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抒情 明治 惠
全一幕
2012-09-30
終於回來了。
離開已經多久了？ 有十年了吧？ 還是更久？ 好像已經沒法記得清楚。
有這種感覺，是因為一切已經面目全非的關係吧？
街道兩旁都是商店，進出的人絡繹不絕，一片繁榮景像。
以前大片大片的農田還在嗎？ 還有那個樹林，它還會像以前一樣因風吹過而舞動嗎？
是的。經過十年的建設，農村的影子逐漸消淡。站在曾經每天踏足的地方，感覺卻是如此陌生。好像…這已經不是她的故鄉。
還是在她離開的一刻，她已經成為一個無根的人？
一切都是因為戰爭。
縱然戰火的痕跡已不複見，她還記得那個烽火漫天的會津。看著家人一個一個地離開上戰場照顧傷兵，卻不再回來，十歲的她整天活在惶恐迷失之中。見她受到死亡的陰影纏繞，沒辦法安靜下來，奶奶就讓她不停地看古籍看醫書，教導她高荷家的精神。漸漸她平靜下來，體會到醫者在亂世中的命運。父親死亡的消息傳到那天，她哭了好久。她捨不得父親。不過她在心底卻覺得父親的遺憾應該只是沒法在死前為更多人醫治。她知道父親不會後悔所作的決定。然後，連她也要離開了。也只有她一人離開。因為她已經失去父親，母親，哥哥……
她的家和鄉就是那個時候不再屬於她的吧？
然而，她還是選擇回來這裡。為了一個希望，或者是…奢望才對。奢望能夠找到失蹤多年的母親哥哥。
憑兒時的一點回憶，她尋找昔日回家的路。為了方便尋找和研究草藥，她家的古老大屋建於山腰，與樹林為鄰。再次踏足上山的小路，往事又湧上心頭。
那時戰火還沒有降臨。小小的她，只有六，七歲，最喜歡跟比她大六歲的哥哥到家後的樹林採藥。當然採藥的其實是哥哥，她只是想跟他到樹林玩耍。要回家了，走在小路上，黃昏的太陽把二人的影子拉得長長。兄妹二人的手緊緊握著，她以為哥哥永遠不會離開她。只是要走的，總也留不往。最後還是剩下她一個。雖然因年記越長而沒法記清楚哥哥的樣子，但夢中的她還是眷戀那溫暖的手。
小路並不太長，轉眼間，一座已被荒廢的大屋出現眼前。
大屋似乎自高荷家的消失後便被荒廢到現在。門前的裝修和她難開那天並沒有分別，只是門前已經長滿了各種不知名的雜草，木做的屋身也因被大自然的力量侵食而變得破爛。
看著這座伴著自己度過童年的大屋孤獨地聳立眼前，她感到有說不出來的蒼涼。一個人在外邊生活不容易，她早已習慣面對孤獨。雖然總有想念家和家人的時候，可是對他們的印象也隨年月流逝而變得模糊，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懷念。她的身邊也一向沒有什麼可以憑藉，現在才第一次嘗試到賭物思人的感覺。時光像回到從前，以往的生活片段如影畫戲般在眼前流過。正直的父親正在向哥哥和她傳授醫術，母親則在一旁泡茶。母親對丈夫兒女都一臉溫柔，直到戰爭開始，父親去世，她才知道原來母親也有堅強不屈的一面。過去每遇上困難，她也會想起母親，告訴自己也要像母親一樣不容易向命運低頭。也許她那倔強的性格就是這樣養成的。
雖然她的人生只過了二十二年，這刻回想過去，卻像已經一生。面對這座大屋，還有紛紛湧起的往事，她忽然有了回到家的感覺。自她從火車下來的一刻起，她已對這地方有一種疏離感。也許是之前太渴求回到故鄉，到真正回來之時，卻發現到處景物全非，讓她覺得自己頓成他鄉客而感到陌生非常。只有這一刻，當她想起她的家人，她童年時的種種，讓她終於感受到這是自己的家，自己的故鄉。她不但要在這裡尋回失去的家人，也要讓高荷家的醫術在會津發揚光大，如她的父親所做的一樣。
黃昏的太陽把整座山染成金黃色。看著殘輝下的故居，她知道，她並沒有選擇錯誤。縱然要離開東京的朋友獨自上路還是值得的。只有在會津，她才會尋到自己的根，堅持自己的信念，繼續自己的理想。
「我回來了。」
她輕聲吐出這句說明，像要跟家人和家鄉打招呼，也像要肯定自己已經找到永遠的落腳之地。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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