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言情、黑暗 明治 劍薰
第一幕: 嚴冬中的邂逅
2012-09-30
冬天已經悄悄降臨。
四周都因被白雪掩蓋而變得白茫茫。北風呼呼地吹，把樹上僅剩的幾片黃葉吹落雪地上。也許是天冷的關係，街上只有寥寥數人。
薰穿著厚厚的禦寒衣物，在街上走著。事實上，若不是家中的油快要用完需要補充，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到街上的。
「這究竟是什麼樣的鬼天氣呀！冷成這個樣子！」薰一邊打哆嗦，一邊道。她努力把身上的衣服拉緊，像怕給北風吹入衣服內。
忽然，一個老人的影子映入薰的眼簾。
那一頭白得如雪的頭髮，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異樣的銀光。那一絲絲的銀髮，凌亂地散落在他的肩上。他低著頭，默默地坐在街邊的一角，雙手緊緊握著一件用布包著的莫名東西。而在那樣的嚴冬下，他卻只是穿著一件用麻布所製的外套。但他看來卻一點也不在乎，只是默默地坐在街邊那不為人注意的角落。
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被這樣一個不為人注意的老人所吸引。就像有什麼呼喚她，引導她，使她的目光在那一剎間，接觸到老人的身影。忽然，薰有一種上前把他擁在懷中的衝動。縱然那只是一閃即逝的感覺，她卻能清楚地感覺到。看著那陌生的老人，薰感到一陣的難過。她走近老人，可是他仍然是低著頭，不作聲。
薰把頸上的頸巾除下，給老人纏上。他震動了一下，然後像慢鏡重播般，緩緩地抬起頭，看著那陌生的少女。
薰更清楚地看到那老人的樣子。他也曾經有個一張年輕、俊秀的臉吧？但現在他應該是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了。花白的眉襯托著一雙深邃的眼睛。臉上的紋都像是為記下往事而刻上的。特別是左頰那一個大大的十字刀疤，更像在訴說著老人的痛楚。
「薰…是你嗎？」一把陌生的聲音呼喚著薰的名字，把她從默想中拉回現實。她驚訝地發現那老人緊握著她的手。她不但聽到他那急速的呼吸聲，她甚至感受到他的體溫透過衣服傳到她內心深處。他那激動的眼神，深深把薰攝住了。
是老人呼喚著她的名字。
「我的確名叫薰，但……對不起，我應該認識你的嗎？」薰帶著試探的口吻問道。老人定睛看了看薰，然後緩緩地鬆開手。但他的目光卻仍然逗留在薰的臉上，像在尋找什麼似的。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坐在這裡嗎？」忍不住好奇心，薰嘗試問道。
老人聽了薰的問題後，臉上出現失望的表情，然後又再沉默地低頭坐著。
「你……是不願告訴我嗎？或是我剛才的話開罪了你呢？」薰見老人沒有反應，擔心地問道。
「不是她啊…在下怎可能會再見到她呢……縱然容貌是如此相似，而且擁有相同的名字，卻始終不是她啊……她從來不會過問別人的過去…也從沒介意在下的過去呢………」那位老人幽幽地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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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請你告訴我
2012-09-30
已經是第七天。
薰站在離老人不遠處的街角，觀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七天了，他還是那個樣子：默不作聲地獨坐在街邊那不為人注意的角落。看到老人那個樣子，薰的心又莫名地抽痛起來。一個偶然遇上的老人竟然會在自己的心中縈迴不去，是我的腦筋有什麼問題嗎？薰不禁質問自己。
也許是因為他口中的那個〝薰〞吧？
那天，她的確看到了。當老人抬頭看著她的時候，那種眼神是多麼激動，卻又是多麼溫柔，多麼深情。
那個和自己有著一樣名字的女子〝薰〞，
究竟是什麼人？
一陣冷風吹過，把薰從沉思中吹醒。如過去的七天一樣，她慢步走向老人，然後坐在他的身邊。
二人都沒有作聲，只是靜靜地並肩而坐。雪花紛飛，讓天空變得灰濛濛。在只剩薰和老人的街上，為世所棄的孤獨感瀰漫在二人的世界。沒有時間，沒有空間。只有等待。等待二人之中的一個打破沉默。
「你…為什麼要坐在這裡呢？」那是老人的聲音。
薰看著老人。他仍然是一副冷漠的面容。薰露出了一個愉快的笑容。七天了，他終於願意開口跟她說話。
「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你的過去。」
二人又再次靜下來。薰靜靜地等候老人再次說話。
「你是…薰吧？」
「嗯，大家都是這樣叫我的。」
「妳們…真的很像。相似到…讓在下感到害怕……」
「你說害怕嗎？但…你的樣子看來更像難過……〝薰〞…究竟怎麼了？」
老人低頭默言不語，像在回想什麼。時間，一分一秒流過薰的身邊。老人卻仍然沒有說話。
「對不起…我又說錯話了嗎？」
「你走吧。」
「走…是我說錯了什麼嗎？那我向你道歉吧！或許你會覺得我有點過份，但…其實連我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自從遇見你後，我…我的心總是沒法靜下來…我…我……」薰突然不想再說下去。剎那間，她感到自己做的事是多麼荒謬。其實由此至終，老人也沒有理會她。對他來說，她根本不值他一看。是的，我和他不過萍水相逢。其實，我並沒有必要留在他身邊的理由吧？我憑什麼要他接受我呢？我怎麼會花七天時間幹出這些愚蠢的事？我實在…我實在……
「真的很對不起。是我太過份了。那…我走了。只是……」薰一邊站起來一邊回望老人。「只是一看到你那難過的樣子，我便心痛起來……」
「你……明天再來，好嗎？」
正邁步離開的薰回頭一看，只見老人還是老樣子：低頭獨坐街上。然而，他是在意她的話吧？再來吧！薰告訴自己。再來的話，也許終會找到心痛的理由。
「那…明天再見了！」薰愉快地回答，露出那讓老人感到熟悉的笑容。
「你究竟是誰呢？」看著女子遠去的身影，老人問道，但卻得不到任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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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想起來吧…
2012-09-30
今天的雪下得比前幾天更大了。刺骨的北風穿過衣服直達心屝。薰卻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如之前七天，她伴著老人坐在街的一角，等待他開口說話。
「你果然來了。」
「嗯…我昨天說過會來的。」
「真的值得嗎？為了知道在下這個微不足道的老人的故事，連續八天承受寒風坐在街頭……值得嗎？」
「值得嗎……我倒沒想過這問題。只是，如果我不來的話，我的心情就沒法平靜下來。而且來到你的身邊，心情又出奇地變得平靜了。所以…就來了。」
「你不是想知道在下的故事嗎？」
「嗯……這當然也是原因。你口中的女子，和我一樣，名叫〝薰〞吧？而且，你說過我們很像…和自己有著相同名字，相似容貌的人，究竟是怎樣的？而且提起她時，你又是如此難過……所以…我……」
「在下記得，她那年才十七歲……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
「是嗎……我們因著一個誤會而結識…沒有介懷在下的過去，她邀請在下住在她的劍道場…實在太愚蠢了……為什麼在下要接受呢？為什麼…實在太愚蠢了……」老人放下手中那莫名的東西，雙手掩臉。聽不到哭泣聲，老人的雙手卻在顫抖。
薰看著老人沉思起來。雖然已過了三十年，但對老人來說，一切事情卻好像在昨天才發生。究竟是怎樣的故事，叫老人在三十年後想起，依然激動得顫抖起來？
「她是一個積極、開朗的女子，雖然也帶點天真……」老人放下雙手，表情又回復平靜。「可是，她讓在下再見到生命的陽光…我們共同度過了幾次危難，在下以為自己終於找到人生的落腳處，不用再去流浪，但…但……在下卻竟然害死了她！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有誰告訴在下！」老人的聲音，在空曠的街上發出迴響。
老人的感情在不知不覺間牽動著薰的心情。沒有親身經歷事情的發展，薰卻深深地為二人感到悲痛。老人那無奈的表情叫薰感到不安──是因為我的出現才令你陷入痛苦的回憶嗎？那神情……不要…不要露出那樣的神情……
「你們二人…是真心相愛的吧？如果是我是她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怪責你的……我深信……絕對不會。所以…不要再受困於過去了，好嗎？你那神情…任何人看到，都會很難受吧……」薰幽幽地道出自己的感覺。
老人沒有回答。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彌漫二人的空間。曾經，也有一個叫〝薰〞的女子，請他忘記更久遠的過去──劊子手的過去……但他可以忘記嗎？
「你明白嗎？有些事情，是不應被忘記的……那一幕…太虛幻，也太痛苦。那真的是薰嗎？那是同樣的白梅香…同樣的境像……」
「是的，我也許不明白。但你可會知道，見到你這個樣子……我…我只會更怪責自己的，劍…劍……心………」薰突然停了下來。我在說什麼了？是誰呢？劍…劍……
「薰…是你？」老人帶著緊張的神情凝望著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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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縱然是你又如何
2012-09-30
「你真的是薰？薰…」老人控制不了自己緊張的心情，緊握著眼前女子的手。他的手震動著。那種語氣，那種聲音…還有她叫他「劍心」……一個不相識的女子，怎麼會想到他的名字？
薰茫然看著老人。劍…劍……是誰呢？為什麼我的腦中會出現這個字？怎麼我會突然向老人說出這個名字？
就像失憶的人突然想起了往事。那名字伴隨零碎的回憶回歸，複雜的感情蔓延全身──有快樂，，有無奈，有難過，有驚惶。莫名其妙的畫面出現在腦中:
逆刃的刀…銀髮的男子……白梅……就在那一剎間，薰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
那是過去的記憶嗎？
一鼓寒氣突然侵襲薰的心──我怎麼可能會是那個〝薰〞呢？不可能的。我，就是我。但……
「妳們有相同的名字，相似的容貌…薰。」老人的話像又在耳邊響起。
為什麼我會變得這麼驚惶失措？冷靜下來吧！冷靜……薰對自己說。只是她卻像迷路的小孩，因為找不到方向而害怕得顫抖起來。
「你怎麼了？薰？」
「不…我沒事……我…我只有點兒不舒服，我先回家了……」
「不！」老人拉著正在離開的薰的手。「你是〝薰〞吧？你留下來吧！好嗎？我求你……」
「我不是你的〝薰〞啊！我…我……」薰望著老人。第一次，她看見他眼中閃爍著希望的神采。難道，我要傷害他嗎？
「對不起，但現在……我實在沒法控制自己……明天吧！我明天再來好嗎？但，我真的不是你口中的〝薰〞啊！你也許太想念她了，才把我看成〝薰〞……你今晚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找你！」薰在說服老人，也像在說服自己。
一陣寒風吹起，雪花亂舞。寒冷，讓人心情平靜下來。老人放開了手。看著眼前的女子，他只感到她正極力掩飾自己害怕緊張的心情。她真的不是〝薰〞嗎？但…她和她卻那麼相似……跟她在一起，時間像倒流到三十年前一樣。那份感覺，他怎麼可以忘記？只是……眼前這女子現在竟然對在下感到恐懼。如果是這樣的話，就算她真的是〝薰〞，那又怎樣？我們…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在下憑什麼留下她呢？〝薰〞──生命斷送在在下手中的女子，在下根本沒資格再見她！
「不，對不起的應該是在下。你說的對，必是在下對〝薰〞太掛念了…嚇怕了你，實在很抱歉。很多謝你來陪伴在下……」老人把視線移離女子。
「那…我走了。」
「你明天會來嗎？」
沒有回答，女子早已離開。街上又剩下老人一個。
劍………薰……………
有誰告訴我，我是誰呢？一邊跑向家，薰一邊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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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我是誰
2012-09-30
「薰…你怎麼不出來吃飯呢？」
「我有點不舒服，想休息一會。」
「不是早叫你不要整天往外跑的嗎？你卻總不聽我的話，必是因此而患上感冒了…要請大夫嗎？」
「不……我睡一覺就行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母親離開薰的房。房間回復了寧靜，薰卻思潮起伏。
我當初不過是因為一點憐憫心，才留意到那老人。因為一點好奇心，才想知道他的過去。我怎可能是他的〝薰〞呢？而且當那零碎的畫面──逆刃的刀，銀髮的男子…還有白梅──出現在腦海時，死亡的感覺又是多麼的近。那一刻她好害怕，好害怕……只是當她看到他那孤獨的身影，那滄桑的容顏，她卻又莫名地心痛。她實在不忍心傷害他。
難道…我真是他的〝薰〞？
啊……不想再想下去了……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呢？啊……我不想知道…不要讓我知道我是誰，不要讓我想起過去…把過去埋葬吧！不要…想起…不要……
「我是叫你這個浪人留下！」
「如果連……都留下我，我寧願死掉！」
「我等你一起回東京。」
「……心…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劍心！救我！！！」
「不要啊！！！！！！！！！！」薰從夢中甦醒過來，滿頭大汗。
夢中那紅髮的男子，他那眼睛…和老人那深邃的眼神，是多麼相似──帶著孤寂，卻多麼溫柔深情，叫人忘不了。
她叫他什麼呢？劍…劍……心………
劍心！！！
她叫他劍心…他是老人嗎？老人叫劍心嗎？那…我……是〝薰〞？
我究竟是誰呢？怎麼我會突然多了一個身份？難道我要向老人證實他的名字？但知道了又如何？我真是他的〝薰〞又如何？那已經是過去…好遠的過去……
但…我也好想見他啊……待在他的身邊，那感覺是多麼溫暖，心情也莫名地平靜下來。她還記得第一次見到他時，她竟然會有把他擁在懷中的衝動……但，她實在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樣面對他──他是那麼愛著〝薰〞，她卻沒法對他產生同樣的感情。而且，她該怎樣去面對自己的另一個身份呢？
薰凝望窗外，只見北風夾著雪花，吹得呼呼響，世界都被雪所掩蓋。還是…不要出外了。把一切忘掉吧！我再出現在他面前，也只會令他更難受。已經三十年了，他也是時候忘記了吧！無論我是不是他口中的薰，一切，也該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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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再見之後
2012-09-30
「啊！雪終於停了！」站在家中庭園的薰，帶著愉快的心情欣賞那白色的世界。
「三天了…雪下了三天，不知他如何呢？」是的，雖然不願記起，卻怎可能說忘記就忘記呢？昨晚我還夢見那紅髮的男子呢…想到這裡，薰不禁苦笑起來。
「薰…薰！你在這兒呀？油已經用完了，你買點回來吧！」
「嗯…好吧！」
雪雖然停了，天氣卻依然很冷，街上並沒有什麼人。好熟悉的情景……那一天，不是一樣嗎？同樣的天氣，同樣的理由，同樣的街上。我還會再見到他嗎？還是我應該走另一條路？我可不想令他有所誤會呢……
「那個老頭子…少說也有六十了吧？看他那樣子，還以為已經冷死了……」
「就是嘛！還想拿走他那用布包著的莫名東西，說不定會是什麼家傳之寶，怎知卻是個老不死，死也不放手，害得我非動手不可。不過，他也真有點本事……」
「嘿…不過總算有點收穫…也不知他從那兒弄來這麼漂亮的頸巾……」
薰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兩個迎面而來的流氓。那人手中的頸巾…那頸巾……的確是她第一次遇見老人時給他纏上的！
薰不顧一切往前跑。你不要有事啊！求求你…千萬不要有事啊……
薰停了下來。老人的身影映入眼簾。倒在雪地上，老人的身軀顯得那麼弱小。白髮沾上了血紅，不知為何竟給人淒迷的感覺。
「劍心！！！」薰不自覺地向老人呼喊出那出現在夢中的名字。她走到老人身邊，小心翼翼地把他擁入懷中。老人在顫抖。薰馬上替老人穿上自己的衣服。
「薰……」
「我…我來了……你怎麼了…我立即把你送到診療所……」
「在下在這裡等你三天了…」老人並沒有理會薰的話。「為什麼你不來呢？在下還有很多故事要告訴你呢……」
「對不起…」薰忍不住掉下淚來。「我很害怕…看到你，我會覺得自己不是自己，就像有兩個我…...而你，是那麼愛著〝薰〞，我…我對你卻沒有那份感覺！我實在不知怎辦呢……所以，我逃避了…對不起……」
「在下早知道了…知道〝薰〞是不會再回到在下身邊…她不可能復生，就算轉世…也已經不是〝薰〞了……當那天看到你那害怕的眼神，在下就知道了…但，在下答應過把過去告訴你…想守往諾言啊…想守往……而且，在下也想把這個送你…所以…來了。」老人把那莫名的包袱交給薰。薰打開一看，是一件舊和服。
「是〝薰〞最喜歡的和服…送你。」
「對不起……」老人的身軀漸漸變得冰冷，直到薰感覺不到他的體溫…...
──三年後──
「這是我嫁了你之後第一次回來呢！」二人在已變成雪地的街上走著。突然，女子停了下來。
「薰…怎麼了？」
「不…只是這條街，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是關於一個老人的故事…還有，我的秘密。」
「你的秘密？可以告訴我嗎？」
「可以告訴你的話，就不是秘密了，是嗎？」沒有理會丈夫，薰轉身就走。是的，已經過去的事，又何必帶到現在來呢？她前世是什麼人，又會有誰感興趣呢？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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