡出現了四個跟大人離開的背影…切!難道自己苦心積慮的奉承與努力也無用嗎?
「不…」
薰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想。
「神谷活心流-緋村薰。我僅僅只是個代師父罷了,可在座的各流派師父可都曾是頂尖的劍客,不允許你這樣無禮,更不能這樣就出劍傷人!」薰的黑眸澄澈透人,連一絲懼怕都沒有,讓賓愣了半晌…。
真是特別的女人,他心想。
「有趣。」他再次比了個手勢叫巴克收劍,卻對著薰說:「那麼我們來玩個比賽吧,女人。如果妳贏的了他,我就讓你們這間道場的所有人安然無恙。」
當然因為這是不可能成功的,賓冷笑,「#巴克,跟這女的玩玩吧!可別讓她死了。」他招招手,巴克面對著薰將劍重新抽出,銀晃晃的劍身在她眼前閃亮…
「阿薰!不可以答應他…那外國人不是省油的燈啊!」小池師父忍不住從坐墊上站起,凡是經歷過生死的劍客應該都知道,這男的…
「小池師父不要擔心,我可以的。」薰拿起牆上的木刀,轉頭先對著館長長倉敬禮,「長倉師父,借來一用。」
「長倉師父,你不阻止她嗎?」有點生氣的臼居在一旁大聲說著。
「……大家應該知道,當劍道服一穿上,再也無分男女。這既然是薰小姐的意願,爾等絕對不插手。」
長倉師父雖然鎮定,但其實他思考得更遠,對方是與席格先生一同的金主,論己方實在沒有立場腦羞的對他貿然動手。而各方師父們雖然錯愕生氣,但應該也不想在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在別門派前敗陣吧…。長倉佩服的看著薰,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反應力跟勇氣,連晚輩不會先讓長輩動手的設想到了,說不定她是希望藉由一戰讓大家知道對方的能力到哪裡,更好戒備吧…。
「哼!虧你還說的出這種話,想必是為了自己門派的顏面吧?」臼居惱怒的質問長倉。
「臼居師父!」薰不希望這時候大家是不團結的,她對著臼居出聲。「放心…也許我沒有把握,但是我不會讓自己死的,劍心會保護我…他會回來的,我相信他。」薰對他報已一個安心的笑容,轉頭走向巴克前方。
「緋村劍心…緋村劍──…?……!!」陷入思考的小池突然睜大了眼睛,「十字傷!臼居…十字傷啊!」
「什麼?小池你到底想說什麼?」
「那個傳說…幕末人斬──緋村拔刀齋。」小池的眼神突然充滿懼怕,他小小聲的對著臼居說著。
臼居師父聽完冒出一身冷汗…「噓!別太大聲,不能害怕…他是阿薰的丈夫啊!我不相信他是,你別瞎猜!不過是一個深藏不露的劍客而已,既然阿薰相信他,我們也應該要相信阿薰…!」臼居安慰著小池師父,但他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那些傷痕、眸色…還有剛剛他離去的神速,以及一頭紅髮,他嚥了嚥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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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銀座街上疾速奔走…
劍心心中對整件事情不明白的部分還太多,但是現下卻無暇思考這問題…,令人感到不安的一股氣味忽然從另一處飄來。
──是燃燒的味道,失火?
「快!來幫忙救火啊…」驚慌的聲音從遠方竄入劍心耳中。
銀座曾經在明治五年(1872年)發生大火,幾乎將這一帶燒成曠野,現在雖事隔多年,但那恐怖的景象依舊深植在當地居民的心中…。劍心轉往焚燒的地帶衝去,大批警官在狹窄的民房中疏散著人群…
「嗚嗚…媽媽…」一個小孩的聲音從被火圍繞的民宅傳出。
那微弱的聲音早被驚慌失措的喊叫與烈火的劈啪聲給掩蓋,但是卻讓聽力甚好的劍心注意到了,他舉起右手肘撞開半掩的木窗,縱身跳入宅內…。
高溫的木片燒燙著他的手背,強烈的濃煙讓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孩子…你在哪?」劍心沒有聽到孩子的聲音,讓他無法確定方位,窄小的民宅四處被火吞噬著…。
一片大型屏風隨火燃燒倒下,劍心抽出逆刃刀,將其一斬為二…「可惡!」他嗆了幾下,發現了瑟縮在屏風角落的孩子。
「別怕,在下帶你出去…」劍心柔聲說道,再次撐住左方傾倒的櫃子,孩子卻被嚇到往更深的暗處奔去…。
紅色的惡魔在外頭亂舞,火光刺目,但在幾乎沒有空氣的房裡,火焰其實是黑色的、令人感到絕望…。炙熱的空間裡,劍心漸漸感覺到呼吸困難…,他努力推開焚燒的木櫃後,將刀插入木板地用另支手的衣袖遮住口鼻,「咳…得快點。」他嘶啞說著,孩子倒地的聲音是他最後聽到的…──
「讓我進去!我的兒子在裡面啊──!」
民宅外頭,兩名警官努力的架著一位婦人不讓她衝進屋裡,「太太,裡面沒有人能活了,不行進去啊!」警官的手幾乎快要被婦人的力量給掙脫,他們驚訝著這股勝過男人的母性力量。
「小吉──我的兒啊──…」婦人痛徹心扉的朝向屋子吶喊。
突然間,緊鎖的木門被一股力量橫向砍開,燃著火焰的木塊迸裂四散…
從宅內被濃煙遮蔽至伸手不見五指的暗處,走出一位緋髮的男子…他右手握著刀,左手將昏迷的小孩抱在懷中…孩子還微弱的呼吸著。
「小吉!小吉──」
婦人掙脫警官的阻攔,搶入劍心身邊抱起她的孩子。
「放心,他沒受傷…」劍心努力用沙啞的聲音說著,濃煙讓他的喉嚨感到灼痛。
「謝謝…謝謝…」哭到說不出話的婦人,不住的重複著道謝…
劍心點點頭,準備離開,這場火勢雖大,但被控制的卻很快…。看來銀座也學到教訓,完善的訓練與救災讓這場火沒有再引起更大的驚慌…劍心把逆刃刀收入鞘中,突然間──
反射性的握住刀鞘口,劍心回望向街道的盡頭,空氣在火燄燃燒的熱力下,遠方的視野模糊不清卻隱約有個人影,在下一秒,卻什麼也看不到…,不過那感覺是錯不了的,劍心想起了離開前張說的-秘密組織“聖十字”。
「“薰”…」他用手摸著喉嚨,試圖用吞嚥來緩和不適,藍紫色的雙眸朝著紅色火燄向天空竄吐的舌尖看了一眼,隨即再度飛奔離去。
※ ※ ※
「…劍心?」薰閉上眼,好像聽到劍心在呼喚她一樣,他一定很平安…。這讓她瞬間湧起更多的力量,她重新睜開雙眼,看著眼前的對手。
「規則?」薰問,因為她相信對方不會給她三戰兩勝的機會。
「沒有規則,小妞…妳最好盡全力,不然妳連一點機會都沒有。」賓回答,他一手托著下巴悠然的坐在一旁。
「……」薰沒有回應他的話,轉頭看著眼前的捲髮男子,向他敬了禮,接著薰舉起木刀,擺出“中段的架勢”-此乃劍道基本第二式,比起上段構採主攻且先勝的心念,中段構攻防一致的方式更視為是給對手『仁心』的象徵。薰將刀尖直直的對著巴克的左眼,以“青眼”之姿備戰。「請問名字?」她開口。
「#巴克哈里斯。」巴克雖聽不懂日語,不過決鬥時對方會用詢問的語氣,自然是問自己的名字,在英國有時候對方還會報出家世或者爵位。
薰看著對方亮出的劍,跟日本警官佩帶的洋劍不太一樣,無刃的劍身看來更加細長,但銳利的刀尖似乎凶惡無比、而誇張的護手明顯的是保護持劍者的手指關節設計的,整個跟日本刀完美的弧線與堪硬的刀身全然不同。
──對方應該不擅長劈砍、而是像刺突那類的方式吧…
「神谷活心流-緋村薰,請多指教。」薰說完,緊守住自己的中心線等待著對方出擊。
巴克沒有給薰太多的時間凝神守候,畢竟在外國的擊劍決鬥,本來就是利用搶先攻擊的瞬間獲得取勝與擾亂對手心神的時機。
他單右手持劍,身形側成直線形,左手卻高舉在身後保持水平,巴克一個滑步將劍往薰上身刺去──西洋劍身在空中隨凌厲風勢抖動,「!」薰後退了一步,在他的劍距離己身約二個拳頭的時候,以反手右切上將正面的直刺用木刀撥開。
當薰已擋過一擊正準備前攻,卻在她看見巴克微笑的剎那,心涼了一截…只見巴克手腕輕轉,略有彈性的劍身立即隨手勢改變攻擊的弧線-『旋劍刺』,彈性極好的西洋劍,依舊帶有貫穿的重量,劍尖迴轉深深刺入薰左肩。
「唔…!」吃痛的薰,反射性的想用左手握住西洋劍身,劍卻馬上被巴克抽回,「呀──」顫動的劍劃破了劍道服、在薰雪白的肌膚上劃出一道掉觸目的鮮紅…。
「混─蛋──…!!」臼居師父生氣的握緊雙拳,卻馬上小池被拉住:「別激動!仔細看…」小池指了指,薰的眼神並沒有慌亂,呼吸雖急促但是後退的腳步卻穩穩的站著。
緊握著木刀刀柄,薰維持著中段構的姿勢左右支開如劍雨點落般的攻擊,迴旋的劍尖在薰的臉旁、手臂落下傷痕,甚至連深藍色的袴都被劃破幾處滲著些許血滴。雖然傷口處十分疼痛,可是她依然不害怕的直視著對方的眼睛和動作…
巴克不禁有些佩服這個女人,少了豔麗的服飾與裝扮,執著與認真的表情,是跟英國女士那種華麗端莊完全不同的感覺,但是…
「#我改變主意了…巴克,殺了她!」賓冷冷的看著,原本想看這女人落魄的模樣,但現在環視整個道場的氣氛,就算到時候巴克贏了,想必也不會讓這群日本劍客感到無地自容,雖然這跟計畫不一樣…但是算了,反正大人會理解的。
巴克感到有些可惜的退後一步,若連同剛剛的巧勁加上衝擊力,就不只是劃破皮膚而已了,因為這把劍可以輕易的貫穿人體。他將右手臂微微彎曲,就像隻蓄勢待發的獵豹一般,給薰最後一絲絲喘息的機會。
「嗄…嗄…」薰冒著汗,緊握著木刀刀柄,重新擺好構式,這次卻是將木刀斜放於右方的腰部,從巴克的正面完全看不見木刀的刀尖。
「是“脅構”,阿薰究竟想做什麼?」小池略感訝異的說道。
再一次,巴克沒給薰太多的時間,這次跟先前的滑步攻擊的方式不同,他後腳彈起向前跨一大步, 在跨至前方而重心轉移時, 前腳再猛地向前推進,人宛如飛身般舉劍長刺,致命的攻擊在空中筆直的向薰刺去──…
薰正在等待這樣的機會,她的雙手在右腰側微微發抖,左手因為刺傷有些使不上力,但在剛剛楚於下風的戰鬥中,她漸漸抓住了對方攻擊的節奏。
──在劍心趕回來以前我不能輸!我答應他會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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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面對巴克全力攻來的一擊,西洋劍因為快速的風壓導致劍身不規則抖動著,就像一條致命的毒蛇。就在劍尖即將碰到薰的前一刻,薰微微的側身與凶惡的劍尖擦身而過,不過並非漂亮的,在薰靠近頸部的地方依然劃破一道刀傷。
雖這僅是剎那間的動作,卻是薰在竭盡全力的專注下,能夠做到的最快反應了。若換作是劍心必定能在這短短一擊的時間內,做出更完美的閃躲動作、甚至攻擊都完成。
有點吃驚但不意外的,巴克也知道薰在等待這一刻。因為這次的飛刺動作極大,交錯的腳步與縱躍幾乎將他的身體拉成直線,理所當然的他無法再順利像之前一樣扭轉劍的攻擊路線。
就像是預料到薰會閃躲成功一般,巴克不知何時,早在攻擊發動之前維持平衡的左手便握著一柄三叉短劍,那是歐洲古代劍客用來破壞對手武器的近身劍器。他將三叉短劍砍向薰的右方──那是薰木刀即將揮出的方向…
薰用盡全力避過了致命的飛刺攻擊,下一秒她卻放開了握住木刀最重要的右手──剩下握在刀柄末端的左手將木刀揮出。用揮這個字還不恰當,正因為缺少了右手的使力,加上左手並無氣力,木刀從右下而左上的劈斬位置完全不同…,巴克襲來的三叉短劍再次落空。
在薰的木刀揮至巴克喉嚨前方時,她將原本放開的右手往前推伸,並且虎口緊緊握住木刀刀身,全力的往巴克喉結下方擊去…『神谷活心流 上段‧鎖喉』薰大聲喊道。
像是無法控制一般,巴克的眼框泛出淚水,強大的暈眩及噁心的感覺充滿全身,巴克身體往後傾倒,短劍跟西洋劍雙雙從他手中掉落…。
「丫頭,幹的好啊!」小池忍不住開心說著,連站在一旁的長倉館長也對薰佩服的直點頭。從沒看過劍術小町的他,一想到剛剛他思考的事就不禁感到有些羞慚。
沒有預料到竟然會這樣,賓吃驚而且憤怒的站起,並迅速的從風衣裡射出一把飛刀,朝向才剛結束戰鬥、完全沒有防備的薰。「解決他們!」他對著身後的日本人命令著。
「阿薰!」
「阿薰!」
臼居與小池同時大喊,但是早已來不及。
薰睜大雙眼看著飛刀破空飛來,但是她的身體卻連動都沒辦法動…,眼前的畫面彷彿凍結,她幾乎可以感覺到利刃即將插入胸口的冰冷觸感,然後她好像看到了劍心落淚的畫面…。
──不要…
就在銳利的刀鋒已經在她眼前形成擴散的光點時,她眼前的景象卻突然換成了道場的另一角落。
溫暖的,薰被穿著緋紅上衣的男子抱在懷中,他壓低著身形雙腳半滑落在道場另一處,冷冷的看著克羅德‧賓。
「劍心…?」薰感覺到劍心的手有些顫抖,不知道是憤怒還是害怕…亦或是兩種心情都有。她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對不起…劍心,我…」她突然很想哭,但這難過的感覺卻不是因為自己…。
「在下來遲了,薰殿…妳還好嗎?」劍心將視線重新望向薰,眼裡滿懷愧疚與擔心,多希望在薰身上的傷痕是他自己身上,這讓他覺得心很痛,「對不起…在下、在下…」
若非在進來那瞬間,看到倒地的巴克與射出的飛刀而展開神速,他無法想像、也無法再承受那可能令人心碎崩潰的畫面。
「沒事,我沒事的。咦…劍心怎麼身上燒成這樣?」薰著急的看著有點狼狽的劍心說。
擺擺手表示無大礙,見到趕過來的臼居跟小池,劍心把薰交給他們。一股憤怒的情緒在身體裡膨脹,劍心抬起頭怒視著克羅德‧賓,不只對方感覺到了劍心的劍氣、連在場的門生都嚇的跌到地上。
「閣下為何出手傷人?還有,你們“聖十字”究竟想做什麼?」劍心緩步走到克羅德‧賓的前方,抿著雙唇將話一字一句的吐出。
從剛剛不動聲色到現在,克羅德‧賓試圖冷靜的觀察著劍心,雖然劍心閃過那記飛刀還將薰救走的神速令他當場呆滯,可是…「我才想問你是什麼人?竟然會知道我們“聖十字”。」情況有點超出掌控。
「在下緋村劍心」,劍心眼睛掃過克羅德‧賓身後那群手持刀劍的日本人,心裡默算總共幾個,「閣下的組織企圖滅殺席格先生,甚至在銀座燒毀民宅分散警力,然後又在道場滋意生事,所謂何事?」
劍心強忍想將他一劍擊倒的衝動,怒意在齒縫間盤旋。有那麼一瞬間其實是後悔的,離開道場去追蹤那名手下,不過念頭很快的就在腦中消失,如果沒追出去,今天就會出現更多送命的人…。
沒想到克羅德‧賓在聽完劍心的回答後臉色卻變的慘白,喃喃說著:「怎麼可能?我還沒有失敗阿,不──我沒有…失敗!」他失控的將風衣左側內掛著的一柄長劍抽出、這把劍不同於現在流行的西洋劍,似乎是更古老的劍器,沉重閃爍著鍛鋼的光芒,劍身中間有引血的凹槽、兩邊開刃,與只開一面刃的日本刀不同,十字型的握把後方還有一個調整重力的配重球。
「死吧!」他大喊衝向劍心。
※ ※ ※
將日本刀從躺在地上的人腹腔拔出,新鮮血液的氣味和高級舶來品-香菸融合在空氣中,像極了某種甜膩的香水味。
「……原來服毒自盡了嗎?」齋藤一吐出一口菸,看著地上嘴角流出黑血的暗殺者。
「啐!你當警察真的是太可惜了。」澤下條張搖搖頭說,這是他接下密探的任務以來第一次看到齋藤開殺戒,不免慶幸當時跟他對決的是誓言不殺的拔刀齋。
「因為手下太窩囊,才會變成這樣。」他伸腳把丟開的煙踩熄,並把刀收回刀鞘中,「走了!把他給帶上馬車吧。」他指了指被血濺了一身、還在驚嚇中的傑瑞米席格。
「喂!你這傢伙,是當我這樣還能動啊!?」張怒髮衝冠的嚷嚷著…不、他本來就是怒髮衝冠的樣子。在齋藤還沒趕來以前,他差點就被這怪力的暗殺者所持的重頭釘錘給打死了。
「上不上車隨便你,我要走了。」齋藤頭也不回的往前走。
「可惡…我下次、下次一定不幹了…!」張咕噥著,努力把席格給拉起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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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有感覺小鷹在這幾幕的打鬥描寫跟之前有顯著的差異嗎?不知道是否還喜歡?小鷹由剛開始中國式武打的思考漸漸成長融入了真正日本劍道與西洋劍術的招式描寫,完成後的感覺還滿喜歡的,突然覺得自己的小說也像和月胖子一樣,慢慢的在成長(變形…吐血)。之後如果再續完成,小鷹會再回頭修改罪之章,可能將一些篇幅合併、並增加更多內容(有可能會強化鬼頭的背景、還有反派角色),不過這會是很…久…以後的事了,咱這就先擱著吧(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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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倉道館瀰漫著一股高壓的氣氛,見到隊長動手拔劍,後方好幾名持刀的日本流氓也準備趁亂攻擊──…
「憑你們流氓的二流技術也想傷人?」小池跟著幾位師父拿起木刀加入混戰。
「喝啊───!」克羅德‧賓雙手持著重劍,撲向劍心。
跟薰不同,劍心單用左手握著刀柄末端,看似隨意的將刀尖朝下,紫羅蘭般的眸色微微沉凝,注視著對方衝來的強烈殺氣。
克羅德‧賓使的重劍充滿破壞性的力量,筆直的往劍心身上揮落,重劍寬實的刀身卻在離劍心臉頰約的距離被劍心側頭閃過,接著劍心俐落的壓低身形、一記逆風由下往上的朝克羅德‧賓下顎擊去!!
意外的…,沒有擊中物體該有的阻力,劍心眉頭微蹙。
──此人還滿快的!
「你太慢啦──!」克羅德‧賓的身影突然出現在劍心右後方,他揮動重劍的敏捷度著實令人訝異,重力加速度讓雙手劍迎著風壓呼呼乍響,凶惡地往劍心腦門斬下──…瞬間木板地破碎的聲音,讓道場裡眾人失措的驚呼!
不過唯一沒有被嚇到的,是受傷坐在旁邊的薰,她眼神正安穩專心的望著…
下一秒,劍心的身影出現在道場中央,只見他眼神掃過那群伺機而動的日本流氓、一個流氓頓時腿軟倒地。
「怎麼會……沒砍到?!」克羅德‧賓驚訝的看著離他有些距離的劍心,思索著剛剛這人在刀口下瞬間移動的速度…似乎比抱著那女人的時候還快些?真是失算。
「依閣下的速度,要砍中在下不太容易。」劍心將視線移回克羅德‧賓的身上,不過他卻沒有打算繼續追問原因,很簡單的…答案也許在師父們身上,劍心暗忖。
「那你就來領教看看吧!」克羅德‧賓重新揮動重劍往劍心左臂的方向削去,不過很明顯的,這次他有十足把握劍心必須舉刀回檔,因為一但他閃過,那重劍的方向將是往薰的身上揮去…,他露齒笑得猖狂又得意。
劍心挑眉怒瞪著他,「鏗!」後發而先至的逆刃刀與重劍的刀身相擊,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兩個男人雙手緊握刀柄壓制著對方的劍氣…。
不過少了速度的優勢,劍心很快敗陣許多,逆刃刀的刃面逐漸靠近劍心頸部…,若此刻還堅持比拚氣力那就太不智了,劍心將刀身角度微微傾斜、俐落的把重劍刀勢往旁卸去──…沒想到克羅德‧賓瞳孔驀地放大,嘶聲道:「你死定了!」
十字重劍被克羅德‧賓一個腕轉、在空中迴旋了一圈,原來劍柄後方的配重球就是為了靈活甩動沉重的大劍所用,而劍心的重心還放在卸去刀勢的那一頭、要反應根本是來不及…賓心裡一陣竊喜。
不過之後發生的畫面卻讓克羅德‧賓笑不出來…,緋髮男子的身影在重劍迴旋時,倏地跟著落空的重心迴身扭轉,重劍只有上方稍稍觸到他的紅色髮尾…,緊接著劍心右腳重新踩回原地並壓低踏前,『飛天御劍流‧龍捲閃』劍心喊道,一刀狠狠的打在克羅德‧賓頭上,他雙眼一翻、口耳噴血跟著刀勢騰空而去──…
克羅德‧賓身體落地後的笨重聲響宛如回歸寧靜的鐘聲,眾人啞口無言的看著…
「通通不許動!」一個嚴肅的大喊驚醒眾人。
不知何時,道場門口突然湧進一堆警察,連長槍都準備上,誇張至極,見那領頭的警官大喊:「果然!先把那個殺了英國人的給抓了!還有這些意圖叛亂的武士族份子。」警官撇了一眼向著那群師父。
師父們有些表情驚訝、有些眼裡卻顯現複雜及憤怒的思緒,一切都落在劍心眼裡。
警察靠近劍心,反手就要將他縛綁。「劍心!」薰扶著左肩,心慌的掙扎站起想要阻擋,劍心卻回頭說:「薰殿,不要緊…先別過來!」
「不好意思,警察大人…,在下認為來此鬧事的並非在座的師父們,大家可否先冷靜下來談一談。」
領頭的警官看著劍心,忽然身後有個三等巡警出了聲,「咦?你不是剛剛在火場救了孩子的人嗎?」領頭的警官有些訝異的回望出聲的警察。
「火場後來發生了什麼事嗎?在下的確有經過。」雙手被綁的劍心依然保持的令人心安的口氣,另一名警察拿著他的刀驚訝的回頭報告:「隊長,這人的刀是逆刃刀!」
警官隊長看著劍心,沉吟一會兒開口說:「火場搜到一具屍體,身份初步確認可能是失蹤一陣子的英國駐日商會的副會長維吉爾先生,維吉爾先生對收藏日本名刀劍的鑑賞與買賣有著高度狂熱。而在火場附近也發現一些資訊,也許你們這先想掀起叛亂的前武士族知道。」
「臼居師父、小池師父…?」薰擔心的看著他們兩個,兩人的眼神閃爍著些許愧疚,他們從懷中拿出邀請函,沒想到邀請函之外竟還有張紙籤。
原來師父們在邀請函內都有拿到隱藏的一張紙籤,上面寫著凡是來參加開幕的劍客們,就能獲得一筆高額資金,不過也需要幫忙一件事…而詳情在開幕當天會知道,當然是幫助前武士族有關的事。
明治初期劍客開始式微,很多武士族缺少了俸祿後窮困潦倒,一部分激進派的參予了西鄉的反叛,另一部分則轉入劍術道場維持生計。但是禁刀令開始後,推廣劍術並不容易,而缺少俸祿的武士族很多並不善於經營,所以生活更加辛苦,在困境中或多或少有些人開始產生了對政府的怨恨…
而薰不知道這件事,很有可能是前川師父誤會的一番好意,如果只是幫忙微不足道的小事,那麼讓神谷道場能有一筆收入也很不錯,想必前川是這樣想的。
「你們這群政府的走狗!都不是好東西!」一名年紀接近壯年的師父終於忍不住憤慨的往前一步大聲的說。
門口警察頓時緊張得架起長槍,再次將槍口對著他們。
火硝味像驟然拉緊的弦,即將在現場引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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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道場外傳來一陣馬車急促的煞車聲,讓緊繃的的眾人分散了一些注意力。
「住手!住手!」一個略顯高昂的外國口音,打破了現場的高壓氣氛,一名外國男子流利的說著日語,從道場旁邊跑了進來。
「席格先生?」薰認了出來,睜大雙眼開口說。
「放下槍,給我放下槍!」席格氣急敗壞的推開擠在門口的警察,接著又用手把另名警察握的槍頭壓下,聽見了自己名字才抬起頭,「薰小姐…你受傷了?」
「席格大人醒來了嗎?幸好你平安無事。」劍心看著席格微笑說著,絲毫不在意自己還狼狽被縛綁的模樣,不過在警官沒看到的角度,其實劍心纖細手腕上的繩結早已漸鬆。
「先生!不管你是誰,都不可以妨礙我們日本政府辦案。」領頭的竹中隊長眉頭皺起滿臉不悅,但因為對方是外國人,所以仍客氣的警告著席格。
「這案子不是你們可以受理的,是我們英國自己內部的事,跟這些師父沒有關係。」席格瞇起眼,瞅著領頭的警官。
在自己的轄區內死了一個外國人,對領頭的警官隊長來說,可是件大事情,對警察署而言更不是件小事,唯一的證據關聯就是道場裡這群人…。留著一字粗眉的竹中隊長仍然嘴硬的說:「把他們抓回去,反抗者格殺勿論!」
「在下不允許!」一個充滿威嚴的聲音響起,劍心厲聲喝斥。不知何時綑綁劍心雙手的繩結已掉落,他站在持步槍的警察前方,而背對的是劍道師父們。僅僅半步之遙、逆刃刀在那位嚇傻的警察手上,劍心躊躇著最壞情況。
「這可是攻擊警官的行為,你清楚你在做什麼嗎!?」竹中隊長試圖再為自己樹立點威信,不知為何,他對眼前的緋衣男子感到有些畏懼,有那麼一瞬間甚至覺得長槍也阻擋不了他…。
「在下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劍心對竹中隊長擺出他一貫無害的笑容,「只是在下認為在場的各位都太過激動,何不聽聽席格大人想說些什麼呢?」他眼神移向傑瑞米席格。
突然的靜默讓席格不自然的咳了兩聲,「嗯…警官先生,這些師父絕對跟此事沒有關聯,因為他們的邀請函都是我請人寫的,」他停頓了一下,思考該怎麼表達,然後說道,「而我想請他們幫忙的事,不過是希望在他們自己的道場能多個機會,給我們英國人有個劍術上的指導交流,這是我個人的喜好。」
竹中隊長用有點懷疑的目光看著傑瑞米席格。
「至於英國駐日商會的副會長維吉爾先生,本來也會來此這裡參加開幕儀式的,沒想到他跟我遇到一樣不幸的情況…,攻擊我的並不是日本人。」席格嚴肅的看著竹中,知道竹中看見了他身上噴濺到的血跡。
他撥了撥自己凌亂的蜜金色短髮,拉平衣領想讓自己看起來更有尊嚴,「就如同我剛講的,我已經直接跟東京府警視廳的人聯繫,這件事將會交由他們來處理。」他像是突然想到什麼般,從外套裡拿出一張紙。
「我想這會讓你重新認識眼前的男人。」席格意有所指的對著竹中說。
警官們看不見隊長手裡拿的信紙寫了什麼,只看到他一字型的粗眉挑高拱起、瞳孔睜的老大,接著他深吸一口氣──
「收隊吧!…把那些打架的地痞流氓、跟昏倒在地上的英國人帶走。」他覺得自己講出來的語氣透出一點頹喪、還有一些顫抖,原來眼前的緋衣男子就是警察署浦村署長很敬重的前維新志士,幕末稱人斬拔刀齋的緋村劍心,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啊…
如果剛剛硬是將他給拿下,那麼…想到此處竹中不禁背脊發冷。
※ ※ ※
駛出橫濱港的輪船,兀自冒著白煙。
在高等艙裡。深紅色的透明液體,在搖晃的玻璃酒杯裡逐漸變的濃郁、成熟並閃動著誘人光澤,男人將杯口輕輕靠近鼻翼,吸啜著那甘醇的香氣。
「#等待總是值得的,對吧?奈特。」
「#是的,我的閣下。」身邊站著的男子,淺金色長髮直披雙肩。
「#就像葡萄酒一樣…」他滿足的品嘗了一口,舌尖在口腔裡轉動,讓芳醇滲入味蕾每一個角落。
「#那個日本警察…需要幫您解決他嗎?」奈特的表情恭敬忠誠。
「#……別太擔心了,奈特。要知道除了時間,葡萄酒還要有成熟過程需要的糖分才如此美味阿?」對方放下酒杯,將手輕倚在下巴並斜靠在沙發上,揶揄的說。
「#不過銀座的消息似乎斷了。」奈特恭敬的將頭微微低著說道。
「#怎麼會需要消息呢?齒輪早已開始轉動,親愛的奈特。就像預告書一樣,該犧牲的棋子就該犧牲,不然怎麼下好一場西洋棋呢?」男人臉上笑意更勝…。
等待所有人到齊,等待時機,就像在水面上空盤旋靜候的飛鷹,那可不是野生狼勾得到的地方…。輪船將駛向外國船隻聚集最多的地方,那裡是列強的天堂──函館港。
※ ※ ※
道場外頭,一名鬼鬼祟祟的人掉頭離去。
那人思索著,賓跟哈里斯之後應該會被帶回英國領事館,低聲說:「可惡…得趕快通知才行,竟然還有一個臉上帶十字傷的男人…疑?!」胸口一熱,為何手上會有血跡,「嗚──…」
一柄刀鋒從背後穿出貫穿胸口,男子驚訝的用手握住胸口的刀刃,接著倒下。
「不利用他追蹤嗎?半年多前的上海武器組織破了以後,才發現中國武器來源自西方列強,而且進入日本的管道也是透過他們不是嗎?這次英國終於自己動手了…」張靠著牆,挖著耳朵問。
腳一踩,齋藤將刀拔起血陣後,熟練的清理刀身,「追蹤?不需要,壬生狼的獵物從來跑不遠的。無論是什麼人,敢在我個人的正義面前逞兇作惡,就將其斬殺。」
張看著齋藤望著街道遠方,對他說著:「吶?不進去見他嗎?拔刀齋。」
齋藤點起菸,回他:「那種蠢材,就讓他好好過平淡日子吧!省得我麻煩。」他輕輕吐出一口菸,朝北方瞭望。「繞了一圈回到東京,這次是想去哪?」
菸灰掉落時隨風散盡,消失在微暖的空氣中。
※ ※ ※
劍心回頭,熟悉的香味繚繞在空氣之間…,卻什麼也沒看見。
「劍心怎麼了嗎?」薰坐在道場裡,勉強提起的精神中透出一絲疲倦,左肩緊急包紮的白布還滲著些許粉紅的痕跡,想必是傷口還未完全止血漸漸透了出來。
「不…沒事,薰殿還好嗎?在下比較擔心你的傷,不知道負責道館的醫生在哪?」劍心膝跪在薰的前方,語氣間充滿自責與懊悔,他眼睛定定的看著薰受傷之處,雙手拳頭緊握…。
才剛跟師父們講完話的席格此時走了過來,「緋村先生,不好意思…聽說原來救了我的人是你,我不知道你原來是……對不起,真的很驚訝。」他眼神不敢直視著劍心而轉向薰,並繼續說:「薰小姐的傷我也有責任,緋村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話,往築地外國人的居留地附近,我有認識一位值得信賴的外科醫生。」
「謝謝席格大人,在下十分感激…」
薰不太記得後來劍心還有跟席格講了什麼,還有她擔心的臼居與小池師父又會如何,因為疲累的她已在劍心的懷裡沉沉睡去…。
坐在叫來的馬車上。
劍心小心的將薰摟在身旁,讓受傷的左肩輕靠在他胸膛上,「好熟悉的名字…艾爾達殿。」他低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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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不久後,在一道精緻歐式花紋的黑色鐵門前停下。
築地明石町,從明治二年(1869年)設立為外國人居留地區,逐漸充滿異國的氛圍,沿著平坡、細長的磚路直直的延伸向蔚藍大海,與廣闊的天際連成一線。
晌午後的陽光將鐵門上的葛藤晒出烘暖綠意,伴著微鹹海風、乾淨爽朗的氣息落在男子舊舊的緋色衣服上頭。
劍心捨不得喚醒薰,輕輕的把她抱起,在車夫的帶領下,走向鐵門後的白色別墅。
「托馬斯,是有病患嗎?」熟捻的日語還是帶有些外國腔調,淺紫微捲的長髮簡單的綁成公主頭,艾爾達穿著簡單的領巾襯衫從宅內探出半身。
「!!」看著劍心,艾爾達吃驚的差點說不出話,「啊你…是…」
劍心禮貌的點了頭,「好久不見了,艾爾達殿,不過可以等會在聊嗎?在下很擔心她的傷。」他眼神裡毫不掩飾的憂心讓艾爾達內心震驚了一下,想必他懷中的女子是他非常重要的人。
「啊…好的,請快進來!」
坐在大廳裡,鵝黃色的碎花布沙發柔軟舒適,矮桌上還有女僕端上來的熱紅茶。不過劍心嚴肅擔憂的表情卻好似如坐針氈,一直到他看見艾爾達邊脫下手套邊從醫療室走出來,他緊皺的眉頭才稍稍緩解。
「別擔心,會請你出來是因為傷勢是在肩頭,得把那位小姐的衣服褪開我才好處理跟包紮,不過我不常接到女病患會像打過一場戰鬥一樣,受到這麼深的劍傷就是,很銳利的一劍呢…。」
聽到艾爾達的話,劍心反而露出有些痛苦的神色,他輕聲說:「謝謝妳…艾爾達殿,這都是在下的錯…」
「阿!不需自責,浪人先生。」艾爾達笑笑著說,「那位薰小姐很堅強喔!我清理她的傷口時她連一聲都沒吭,反而說是她自己太不小心了,讓你擔心…阿對!原來你叫劍心,真是不好意思…還一直叫你浪人。」
「不!稱呼隨意就可以了,在下才應該感謝你,艾爾達殿。」劍心由衷的說。
「劍心…?」
一個小小的呼喚聲從室內傳出,輕輕回盪在碩大的廳廊中。
穿好衣服的薰,臉上跟幾處皮肉傷被細心的艾爾達擦了藥,連左手臂也被簡單的做了固定,她從醫療室走出來,怯怯的喊了劍心的名字。
「薰殿…」劍心看著她有精神的面容,臉上的表情才真正舒展開來,對她露出放心的微笑。
「……」艾爾達看著劍心表情的變化,忍不住笑著說:「欸,不知道為什麼,很替你感到高興呢!看來你找到了歸宿的地方對吧?雖然還不明顯,但是臉頰的傷似乎沒那麼怵目驚心了。」
「謝謝…艾爾達殿也很努力呢!…您的日文說的更好了。」
劍心在與艾爾達說話的時候,薰靜靜走到他身旁,並對著艾爾達欠身鞠躬,「嗯…謝謝你!艾爾達小姐,我覺得好多了。」薰微笑,接著她因為一隻溫暖的手撫過擦傷的臉頰而轉移目光。
艾爾達看著浪人專注疼惜的摸著女子臉上的輕傷。
她拿起繪著代表花見月的優雅瓷杯,啜了一口熱紅茶後,閉起眼低聲對自己說,「#嗯看來…我也應該努力加把勁了。」
「哎呀!我想起來了…我等會還要去附近的教會學校給孩子們做檢查。」艾爾達突然說道,她對著薰眨了眨眼,「咳咳…浪人先生,我知道這附近有個無人的秘密海灘,很美麗的。你可以帶你薰小姐去走一走,這肩傷沒有傷到骨頭和肌肉,晚上我就會幫薰小姐拆了,不過為確保沒復發,你們就在這休息一晚吧!」
簡單畫好地圖後,艾爾達穿上披風,拎起她最愛的皮箱,「我先走囉!」她對著劍心和薰揮揮手,轉身把門戴上。
「“薰”想去嗎?還是想在這休息?」手裡拿著艾爾達給的地圖,劍心對著薰問。
「嗯嗯…」薰搖搖頭,「我想去,劍心要陪我嗎?」
「當然…」劍心伸手攬住薰沒受傷的肩膀,在她額頭輕輕吻了一下,「在下才離開不久妳就變成這樣,怎麼放心再讓妳一個人?至少,回家前都不行。」他的語氣堅決肯定。
※ ※ ※
腳下的木屐踩著細亮的貝殼沙,這裡的沙灘遁隱在岩岸一處,沿著海以美麗的弧度鑲嵌在海灣上。陽光在海浪起伏的波動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接著蔚藍用純白的花邊在沙灘留下一片無瑕。
「嗚啊…好舒服!」海風吹起她綁著藍絲帶的馬尾,薰開心地喊著,回頭對劍心露出開懷的笑容。
劍心看著薰笨拙的用另一只沒被固定的手,小心的放進漲起的純淨海水裡,「劍心!海水好冰涼…」她笑的像孩子一樣。
「小心…別跌倒了!」劍心對著薰微笑,並隨意的在一塊岩石上坐下,想將這畫面輕輕放進心裡,永遠記著。
──是否自己總會因為固執而迷失初衷?然而想要的,不過是守護眼前的笑容…
「劍心你聽…」薰走回劍心身旁坐下,不知何時在她手中握著一只奶油色帶著斑點的螺旋貝殼。
「嗯?聽什麼?」劍心不解。
「你聽嘛!劍心沒聽過嗎?潮汐的歌聲阿。」薰輕輕的把劍心一邊的耳朵摀住,讓劍心自己拿起貝殼聽。
「……」
「哎唷?」
「薰殿好厲害,怎麼知道裡面有海潮聲?跟眼前的海濤有些不同,在下覺得很好聽…」劍心的臉龐露出了一點點驚奇,在薰的眼裡也像看見新東西的孩子一樣,她開心又小心的珍藏進心裡。
「是艾爾達小姐告訴我這裡有貝殼的。很神奇吧!上次在海灘沒有這樣的機會…」薰說著想起了那座孤島,也許對劍心來說,純白的沙灘與蔚海其實也代表著重生與新生,是美好的,值得用另一種方式去記憶它,也許…對那白髮的青年也一樣。
「我想,人生…總會遇上很多意外,然而有更多的意外是來自於別人。不過…我們只是個普通人,不可能每一次都插手別人的人生。那麼…那些我擔心的、關懷的人,我只有全心全意的相信,相信他們。」薰閉起眼,感受著風吹拂過她的臉頰。
「嗯…薰殿總是令人感到安心。」劍心看著她,瞬間明白她想帶他來這裡的意義,他一直以為薰會著急的想回長倉道館的…。
他將眼神移向那片廣闊的大海,棕紅色的髮絲被風吹的有些散亂,但配上英俊沉穩的五官依舊十分好看。
「在下跟薰殿一樣,亦很信任臼居先生和小池先生,善良的人不會讓自己一直迷失的。況且…還有齋藤在,不可否認,雖然我們所持的信念不同,但是在下還是能放心的把事情交託給他。」
「齋藤一?他有出現嗎?」
「嗯…如果他想,也許他走進來前在下都不一定能察覺到他。」劍心笑笑回答,「不過既然他故意在外頭抽起菸讓在下發覺,應該是要告訴在下這件事有他在處理才對。」
劍心把下巴斜斜靠在薰的頭頂上,心裡有點感謝齋藤,畢竟他也不需要這麼做,不過如果自己不知道有他處理的話,又怎麼放心的下…那令人在意的外國組織。
「是嗎?原來劍心早就不擔心了嗎?」薰臉微微地發燙,那剛剛她還自作多情的想讓劍心轉換心情,叫他陪自己來海灘晃晃,好像有點幼稚了?
「可是,在下很在意自己與薰殿的約定延遲了,看見妳受傷比自己受傷還要來的痛…」劍心在薰的背後用雙手圈住她,那比自己還嬌小單薄的身軀,怎麼可以讓她承受這樣的傷害,他的心糾結成一塊。
薰仰頭看著劍心,直視著他的雙眼,「那劍心就放寬心去聆聽潮汐的歌聲吧…」薰伸起拿著貝殼的右手輕輕覆在劍心耳上,對他展開笑容。
赭紅色的貝殼,在漲起消去的浪潮中磨成了光滑的的石子,伴著細沙激起的水花小小的倒映出水晶般的畫面──坐在岩石高處的男子低頭親吻上仰面的女子,心的歌聲隨海收進了赭紅色的貝殼裡頭,它翻滾著埋進細白的沙中,直到第一滴雨從天空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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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一場雨,讓他們匆忙且狼狽的趕回了別墅,還好小海灘距離艾爾達的別墅並不遙遠。女僕幫他們開門後接著把乾淨的毛巾遞給他們。
「不好意思,艾爾達小姐有請車夫托馬斯先生轉達,因為今天教會臨時遇到需急診的病患,所以她很晚才會回來,不過還是請您務必在這好好休息一晚,她很期待明天早上能夠在多跟您聊聊。」
「是嗎?艾爾達殿真是辛苦了,在下答應她一定會好好跟她敘舊的。今天就在這裡打擾了,謝謝您。」劍心對女僕鞠躬,讓她有些不習慣,艾爾達平常對他們就像朋友般,於是女僕笑了笑。
「先生叫我玲子就好了!我在宅邸後方的澡間已燒了些熱水,」她轉身細心的把毛巾包住薰,突然想到,「啊!小姐手不太方便,需要我幫您更衣嗎?托馬斯先生有從席格先生那邊把兩位的行李拿來呢。」
「不不不…不用麻煩了!我自己可以,謝謝妳。」薰慌亂的搖著手,一臉的窘迫,自己從沒在陌生人前面更衣過。
「可是你們一定溼透了,熱水已在準備,我馬上再去多添柴燒水。」玲子這樣說,不過從柴房再抱著乾燥又沉重的木材走去澡間,外頭又下著雨,她凝眉思考了一下。
「那…薰殿先去好嗎?在下這就去幫玲殿取柴,反正身上都濕了。」劍心笑,他總是能察覺人臉上微妙變化的表情。
「咦?不行不行!你們是愛爾達小姐的貴客,這種事怎可以…啊!先生──」劍心沒有理會玲子的拒絕,直直的屋外柴房而去,玲子慌張的跟在後面。
薰掩嘴微笑,了解劍心就知道他對人一向如此,尤其禮遇婦女孩童。於是她自己前往澡間。
站在澡間裡面,薰看著眼前煙霧繚繞的熱澡水,她感覺被雨淋溼後的冰冷身體十分渴望它。她關起門,開始試著用右手想把衣服脫下。先前染血的劍道服早被艾爾達換下,現在薰身上穿的這件是艾爾達借給薰的洋裝。
小心把左手從衣袖中抽出,牽動到傷口時的刺痛讓她深吸一口氣,但正要喊疼的時候,薰忽然努力地把聲音從喉嚨壓下──因為她聽到了劍心和玲子在溼漉泥地上走動的聲音。
外頭的雨聲很大,聽不太清楚他們說話,於是薰專心的想把濕透而緊貼在肌膚上的洋裝拉至頭頂好把它整件脫下。但在十分鐘的努力後,她開始有點後悔沒有讓玲子幫她。
不知何時外頭人聲早已消失──她搖搖頭決定先坐在浴池旁休息一下。突然間,澡堂木門推開的聲音嚇的薰整人彈起。她拿起勺水的小木桶,迅速地回過頭,「啊…劍心。」這個發現讓她羞紅了臉。
劍心沒有說話,但他溫柔的眼眸就像他早就知道她為何還沒有進入熱水中。他輕輕後退用背把木門關起,「過來吧…讓在下幫你。」他微笑。
薰順從的走到他旁邊,她可以感覺到自己的四肢都在害羞顫抖,自從結婚那晚後,劍心就沒有再主動地把她抱到床上過,她一直知道劍心很尊重也很在乎她。
--我怎麼可以這麼自私的不顧慮他的感受?但是…
薰的腦中一片混亂,她完全不知道劍心接下來想做什麼。只見他小心翼翼地抬起薰受傷的手,再慢慢將往頭頂上方洋裝拉起,薰順從的把另隻手高高舉起。
「好了。」劍心的嗓音響起,薰不習慣的用雙臂遮起她的胸部,頭低低的說:「嗯…謝謝,接下來我自己…」
「“薰”,坐下來。」劍心打斷了她的話,讓她吃驚的抬起頭。
「坐下來,讓在下幫妳清洗。」
「什…什麼?不,我…」薰面紅耳赤的對著劍心抗議著,但劍心沒有理會他,主動的把自己溼透的緋紅上衣褪下,露出他清瘦的上身。
「妳受傷了。」劍心簡短的回答,有別於他平時溫和的語氣,有著一點堅持。
──我到底在害羞什麼?
薰沒有再繼續反駁,乖乖坐到矮凳上,輕輕地點了點頭。原來劍心根本沒有想做什麼,自己還想西想東,都忘記自己左手受傷的事…真太粗心了。
薰纖細透白的身子在沒有一絲衣物的遮掩下,因為淋過雨微微發抖。劍心將木盆裝滿熱水後輕輕從她背後倒落,並靈巧的略過受傷的左手──…
「呀──好溫暖!」薰一直都是愛洗澡的女孩,碰到熱水後心情也跟著開心起來,「劍心,在一次。」她抬起頭,對劍心撒嬌說。
「嗯?」劍心表情露出有些寵溺的模樣,他拿起明治時代後逐漸普遍的肥皂,輕柔地將泡沫塗抹在她身上,「再淋一次水,就讓“薰”浴湯了好嗎?」
他長期握刀的手帶著厚繭,但因為肥皂泡沫的滑溜,薰敏感的身體只有感受到他手掌撫過的撓癢感,劍心的手順著薰脖頸延伸至背和腰仔細的幫她塗抹著肥皂泡泡,另一邊則小心地用手臂撐高著薰受傷的左手。
薰笑呵呵地,把沾滿泡泡的右手勾住劍心脖子,並將她的臉湊上去──…
劍心試圖專注的視線被打斷,他深邃的紫眸對上薰的眼睛,就在他以為薰想親吻他而忍不住湊上前時「唔…!」
「哈哈!劍心你好滑稽…」薰沾滿泡泡的手,抹在劍心臉頰上頭,讓他小小吃了一驚,不過玩鬧歸玩鬧,薰依然把臉貼近他,用鼻子親暱的碰了碰劍心的鼻子一下,「嗯…謝謝你。」她認真的說,臉上帶著霞紅。
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劍心尷尬地將注意力轉回自己手握的肥皂上。
「好了,快進去吧!別著涼了。」很快的,在劍心幫忙下,薰很快地就將冰冷的身體浸入熱澡水中,「喔…好舒服。」薰忍不住將眼睛閉起享受。
劍心再度開啟木門的聲音吸引她的注意,她睜開眼睛。
「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在下就在外面。」他回頭對她微笑。
看見他準備離去,薰感覺胸口湧起一陣衝動…她忍不住出聲:「唔…等…等一下,劍心!」她吱唔了一會,小小聲說道:「我們…一起洗,好不好?」完全不敢抬頭看劍心,薰眼睛直勾勾地望著霧氣蒸騰的水面。
劍心沒有回答她,木門再度伊呀一聲被關起。
薰背對著門泡在熱澡水裡,覺得有些失望…,身體被劍心觸碰過的地方,還有自己的心,都隨著肥皂泡泡挑起一種奇妙的愉悅慾望,但是剛剛劍心都在迴避她迷濛嬌羞的眼睛,是因為她受了傷?
突然身後一個衣物落地的聲音,讓薰眼睛從一片霧氣中睜大,她轉頭,看見劍心將元結取下,赤髮在他背後如火燄般散落,他一樣赤裸的一腳踏進水中。
「……好燙!」他五官皺在一起,讓薰即使萬般害羞也不禁笑出聲來。
他看著薰微笑並把雙手張開,霧氣在他冰冷的瀏海凝結、滑落,緋紅色的髮絲在水中漫開輕舞。
薰愣了一下,接著雙頰羞紅,她順著水流依偎過去,「過分!劍心總是讓我先開口…。」
劍心坐在水中把薰摟在懷裡,嘴湊到她耳邊,「因為在下尊重妳。」低低的對她說,惹的薰頭皮酥麻。
她抿了抿下唇,在劇烈跳動的心跳聲中,對著劍心耳朵小聲說:「劍心,讓我今天成為女人…不准你拒絕我。」
玲子經過澡堂,微笑地輕輕哼著北方的歌,澡堂外頭燃燒的木柴發出劈啪脆響,彷彿聽到雁鳥跟著合唱──…
在晚春的三月,是大雁北返家園的日子,牠們將漂流在海面上的枯枝啣回故鄉,但不是每個樹枝都能等得到主人。於是人們將枯枝帶回家中,用它們燒煮熱水給異鄉的旅人,帶著大雁的心情,將這份幸福溫暖傳遞下去。
三月春雨,螫雷乍響。
微暖的細雨落在庭院裡,似注入一股生命力般,喚醒一切冬眠之物。
雪白的別墅一側,青綠的蔦沿著攀爬而上,透過客房的一片落地窗,雨從洋房的屋簷輕巧地跳躍到心形的葉子上,滴答、滴答──…
房間裡,玻璃窗隔開大雨,成為了另一個世界。
柔和的光線從窗射入,被雨水折成圈圈波光,光點如漣漪般暈開在深淺木紋的椅子上…,木椅上頭,垂掛著一些用剩的潔淨白布,白布纏繞著椅腳掉落地面──…落在那淺色的絨毛地毯上,不同於日式塌塌米的堅實觸感,柔軟的淺米色地毯依稀還留著踩踏過的印痕,那件被隨意丟下的淡藍色條紋浴衣就躺在其上。
浴衣的腰繩還掉落在床角,另一頭則輕輕地被壓在兩人躺著的被褥中。
劍心在薰上方俯視著她,若有所思的握緊手,再輕輕地放開…。對他來說,佔有薰是他甚少去思考的慾望,不能說他不曾想要,只是更多的是珍惜與敬重罷了。
他在她身上得到太多。
雖然那和男人從佔有女人身體上所得到的快樂不同,但對他來說,那些都是過份的要求。自結婚後,每一晚看著她的睡顏,劍心都是這樣想的。
可是──…
劍心用他充滿厚繭的手指輕撫過薰纖細的肩膀,一陣搔癢的感覺讓薰合眸抿嘴而笑,接著她張開眼,用笑盈的目光看著他。
薰的眼瞳也是黑色的,但卻不是那種深邃看不透的黑…,當她眨眸,眼神間流動著光彩,像是夕輝湧動著霞光,那比黑還閃耀、還美麗的色澤,沒有隱藏,沒有閃躲,看著他。
一直以來,就是那樣的看著他。
然後劍心才發現,那是自己的身影倒映在薰的眼中。那是一個全身赤裸有著柔情紫瞳的自己…帶著慾望。
無法拒絕…因為他唯一壓抑自己的理由早從薰的目光中解放。
俯身親吻身下的人兒,他們彼此貼近的胸膛傳來和雨聲相近的節奏,身體隨著呼吸的起伏,相互觸碰,逐漸升高的體溫,熾熱的眼眸。
薰用單手輕搭在劍心肩頭,閉起不雙眼去感受…。劍心的吻一直都很溫柔,就像剛才他仔細地替自己替換傷口的白布那般,在他溫暖的雙手中被呵護著,疼痛早已隨著那淺淺笑容消逝在空氣中。
她回應著他,在他的引領下,意識漸漸地在彼此的口中散開,化作一縷名為慾望的香味沁入身體… 。
兩人緊擁著,劍心輕拂開薰的頭髮,露出她白皙的脖頸,輕輕一吻,接著把臉埋入薰的肩窩中,他唇邊溫熱的呼吸吹進她耳裡,令她忘我地顫抖,棕紅色的髮絲遮住了她的視線,只剩下滾燙的肌膚和一路隨著男人的吻痕落下的印記,外頭的雨聲,漸漸在濃厚的喘息中變得虛無飄渺…。
來自文化開明後逐漸普及起來的煤油燈,也被擺置在房間。不過此時的它沒有點亮,靜靜的立在一旁,玻璃製的燈照有著弧狀的彎度,在點點光圈中,還有兩人的身影清楚的映在上頭,然後與光交合,隨著弧線變化。
當彼此都是為了取悅對方的時候,來自身體最誠實的愉悅感就像是催化劑一樣,感染所有物事…。
然後,一切回歸本能。
男人更像男人,女人如嬌似水。
劍心的赤髮散落在胸膛,被汗水濡濕,更顯得他精瘦的身材緊實油亮。他看著薰,專注的看著,紫藍色的眼眸帶點金光。
緋紅細髮黏在充滿傷痕的身體上,似乎更加顯眼了疤痕的存在,薰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出…。然而還在半途,劍心就用他的手接住了薰在空中的手,輕輕地十指相扣,接著溫柔地把手往他的背部放。他們彼此緊緊相依,額頭靠著額頭,劍心輕吻了薰脹紅的小臉,他藍紫色的瞳孔淡淡交雜著一點金光,映著的是薰的胴體,美麗的不可萬物。
雨還在下,不知何時,窗戶暈起一片迷濛。在幾乎聽不進耳裡的雨聲中,蔦帶著長青嫩綠的愛伸出卷鬚探索著窗口…。
薰在今天成為真正完整的女人。
她閉著眼,輕摟著躺在她胸懷的男子,那位既不再是亂世中的劊子手,也不是流浪的高超劍客,而是一個普通的男人,她的丈夫。
「薰,謝謝妳…」
看不見他的臉,但劍心的聲音有一點與平常不同…薰困倦的嗯了一聲。
「做我的妻子。」劍心抬起頭,雙手捧起薰的臉,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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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熱啊…」
彌彥下午結束了練習,現在正吃著劍心早上冰鎮過的西瓜,側躺在緣側的木廊上,看著劍心在劈木柴。
記得,那是上個月的事了…那時候他們回來,薰不知道為何受了傷,雖然事後薰有告訴他大概的情況,但是也特別囑咐他別去問劍心。欸!這可也太小看我了,再怎麼樣我明神彌彥也是個成熟的男人,記得以前遇到什麼樣的敵人,劍心也沒讓薰受傷過,這種事劍心一定自責的要死,可是…──
「寵女人也要有點限度吧…怎麼連我也跟著得遭殃?!醜八怪這下把訓練的份全都丟到我身上了,自己跑去前川道場陪無聊的老師父喝茶?」彌彥邊吃著西瓜邊自言自語地說。
「哎唷?彌彥你剛是跟在下說話嗎?」劍心抬起頭,劈木頭的聲音停下。
「啊!不不…我什麼都沒說,我是說天氣越來越熱,實在不想去赤別戶打工。」
「唔,的確,雖然還未到立夏,但這幾天的天氣都特別好啊…」劍心望了一下天空,接著轉頭用微笑的表情看著彌彥,「一回頭就看到你躺成這樣,在下感到很新奇。」
「怎麼了嗎?這樣躺很舒服啊。」
「在下終於理解為何左之特別喜歡這樣。」
「別說了,那傢伙…不知道他現在在哪,懶到連封信都沒有。」彌彥雖然嘴上說說,但被劍心這樣一笑,老不自在的站了起來,拍拍屁股說,「劍心,我出門啦!」
「嗯,路上小心。」
※ ※ ※
「那傢伙這幾年就在這裡打混的阿?」
老男子咬著煙斗,從山坡下望著。
東京遠處看是一片繁華的街景,除了本來就常見的蕎麥麵攤、天婦羅攤和醬油屋等商店多的令人吃驚,連大路旁都還有戲樓以及洋房,著名的兩國若松風月堂就落在一旁,玻璃的透明櫥窗擺著今年剛出售的“儲古齡糖”閃閃發亮。
在路上走著,他拿著趕路人總會攜帶的斗笠與手杖,和路旁的路人格格不入,不禁感到有些不習慣。但身旁跑來跑去的小鬼倒是興奮的緊。
「阿爹,你說左之助大哥還會在東京嗎?」
「那你還得先找到那傢伙才行。我看八成是不在了…先問個路吧!不然你阿爹我可住不起這裡的旅館。」
家裡的那塊田,在左之助離開後重新整頓,大石被搬去,土也再次翻鬆,去年冬天收了好幾批結實的青首大根,家裡也穩定起來。
過年後不久,右喜嫁了出去,上下衛門把唯一的那塊田送給了女兒作嫁妝。女婿是鎮上那間味噌屋的年輕師傅-中村,說起來也算是右喜的青梅竹馬。
不過上下衛門總是跟女婿無話,大概是因為女婿很寵也很聽右喜的話,那股斯文味老跟他搭不上,但想想…至少是個誠實上進又有責任心的青年,右喜交給他也是夠放心,想必妻子菜菜芽在天之靈也能交代了。
除了那不知在何方的傢伙…
東京很大,這樣漫無目的尋找實在很沒效率,上下衛門拍拍央太的頭,示意他找個地方吃飯休息一下。
「謝謝光臨…歡迎下次再來!」
一陣紙門的拉門聲從他們倆背後輕輕響起,左手邊一間掛著赤別戶招牌的店門口,走出幾位用完餐的客人,女店員有著可愛的笑容和清麗的短髮,正微笑送著離開的客人。
「咦?惡一文字……!!?」
看見央太的背影,女店員摀著嘴有些驚訝,雖然她的聲音非常微弱,但依舊讓上下衛門給聽到了。
「慢著,你認識那傢伙?」
「……」
※ ※ ※
「劍心,我回來了!」
薰今天穿著藍底菊花圖案的和服,拎著她的小手提包,還有一小盒前川師父送的茶點回到家。
「歡迎回來。」劍心走出來迎接她,「今天如何?前川先生還好嗎?」
「嗯,他很好的,只是退休後生活無聊,想找我聊聊天罷了!順便又在關心我的傷…其實我早就好了,是劍心你太緊張了!明天我總可以下場教導了吧?我都還沒告訴彌彥他通過考驗了呢…」
劍心笑笑,接過薰手上拿的東西,「因為薰殿你是傷在肩膀關節,才剛好就直接下場練習,對關節的負擔太大,得慢慢來才行。」
「唔…」薰噘起嘴,還想講些什麼話,突然間──…
「嘿…我回來了!」
「打擾了!劍心先生,阿薰小姐。」
彌彥和阿燕一前一後的走進道場,卻接著同時往後方望,大門後面跟著走出一對父子。
「喲!你們好。」年長者咬著一根菸斗,一頭俐落短髮,並在額頭處也綁了一條捲起來的頭布,旁邊跟著的孩子臉頰上還有這點稚氣的神色,不停四處張望。
他瞧了一下劍心和薰,接著目光停在劍心腰間的逆刃刀上。
不一會,他自顧自微笑地拿開嘴旁的煙斗,「看來不會錯,那傢伙的確是追隨了一個不錯的人啊。」
阿燕悄悄的問彌彥,他在說什麼,彌彥卻也一頭霧水的表示他什麼都不知道,這個大叔只是說想看一看神谷道場…,但他們都有看見小男孩背後的惡字,總覺得不單純才對。
劍心原本有一些疑惑,但他眼睛看著對方,紫眸深處像是在搜尋腦海中的記憶般,接著目光逐漸明朗。
「如果閣下是要找他的話,他現在已不在此地,經已離開日本。」劍心開口,微笑的看著對方,還有他身旁那未脫稚氣臉龐的惡字男孩。
「阿阿…誰要找那種傢伙啦?」年長者挖著耳朵回答。
「你…該不會是那老是跑來吃軟飯的傢伙的爸爸吧?」彌彥終於沈不住氣,開口便問。
一道眼神銳利的射向彌彥,「小鬼,你叫什麼?」還咬著煙斗,年長者低頭看著他。
「神谷道場首席大弟子,東京府士族明神彌彥!我可不是什麼小鬼,大叔!」彌彥絲毫不怕他,雖然他也隱隱感覺得到這個大叔有某種魄力,跟左之助十分相像…。
「老夫叫東谷上下衛門,這邊是我兒子東谷央太。你叫明神彌彥嗎?眼神很不錯呢!」上下衛門露出一排牙齒大笑,拍拍彌彥的頭,「吶!你聽清楚了嗎?老子跟那姓相樂的可沒半點關係。」
雖然他什麼都沒說,可是眾人心裏都突然咯噔一下。
「呃…總之,東谷先生,請先進來坐坐吧!」薰開口,雖然還不太理解情況,但剛剛劍心還沒有回答那位大叔時,她仿佛覺得是左之助回來一樣,大叔版的左之助。她覺得有點懷念,卻又驚訝自己竟然會懷念那吃軟飯的傢伙。
※ ※ ※
將前川師父送的小茶點放到茶几上,薰和阿燕去廚房泡茶。
「薰小姐,你覺得,那個東谷先生是不是左之助先生的家人阿?」阿燕拿著找到的茶壺與茶碗,邊問著。
「唔…我也不知道,我沒有聽過左之助說過他的家人,但是我知道,相樂這個姓是左之助從他最尊敬的那位赤報隊隊長那姓的,剛剛這位東谷先生刻意報姓名…──卻讓我更覺得他們是一家人。」薰回答。
另一頭,在客房,劍心和上下衛門面對面的坐著,旁邊的是彌彥,還有好奇看著彌彥竹刀的央太。
「……」
「…失禮了,東谷先生,在下緋村劍心。」
「恩,」上下衛門雙手環於胸前,「我知道。」
「哎唷?」
上下衛門吹出一圈煙圈,「這說來話長,那傢伙其實也沒跟我說過多少,不過…今天若非親眼所見,我還挺不相信我所知道的。」
「……?」
「吶!這傢伙一年前曾經路過信州,這你不知道吧?他在那鬧了一番以後,把一位前維新志士打成重傷,我本是不想再去打聽的這事情的,但是…央太他一直很期待能來這道場。所以,雖然花了我不少時間,但不久前我才打聽到這位前維新志士,之前在東京曾有位與那傢伙接觸過,而另外一個和他並肩戰鬥的劍客啊,就是你了緋村先生,你也是維新時期響噹噹的一位人物啊…。」上下衛門看起來不是很會說拐彎的話,很明顯他盡量沒說出重要的字,不過劍心與彌彥都曉得。
劍心點頭回禮,「是的,東谷先生,那在下不妨也跟您說,左之有跟我講過,將來也許會有一個男孩來道場,不過…東谷先生,神谷道場的劍道師父並非在下。」
「咦?不是你…難道是剛剛那女的嗎?」
「是的,東谷先生,那是在下的內室,亦是神谷道場的主人。」劍心回答他。
聽到劍心的回答,東谷低頭思考了一下,接著瞄一眼彌彥,笑著說道,「……如果沒有這小傢伙,我可能還不會相信你說的呢!」他指著彌彥,「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眼神,很不賴阿,看來你妻子是個好師父呢。」
「不好意思,茶泡好了。」薰跟阿燕在這時,拉開了紙門走進來。「你們再說什麼嗎?」放好茶碗,薰順了和服跪坐下來。
「咳…妳就是神谷道場的師父嗎?」
「咦…?嗯,是的。我是緋村薰,不過這道場是我爸爸留下來的,而我只是這裡的代師父。」
「神谷活心流是什麼樣的劍術阿?老子很感興趣。」
「呃…」薰困惑地看了劍心一眼,直到那雙安心的眼神回應她,她回頭看著上下衛門說道,「我們是秉持著以劍救人,以劍活人的宗旨,在教授『活人劍』的流派。」
「是這樣啊…」上下衛門手抵著下巴,思考的卻是那一晚,兩百多人重傷卻無一死的狀況…那個傢伙,消失的十年裡,不只是變得更強,還悟得不少道理啊。這樣子的道場,不再殺人的劍客,惡一文字的真理。
上下衛門雙手放在膝蓋,「真抱歉阿,神谷師父,有這樣的不情之請。雖然…他的年紀尚幼,但可否能讓我兒子央太進入貴流派門下?」他表情正經,屁股微微挪動了一下,貌似因為這樣的姿態感到不太自在,接著,「央太,快過來!」
薰表情有點驚訝,「啊?這…當然,咦…咦?!」她還在慌張地擺手,卻看見上下衛門跟兒子同時用正座的姿勢,向薰鞠躬。
「請快起來,這當然是可以的,請您別這樣!」
「老夫東谷上下衛門乃一介粗人,如今女兒已嫁,大兒子嘛早已不知何方,剩下的就是這孩子了,追著那傢伙的惡字,他到現在也十分努力…」上下衛門抬起頭來,看了看央太。
「現在如果能讓他來這裡學習,我想這是我最大的願望了吧!」上下衛門笑著說,果然左之助跟他一模一樣,薰微笑起來。
「當然歡迎了,東谷先生…」薰轉頭看著央太,「今後也請多指教。」
「是!!」央太還不太習慣說很多話。
但雖然他稚氣未脫,可眼神裡已經有一道光芒,他活潑的聲音與認真的表情,讓薰十分讚許,只是考慮到年紀,他可能是本道場最小的,不過…基礎慢慢來便可以,再說,他雖是左之助的弟弟,但跟他真不像,薰這樣想著。
「那麼…東谷先生還尚未找到住的地方吧,如果不介意也可以暫時在這裡住下…」劍心說。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我會去這附近的長屋看看有沒有空房可以租下,可別小看我只是個農夫,要在東京謀生絕對比那傢伙容易多了!」
「大叔,左之助的長屋,就是我現在住的地方,要不你們也過來吧!」彌彥噴一口氣,抓抓頭髮說。
「啐…那傢伙住的地方,老子才不去呢!要是哪天見著他,馬上先一拳送給他!」上下衛門咬著自己的菸斗站起來,拿起自己的東西,準備要帶央太離開的模樣。
此時薰才注意到,劍心不知何時在旁邊拿起紙與毛筆,寫了一個地址在上頭,「東谷先生,在下想…如果可以的話,住的地方可以找這個人問一下。」劍心交給他。
「唔…這還行,那就先謝謝啦!」
目送他們離開後,薰側頭好奇的問劍心,「你剛剛給他們的是誰的地址阿?」
「那個阿…是那位插畫報的月岡先生啊。」
「為什麼是他?」
「在下其實也不知道這樣好不好,不過,在下看的出來,東谷先生是非常以左之為榮的。」劍心啜一口熱茶,慢慢的說,「在下前陣子去買味噌的時候,遇到了月岡先生,他的插畫報現在也越來越有人氣了,似乎收集各地政府有關的黑幕就讓他忙得不得了,而他除了問左之的近況,還有提到他們小時候是同鄉…」
薰將一手拳頭敲在手掌上,領悟似地說道,「啊!原來如此,劍心你是想說因為他跟左之助是同鄉,所以月岡先生應該也認識東谷大叔,再者,他曾跟左之助待在赤報隊的故事,是東谷大叔所不知道的,而左之助離開前說跑去信州大鬧一番,肯定是跟東谷大叔有關係的,如果這能寫進插畫報裡…」
劍心苦笑的搖搖頭,「薰殿,在下沒有想這麼多,這就是在下不知道這樣是好還不好的原因。」
「嘿!總之,不管怎樣,我會讓央太先好好的追隨我的背影的!」彌彥用手指擦擦鼻子,得意的說。
在下町的街道,上下衛門拿著那張紙,站著良久。
「這字還真不是普通的難看……所以到底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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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谷道場在這幾個月裡,許多名牌掛到牆上而後又卸去,跟其他道場一樣,雖然門生來來去去,但不變的,依舊是充滿活力的吶喊與竹棒互相敲擊的聲音。
塚山由太郎總是在早晨完成他固定的練習,下午父親的生意若不需要幫忙,他便會待在道場和其他人對打。
一頭淡金色頭髮的由太郎,在這幾個月裡頭髮也特意留的長些,他隨意紮著一條短短的小髮尾。額頭瀏海雖遮住了一點眼睛,卻遮不住他伶俐的目光。不同於彌彥的訓練方法,由太郎在和薰私底下討論並且在自己特別的練習過後,他成了道場唯一雙手皆能靈活使竹刀的門生。因為以左手為主的竹刀攻擊與防禦的方式完全不同,場下其他門生各各吃過他的苦頭,不過也是是因為這樣的練習,反而加強了門生的反應能力。
此時在前方和由太郎對打練習的,是新市小三郎,他吃過不少次由太郎的刀擊,是以此刻正萬分謹慎的注意著對方的動靜。
在銀座那件小小的風波過後,不知是傑瑞米席格的推動,亦或那些過去曾是士族的劍派師父們的努力之下…──明治十二年五月,警視廳正式採用劍道,全國各地大量的員警進入道場練習,成為劍道死而復生的生力軍。而小三郎在下町附近的警署因為其出色的態度與能力,被上頭的長官注意,讓神谷道場再度多了不少新生員警。
而在這一整排動作整齊而劃一的員警新生隊伍的末端,神谷道場裡年紀最小的門生-東谷央太,也跟著揮動竹刀大聲吶喊著。薰從前方看著一排走過,看了一眼央太後,薰嘴角不自覺輕揚。
央太確實很多地方並不像他的大哥左之助,譬如他的禮貌,跟他的聽話。
不過自從那次被其他大一點的門生笑他吶喊聲太稚氣像女孩之後,薰有一次在外出指導時看見了央太對著河邊的大鵝怒目吶喊著,一遍又一遍…嚇得連愛欺負小孩的大鵝都落荒而逃。那股跟東谷大叔和左之助一樣的頑固脾氣,像是只有他們才有的標記一樣,令人無法忽略。
放眼望去,道場人數不少,卻唯獨少了明神彌彥。
究竟這時候的他在哪呢…
熱鬧的道場練習室另一邊,與之相連的是神谷家的大堂。薰的父親與母親的牌位佇立在台前,上頭的鮮花與供品每天都有薰辛勤的更換,整個大堂靜謐整潔。
此時有一個人跪坐在台前,望著薰之父越路郎的牌位,思考著。
奧義之極──
『取刀非取,殺者無殺,心活人,身無敵。』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彌彥雙手交叉環於胸前,苦惱地說。
薰在前幾天,從這裡拿給他奧義的畫面歷歷在目,記得薰神情恭敬地從她父親-神谷越路郎的牌後,拿出一個木匣,木匣中,越路郎只簡簡單單地寫了一句話,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細節,沒有任何指導,連薰自己也不曾看過父親傳授。
不像劍心所學的飛天御劍流,飛天御劍流派一脈單傳,一旦學成就是流派唯一的傳人(因為學完奧義的同時也會將師父殺死),是以奧義都是親身傳授。
彌彥跪坐在那許久,腳尖都有些發麻了,他還是一點都參悟不透,嘆一口氣,他掙扎地站起來,腿麻的感覺讓他失衡頓了幾下,突然間,放在越路郎牌旁的刀架上,一把刀應聲掉落,嚇了彌彥一大跳。
走過去拾起刀,彌彥本想把刀在放回刀架,卻赫然發現刀的重量有些異常。「咦?這把刀…」
他輕輕握著刀柄欲把刀抽出刀鞘,隨著刀身摩擦刀鞘產生的嗤聲,雪亮的刀身前端露出,接著很快地…露出在中間明顯不規則的斷裂,並有著大片鏽蝕的痕跡。「這刀…竟然是斷的?」彌彥驚訝說道。
捧著刀,刀尖的部分還遺留在刀鞘裡,同樣也是不規則的斷裂並有著鏽蝕,彌彥感到很不可思議,「為何要在大堂裡,擺放這樣子的斷刀呢?」他內心疑問著。
雖然彌彥不懂日本刀,但也知道這是非常奇怪的事。另外,刀會鏽蝕這麼嚴重,肯定在刀碎裂前,有血漬沾染在上面,彌彥皺眉,覺得這把斷刀放在這裡,越路郎究竟是想表達什麼…
煩悶。
一點都沒有幫助思考,而且因為沒有練習的汗水揮灑,現在覺得燥熱又鬱悶…
「算了!怎樣也好,先去井邊沖點水醒醒腦再說吧…」
他搔搔頭,離開大堂。
※ ※ ※
東京的初夏,天空就像被水洗淨一般,蔚藍的畫布將遠山蒼翠的輪廓映得清楚,彷彿鮮豔的國畫。被薰擺出來的蚊香豬,在緣側一角自顧自地冒著線香,然後為這初夏之景如添花般描繪上淡淡雲霧。
劍心坐在蚊香豬的旁邊,正低頭仔細的在為保養逆刃刀準備著。雖然過去流浪的路上並沒有辦法讓劍心常常這樣做,但養護刀畢竟這是身為劍客一輩子的習慣,就算這是把不沾血的逆刃刀也不能就此偷懶。
口中抿著懷紙,避免呼出的氣或唾液沾黏其上,劍心將逆刃刀的目釘拔開,卸掉刀柄,刀莖上新井赤空的銘刻還清楚的留在上頭。小心翼翼的用打粉棒輕輕敲在刀身上,讓最細緻不傷刀身的打粉能吸除舊有的御刀油,幾經繁瑣的清除程序,劍心將刀高舉過頭,『逆刃刀‧真打』亮麗的刀身閃動著光芒。
通常劍客都是在這時候仔細審視刀的使用情況,劍心也不例外。逆刃刀原本該是刀背處的刀鋒,此刻依然銳利的沒有一絲裂痕,反而是正向的刀背有著不少戰鬥的痕跡…。劍心專注的掃過刀身一遍,什麼都沒有說,接著繼續他保養的動作,只有在那一瞬間,鏡面般的逆刃刀映射出的是他謙敬的面容。
劍心還未將逆刃刀裝回刀柄裡,便注意到從水井方向,走來一個人──…
「劍心!」
才剛走到井邊,彌彥就注意到今天劍心在家,本來以為劍心早上就洗好衣服,這時候他是出去幫忙買東西的…
正準備要替逆刃刀換上新的御刀油,劍心咬著懷紙回過頭來的樣子有些逗。
「哎唷?是彌彥阿…怎麼了,這時間不是應該在練習?」劍心注意到彌彥拿著一把刀,於是他停下了手邊的工作。
「我…」彌彥一屁股坐到劍心身旁,「那個…沒什麼。對了劍心,如果當初比古沒有親自傳授你奧義,你覺得你能了解多少呢?」
「恩…如果沒有師父的話,在下要學會奧義是完全沒有辦法的。」劍心笑笑,看著彌彥。
「果然是這樣嗎……」彌彥看著天空。
劍心從不干涉薰對彌彥包括其他門生的授課,就算進去練習場,也只是在一旁笑著觀看而已。雖然薰曾在交給彌彥父親的卷軸前一晚,有詢問過劍心,不過劍心也只是對薰表示他的支持,但對於她父親的奧義,劍心也並不知曉。但彌彥如此的喪氣表現,也讓劍心猜到了他的心思。
跟著彌彥一起眺望遠方的蒼翠,劍心接著說道,「不過彌彥…,你要知道,神谷活心流和飛天御劍流是不一樣的。」
「嗯?」
「在下當初從師父那裡習得奧義-天翔龍閃,最重要的並非是如何使出奧義的方法,畢竟超神速拔刀術在飛天御劍流裡,也是源自最紮實的根基。然而能成功施展奧義的──…是師父告訴在下的心法。」
「心法?」
「是的,心法。」劍心用手指了指彌彥的心,「最重要的部分在這裡,彌彥,劍只是工具,而劍術只是在表現武士道的技法而已,但如何使用它們,在於心。」
劍心看了一眼還沒裝回去的逆刃刀,在對回彌彥望向他的目光,「最終在下領悟了天翔龍閃所抱持的心,才能使出奧義。」劍心笑著說,「然而,彌彥應該在這點上,應該是比在下還厲害的,所以你不需要糾結奧義該為何樣,而是其所表達的含意。」
「心……嗎?」
好像猜到了什麼一般,彌彥突然覺得那句話很容易理解了。
“殺者無殺”這一句,用本流派以活人為宗旨去聯想,想必這句話就是指“讓想下殺手的對方無法達成目標”,也就是無法殺人。而後面這句“心活人,身無敵”必然就是在說本流派最扎實最基本的根基,“為弱者揮刀,為活人而奮戰”,那麼能讓自己達到無敵,也就是對方沒有辦法在傷害人的關鍵是……
「劍心,你聽過“取刀非取”嗎?」
劍心一手放在下巴,另一只手習慣性的跩入衣服中,「嗯…這句在下沒有聽過,不過“取刀”二字倒是讓在下想起了一個在戰國時期極為有名的古流門派,它叫做柳生新陰流。雖然它和新撰組常見的神道無念流有很深的關係,不過這古流派其最後的奧義就是為了活人劍所創的,稱之『無刀取』。」
劍心示意般的用手憑空比了一下…
跟空手奪白刃不一樣,彌彥看著劍心簡單的動作裡,似乎包含著很大的意義。他想起了他所見過的劍心每一次的戰鬥,好幾次都是在敵人的武器幾乎觸及身體的瞬間掠過,然後利用對方露出的間隙予以痛擊。
如果…如果我能做到像劍心那樣,那麼在對方露出間隙之時,不是對他攻擊,而是奪取或破壞他的武器,那麼…
彌彥握緊右拳,像是一股電流通過身體一般,「哦…原來是這樣……原來如此,我懂了!劍心。」他跳起來,飛也似的往道場練習的方向跑去。
劍心看著彌彥跑遠的模樣微笑著,轉頭正要繼續裝起逆刃刀時,看見了原本彌彥坐的位子留下的那一把刀。
拿起那把刀,劍心稍微愣了一下,接著目光轉往神谷道場的大堂看去…
「您真的是令在下感到無比佩服的人啊…」
小瓢蟲輕輕掠過劍心的臉龐,他被午後刺眼陽光照的淡淡的十字傷、水井、長廊,最後在彌彥未關的紙窗中飛進大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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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幕看到最後我突然覺得好熱啊 XD
在小鷹出國前,大家已經high很久了…噗!
呼喊忙碌又遙遠的小鷹~~~
呃……那個…如果小鷹殿的下一幕出來~緋語這邊可以上完整版的嗎?小鷹殿寫的妖精打架畫面還真的…非常刺激啊……
兔崽應該會先跑去浪吧把完整版的看完, 再來緋語看馬賽克版。
還請大家去浪吧找完整版了Q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