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02-23

同人創作- 同人小說《相思淚》第二十一幕 ~ 第四十幕

作者: 兔崽子
分類: 動作、言情 幕末 拔


第二十一幕
2010-04-27

長屋的門向外滑開,一股狂傲的殺氣和怒氣滔滔流入。
眾人只見拔刀齋緊抿薄唇,眼中噴出怒火,滿身是血,右手緊摟著小香;而小香身披一件染血的上衫,畏畏縮縮偎在拔刀齋身畔,小手緊抓他的衣角,身子不住顫抖著。
拔刀齋掃視眾人,眼神凌厲又銳利,無人膽敢直視;好似一頭倨傲兇殘的蒼鷹,羽翼之下,覆蓋著飽受驚嚇的幼雛。

誰也沒見過拔刀齋如此狂怒,平素拔刀齋以冷靜著稱,他的眼中只有冰冷的殺意,沒有情感、沒有溫度、也沒有生氣……只要四目相接,便感到絕望般的寒冷……而現在,地獄之火在他眼中燃燒,只要目光觸及,即受萬丈地獄業火焚身,飛灰煙滅。
看看他身旁的小香,衣服破碎、滿身鮮血,就知道拔刀齋為何狂怒。他們放小香一人外出,害她遭受此難。他們想問小香的傷勢也問不出口,拔刀齋在氣頭上,何必去捋虎鬚?小香雙眼空洞無神,只怕是嚇傻了,又要怎麼問?
只見拔刀齋摟著小香,緩緩走過。小香身畔偶爾滴下一兩滴血,而拔刀齋的後方及左手邊上,每走一步,便留下殷紅的血跡。

拔刀齋領著小香回房,她刀刀傷在要害,實在不便由他來查看傷勢。但一路上小香似乎沒再出血,那麼傷勢應該不重。他知道……重傷之處,應該是小香的理智……這樣殘酷的世界,嚇壞她了。
拔刀齋淡淡地道:「別怕,沒事了。」
小香跌坐在地,傻楞楞地注視著拔刀齋。
拔刀齋給小香瞧的渾身不自在,正想開口,紙門「唰」一聲被拉開,倉田氣喘吁吁地問道:「香小姐……」語音未落,腹部正中一記飛龍閃,向後飛去。
拔刀齋道:「我找人幫妳包紮。」他緩緩起身,小香彈起一把拉住他的衣角。拔刀齋輕嘆,提聲叫道:「倉田,麻煩你請長谷川大夫移駕,替香看診。嗯……順便請老闆娘她們為香準備一套衣服。」
倉田摀著肚子從地上爬起,應了一聲。緩步下樓,嘴裡咕噥著:「替香看診之前,我的傷得先看一下……可惡。那小子也真是的…只顧著他妹子要看診,他自己傷的也不輕吧?」

拔刀齋側身坐著,讓小香揣著他衣角不放,他不敢直視小香的臉……她臉上交織的十字,明擺著是衝著他而來,是那四人對他的怨恨遷怒到小香身上……身畔傳來的微顫,究竟是誰的錯?是京都四鬼虐殺小香的錯,亦或追本溯源,是他斬人的罪?
他緊握著拳頭,滿腔的憤怒:為什麼要牽連到她?不關她的事,為什麼要傷害她?你們有種就來找我償命啊!為什麼要欺負她?為什麼要打她?為什麼要殺她?她不是什麼人,誰也不是,這一切不該由她來償還!通通都來找我吧!用我的血來奠祭亡魂!不要傷害她!
不多時,長谷川大夫捧著藥箱走入,其後菊捧著衣服,後方仍有倉田等一票想關切又不敢開口的傢伙,鬼鬼祟祟跟著,他們才踏入拔刀齋的視線,全被拔刀齋給瞪了回去,眼巴巴地看著菊關上房門。


「你們這是搞什麼?弄成這付模樣!」長谷川大夫劈頭便是一句好罵。
拔刀齋微愣,卻也不悅地皺眉:說的好像這些麻煩是我們自己惹的!
「看看你自己!流血流成河!你師父沒教你要防著人家打嗎?!哼~?整日價地在外面亂跑,每次回來都是這種樣子,搞什麼!嫌自己命太長嗎?」
拔刀齋微微側過頭去,一句話也不說。
「繃帶呢?」長谷川大夫怒視著小香。
「什麼?」拔刀齋回頭一問。
小香傻楞楞地直視前方,並不答話。菊見著小香腰後一包布包,伸手取下,打開瞧了兩眼,遞給長谷川大夫。
「你們就為了這些讓她一個小女孩晚上出去?」拔刀齋厲聲質問道。
「不然誰去?」長谷川大夫一句話打回來,怒道:「會拿刀子的都躺平了,急著要繃帶止血包紮,他們不用救啊?你叫那些個拿筆的小醫生陪她出去,去幹嘛?給她添麻煩嗎?!那個沒事老擺著礙眼的倉田,那節骨眼上也不知道跑哪去!香說了,叫你傷勢還沒好,別出去走動,要是你不亂跑,我還會讓她自己去嗎?」
拔刀齋一愣。喝!說來說去都算是他的錯了!
長谷川大夫瞄了小香兩眼,便對菊道:「妳!幫她上點藥,都是皮肉傷,沒事!待會幫她換件衣服。」
隨即拉起拔刀齋,道:「女孩子家衣服破成這樣,你好意思屁股坐這不動啊?看夠了沒?自家妹子有啥好看!」
拔刀齋臉色一紅,張口欲辯,但長谷川大夫才拉著他往前幾步,小香猛地從地上彈起,環著拔刀齋的左臂硬是不肯放。長谷川大夫見狀,眉尾挑起,心知拔刀齋不是不想走,是不能走……
「沒事了!放手!」拔刀齋低聲道,偏生小香就是不肯放,拔刀齋眉心微蹙,語音緩了下來,道:「我不會走,我就待在這,乖,放手吧。」
小香似乎聽懂了,緩緩地放開手,還是扯著拔刀齋的一片衣角。
長谷川大夫嘆了一口氣,叫菊在他們兄妹倆中間架起屏風,細細地檢視拔刀齋滿身的傷,叨唸道:「平常不好好顧著你那可愛的妹妹,現在出事了才生氣有個屁用?!把自己搞成這樣,你要真的掛了,你妹子怎麼辦?她還仰賴著你這個做哥哥的保護呢!她現在這個樣子,你要負責照顧她!聽見沒?!」

待長谷川大夫處理完拔刀齋的傷勢已過丑時,菊早已處理好小香的傷口,替她換過衣衫,讓她躺下休息。
拔刀齋雖然神智清醒,但傷勢沈重,又得需要休養一陣子;小香傷勢不重,卻嚇傻了,這種精神上的創傷難癒,什麼時候能好都說不準……長谷川大夫千叮萬囑不准拔刀齋外出後,便離開房間,讓他們兩人好好休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陣淒厲的慘叫聲撕破一夜寧靜,驚醒已經入睡的拔刀齋。
小香直直地坐起,一雙無神的眼睛瞪著自己顫抖的雙手,喃喃道:「我…我殺了他們!血…好多好多的血……你看…都是血、都是血!」
拔刀齋一怔,隨即傳來一陣砰砰磅磅的腳步聲,紙門被用力扯開,一票全副武裝的武士們圍在門口急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眾多武士及刀劍的撞擊聲,在小香眼裡全都化為「京都四鬼」奸邪的笑容、嗜血的狂性……以及激鬥中飛舞的血花……她向後彈去,扯著拔刀齋的袖子,一手直指著,尖聲叫道:「他們…他們要殺我……他們要殺我…啊啊啊!」
眾人愕然,幾人一腳踏入,疑惑地道:「…香小姐?」
「不要過來!你們不要過來!我不要殺人了!不要逼我!不要!走開!快走快走!!啊~~!!」小香蜷伏在拔刀齋身後,高聲尖叫。
拔刀齋聽著她的胡言亂語,心頭湧起一陣不安。他緩緩拉開她的手,起身走向門口。「抱歉!打擾各位。」拔刀齋冷然道:「請各位回去!沒事了。」
「可是……」一人探頭探腦,望向縮在牆邊發抖的小香。
「請回!」拔刀齋的語氣已然十分不悅與不耐。
眾人唯唯諾諾地應著,一步一回頭的離去。拔刀齋都下逐客令了,也只得乖乖離去,畢竟他們沒多生幾個腦袋來招惹拔刀齋。
拔刀齋關上房門,回到小香身旁,輕撫她的髮絲,柔聲安慰道:「沒事了……回家了…不會有人害妳了。」
小香瞪著自己的雙手,喃喃道:「我殺了他們…我只想跑掉而已……我好怕好怕…然後我跳起來了……跳高高的…把劍插在他頭上………」
拔刀齋呆住了。
小香把雙手湊近拔刀齋眼前,顫聲道:「你有看到嗎……血……他的血噴出來了…就在我手上……我只想要跑掉…我不想要殺他們……可是他們逼我,他們要殺我…我好害怕……我把他的喉嚨刺穿了…還有那個…分屍了……頭、頭……」
小香的眼中滿是驚恐,嘴角露出詭異的笑意,呼吸沈重地喘息道:「嘿嘿……血……噴得高高的……我把他們殺光光了……殺光光了~~都死了~~哈哈哈哈~~他們都死翹翹了……死翹翹了………嘻嘻…他們要殺我……我殺光光了………啊啊啊啊啊!!我殺了他們啊!!我阻止不了我自己!!可是我不要殺人!我不想殺人!為什麼他們要殺我?為什麼我要殺他們?死光光了~~血流出來了……人就死翹翹了~~啊啊啊啊~~死翹翹了、死翹翹了~~~啊啊啊啊啊啊!!」過度的刺激讓兩段不同的記憶合而為一,小香緊抓著拔刀齋前襟,如夢囈一般,胡言亂語尖聲叫著。
不是他們…是我嚇壞她了……是我把她嚇傻了………。小香的話如利刺,狠狠刺著拔刀齋,他瞧著這瘋癲的小女孩,略微猶豫便將她摟進懷中,輕拍著她的背脊,柔聲哄著道:「不是妳~妳沒有殺了他們,不怕不怕……他們不是妳殺的…跟妳沒關係……」是我…都是我下重手把他們殺光的……
小香在拔刀齋的安撫下,不再尖叫。她的小臉埋在拔刀齋肩上,囈語道:「小香怕怕…好可怕好可怕……爸爸抱抱……陪陪小香…不要離開小香…小香怕怕……」

十幾年來,每當小香聽了鬼故事,總是一連幾天嚇得晚上不敢睡,非得要給父母哄著才睡的著;聽著風聲腳步聲,便張著一雙快哭的水亮眼睛,躲在家人身後,扯著他們衣角不放。這樣飽受驚嚇又惹人憐愛的神情,就讓劍路拼著會給母親責罰,也是時常說些鬼故事嚇她;偏偏小香膽子小卻又愛聽,聽完了又嚇個沒完,也是父親耐性好,哄著她睡。不過要是別人敢裝神弄鬼地嚇小香,劍路可是不會放過他的,美其名為「剝奪了本劍路大爺嚇人的樂趣」,實則是保護著這捧在心上疼的妹妹,只是嘴上不肯承認罷了。
而今晚,她親身體驗宛如人間煉獄的場景,又豈是小小的鬼故事可比擬?小香下意識地躲進一個懷抱中,一個她是安全的所在。


拔刀齋任她伏在自己肩上,適才紛飛的鮮血與那日從天而降的血雨又出現在眼前:……我…又再度讓血雨降下了……那一日…血雨之外……她…昏倒了……今天…我害她嚇傻了………
拔刀齋仰著頭,長嘆一聲:她只是個孩子啊……差點死於非命,又看見血肉橫飛的場景,會心神崩潰也是正常人的反應………她會像她一樣嗎?能冷靜平穩地說出讓我難以招架的話來?還是像其他人一樣……過多的血腥讓精神不堪負荷……瘋了?當初若不是那縷白梅香適時地飄進我滿是血腥的世界,我會不會也瘋了?或許不然……兩年了,我始終面不改色地殺人,看來我果然是個惡鬼……
小香腦袋轉了半圈,差點滑落拔刀齋肩頭,他才發現她已沉沉睡去。拔刀齋欲扶著小香躺下,她卻扭著身子,伸手勾著他的頸子不肯放開。一陣淡淡的乳香及曇花香氣傳了上來。
拔刀齋輕嘆一聲,讓小香靠在他肩上:……乳臭未乾的小丫頭…我就依妳這次吧……算是嚇著妳的賠禮……只有今晚…我不推開妳、不逼妳走……只有今天而已………明天我還是那個冷血無情的斬人…妳就得恢復成那個吵吵鬧鬧的累贅…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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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幕
2010-04-27

黑夜褪去,清晨的微風帶著寒意吹入窗口。小香略感微寒,便收手緊抱著暖暖的「棉被」;只是她這麼一動,便驚醒了那條「棉被」……拔刀齋緩緩睜開眼睛,瞄著掛在自己脖子上的藕臂……頭微偏,便看到坐在自己右側,還伏在自己肩上睡著的小丫頭……
拔刀齋嚥了嚥口水,忖道:這丫頭可千萬別在這節骨眼上醒來啊……這景象成什麼樣子啊……趁她還沒醒,把她抱遠一點……
他輕輕拉起小香的手臂,卻不料小香掙扎著鑽進他懷裡,咕噥道:「爸爸不要走。小香怕怕!怕怕!」
拔刀齋臉色微微抽搐,極力想在小香睡醒前脫身,不過他一動,小香便不開心地扭著頭,嗔道:「人家還要睡嘛……」她張開惺忪睡眼,眼前這人卻比父親不知年輕多少,面色微紅,滿是尷尬不悅之色。
小香定睛一瞧,慘叫出聲:「啊~~~~!!!!」她鬆開雙手急速後退,一手擋在胸前,一手直指著拔刀齋:「你、你……我……這………這……」
「餓了嗎?」拔刀齋冷冷語音,掩住尷尬的神色。心中卻放下重擔,看來她沒事了。
「嗯…這……你你你……我……這個…這個……」小香一張俏臉漲的通紅,情況曖昧的她都快哭出來了。
「我去拿吃的。」拔刀齋起身離去,給自己一點時間來想這一切該怎麼解釋。他該怎麼解釋昨夜他為何震怒之下大開殺戒;他又怎麼解釋……他…摟著她入眠……總不能明明白白的說:「是妳自己要抱的!我才佛心來著讓妳抱一晚。」這絕對是得了便宜又賣乖。

小香試著回想到底發生何事,只想起她出去買繃帶,但怎麼回來的卻毫無印象;而且究竟為什麼……她…會伏在拔刀齋懷裡睡著……?他、他他他……為什麼會…抱、抱抱著她……?
她低頭檢視身上衣著,衣服仍是整整齊齊地穿在自己身上,便鬆了一口氣。她拉開衣襟,胸口上一圈一圈胡亂纏著的繃帶,下顎、腹部、腿上也都纏上了幾圈。小香蹙眉忖道:我是掉進繃帶堆裡了嗎?…好痛…我怎麼受傷的?這些又是誰包紮的?發生什麼事了?
一大早太多難解的問題塞滿她的腦袋,她搖搖頭,起身更衣,拿出鏡子與木梳,準備梳理一番。
「啊~~我的臉!」眼見自己左頰掩著一塊紗布,小香驚叫道。她扁著嘴,閉著眼睛緩緩撕下臉上的紗布,就怕看到自己的臉已經毀了。紗布之下,竟是交織的十字傷……如同拔刀齋的左頰一般。
倏地,眼前閃過兩道刀光,冰冷的觸感襲上左頰,伴隨著幾許溫熱濃稠的液體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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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十字傷,看起來怎麼樣?」森然奸邪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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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支著發疼的額角,黑暗中的刀光血影,浮現在她眼前………那模糊的血腥惡夢為何會有如此真實的感受?為何一個夢境居然在她身上造成了傷痕?她甩著頭,不願想起惡夢的細節。

叩!叩!門上兩聲輕響。「請進。」語音一落,門便向外滑開。
拔刀齋右手托著兩個餐盤走進,放在小香與自己面前,便垂著頭自顧自地吃著。
小香見他左手動作緩慢,皺眉叫道:「你又受傷了?」
拔刀齋一愣,道:「……小傷而已。」
「你真的是講不聽耶。叫你傷沒好不要出去,你就愛亂跑。」小香埋怨道:「又是哪裡受傷?」
「我沒事。管好妳自己的傷就好。」拔刀齋冷冷地道。
「我為什麼會受傷?」小香問道。
「呃?」拔刀齋皺眉問道:「昨晚的事……妳都不記得了?」
「昨晚…昨晚發生什麼事?」小香雙頰飛紅,囁嚅地問道。
拔刀齋見小香神色有異,隨即意會過來,他別過臉去,尷尬地道:「嗯……昨晚嘛……妳不記得就算了…以後絕對不要在晚上出門……」
「……為什麼我晚上出門……」小香吞吞吐吐地悄聲道:「……醒來的時候…會…會…」
拔刀齋臉色紅起,支支吾吾地道:「那個…妳晚上出門……受到一些驚嚇……其實什麼事都沒有……」
小香羞紅著臉,雙眼轉著,思量道:……想起來,好像是我摟著他不放…該不會是我做惡夢嚇傻了……隨便找個人就、就抱著不放吧………怎麼偏偏是天生犯沖的拔刀齋哥哥啊………
她羞紅著臉,細聲道:「我…我給你…添、添麻煩了……」
拔刀齋不安地道:「…不會……妳沒事就好……」

之後,一陣死寂的沈默。

小香見兩人早餐均已用畢,急急忙忙收拾好,紅著臉,快步下樓。



「什麼?妳問我們妳怎麼受傷的?」廚房裡傳來響亮的叫聲,是玲的語音。
「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哪個傢伙膽敢劃傷我的臉?我要宰了他!」小香忿忿地道。
「這要問妳自己吧!」玲皺眉說道:「昨晚妳出去還好好的,回來就這樣啦!」
「去問妳哥哥。」老闆娘走進來道:「昨晚是他帶妳回來的,那時妳已經受了不少傷,嚇得窩在他懷裡直發抖。」
聽到此處,小香只感到雙頰一陣發燙。老闆娘望向小香的目光似乎明白的問道:妳害羞個什麼勁兒啊?
「他不告訴我嘛!」感到老闆娘不懷好意的目光,小香趕緊道:「他說不記得就算了,只叫我以後不要晚上出門。」語音之中,帶著不少委屈。
「那就沒辦法啦!」玲嘆了口氣道:「妳會嚇到忘記,應該不是好事。」
「可是人家想知道嘛!莫名其妙受了這些傷,我總要知道原因吧!」小香嘟嘴叫道。
「聽妳哥哥的話!」老闆娘拿起抹布,接過碗來洗著:「他不說自然有他的道理。」
小香不悅地哼了一聲:他、他他他……都、都趁機佔…佔我便宜……自然不會說……
她轉念一想:這也說不通……拔刀齋哥哥要是存心佔我便宜,又怎麼會叫我不要晚上出門?昨晚是拔刀齋哥哥帶我回來的,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莫非,又是他出手救了我?
老闆娘見小香眉心緊蹙,便道:「好啦!今天放妳一天假,傷口會痛就去休息吧,不用洗碗了。」
意外地放假一天,不用再與這堆雜務攪在一塊,小香雙眼發亮,甩甩手上的水珠,在抹布上擦兩下:「那就麻煩妳們了。」

走在廊上,沒有半個人影。昨夜一場惡鬥,長州藩不少人員傷亡,受傷之人都在養傷,平素那喧嘩嘈雜的景象已不復見。一條靜謐的長廊,只剩小香細碎的腳步聲。
忽地,長廊盡頭,樓梯上傳來金屬敲擊之聲。小香回頭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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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臉滿身是血的男子沒命的跑著。
忽然,一把刀飛來,從那人後腦直直貫穿了頭部,從口中刺出,殷紅的鮮血,從他口中汨汨流出,在地上擴散開來。
四個高大的影子緩步走來。劍與鞘的撞擊聲,宛如地獄來的索命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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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揉揉眼睛,兩名武人走了下來。
「『京都四鬼』被人幹掉了。你知道這事?」
「都被幹掉了?」
「嗯……屍體相距不過兩丈,一起被幹掉。搞不好是一個人幹的。」
「喝!這麼大手筆?誰有這麼大能耐?………昨天緋村帶著香小姐受重傷回來,該不會是那小子幹的吧?能讓他受重傷的人也不多。」
「不太像……那死狀超慘,不太像緋村乾脆俐落的風格。別說了,再說下去我都要吐了。」
兩人一見到小香,便停止交談,快步走來,神情甚是關切,問道:「香小姐,傷好點了沒?」

---------------------------------------------------------------------「看我宰了她!」
那高瘦男子舔舐著刀身。
血腥之氣,喚醒他們殺人的慾望,動物般嗜血的狂性。
嗜血的殘忍笑容。滿是血絲和狂亂的血紅眼神,濃濃的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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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緊抓著胸口,鮮明的刺痛感,彷彿鮮血正從傷口一滴一滴滲出。她不由自主退了一步,神色驚恐,微微顫抖著。
「怎麼了?」那兩人見小香一反平日的溫和有禮,見了人竟不打招呼,還無故發抖,於是向前一步柔聲問著。幾下金屬撞擊聲又隨之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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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噹」「噹」兩聲刀劍互擊聲,那高瘦男子已被龍之爪牙撕裂,殘破的軀體向後飛去。
破碎的內臟手腳隨著大量鮮血飛散之後,「自己」一雙無情的眼眸,滿是嗜殺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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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小香抱著腦袋痛苦的叫道:「你們快走…快走啊!我不要殺人了,不要逼我!快走!快走!」
「……香小姐?!」兩人互望一眼,滿是迷惘之色。
「要命的就快滾!」如寒冰的語音,緩緩從小香口中吐出,她雙肩微聳,五指僵硬緩慢地內收為拳,伴著指間關節喀喇喀喇的聲響;略顯渙散的瞳仁中透著一股危險的寒氣……

「香?!」拔刀齋感到一股異樣的殺氣,便急急忙忙趕來,卻見小香弓起身子,渾身散著殺意……
他隨即閃身擋在小香面前,緊抓著她雙肩,低聲道:「已經沒事了!不要胡鬧!」
小香見著拔刀齋,弓起的身子立時放鬆下來,滿臉迷惘地注視著拔刀齋。
拔刀齋轉過身去,抱拳為禮道:「舍妹失禮,打攪兩位了。」
那兩人對看一眼,局促不安地道:「不不不…香小姐傷勢無礙,便上上大吉,我們告辭了。」才客套完,便一溜煙地跑了。從來沒見過拔刀齋這麼低聲下氣的說話,該不會等下天降紅雨,拔刀齋為了他們嚇著香小姐,而要拿他們開刀吧?
「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手…都是血?」小香喃喃地道。
拔刀齋瞥了小香一眼,道:「回去再說。」左手一擺,示意小香先行,他緊跟再後。

一踏入房中,小香便背對著拔刀齋渾身發顫,壓抑的語音道:「那些都是真的,對不對?我夢到的血雨都是真的吧?是…是我殺了他們!」
拔刀齋拉上房門,淡淡地道:「不是。」
小香倏地轉身,尖聲叫道:「那為什麼我手上沾著血的溫熱這樣的清晰,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你告訴我啊!告訴我啊!」一雙美麗的靈動眼眸滿是驚嚇與狂亂,歇斯底里的叫聲,已逼近崩潰。
拔刀齋遲疑了一下,便輕描淡寫地道:「昨晚妳回來途中遇見了『京都四鬼』,我不知道為什麼你們會打起來,只是當時妳力戰不敵,我恰巧經過,是我殺了他們,帶妳回來。」
「你殺了他們?你為什麼要殺人?」小香高聲質問道。
「我是……」拔刀齋想辯解,但話才出口,他便恢復了冷靜,「我是要救妳!」的下半句吞了回去。只冷冷地道:「我是斬人,殺人就是我的本行。」
「他們也是人生父母養的,他們也是人啊……」小香跌坐在地,悲傷地道。
「夠了!」拔刀齋怒吼道:「他們要殺妳!」此話一出,拔刀齋一愣,一個畫面在他心中閃過……
拔刀齋別過臉去,道:「我不該讓妳看到這些場景,這是我的失策。那些傢伙都是我殺的,跟妳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知道嗎?」小香揚起頭來,滿臉失望又悲哀地道:「你好幾次要殺我卻沒有,我一直相信你是好人,可是你殺人的樣子,好可怕、好可怕……」
拔刀齋冷哼一聲,道:「香小姐謬讚了!我是斬人,殺人不眨眼,無血無淚,一直以來都是這樣!」他揚著頭,一派高傲的神色,掩飾著他不敢望向小香的事實。

適才小香的質問,拔刀齋心底只道:因為「京都四鬼」欺負小香、他們要殺她,所以他們都該死,所以他殺之無赦……
這種震怒的感覺,意外地似曾相似……在那一天……下雪的森林裡……
他一腳踩著一名黑衣男子,居高臨下地鄙視著,震怒道:「……她的幸福由我來守護……這是我昨天才剛發過誓的!……凡是阻擋我的傢伙,不論是誰,一律……殺無赦!!」
拔刀齋別著臉,不再直視小香。那天的雪早已冰封起他的心,粉碎了他的諾言……他冷心、無情、沒血沒淚,他是斬人,沒有感情,他只要知道這些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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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幕
2010-06-19

「我說香小姐是怎麼啦?每次見到她,都嚇得亂叫一氣,什麼『不要殺我…不要殺我……』的。這是怎麼啦?」
「你這算不錯了,我上次想安慰她,才靠近幾步,她一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
「我也是啊,她的嫩拳差點揮到我臉上來,還好是她老哥擋下來。」
「難怪!這幾天沒事就看到緋村跟在香小姐身邊,一出事緋村就立刻拉住香小姐道:『不可以!不准胡鬧!』還拉過來拍著、摸摸她的頭髮,唉呦呦~~」那人怪腔怪調的學著,引來一陣大笑。
「怎麼?吃醋啊?誰叫那是香小姐的哥哥,平常緋村跑的不見人影,香小姐還不是哭了好幾天,她就只聽她哥哥的,你能怎麼著?還好緋村哄得動她,不然香小姐跟你拼命起來,哼哼,你打得過人家小女生?」
「沒想到緋村那個冷心冷面的傢伙,就疼他這個妹妹!真是受不了,看他哄著香小姐的樣子,嘖!還真有這麼一回事咧!看了怪噁心一把的!緋村啥時候這麼好聲好氣說話過?這是天要塌了不是?」
「說了半天,長谷川大夫有去看看香小姐嗎?她什麼時候能好?香小姐不能看診,成天都是那些沒用的小醫生,看了膩味!」
「有啊,聽說長谷川大夫去看了,香小姐根本就不理他老人家,傻呼呼地望著前方,好歹是沒有亂吵亂鬧,不過就喃喃自語,不知道在講什麼!」
「這叫什麼病症?」
「嗯……據說叫什麼創傷什麼的……他媽的,說了一長串,還不就是兩個字:『瘋了』!」
一道身影在一旁聽著一牆之隔的對話,眉心緊蹙,滿是不捨地輕嘆了一口氣。
而暗處……一雙眼睛閃爍著奸邪的光芒,無聲地笑起。


拔刀齋拉開房門,小香仍是一派呆滯地睜大雙眼,無意識地左右搖晃。見拔刀齋進來,嘻嘻一笑道:「你回來啦?」
「嗯。我回來了。」拔刀齋見她臉色慘白,雙眼佈滿血絲,眼下一圈濃墨般的黑影,他輕嘆一聲:已經五天了……
這五天以來,小香一闔上眼睛,便驚恐地叫著「血、殺人了!」之類的話語,於是她老撐著眼皮,無法安心休息;原本已經不太穩定的精神狀態,又在連日的疲憊下,顯得更加渙散。
尤其她走在廊上,遇見帶刀的武人,便又一陣亂叫地後退,退到牆邊卻是弓起身子,滿臉嗜殺之氣………小香不是見到每個武人都會發作,這當中唯一的例外,便是拔刀齋。
這倒讓拔刀齋大惑不解,明明他是把她嚇成這樣的人,可是為什麼……
小香對誰的話都不太搭理,可是卻會乖乖聽從拔刀齋的吩咐;每次她差點跟人打起來,也都是拔刀齋趕去善後。於是拔刀齋時時陪在小香身邊,就怕她的精神再度受到刺激,或者…當真動手取人性命。
他明白小香會遭受此難全是因他而起,他心中歉疚,想陪她說說話,轉移她的注意,可講了十句,小香只簡答個一兩句;想起之前小香絮絮叨叨講著,自己卻愛理不理、冷言冷語相向……只能說這一切…都是報應……


「為什麼呢?這些影子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小香側著頭,空洞的眼神望著拔刀齋,道:「為什麼這些影子都來煩我?都不煩你呢?」
拔刀齋默然。……他劍下的血債…如影隨形…無論走在哪裡,空氣中飄散的都是散不去的血氣……不論喝什麼,都是血的鹹澀……
他搖搖頭,再怎麼樣也不能讓小香藉著酒精麻痺自己,這只會讓她永遠徘徊在幻影跟迷醉之間,不是解決之道。
忽然從牆邊傳來一陣「叩、叩、叩」的穩定音節,拔刀齋一瞧,卻是小香的頭抵著牆壁規律地撞著。
「香!」拔刀齋立時伸手抓著小香後領,將她一把提起來,轉至面前道:「不要這樣……妳看妳,額頭又撞出個包!」斥責的語氣中卻滿是擔憂。
小香頹然倒在拔刀齋胸前,喃喃地道:「為什麼呢?」語音之中疲累至極。
拔刀齋伸手笨拙地拍拍小香背心。一道腳步聲「砰砰磅磅」地急急走近,紙門唰一聲地拉開,一人叫道:「香小姐!」。
拔刀齋慌張地急急推開小香,故作無事地起身向來人道:「倉田,有事嗎?」
倉田冷眼看著拔刀齋的慌亂,玩味地微笑一下,拔刀齋的臉又微微地紅起。隨即倉田清清喉嚨道:「嗯嗯,是這樣的,我想帶香小姐出去走走。」
拔刀齋的臉沈了下來:「她不適合出去。」
倉田拍拍拔刀齋的肩頭道:「我說你啊!整天讓香小姐窩在這裡悶著,她也沒見起色,你就讓她出去散散心吧。」
「她精神不太穩定。」
「我知道!我知道!」倉田蠻不在乎的道:「所以才要讓她出去嘛!」
「你是存心要嚇她嗎?」拔刀齋慍道。
「噯,你怎麼知道她不會嚇一嚇,嚇好了。」
「你這是拿她來賭?」
「不賭賭看怎麼知道?你看她窩在這幾天了,精神只有更糟,出去散散心也挺不錯的啊!」倉田依舊一派吊兒啷噹的模樣,嘻嘻笑著。
「我不准!」拔刀齋怒道。

小香睜著一雙大眼,瞧著兩人爭論,不住地後退。眼裡、耳裡,又是「京都四鬼」的一字一句、陰邪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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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別打爛了這張臉,待會這顆頭割下來,有大用處!」
「幹嘛用?泡酒?呸!」
「把它插在咱們的旗幟上……反正乍看之下也看不出來………那些維新匪徒看到他們的『亡牌』……嘿嘿……」
「屁滾尿流,未打先輸!果然用處大!好樣的!虧你想得到。」
「要怨,就怨妳爹娘沒事把妳這張俏臉生的跟拔刀齋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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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你會不會太過度保護你妹妹啦?啊?」倉田抬眉取笑道。
拔刀齋臉色倏地鐵青,彈刀出鞘,惡狠狠地瞪著倉田。
「啊啊啊啊啊!!!」小香忽地尖聲叫起,抱著腦袋,滿臉痛苦。拔刀齋腰際閃爍的刀光,化作飛來的利刃,映在小香的眼中。
「香?」拔刀齋一愣,才一轉身,小香已然抄起身旁的長劍,叫道:「讓我走!」
「你看吧……」倉田嘻皮笑臉的語音尚未落下,便被小香猛力一撞,直直飛出窗外。也是倉田反應快,在空中翻了兩圈,穩穩落在地上,卻沒想到,一道紅影從天而降,才落地又直直彈起,未出鞘的劍直直擊上倉田的下顎。倉田向後飛去,定睛一瞧,眼前竟是小香持劍,滿臉驚恐地不住揮舞手中長劍。

拔刀齋也跟著躍下,落在倉田身邊,見小香自顧自地在身前舞出一片劍網,略加思忖,便知小香這番嚴密的守勢,全都是為防禦京都四鬼攻擊。
倉田微微一哂,腳步彈起,帶鞘的刀向小香擊去,小香急轉手中長劍,倉田一擊不中,反倒身中五六刀,被打出劍網之外。
拔刀齋暗暗詫異,看小香嚴謹的守勢,與他和京都四鬼實際對戰經驗,不難想像當時那四人攻擊之猛烈,而她竟能支撐下來?原來她平日與倉田跟眾武人練劍,出手有所保留……

倉田眼見小香背後露出一大片空隙,一次次刺、劈、斬、挑,向左向右向上向下攻去,想繞到小香身後,全被那張劍網逼退而去。
拔刀齋細想當時情景:小香背部緊貼牆邊。他不禁暗道:香啊,我該讚妳聰明還是笨?妳不該讓自己陷入退無可退的困境,可是妳若不如此,京都四鬼必然可以繞到妳身後攻擊,妳背貼著牆,可以縮小防守範圍,守勢更加嚴謹,也可以讓他們互相牽制。可妳這樣是該怎麼退?沒人救妳,妳遲早也會力竭而亡啊!
倉田老是被小香逼退而去,暫時小香不會有什麼危險;小香自顧自的亂打,從不趁勢追擊,倉田也還死不了。於是拔刀齋靜靜地看著,就是要看小香的實力到底有多少。

打過片刻,小香揮鞘下擋,卻忽地住手,神色木然,呆立不動。倉田趁機腳步邁進,一擊刺擊遞出。
鞘尖之前,光影一閃,小香的身影瞬間消逝;倉田大駭之際,頭頂傳來陣陣殺氣,抬頭一望,小香躍入空中,鞘尖對準倉田頭頂,疾衝而下。
一樣的十字傷,一樣的速度,一樣的龍槌閃‧慘,一樣的劍氣與殺氣;倉田竟把小香的身影和狂怒的拔刀齋重疊,大驚之下閉眼等死。
「噹!」一聲,空中兩道紅影交會,拔刀齋躍入空中,揮刀掃開小香這一擊;小香在一擋之下,提氣後翻,落下地來,左腳跟著向外劃去,塵土揚起,順勢轉身又直衝而來,舉刀斜削而下。
拔刀齋落下地來,側身將倉田撞開,喝道:「香!你清醒點!」
小香渾若不覺,長劍斜削而下,拔刀齋略微側身,刀腹在小香的劍鞘之側重重一拍,攻勢略偏,拔刀齋趁隙搶進,手腕上抬,刀柄連擊小香左右手背,小香雙手發麻,握力微鬆,拔刀齋順勢迴刀後揮,「鏘」一聲,小香手中長劍脫手。
武器離手並沒能止住小香的攻擊。長劍離手,她右腳跟用力踏地,硬生生將上身前衝之勁後仰,左足一點,凌空後翻,落地,躍起,「喝啊啊啊啊啊啊!!!」右拳拳勢挾風直揮而來。
拔刀齋左臂一長,伸掌硬接下小香的拳,左掌發麻,連接著左肩傷口一陣刺痛。小香順著前衝之勁,右手勾拳揮出,正中拔刀齋腹部,拔刀齋腳步不退不讓硬是接下這一拳,小香衝勁未消,便跌進拔刀齋懷裡。
「放開我!放開我!!」小香雙手手肘被拔刀齋的手臂壓制住,緊緊抱住,動彈不得,只能左右扭動身軀,齜牙咧嘴地叫著。喉嚨深處的咆哮聲,瘋狂的神情好似聞著血腥卻掙脫不出束縛的猛獸。
小香使出那記龍槌閃‧慘,那時的殺氣、劍氣,竟讓拔刀齋倍感威脅,這只有武藝高強又殺人無數的斬人才有這般氣勢,她一個嬌嫩少女怎麼…怎麼……?

不多時,小香身旁的劍氣緩緩散去,圓睜著的一雙眼睛忽地染上一點晶光,淚水斷了線地滾落,她伏在拔刀齋胸口,任著自己的眼淚決提:「我怕…我怕被殺……也怕…我克制不了……剛剛差點殺人的衝動……我不想殺人……我不要……」

而倉田在一旁早就嚇得魂不附體,冷汗涔涔滴落。這是怎麼回事……天啊……香小姐……那樣的殺氣………是拔、拔刀齋……我、我是不是……喚醒了她體內的殺手魂………另一個…斬人拔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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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幕
2010-06-19

「我老頭子還指望著你這個做哥哥的好好照顧妹妹,好樣的,你這小子還幫著倉田欺負香!」
「呃?」拔刀齋一愣。
昨日拔刀齋左掌硬接了小香一拳,本以為沒事,不料今日一早被長谷川大夫發現他背上滲出血跡,便被拎進診療室,好好的整治了一番。拔刀齋知道長谷川大夫素來嘮叨,被他逮上一定又是一番叨唸,尤其他傷勢復發,大概又是一頓好罵。卻沒想到,長谷川大夫劈頭第一句,竟是替小香出頭。
「你當我老人家是聾子嗎?哼!你把香給打哭了,當我老人家不知道?男人啊,打女人就是下流!沒出息的東西!練劍習武,是用來欺負弱女子嗎?你看看你,哼,練劍練到狗身上去了!」
拔刀齋沉著臉,一句話也不應,心裡滿是不服氣:這老頭到底聽了些什麼?我打哭了香?誰說的?她什麼時候是弱女子了?狀況搞不清楚,罵人倒是罵得很起勁!不錯,我是「打」了香,兩下輕擊剛好讓她握力微麻,如果這樣都算「打」,我也認了!可是那丫頭打我的兩拳,到現在還在痛,這老頭倒是一句都沒說啊?!反正一切都是我的錯,因為我是男生,而我「打」了她一個小女生。
「還有你那妹妹都已經被嚇成這副德行,你還不保護她?偏偏就是幫個外人欺負她,你這個哥哥是怎麼當的?啊?虧她還日夜為你掛心,上次你出去她就哭了三天。結果咧?你一回來,淨幫著倉田打她?她可是你妹妹,你不疼她?等她嫁人了,你心疼都來不及,也不想想她都十四了,你留著她在身邊的日子也沒多少了,還不多寵著她一點!」
拔刀齋無奈地翻著白眼,暗暗地嘆了一口氣。忽然明白為何大家都喜歡給香看診, 小香幫他換藥拆線也是這般嘰哩呱啦個沒完,但她總說著新奇有趣的事,說著長屋裡的日常瑣事,說著說著自己便咭咭笑起,再不然她也輕聲哼著小曲;她總散著一股輕鬆愉悅的氣氛,哪像現在被罵個沒完。
想到此處,拔刀齋心下淒然。小香一直強打精神,試著開心地面對著長屋中的一切,所有的委屈與思家之苦都只在夢中化成一顆顆淚珠;不管他對小香多兇惡,小香從未在他面前示弱……除了昨日……

昨日小香在拔刀齋懷中大哭許久,嗚咽聲漸減,漸漸只剩規律的呼吸聲。正當拔刀齋想推開小香,卻見小香哭累了,已沉沉睡去……
拔刀齋抬眼,警告似地狠瞪樓上一票看熱鬧的人,上方的人立刻腦袋縮回去,急急拉上窗子。他扶著已經睡攤的小香,眉心緊皺,略微猶豫,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打橫抱起小香,帶著她回房。小香一路從夕陽西下,睡到旭日東升都還沒醒,幾天以來她都沒能安穩的睡,於是拔刀齋也沒叫她,就讓她多睡一會兒。

好不容易長谷川大夫包紮已畢,一放下手中紗布,拔刀齋便立時起身道謝,轉身就走。


回到房間,本該好好睡著的小香卻消失無蹤,只剩一床折疊整齊的被褥。拔刀齋大駭,想起小香昨日失控之下,連倉田都不是她的對手,她要是當真鬧起來,那還得了……
拔刀齋定下心,卻感受不到周圍有任何異樣的殺氣。過去幾日,只要小香跑出他視線,不久拔刀齋便可感到一股異樣的殺氣,隨即就在殺氣中心發現小香弓著背、捏著拳,打算跟人拼命。他待了一陣,完全感覺不出小香的所在,便急急忙忙跑下樓。

「遠山先生,您早啊!」
拔刀齋才踏上二樓樓板,遠處便傳來小香清脆的聲音,只是語調仍是些許的生硬。
那人一愣,遲了一會才道:「早啊!香小姐……妳…今天氣色很不錯。」
「謝謝,您也是。」小香鞠躬微笑道。她抬起頭來,看見樓梯邊神色詫異的拔刀齋,又向遠山微微一笑道:「失陪了。」便碎步走向拔刀齋。
「早安。」
「妳在這啊?」拔刀齋淡淡地道。眼神上下打量小香,見她恢復了不少,不像之前大吵大鬧,也放心下來。
「嗯。」小香點點頭,眉心絞著,窘迫地道:「那個……真是抱歉……這幾天,讓你費心了……」她這幾日受幻影糾纏,又瘋又傻的事,她多多少少都有印象;也記得,當她的理智接近崩潰邊緣,總有一個人出來擋著她、攔著她,把她拉回來;還記得……她這幾日的行為有多逾矩……她會不自覺地拉著拔刀齋、靠在拔刀齋身上……只是,她記得,拔刀齋沒有推開她…一直一直…輕聲哄著她………
「這件事我多少也有責任。」拔刀齋道:「妳恢復了就好。」
「嗯……也不知道怎麼了,哭一哭反而心情平靜多了……倒是對不起倉田先生,害他昨天平白被我打了一頓……」小香伸伸舌頭道:「我怕倉田先生生我的氣,就不肯陪我練劍了……」
「為什麼找倉田練劍?」
「我還是得變強才行。」小香續道:「上次差點給黑衣人抓走,我還想著手中有劍,我是不會輸的。可是這次,我連打出個缺口逃走的能力都沒有……」
「這不怪妳。」拔刀齋道。「京都四鬼」可不是什麼好惹的角色,一次對上四個,小香能支撐下來已是奇蹟。
小香搖搖頭:「我不能老是靠你救,說來說去,當初我要是能自己逃走,就什麼事也沒有了。」此話一出,小香立刻摀著嘴。她言下之意便是:她要是能逃走,拔刀齋也不會大開殺戒,那些人命也不會死,她也不會被嚇得半瘋半傻的。是繞著圈子在責怪拔刀齋。這幾日拔刀齋為她諸多費心,她都知道,也不願再添拔刀齋心中內疚。
拔刀齋也明白小香的意思,見小香自覺失言,便故作不懂,只道:「我還沒看到倉田。」
「是嗎……」
拔刀齋眼前浮現小香失控狂亂的神情,看來倉田的實力已經不足以抵擋小香……萬一小香又……?他脫口而出道:「今天我陪妳練劍吧。」
「真的嗎?」小香雙眼一亮,詫道:「你……你的傷……?」拔刀齋哥哥要陪我玩?
「沒什麼大不了的。」拔刀齋道:「申時如何?」
「申時…?」小香心中暗算了一下,約莫是下午三點,點頭道:「好!一言為定!」
拔刀齋點點頭道:「妳去忙妳的吧!」說完便轉身上樓。

小香望著拔刀齋離去的背影,滿心喜悅興奮,無法言喻。她從小練劍不輟,純粹是父母要她練,所以她就練了;但能與高手過招,任何學武之人都求之不得,更何況是日後人們口中傳誦「史上最強的男人」肯陪她練劍!
小香腳步輕點,半走半跳地向下走去,歡欣雀躍不已:我可以知道失傳的飛天御劍流有多厲害了!我可以知道傳聞中的斬人拔刀齋有多厲害了!哥哥知道一定嫉妒死了!!我等下一定把事情做完,申時就可以練劍了!我要好好的記起來,然後跟哥哥炫耀!是我們都很景仰的拔刀齋哥哥喔,是飛天御劍流喔!等等……我連倉田先生都打不過…今天跟拔刀齋哥哥對打……我能不能擋過三招啊?擋都擋不下來,哪有新招式可以看?到時候被打的滿頭包,還什麼都沒看到,不是白白挨打了?啊啊啊!!我怎麼這麼不爭氣,都已經練劍練了十幾年了,沒打就先想著輸!一定有可以抵擋的方法,飛天御劍流是以神速見長的流派……那個…有沒有以慢制快的方法……我記得爸爸以前教過的……

*     *     *     *     *     *     *     *     *

一連幾天的梅雨,若絲若縷的細雨,空中迷濛的煙嵐,一片初春霧裡看花的景象,詩意盎然;只是這幾天又濕又悶,直惹人心煩。直到今天一早,陽光揭開了春天的薄霧,暖洋洋地照著。劍心便把握這難得的陽光,趕緊將衣服洗好,一件一件晾好。
他正待彎腰拾起一件濕漉漉的衣衫,忽地神色一凜,背部猛然僵直住。下一秒,一個「重物」不偏不倚,「啪」一聲落在他背上。
「爸爸!」小香軟嫩的語音在他身後響起,一雙小手臂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耳邊道:「我跟你說喔!上次哥哥打我的那個越後流的『二間風轉』,我已經看出它的破綻囉!有沒有好厲害?」
「有----!」劍心背部微微發疼,些許無奈地道:「妳可不可以先從我背上下來?」
「不要!」小香一隻腳伸出去,道:「爸爸你看!我沒有穿鞋子,下去襪子會髒掉,會被媽媽罵!爸爸你背我啦~~~」雖是撒嬌哀求的語氣,但她早已趴在劍心背上,兩腳不著地的在空中晃來晃去,完全不給劍心說「不」的機會。
「妳從哪跳上來?」劍心問道。
小香嘻嘻一笑,一手勾著劍心的脖子,另一手指著後方的櫞廊:「那裡!」
「那裡?!」劍心瞄瞄身後尚有七、八尺的距離:「妳從櫞廊上跳過來?」她才九歲便有如此驚人的腳力?
「對啊!」小香得意的笑著:「腳力有進步吧!這不重要!爸爸………」
劍心背著她向櫞廊走去,小香雙腳在空中亂蹬,大叫道:「不要!不要啦!你多背人家一下嘛!不管啦!人家不要下來!」
可惜劍心已在櫞廊上坐下來,小香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從他背上下來,小嘴噘得老高:「爸爸你最討厭了啦………!」
劍心微笑道:「這樣不是比較好講話?妳不是看出了『二間風轉』的破綻?」
「對啊!對啊!」問著小香另一得意之處,她又是雙眼發亮,手作握劍狀,在左右各畫一個圈,道:「在左邊畫圈,右肩就會往前送,所以這裡是一個破綻;另外手到右邊的時候,左肩也會往前,這裡也可以攻擊。你看我說的對不對?」
「很對!」劍心說道:「還有一個地方,這招完全是在左右兩側攻擊的,所以……」
「頭頂也是破綻,對不?」小香搶著說下去。
「不錯!」劍心拍拍她的頭:「小香真厲害!」
「厲害個屁!」劍路冷冷的聲音從小香身後響起:「想了兩天才想到,真正上場,妳早就死了!」
小香的雙頰立刻鼓了起來。
「能想到也是很厲害的,下次小香上場就可以破解了。」劍心溫言道,伸手揉著愛女的髮絲,表示嘉許之意。
「哼!想得到就破解的了嗎?破解了又打得贏嗎?」劍路不屑地道。
小香不服地扁著嘴,哥哥老愛潑人冷水,稱讚她一下會少一塊肉嗎?她哼了一聲,扯著劍心的袖子問道:「爸爸,一定有辦法可以打贏哥哥的對不對?」
「當然有!」劍心笑道,小香面帶得色地斜睨著劍路,而劍路仍是不屑地瞧著小香,父親的劍術,說的比打的還厲害,只會耍嘴皮的劍呆,能有什麼好計策?!
「不過妳辦不到。」劍心續道。小香一聽,氣得嘟起小嘴;劍路則是不出所料地嘿嘿冷笑。
「爸爸你都不相信我!」小香慍道:「你怎麼知道人家辦不到!」
「那就告訴妳最簡單的破法。」劍心一笑,道:「他快,妳比他更快,這就破解了。」
「這簡單?」劍路冷笑道:「真是沒有建設性的方式。這丫頭是辦不到的。嘿嘿。」
小香洩氣地道:「什麼嘛!那這樣還看什麼破綻?」
「這樣妳才知道出手該打哪裡啊。要快到對手還來不及出招,就已經打倒對方,畢竟很難。」劍心解釋道。他見小香悶悶不樂地垂著頭,續道:「咳咳!打贏的方法很難,不輸的方法就容易多了。」
「真的?」小香倏地抬頭問道。
「真的!攻擊招式在出手到中招間都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以增加招式威力。揮劍的範圍大,則耗費的力氣和時間會比較多;所以,妳只要嚴守門戶,把防禦維持在妳身邊的範圍,減小揮劍的幅度,就可以彌補速度的差距。若要以慢打快,防守是很重要的,要靜待對方露出破綻再攻擊。」
「所以速度快的人佔便宜,不然妳就得夠耐打。嘿嘿,妳這兩項哪項贏我?」劍路抬著眉,嘲笑道。
劍心拍拍褲子站起,按著小香頭頂正色道:「小香!下次不可以這樣亂跳,還好爸爸站著,不然很危險的,知不知道!」
「哪會!」小香本來開心地找父親炫耀,說到後來卻被哥哥嘲笑了一頓,一口怨氣沒處發,沒好氣地應了劍心一句。
隨即劍路當頭一拳敲下,她摀著頭怒道:「很痛耶!爸爸,哥哥打我!」
「妳知不知道這樣亂跳多危險?爸要是往旁邊走一點,妳就等著跌的滿身傷!」劍路伸手扯著小香雙頰,厲聲道:「下次不准這樣!聽見沒有?!」
小香一雙小手亂擊劍路的手臂,但她怎麼打劍路就是不放手;隨著她亂扭亂動,臉頰越是發燙發疼。小香掙脫不開,只得噙著眼淚直點頭。
劍心見小香被狠狠教訓一頓,一聲也不吭,繼續手邊的工作。既然劍路都已出手,他就沒有落井下石的必要,但要是勸阻劍路,小香又會恃己為援,這番警告又將付諸流水;因此劍心只當沒看見。
劍路放開手,小香的小臉腫了一倍有餘。她紅著眼眶叫道:「哥哥都欺負我!我以後…我長大以後變厲害,就換我打你!你每次都亂學其他流派的招式來打我,我也要偷學最厲害的來打你!就是那個最快也最厲害的飛天御劍流!我要把你打的扁扁的!人家的臉臉都腫起來了啦…嗚嗚嗚……」
劍心聽著小香的氣話,身形忽然頓了一下。
「哼!」劍路不屑道:「憑妳這樣愛練不練的,練的成才有鬼!」
「…其實……縮地更快。」劍心忽道。
兄妹倆一愣,立刻靜了下來,兩雙大眼直盯著劍心故作無事的背影。
「縮地是啥玩意?」劍路問道。
「只是以前京都聽來的傳聞而已。」劍心微微地笑著,微笑中藏著深不可測的意涵。
劍路眉尾一挑,只要父親露出這種微笑,接下來什麼也都問不出;簡單的說,就是父親聽過,但不知道。
他冷冷地道:「又是『傳聞』?這種未經證實的傳聞挺多的,幕末的京都除了打打殺殺,還得順便編故事騙小老百姓?也就某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才會去信這些鬼話。」
劍心也不搭話,當作沒聽見似地繼續曬著衣服。
小香聽劍路語中帶刺,挑明了說父親沒用。她不開心地輕聲道:「哥哥,爸爸說的故事很多都是真的!像各流各派的劍招,你看過那些招式,都是真的吧!而且爸爸說的『二間風轉』的破綻也是事實,你也沒有反駁啊!爸爸只是沒有天分,練不來,所以不強。可是爸爸知道很多事情,你不要老是說爸爸是『劍呆』,媽媽聽到會生氣的。」
劍路斜睨著劍心收拾家務的背影,支著頤,輕聲埋怨道:「身為一個男人,無論如何都是該強悍的!這種只會窩在家裡操持家務的男人,為什麼偏偏是我爸!」
「哥哥!」小香皺起小臉,慍道:「你講爸爸壞話,我不要理你!」
「妳不是『正在』理我嗎?」劍路白了小香一眼。
「哇………討厭鬼!」
「笨蛋!」


  1. 小呆龍2010/6/20 下午2:19
    兔崽加油~
    期待下一幕!

  2. 松鼠2010/6/24 下午5:19
    終於看到更新(灑花
    其實劍路是個好哥哥(除了嘴砲) 兔崽的武打場面好像和金庸有點類似,是松鼠的錯覺嗎?

  3. 兔崽子2010/6/25 下午8:18
    哇哇哇~~謝謝松鼠殿的讚美,兔崽好開心~
    每次要寫打架,兔崽都先乖乖的翻金庸小說找手感,還好兔崽畫虎有類犬,真是太感動了......T_T

    兔崽是把劍路設定成好哥哥,一個很努力想代替老爸撐起家的好孩子,只是就是個性太強了,很討厭他老爸。

    兔崽的庫存真的用完了,沒關係,兔崽很快就有時間可以補庫存了!!哈哈哈哈~~

  4. 小呆龍2010/6/25 下午9:44
    真是丟臉,金庸看那麼多......這麼一點才發現,在下也正在補充庫存,可是武打片段好難寫喔!還是參考要古龍呢?
    劍路的倔強是星霜的設定嗎?

  5. Kamma2010/6/25 下午10:10
    劍路的個性和月free talk有描述過噢..
    說劍路得了父母的遺傳,劍術天才~~ 可是個性變得比志志雄要狂妄耶..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

  6. 兔崽子2010/6/26 下午5:25
    小呆龍殿:
    哈哈,兔崽的功力還未夠班啦~ 看不出來是正常的!

    兔崽真的覺得武打片段超難寫的,尤其兔崽不會武功,連想像都是一陣煙霧瀰漫…..
    偏偏兔崽是個龜毛的人,至少希望打架有頭有尾(沒中間就算了)。

    兔崽認為,重點是故事內容,武打畫面是次要啦,兔崽也只有在「必要」時,才會把武打畫面寫的超詳細。跟『京都四鬼』PK時,兔崽是故意寫的這麼噁心巴拉的,劇情需要咩~
    寫完的時候,兔崽都覺得自己很變態。

    如果要寫武打畫面,兔崽還是比較推薦金庸(相對於古龍,其他兔崽沒看過)古龍的楚留香幾乎沒啥寫得很清楚的打架畫面,能寫成這樣,故事還是很流暢也不容易啦,老實說。

    當然啦,如果要凸顯打架兩人的強度,能寫的比較詳細總是多了點說服力。不然……兔崽偷懶的方式,就是用其他人的嘴巴,去傳頌一個人的強度。
    (糟糕了,自己洩底……以後偷懶就會被抓包了……)


    劍路的倔強嗎?是參考和月老師在free talk裡的原型,加上一些兔崽心中想像緋村家的現況,發展出來的。
    同人小說咩,大家就不要太計較了啦~~

  7. 舞菇2010/9/4 下午8:43
    兔崽好棒啊,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到,會期待著看到續集的小說了,真過癮!!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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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幕
2010-1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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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監視她,要是她有所圖………就殺了她!」桂小五郎厲聲道。

「既然你疑心我是密探,我也打不過你,要殺就殺好了!哪個密探這麼笨?為了幾個不相干的人洩漏自己的身份?」小香氣鼓鼓地道。

一人抵擋「京都四鬼」的實力、從天而降的龍槌閃、渾身逼人的殺氣……
天真爛漫的笑顏、直率卻又逞強的語氣、驚恐恍惚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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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齋抱著刀坐在窗邊,回想起連日以來的事…林林總總,在他腦中投下一個又一個難解的謎。
她是一個無憂無慮的小女孩,可是這樣的她為何會有如此驚人的實力?為何她強烈的殺氣…宛如喚醒了她體內的殺手魂……
但若她是密探、是間諜,她又怎會在我面前顯露她的實力?她又何必盡心救助諸多志士?若她當真是密探……那個毫無心機的模樣卻也太過真實……真實到讓人不願相信……
我答應了陪她練劍……是在為敵人增強戰力?顯出我的弱點?可是她的容貌……那是她真實的、未經易容的容貌……跟我類似的臉……光是這點,會為她帶來多少災禍?恨我的人太多、太多了……我沒有辦法時刻保護她,所以一定得讓她變強……讓她足以自保……
可是……這是她所圖的嗎?我的弱點?所以因此裝瘋賣傻,引我教她劍術?那……我該…我該執行桂先生的命令嗎?她……
唉!監視她的人不會只有我一人,必然有人調查過她,另外她有異狀也會有人去報告桂先生,萬一……萬一她真是密探……處置她的命令遲早會下來……現下,害她遭受此難的人是我,至少我該指點她幾招,讓她足以防身就好。
拔刀齋支著發疼的額角,思緒雖有釐清,可內心深處,他隱隱覺得自己似乎不願意去相信小香會有可能是密探……這一想法略微浮現,隨即便被他強壓而下。


申時已至,拔刀齋緩步走向庭院,小香已換好衣衫,提著劍來回踱步,顯然是期待已久;拔刀齋見此眉心微蹙。
小香笑靨盈盈地迎了上去,道:「我準備好了,隨時可以開始練啦!」
拔刀齋略一點頭道:「妳先出招吧!」
小香面露為難之色,自己的劍術只怕連拔刀齋的零頭都沒有,先行出招不免是班門弄斧,惹人笑話了。
拔刀齋猜到了她的心思,便道:「妳不先出招,我怎麼知道出手輕重該如何拿捏?」言下倒是怕自己出手太重。
小香心想:這倒也是,我不顯點功夫,拔刀齋哥哥要指點個幾招也無從指點起。當下便擺好架式,道:「請多指教!」語音一落,雙足前行,一劍當頭劈下。
拔刀齋身形不動,小香的劍只離他頭頂數分之時,忽地刀光一閃,拔刀齋長劍出鞘,「噹」的一聲,小香長劍上彈,她腳步後移,長劍急翻,又打向拔刀齋腹部;拔刀齋手腕一沉,刀柄壓住小香的劍勢向外盪去,撥開了小香的劍,隨即腳步邁進,轉守為攻,手腕上抬,劍尖前點,直指小香咽喉;小香急退,順著震盪之力,手中長劍翻上,擊在拔刀齋的劍上。好在只是練練劍,拔刀齋出手容讓,配著她的速度移動,要是生死相搏,小香的咽喉早已被刺個透明窟窿。
堪堪三招,攻守之勢逆轉,拔刀齋次次出手,速度皆比前次稍快,而小香則謹記父親所教,嚴守門戶,把拔刀齋的每一劍都給擋了回去。面對小香如此嚴密的守勢,拔刀齋久攻不下,飛天御劍流的招式卻一個也沒使。
小香的劍術倒是出乎拔刀齋的意料:她腳步穩健,基本功紮得十分厚實,可惜沉穩有餘而靈動不足;防禦求沉穩,因此小香在防禦上倒也無可挑剔;但攻擊求迅捷,小香可就不行了。以小香的身量,再穩的馬步,碰上大塊頭還是吃虧;而她小巧的身材正好適合迅捷靈巧的攻擊,她竟是捨長不用,專練吃力不討好的防禦,還練得這般不錯,當真令拔刀齋匪夷所思。
拔刀齋左肩傷勢未癒,只以右手持劍出招,出招之際又分神來嘖嘖稱奇;如此氣定神閒,拆了四十來招,他大氣也不喘一口。小香可是左支右絀,險象環生,幾次差點擋不過去,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意到劍到;她沒想到自己受了幾日驚嚇,身手竟是變得敏捷起來,許多原本做不來的招式,倒是靈光閃過便出手了;出手方位雖怪,但也防了個密密實實,銅牆鐵壁般的防禦多了,攻擊卻也顧不上了。

話說神谷活心流是以「活人」為理念的流派,主要是牽制敵方的行動,讓己方順利脫逃,獲勝與否只是其次,因此招數多以防禦為主。這不符合劍路少年好勝的心性,又加上劍路資質甚高,看過一次的招式,少說會個八九成,所以他雜學多家,彌補活心流之不足;但小香並不似哥哥一般熱愛劍術,也沒有登峰造極的慾望,縱然她的資質不輸哥哥,她卻沒下苦功去練習別派的招式,頂多看著好玩,湊合著練練罷了。對付拔刀齋這等高手,她從小練的活心流都應付不來,貿然用著別派招式,無疑是討打挨。但這一路打下來,小香隱隱覺得拔刀齋出招的感覺怎麼似曾相識,好似跟他練劍拆招玩熟了一般;漸漸地,小香心中懼意減去,出手更是揮灑自如。

拔刀齋存心相讓,雙方你來我往打了一百多招,小香額上汗水淋漓,卻也為自己能支撐下來而開心不已,拔刀齋仍是一張冷臉,細看卻可知他的眼角眉梢微微帶著笑意。
自拔刀齋下山以來,一旦拔刀出鞘,只有平添冤魂及怨恨;曾經,在那個平靜的農村,他與幾個孩子拿著樹枝擊打為樂,可是當時也只有孩子們玩得開心,他只能不斷防守那些毫無章法的亂擊;若他出手攻去,那些孩子勢必會中招,可就是他以大欺小,全是他的不是了。
現在,儘管拔刀齋的劍老在小香周身要害間打轉,她仍能化解了去,危急之時,看似隨意使出的招式,卻是便是攻守兼備的好招,有這樣練劍的好對手,又怎不令他欣喜。
拔刀齋身形一矮,直攻小香腰際,小香刀身側擋,向後一退,擋下這一擊,腳步前彈又要擊去,眼前光影一閃,拔刀齋竟憑空消失。小香一怔,身後傳來拔刀齋淡漠的語音道:「天晚了。」
小香迴身,只見地上半圈沙土擦痕,拔刀齋穩穩地站在擦痕彼端,微揚著頭望著天,似乎他適才瞬間移動的神技比不上日常時辰的遞嬗。
小香收刀,奔到拔刀齋身前,霎著一雙熱切的眼眸,叫道:「你怎麼辦到的?拔刀齋哥哥好厲害!好厲害!」
拔刀齋淡淡地道:「這沒什麼。」又指向廚房道:「妳該走了。」
小香順著望去,小嘴一扁,退開兩步,恭恭敬敬地向拔刀齋道:「多謝指教。」隨即便跑開了去。
拔刀齋望著她離去的背影,淺淺笑起。他剛才向後一晃,除了閃避,隱隱中亦有炫耀之意。是的,他拔刀齋劍術高強,可他致力精進的武藝,敵人恨得牙癢,同伴又敬又畏又恨,有誰曾真心嘉許他的努力?小香毫不作偽的讚許,讓拔刀齋心中小小、小小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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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幕
2010-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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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的月色好美。」
「真美,這些年來我幾乎都忘了中秋是什麼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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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刀齋坐在窗邊,一手支著左頰,呆望著窗外的月亮,無數往事浮上心頭。

「哎!累死了!」紙門拉開的同時,爆出一聲響亮的抱怨,小香拖著沈甸甸的腳步走進來,續道:「工作積了幾天,還真是難以想像的多!煩都煩死了!」
「辛苦妳了。」拔刀齋待她抱怨完,淡淡地應了一句。想起之前對小香愛理不理,又想起小香幾日前才因自己的緣故被嚇得半瘋不瘋,他心中愧疚,自然就不冷淡地待小香。
之前小香自顧自的抱怨,想起個話頭,可惜拔刀齋從來也沒理過她。今日一反常態,小香微愣了一會兒,隨即臉上浮上淺淺的笑容,道:「你在看月亮啊?」語音竟是越來越顯緩慢僵硬。
「嗯!」拔刀齋察覺她語音有異,見她臉色略微泛白,問道:「怎麼了?」
「可以…把窗子…關…起來……嗎?」小香低著頭,不敢直視窗外那片無邊的黑暗,染血的月光又在她的記憶裡重現。
拔刀齋隨即醒悟:她精神狀態不太正常的那幾天,對於黑暗有莫名的恐懼,看來即使她現在已恢復正常,那種恐懼還是無法一朝一夕中消除。他伸手一拉,帶上窗子。
「謝謝!」小香抬起頭來,臉色雖未恢復,語音卻已大不相同:「抱歉打攪你看月亮的興緻。」
「不會。」一樣的月亮…只是一同賞月的那個人…她…
小香笑了笑,難得拔刀齋會搭理她,只是以往兩人不太閒談,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要講什麼。她走向壁櫥拿出針線和幾塊剪裁好的衣料,安安靜靜地靠在牆邊,一針一線縫著。
她記得,母親也是在這個時節,忙著縫製一家人的冬衣;什麼家事都不會的母親,就只會縫紉……母親就這樣端坐著,斜眼瞅著父親,嘴角泛起甜甜地笑意,一針一線的縫著……

拔刀齋微微側著臉,直勾勾地盯著小香,略顯渙散的眼瞳中,出現了一雙纖纖素手,細心縫紉著……帶著白梅香的微風拂過她的髮梢,時間悄悄地流去,只有在燈芯「霹啪」的細微爆裂聲中,激起小小的浪花……如同一泓清泉般波瀾不驚的生活,這就是所謂的幸福吧……

小香想起母親看著父親的神情,不自覺地側著臉,向著拔刀齋甜甜笑起。只是這一笑,小香忽然回神過來,急忙斂起笑容,只見拔刀齋略顯恍惚地望著她,目光中是苦澀、是無盡的思念……
兩人目光相接,拔刀齋猛地一怔,尷尬的神色一閃而過,他這樣盯著人家是看了多久……他訥訥地開口,只想化解這窘境,道:「……妳…妳今天的防禦…挺不錯的…小小年紀能練成這樣,很不容易。」
小香雙眼發光,喜不自勝,能得「史上最強的男人」一字之褒已然榮於華袞,更何況拔刀齋說了這麼多個字。小香心道:總算沒丟爸爸媽媽的臉,劍術是媽媽教的,平常都是爸爸陪我練劍的,等我回去跟爸爸說,他一定也很高興!
她笑道:「承讓承讓!你再快一點,我就慘了!例如今天你斜削我肩膀的那招……」
小香捻針在空中虛劃一下,拔刀齋見了自然而然右手捏了個劍訣在空中一撥,手腕一翻,兩支手指直指小香頸側。意思便是小香這招下來,他不但能化解了去,更能反擊;若他手上有刀,這把刀現下便架在小香雪白的粉頸上了。
小香也明白拔刀齋的意思,她皺了下鼻頭,伸伸舌頭,問道:「這招怎麼使才好?」
拔刀齋沉吟一會:香的防守固然不差,但碰上大批敵人輪番上陣,光疲兵之術,累也可以累死她了;碰上這種狀況,好歹也得打出個缺口才能跑,多少指點她一些攻擊之法,只怕也是必要的。
拔刀齋就著這招,隨意挑了點簡單易懂的攻擊之法,如何用力使勁、身法變換之類的。小香聽了不住點頭,這些法門用在攻擊之時,果然可以增強威力,她一邊聽著,一邊伸手模仿拔刀齋試演的招式在空中比劃起來;拔刀齋隨著她手指在空中虛劃的招式,也伸出手,一「劍」一「劍」地擋回去。
小香在比劃之中,細細觀察拔刀齋如何反擊,若有她覺得使來不順之處,便再問拔刀齋。拔刀齋今日所使的招式,全是以往的敵手使的;今日首次陪小香練劍,不知她程度如何,亂使的招式不免難易有別;簡單的招式,小香劍術頗有根基,自然不會問;難的招式,拔刀齋也只知其形,小香問起,他便以飛天御劍流的根本來解釋,雖與原本流派大相逕庭,卻大大增強了這些招式的強度。
小香自然是不知道這些,反正拔刀齋有問必答,還句句合情合理、順理成章,小香也聽得津津有味。兩個人便是口中談論,手中隔空比劃,看看上身移轉,就知道身形如何移動,玩起來也頗有趣味。
拔刀齋未經細思,上身一長,作勢直劈而下,是為龍槌閃。小香在「刀」鋒近逼的一瞬,滑溜地向旁偏去,引劍向前一帶,拔刀齋臉色大變,隨即小香輕輕轉身,「劍」尖彈起,將要落下之際,拔刀齋扭身一轉,作勢著地一滾,狼狽不堪地閃開了去。小香看似隨意的動作,卻流暢至極地逼得拔刀齋手忙腳亂。
這一鬧起來,拔刀齋的傷口又發疼了。
「等等!」拔刀齋伸手示意暫停,問道:「妳剛剛使的是什麼?」說著也比劃了一番。
小香楞楞地看著拔刀齋似是而非的招數,咯咯笑起,道:「你比劃起來兇霸霸的嚇死人,才不是這樣呢!這是我兩三年前學起來練著玩的劍舞啦,我叫它『櫻之舞』。這裡空間太小,而且我也沒練好,不過開頭前幾招還算可以看,你隨便瞧瞧就好!」
小香起身,手做握劍狀,盤旋飛舞,「劍」「劍」不離身前一尺,看來便是防守之勢;宛如淙淙流水,徐緩自如,迴身之時輕盈靈動,其勢甚美。
小香練了幾招,停了一會,咕噥道:「接下去的我比起來難看的要命,不練也罷!」又伸手出去,這次卻是招招直取對手性命,看來便是攻擊之招了。雖說是攻擊,但圓轉如意之態也是一樣,不知是否因為是小香使的關係,還帶點嫵媚之意。只是這次,小香練了三招即便停手。
拔刀齋見著小香試演那套劍舞,心中大驚。因為……如跳舞般的守勢,用來防禦飛天御劍流,只怕是他也難以攻擊得手;之後的攻擊之勢,看來便是直取御劍流的破綻;反過來說,若是與御劍流同使,還可彌補飛天御劍流的不足之處。創出此劍法的人,必定熟知飛天御劍流,而且武功見識絕對在他之上。
這讓拔刀齋不禁納悶:這是香兩三年前學的?師父說過,飛天御劍流代代單傳,一師不收二徒;除了我跟師父以外,能熟悉御劍流的,不是師父的朋友就是敵人了。可是師父自大、孤僻、陰險又愛記仇,哪會有什麼朋友?如果是師父的敵人……跟像鬼一樣強的師父動手,還不被師父打死的…可能只有我這個徒弟吧……。創這套劍法的人在打什麼主意?可攻又可補飛天御劍流之不足,這是怎麼回事?
想了半天,拔刀齋只歸納出一個結論:小香這丫頭是密探可能性極低,連對付他的底牌都掀出來了,哪個密探會笨成這個樣?

小香道:「這真的要使得漂亮,還挺難的,什麼速度、力道……有的沒有的一大堆。不過好玩嘛!又不是真的要打架,跳得醜就算了。後面那段應該更美的,但我攻擊本來就差,使得太難看,你不看也罷。如果你可以親眼看我爸爸在春天的櫻花樹下練這劍舞就好了!櫻花瓣圍繞在他身邊隨招起舞的模樣才漂亮呢!」
拔刀齋眉尾微微一挑,問道:「這是妳爹創的?」他記得當日見小香使出龍槌閃,問及小香家世,她可是又哭又叫地為她那個劍術蹩腳的父親辯解。這劍法會是她爹創的?
「是啊!」小香想也不想地點頭。
「櫻花飄落在妳爹身邊隨招打轉的樣子一定很好看。」雖是讚美之語,但拔刀齋的語氣卻是冷淡平常。如果能練到櫻花瓣隨招起舞,那劍氣必定只有一流高手才辦得到;這其中大有古怪!
「當然啦,」小香笑嘻嘻地道:「如果不是看練這劍舞時旁邊櫻花起舞的漂亮,我才不會叫它『櫻之舞』,大概也就不想學了吧!」拔刀齋向來不愛搭理人,他稱讚人,大概也是這般不冷不熱的語氣吧;既然受他稱讚,小香自然也替父親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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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幕
2010-11-09

*     *     *     *     *     *     *     *     *

那是個櫻花盛開的仲春早晨,天色昏暗未明,朝陽未升,空氣中籠著朦朧的薄霧。
說來也湊巧,那天小香只是尿急想去廁所,才會在大家都沈睡的時刻起床。她走到廊上,便見院中的櫻花樹下有一團粉紅色的龐然大物。她一驚之下,便躲在柱子後邊不敢亂動,擔心是否什麼鬼怪出現,被瞧見就糟了!
小香定睛一瞧,昨夜風吹,但地上全無掉落的櫻花;那團粉色之物,竟是一圈圈飛舞的櫻花,團團圍繞在一人身邊,粉粉雪雪,錯落有致,婆娑起舞。
天色未明,又是櫻花遮掩,她看不清那人容貌,但直覺著不會有事便站著觀看;好奇心一起,連要去廁所的事也給忘了。
只見那人步伐徐緩如淙淙流水,連綿不絕,手中木劍不離周身一尺,木劍四周櫻花更是舞如翻浪,圓轉如意,守勢嚴謹穩重中仍帶著飄逸之氣。
朝陽升起,暖和的陽光照在那人身上,此時唰地一聲,那人木劍刺出,在他身旁的櫻花似炸開般向外飛去,仍是在空中盤旋飛舞。他高低縱躍,身法飄忽迴旋,一劍未老,第二劍、第三劍已然遞出;氣勢有如驚濤拍岸,捲起千堆櫻花雪;招招殺招,如漩渦旋轉至死方休。只是小香見到那人的面容,驚訝地趕緊摀住嘴,這聲「爸!」才給嚥了下去。
劍心的神情專注嚴肅,眼光澄澈銳利,眉宇間帶著睥睨天下群雄的氣慨,身形飄忽,更顯飄逸。小香在柱子後看得呆了,她從來沒見過劍心這般神情,看起來年輕了許多,清逸俊秀、瀟灑至極;和平常笑得看來很沒用的爸爸,全然兩樣。這樣子的爸爸還真是帥呆了,也難怪當年號稱竹劍美少女的媽媽會嫁給他了。

劍心將劍勢拉回,站立不動,劍影圍繞周身,櫻花在他身邊圍成球狀,將他緊緊包覆在內;因此,這招攻守兼備的招式,小香只看見櫻花在外飛舞之美。劍心背對小香,右手持劍下揮,成無為之勢,櫻花瓣紛紛落下,散落在他頭上身上腳邊;劍心絲毫未動,連髮尾也沒擺一下,落在他身上的花瓣忽地向外彈去,地上的櫻花以他為中心,空出一塊整整齊齊的圓,圓中異常乾淨,花瓣全散落在圓外。他闔眼深吸一口氣,忽然雙眼睜開,心中暗叫不妙,接著嘆了一聲,轉過身來,又是那近似沒用的笑容,說道:「小香,這麼早就起來了?」
小香從柱子後走出鼓掌笑道:「好厲害!好漂亮喔!爸爸,你什麼時候學的啊?」
「只是早起,隨便比劃比劃,活動一下筋骨而已。」劍心微笑道:「再不多活動點,就老啦!」這丫頭哪天不好早起,怎麼偏偏是今天呢…唉……
「爸爸,你還要擔心老了啊?」小香奇道:「隔壁的大島叔叔比你小個幾歲,看起來活像六十好幾的人了,他都沒在擔心;你這一大把年紀,看起來卻只有三十出頭,你還不滿意啊?」
「臉就長這樣,我也沒辦法。」劍心笑道:「只是不想體力衰退的太快。以後妳越來越厲害,我陪妳練劍,打沒兩三招就打不動了,誰陪妳玩啊?」
小香跑過去扯著劍心的袖子,眼睛咕嚕咕嚕轉著,撒嬌地道:「爸爸,你教人家『櫻之舞』好不好?我也要多練體力,省得老給哥哥罵。」
「櫻之舞?」劍心一臉莫名其妙地望著這突發奇想的鬼丫頭。
「就是你剛剛練的那套劍舞嘛!櫻花瓣落下來的時候,在你旁邊飄來飄去的,好像在跳舞一樣,前面很漂亮,後面那段更漂亮!這套劍法我要叫它『櫻之舞』好不好?這使起來好漂亮!爸爸,你教人家嘛!」小香仰著小臉,睜著一雙晶亮大眼,嗲聲嗲氣地道。
劍心心中一震,出神地望向遠方,喃喃地道:「櫻之舞?…櫻之舞?……」他眉頭微蹙,嘴角閃過一抹苦澀的微笑,俊逸的神采消失了,一瞬間看來滄桑了許多。
小香見父親憶及往事的悠遠神情,看表情那實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往事。每次見到父親這般神情,總覺得他離自己好遠好遠,完全不是原來那個寵溺自己、有求必應、帶著溫和笑容的爸爸。小香眨了眨眼睛,扁著小嘴,不安地搓著手;她可是爸爸媽媽的心肝寶貝,向來是被人寵著,但這一瞬間,她卻有種被摒棄在外的感覺。她小心翼翼地喚著:「爸爸……」
劍心垂頭望著小香,見她泛著淚光的不安神情,楚楚可憐的模樣,又讓劍心一怔,這神情好像在哪見過,可是當時…他卻鐵著心轉過頭去……。
隨即他便恢復了原來的笑容,伸手輕撫小香頭頂,笑道:「小香想學剛剛的劍法是不是?」
小香用力地點點頭。
劍心寵溺地望著愛女,淺笑道:「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玩意,看在香的份上,這就教妳吧!妳喜歡叫它『櫻之舞』,那就這麼定名了!」
小香撲在劍心懷裡,笑嘻嘻地道:「我就知道爸爸對小香最好了!」熟悉的笑容、溫暖的懷抱,這才是她最最喜歡的爸爸;之前那股沒來由的不安一掃而盡。
小香揚著臉道:「嗯!看在小香的份上所以才教的喔,那就不要教哥哥!」
劍心苦笑道:「妳哥哥恐怕也不會想練這種看起來華而不實的劍招。怎麼?昨天哥哥練劍時罵了妳一頓,氣還沒消?」
小香皺了皺鼻子,伸伸舌頭,悶哼了一聲,又窩回劍心懷裡。

*     *     *     *     *     *     *     *     *

小香道:「當初我在練的時候,我哥就很不屑地說:只有我爸那種閒來無事的人才會想這些沒用的東西,也只有我這種整天想著偷懶、不思精進的傢伙才會湊著瞎攪和!」小香說到此處,不悅地重重哼了一聲。
拔刀齋道:「剛剛妳擋得下不都是靠這些『沒用的東西』?」
小香忙道:「哎呀!這、這是隨便湊合著用的啦!我一直練得不是很好,怎麼知道就亂用上這幾招了。」
拔刀齋皺眉不語:隨便比劃?湊合著用?他沉思了一會,問道:「妳爹劍術、武功怎麼樣?」
「當然很差啦!」小香想也沒想,斬釘截鐵地道。
「怎麼說?」
「嗯……人唸書不會活用的叫『書呆』,那我爸爸大概就是『劍呆』了吧!」小香笑道:「他只有紙上談兵很厲害而已,他可以跟你講的一大堆,聽起來頭頭是道,可是偏偏就是不會使、不會打!嗯……也不是全部都不會啦,最基本的當然是會的,可是稍微難一點的,他就不行了。這套劍舞,因為是劍舞嘛,華而不實,不是用來打架的,所以他老人家拿來隨便練練,強身健體之用。我去磨著我爸教我,前面那段看起來是防守的劍舞,他就說了一大堆的這個那個,連御……咳咳……對不起,我講太快嗆到了。後面那段他只叫我先把樣子記起來再說。我一直不是練得很好看,我爸也不逼著我練,只說時候未到;有時想起,就練一下。可是後來我早上爬不起來,我爸爸早上起來練劍舞的樣子,我就沒再看見了……」想到這裡,後來即使在教「櫻之舞」時,劍心也還是那毫無氣勢的笑容,櫻花再也沒有隨招起舞;劍心推說那天剛好風大,所以櫻花才會亂飛罷了。那天的英姿,後來小香自己解釋起來,便當成劍心那天一定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不然就是他夢遊過頭了。
拔刀齋見小香天真的神態,侃侃而談,不似作偽。是他想太多了嗎?莫非這些精妙招式當真只是隨便使使,練著玩的啊?而她擋下純粹是巧合?他總覺得香的父親定有古怪,不過那也不干他的事。

「很晚了,去睡吧。」難得可以談的不知時辰,拔刀齋看那燈油都要燃盡了,才想起現在已經很晚,便催促小香去睡,自己起身走到房外,避開小香更衣的景況。
「你明天也可以陪我練劍嗎?」小香趁拔刀齋還沒出去前問道。
「好啊。」說完便出去了。
小香笑了笑,大眼滴溜溜地轉著,心中偷偷盤算著:既然拔刀齋哥哥肯陪我練劍,我得把他說過的、練過的好好記起來……嘿嘿……哥哥一直想創造繼拔刀齋哥哥之後的最強傳說,一直想知道飛天御劍流是個什麼樣的神妙劍法;難得我有此機緣,當然要通通記起來,回去全部告訴哥哥。聽多了總有些會是飛天御劍流的吧。不過……我怎麼老覺得跟拔刀齋哥哥練劍有種熟悉的感覺……不然……明天先試試「那個」………

換上了睡衣,小香鑽進被窩裡,拔刀齋此時才拿著燈油回房間來,走到燈旁加上。幾日來小香對黑暗有莫名的恐懼,因此夜間總是燈火通明;今天她雖是恢復正常,但拔刀齋不願她在黑暗中又想起當日的慘狀,特地為她添上。
小香瞧著拔刀齋的背影,偷偷地伸了下舌頭,心中暗忖:好險啊!講到最後差點說漏嘴了,櫻之舞中,爸爸說的這一大堆,連御庭番眾的流水移位法都給牽扯進去了,亂掰也掰的過頭了點。還好這句沒說出來,御庭番眾是幕府的人,給拔刀齋哥哥聽到,我可就麻煩大了!


記起當時,小香詫異道:「爸,你怎麼知道流水移位法是這樣?」
劍心笑道:「妳纏著蒼炎教妳御庭番眾的拳法,妳當蒼紫不知道?他當年可是堂堂御頭,天下大小事,他不知道的恐怕還不多吧?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他怎麼會不知道?所以我們去京都之前蒼炎一定會被蒼紫磨練的很慘,因為他不想蒼炎教錯了。想學,去問蒼紫不就好了?」
小香伸伸舌頭道:「蒼紫叔整天板著一張臉,都不會笑,人家才不要去問他!」
「所以蒼紫才把流水移位法要訣、練功要領這些的告訴我,你們不老是說我只會紙上談兵嗎?他要我把這些記起來,日後看到妳亂練的時候,提點妳一下。」劍心笑道。
當時蒼紫見小香偷學不但不怒,反而對劍心說道:「現在是槍砲彈藥的時代,這些武藝只怕是要失傳了,你那寶貝女兒想學,武藝得以傳下去,自然很好;她既然不來問我,我也只好裝著不知,不過,你看到她練習時就教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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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幕
2010-12-20

「妳這是在幹嘛?」拔刀齋沉著臉,不悅地道。
「練劍啊!」小香理所當然地道。
「那幹嘛在眼睛上綁塊黑布?!」昨天晚上隔空比劃要算我落敗也可以,但妳當真以為打起來我會輸妳嗎?!
「有什麼關係嘛!反正只是玩玩而已。你自己昨天答應陪我練劍的啊!君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你可不能現在反悔!既然是練劍,你不可以趁機打傷我。」小香聽出拔刀齋語氣中的怒意,先說破了拔刀齋的心思,讓他不能一怒之下拂袖而去,不然就是趁機把她狠狠教訓一頓。
「哼!」拔刀齋悶哼了一聲。

今日申時已至,他便到樓下陪小香練劍,小香一見他到,趕緊拿起黑布矇住眼睛。這丫頭竟如此小看拔刀齋,又用言語擠兌他,保不定到時她自己跌傷了也會賴在他頭上。拔刀齋畢竟年少氣盛,受小香這麼一激,不免怒火中燒,開始偷偷盤算著怎樣才能修理香一頓,還讓她自認倒楣,哭都哭不出來。
「拔刀齋哥哥,你老在那裡走來走去幹什麼?我頭都晃得暈了!」小香扁嘴嗔道,小腦袋隨著拔刀齋的身影左右移動。她雖是目不視物,但拔刀齋這麼一團怒火似的在她面前踱來踱去,她怎麼會感覺不到?小香也非存心瞧不起拔刀齋的武藝,只是和拔刀齋練劍有種令她十分在意、異常的熟悉感;既然眼睛無法分辨,她就乾脆捨去視覺,用其他五感去「看」、去分辨。
拔刀齋瞪了她一眼,都已經盤算好怎麼不出手便讓她自己摔個十七八跤,她矇著眼要摔她還不容易嗎?只是看看小香嬌怯怯的模樣,心中暗暗嘆了口氣:唉!我跟個小孩子計較幹嘛呢?
「別鬧了!」拔刀齋語音未落,右手倏地伸出朝小香眼上的黑布抓去。
小香聽見風聲,腦袋向右一偏,長劍左揮,劍身平平地擊在拔刀齋腕上,隨即右腳邁進,左手劍柄向前一堆,直擊拔刀齋左腰。
拔刀齋沒料到小香即使目不視物也有這般功力,右腕被擊中後,他左腳急退向右側身閃去,右足點地,向後平平躍去。
小香雖然一開始佔了個便宜,但她知道拔刀齋會被擊中,是因輕敵之故,當下也不再進擊;可是能擊中拔刀齋這點,便讓小香嘴角浮現得意的笑容。拔刀齋倒也不生氣,反而心中暗暗讚了聲好:反應這麼敏捷,難怪她敢矇著眼和人對練,就來看看她練到什麼程度!
拔刀齋抽出刀,沉聲道:「小心了!」
「放馬過來!」
拔刀齋舉刀斜削而下,他怕小香聽聲辨位的功夫尚未存熟,一開始便出刀又快又狠,風聲鎩然,殺氣騰騰,劍氣直灌劍身,一柄長劍嗡嗡作響。小香聽見風聲,隨手一撥擋開了去,手腕一翻,長劍直指拔刀齋頸側,正是昨日拔刀齋所教。
拔刀齋身形一矮,腳步一點,身子向前掠去,舉刀擊向小香腹部,小香右腳踢出,可惜拔刀齋動作太快,小香右腳剛提起,拔刀齋已擊中她腹部,雖是擊中,其實也只用刀身輕輕一碰便即收手。
拔刀齋心中讚道:這丫頭一點就通,反應也快,聽聲辨位的功夫也挺不錯的,看來我出手不需太多顧忌。
他一躍而起,殺氣已然消去,一記龍槌閃仍是風聲呼呼地朝小香頭頂直劈而下,小香側身閃去,引劍向前一帶。拔刀齋早有防備,落地又是一劍撩上,直取小香下顎;他見小香對付的了,這招龍翔閃便劍氣再減,劍勢又慢了些許。小香感到劍氣直逼下顎,上身後仰,足尖一點,後空翻去,卻又感到一陣風壓在空中旋舞,乾脆俐落地當頭斬下。
拔刀齋一記龍翔閃沒得手,便在空中前旋,改勢變為龍卷閃‧嵐;小香腳步未穩,硬擋不得,一咬牙,轉守為攻,提氣前行,一劍朝拔刀齋腹部揮去,拔刀齋伸手在她肩上一拍,小香一劍揮空,「咚」一聲,身後傳來重物落地之聲。
若是平日生死相搏,拔刀齋為了閃去剛剛腹部的那一擊,便會加重下墬之勢,刀刃先行砍上敵人後腦,借力翻上;只是現在是比武練劍,雖然拔刀齋以刀背對著小香,但真打下去,小香的後腦腫個一兩天是免不了的,因此他手一長,先拍上小香肩頭,借力翻去。這些小香自然明白,她迴身面對拔刀齋淺淺笑起,算是感謝他手下留情之恩。
拔刀齋直視小香,眼中不自覺流露讚許之意,又道:「小心了!」他長劍遞出,劍勢又慢了許多。
劍勢既慢,原本應該更好應付才是,但小香此時矇著雙眼,一切只能依著風聲、劍氣等來辨別劍招來勢,拔刀齋一開始使的氣勢洶洶、出手又急又狠,風聲自然較強,不難分辨;一路使來,只要小香擋得下來,拔刀齋便下一招出手更慢,劍氣更弱。
兩人越打越慢,小香則是額角汗水涔涔而下,長劍僅僅在身前一尺處舞動,幾次都是拔刀齋將要得手之際,她才將逼上面前的劍撥去。雖是極難對付,但她心中那股莫名的熟悉感越來越強,本來目不視物心中難免稍有懼意,此時卻全然不怕,幾次擋得過去,不是她聽清了劍招來勢,而僅僅是她自然而然,餵招拆招練熟了便該這般打法。
拔刀齋見小香有此功力,眼中精光一閃,微微一笑,向後躍去。
一瞬間小香的臉色全變,一口氣吊著,驚恐之色一閃而逝,又是力求鎮定、死撐著不肯示弱的神情。拔刀齋雖沒笑出聲來,但他的嘴角卻是毫不客氣地揚起;他那一躍之後,便將自己所有劍氣隱去。
小香看不見,一瞬間拔刀齋的氣息全然消失,面對著「隱形」的敵人,她心中自然又急又慌,只是力求鎮定,心中先亂未打就先輸了。
她維持中段,深吸一口氣,緩緩吐出。腦中浮現起三年前,練習矇眼對打時,教她的人說過什麼來著?……「氣沉丹田,靈台清明,不存雜念,不以意念動劍,體察空氣流動之窒礙,無意無念,身動劍動…」沒有殺氣、劍氣,溶於空氣之中一般,偶爾輕輕淡淡的語音提點她一下……
拔刀齋緩緩走近,提步之間,全無沙土摩擦之聲。他站在小香身前手中長劍由左至右緩緩揮去。
小香不再害怕,她心思澄淨感受著空氣的流動,微風輕輕拂著她的面頰,熟悉的感覺,正是五年前對練之時,四周彷彿迴盪著那淡然的語音………小香空蕩蕩的腦中驀地響起一聲:「小香!出手!」她舉劍向下一格,「噹」一聲。她一手扯下矇眼的布條,歡然雀躍地張口:「小香有沒有好……」
一句:「小香有沒有好厲害?」尚未說完,雀躍轉為驚愕,眼前不是她所想的那讚許的笑顏,不是那會輕撫她頭頂淺笑道:「小香好厲害!」的人……… 眼前浮現的卻是拔刀齋瞪大雙眼的驚愕神情。
兩人訝異地對望。良久,拔刀齋一退,收刀回鞘,嘴角微微上揚,淡淡地道:「沒想到妳挺厲害的!」
小香又是一怔:這神情……怎麼跟哥哥不乾不脆地誇獎人時一模一樣?

「香……」遠處傳來一聲小心翼翼地輕聲呼喚。
小香眨眨眼,三丈之外,菊站在樹下,欲言又止地望著兩人。
「妳該去忙妳的事了!」拔刀齋瞄向菊一眼,轉頭向小香說道。說完便跨步走去,走過菊身邊時,一瞬間菊的臉色微變、神情僵硬,眼神不安地閃著,有些懼怕、憤恨……
拔刀齋一怔,自嘲似地略微苦笑,一昂首,適才飛揚的神采又變回平日面無表情的冷然。

「香,時候不早了,該來幫忙弄晚餐了啦!」菊在拔刀齋走遠後說道。
小香不情不願地扁著嘴,一切都宛如她記憶的重現,正是重溫著那熟悉的感覺,卻偏偏一堆雜務硬生生將她拉回現實。
拔刀齋哥哥出招的感覺怎麼跟爸爸這麼像?真是怪了,兩個人武功差這麼多,居然還會感覺很像?這是不是什麼物極必反的道理啊?那哥哥整天想著要變強變強,就算哥哥練的跟最強的拔刀齋哥哥一般好了,結果卻是讓人感覺像爸爸一樣,這不是白搭了嗎?這真是太奇怪了!
「香!妳還不去換衣服,要這樣歪著頭想事情想到什麼時候?我看妳腦袋都快掉下來了!」菊催促道。
「啊!馬上就來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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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幕
2010-12-29

夜深人靜,四周人聲悄然,如時間靜止一般的寧靜……全在小香踏進拔刀齋房中時告終。
一拉開紙門,小香便笑嘻嘻地問道:「哎!拔刀齋哥哥,我視覺之外的其他五感都還不錯吧?」一邊說著,一邊走向櫥櫃拿出尚未完成的衣服,端坐下來穿針引線,繼續她未完的工作。
「嗯。」拔刀齋拉上窗戶,淡淡地應了一聲。
「嘿嘿,我可是有練過的呦!練這個矇眼對打真是有夠恐怖!不過整天死板板的練劍無聊的很,練這個換換口味也不錯。」小香手中不停,難得找到話題,口中也是不停地喋喋不休。
「哼!」拔刀齋冷著臉,不悅地悶哼一聲。
「嗯?」小香停下手,扁嘴道:「你是不是嫌我很吵啊?」
「…沒有…」拔刀齋苦笑了下。我只是不懂為什麼妳能在我面前侃侃而談、跟我對打又毫無懼意,我是…「拔刀齋」………
「那你的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小香不悅地問道。
拔刀齋深吸一口氣,反問道:「妳當初怎麼練的?」
「從頭慢慢練啊!我爸先是將我的眼睛矇上,牽著我在庭院走著;一開始我看不見,嚇得要命,硬是抓著我爸不肯放。這樣走了好幾天我才不怕的!」
「後來便是我爸爸在前面擊掌引我過去,看我不用抓著他也走得像個樣子了,才在庭院裡放下些障礙物,仍是要我隨著他拍手的聲音向前走。有時我會撞到東西跌倒,不過我爸會適時扶我一把,還沒真的跌到地上過。」
「之後我爸爸換上一雙鞋底加上竹片的鞋,走起路來會很大聲,要我跟在他後面,在庭院中那些高低不一的木桶木樁上跳來跳去。他說視線不明的地方不一定會地面平坦,如果有凸出的樹根、石頭什麼的絆腳,我只能根據對方移動時的聲音來判斷,所以這還是得練。搞了大半年,我爸爸才真的讓我蒙著眼碰竹劍,一開始他也是在劍尖上綁個鈴鐺,這樣我才知道他怎麼出招。練到能像今天這麼打,我可足足練了一年有餘!」
小香見拔刀齋臉色越顯陰沈,奇道:「我爸爸教錯了嗎?」
「不!妳爹教的很好。」雖是這麼說,拔刀齋額上青筋暴起,心中暗罵:那個死老頭……
當初拔刀齋的師父為訓練他視覺之外的五感,特別挑著新月之夜到瀑布邊練劍。新月無光,四周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瀑布隆隆之聲大作,要在其中分辨出出招的風聲幾乎不可能;一個不小心,下面就是瀑布的深潭,光掉下去就會粉身碎骨。那些日子,一到月初,拔刀齋便想著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見到這個月的月亮……拜師父之賜,他的六感易於常人的好;但要訓練徒弟總有更安全一點的作法才是,他師父這般訓練,根本就是拿他的命來玩了。
「妳怎麼會沒事想練這個?」想起自己過往悽慘的遭遇,拔刀齋沒好氣的問道。在他看來,小香根本就是吃飽了太撐!
「這說來就話長啦~」小香笑起,雖是說來話長,她也正說在興頭上,嘻嘻笑笑地講下去:「我家既然是道館,我跟哥哥還有鄰家小姐姐從小就是玩劍術長大的,每次看到什麼好玩的招式、好聽的打架故事,我們就在家裡,一人扮一個角色,開打了再說。」
小香說到此處,對著拔刀齋微微一笑。左之助與惠的女兒,相樂左蕙,從小跟緋村兄妹倆一塊長大,幾個小毛頭最為崇敬的便是斬人拔刀齋,每每就是假扮拔刀齋跟新撰組眾人的爭鬥;劍路年少好勝,不管扮什麼角色,都不肯手下留情,玩到後來,小香老是氣鼓鼓的跟哥哥吵起來;左蕙從小就喜歡劍路,劍路不屑跟妹妹囉唆,於是全由左蕙代勞了……這幾年這麼吵吵鬧鬧的,三個孩子的感情卻是好的很。這話自然不方便對現在的拔刀齋提起。
拔刀齋眉尾微抬,不明白小香嘴角的笑意。小香搖搖頭,續道:「那天,我跟哥哥在市集,聽了盲劍客的故事,一個瞎眼的劍豪可以打退眾人,這樣的風采~哇~這該怎麼說呢?嗯……好生令人景仰。」
拔刀齋微微一笑,小香那副搖頭晃腦、老氣橫秋地學著說書人的模樣,天真可愛,煞是頑皮。
「回家之後,道館的學生都回去了,一片空蕩蕩的,我跟哥哥就拿起竹劍,矇起眼睛。什麼都看不到,自然很讓人害怕,我一聽到哥哥說開始,馬上在前方舞出一片劍網,舞了半天,也只聽到『叩叩』兩聲。你猜怎麼著?」
拔刀齋眉毛微微一抬,嘴角露出些微笑意。
小香嘿嘿笑起:「對啊!我哥哥其實心裡也很害怕,明明就知道我在他前方幾步,結果我們兩個都自己打自己的,就是不想往前走。亂揮了半天,一劍揮下,好像打中了一人掌心,竹劍定住不動,抽都抽不回來。我本來想罵哥哥作弊,拉下眼罩,結果……」
小香故意一頓,斜眼瞧著拔刀齋,拔刀齋接口道:「結果妳哥打膩了,不想陪妳玩。」
「錯!我哥才不會這麼好心,他玩膩了一定就自己跑掉,躲在旁邊賊笑看我耍猴戲。」小香嘟著嘴,又道:「結果,我看到我跟哥哥都拉下眼罩,中間……是我爸爸接下兩把竹劍,滿臉無奈的樣子……」
「我爸問我們又在玩什麼,我老老實實地說了一遍,我爸跟我媽聽得連連搖頭,媽媽說:『你們兩個又沒在拆招,胡搞瞎搞,根本只是亂打一氣!』我爸說:『你們這樣亂來,會受傷的。』他伸手接過我手上的布條,綁在自己眼睛上,擺出中段。」
「我跟哥哥舉起竹劍。…老實說,我哥哥還蠻討厭我爸爸的…所以,有機會可以光明正大的對爸爸不敬又不會被媽媽罵的時候,哥哥手下不留情的程度遠高過打我的時候……」家裡這些紛爭本來不足為外人道,小香此時竟然也沒把拔刀齋當外人,一五一十的說了。
「哥哥出手攻過去,劍逼頭頂之際,爸爸分毫不差地舉劍上格。哥哥嚇了一跳,揮劍過去,又被爸爸擋了下來。打了幾招之後,我看著忍不住手癢,也拿著竹劍,偷偷摸到我爸身邊,才舉劍要揮下去,爸爸忽然面向著我,笑著說:『小香也來湊一腳嗎?』既然被發現了,我就不客氣了,一劍揮下去叫著:『當然,我也要玩!』咱們兩個打了四、五十招,我爸爸的劍勢慢吞吞的,可是就怎麼也打不到他。後來,爸爸舉劍要攻擊,我跟哥哥趁隙搶上。嘿嘿,兩把劍同時打在爸爸手臂上,我爸一退,不打了。他把眼罩拿下來,說:『平時講求先發制人,現在看不到,就要懂得後發制人,在雙方交鋒的那一刻去應變,招式不要用老,才隨時都有餘裕可以變化。』」
拔刀齋聽到此處,臉色微變:香的父親武功、見識都不差啊,這……
「哥哥雖然不服氣,不過哥哥似乎想到什麼,默默地窩在道館角落沈思。我覺得這個好玩得不得了,纏著我爸不放,問我爸這要怎麼練起。我爸只是笑著說:『這個不是光聽就練得起來,想練明天早上就把這個加入妳的功課裡。』於是我就整個大半年,每天早上矇著眼睛在院子裡跑來跑去了。」
小香見拔刀齋眉心緊皺,問道:「怎麼了?」
「妳說妳爹劍術很差?」拔刀齋問道。
「…跟你比,誰的劍術都差!」小香沒好氣地道:「幹嘛要這樣說我爸!」
拔刀齋一愣,心知小香誤會了,忙道:「我沒有對令尊不敬的意思,妳不覺得奇怪嗎?」
「哪裡奇怪?」小香奇道。
「妳爹的劍術跟妳比,大概怎麼樣?」
「…我大概十一、二歲之後就沒輸過我爸了…嗯,除了我練劍不專心的時候。我爸就算在道館裡跟師兄弟們對打,大部分時候也都輸……」小香不甘不願地道。
「妳矇上眼睛,練了一年多,現在矇眼又有平常多少的功力?」
「這…六、七成總有吧………」小香微慍道:「到底哪裡奇怪?」
拔刀齋眉尾一挑,這小傢伙平常精的很,怎麼還沒想通?於是耐著性子道:「一個人平時打不贏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卻有本事可以矇著眼跟兩個人對打四、五十招?」
小香一愣,道:「對喔…這……」
「八成那人是個厲害角色,隱身於江湖之間吧?弱者裝高手,一出手就洩底了;高手要裝弱可容易的多。」拔刀齋道。
「可是為什麼……?」小香喃喃道。這些事情她從來沒想過…
「為什麼…?可能有人找他碴吧?或者以前跟什麼難纏的傢伙結下樑子,擔心他們尋仇吧?那些傢伙打不過妳爹,自然會抓些人質要脅他;有這些現成的人質可抓…」拔刀齋望了小香一眼,嘴角浮現一抹玩味的微笑,續道:「那些鼠輩又何必給自個兒找麻煩,跟妳爹硬碰硬?這些人防不勝防。大概因為這樣,妳爹就乾脆隱姓埋名了。」
「那他也不用瞞我們啊!」小香叫道。
拔刀齋聳聳肩,隨口道:「或許他『就是』要瞞你們。」
「不可能!不可能!」小香怒道:「爸爸不會騙我!你亂說!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講了!」
「好!好!妳怎麼說就怎麼算。」拔刀齋見小香發怒,心中有些懊惱自己沒事多嘴:事不干己,己不勞心;那是她爹,自然她說了算,我多什麼事?她爹是劍豪也好,是蹩腳也好,只要能把香快快送回她爹身邊就上上大吉了!
想到此處,拔刀齋臉色微微一變,莫名浮現一股揪心之痛。他撇過頭去,不願承認這是出自於不捨。
小香嘟著嘴,低頭大力縫著手中衣裳,心中異常不悅:爸爸明明是個溫和的老實人,拔刀齋哥哥幹嘛一定要把爸爸講成一個心機深重的人?爸爸要是真的這麼厲害,又何必要騙我們?他就是這樣一直弱弱的,可是……
小香一怔,猛然抬頭,拔刀齋剛剛疑惑之處,似乎劍路也想到過……

*     *     *     *     *     *     *     *     *

「哥哥?你怎麼了?」小香走到坐在道場一角沈思的劍路身邊,側頭問道。
「…沒什麼…總覺得老爸今天厲害的挺邪門的……」劍路沉吟一會,續道:「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事,可是我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
「什麼事?」
「我記得很久以前,我給媽媽抱著,就在那片牆邊。」劍路伸手指向那面掛上神谷活心流牌子的牆,道:「道場中央只有兩個人,是爸爸和彌彥叔。媽媽的手一揮下,彌彥叔的竹劍當頭劈下,打在爸爸左肩上。爸爸好像是……使拔刀術,從腰間抽出刀子砍中彌彥叔的腹部。」
「刀子?砍中彌彥叔,會死掉的耶!」小香叫道。
「就說我記不清了,或許是插在腰帶間的木刀什麼的。妳猜結果怎麼樣?」
「爸爸能擊中彌彥叔就了不起囉!一定是彌彥叔贏嘛!」小香理所當然地道。
「不!」劍路搖搖頭道:「結果是彌彥叔摀著肚子跪在地上,爸爸卻全然沒事一般昂然而立。」
「怎麼可能?為什麼我一點印象都沒有?」小香問道。
劍路白了她一眼道:「我會給媽媽抱著,當然就是妳出生之前的事。妳雖然整天黏著爸爸不放,但只要媽媽抱著我,妳就哭得比什麼都大聲。明明不常給媽媽抱,卻又不讓媽媽抱我;佔著茅坑不拉屎,混蛋!」
「那現在我去叫媽媽來抱你!」小香笑著轉身作勢要叫薰。
劍路伸手用力拉住小香的馬尾辮,哼聲道:「白癡!我又不跟妳一樣,整天只知道撒嬌。」
「後來怎樣?」小香吃痛地摀著頭,問道。
「後來…後來爸爸解下腰間的刀,遞給彌彥叔……。對!那應該是刀,我記得揮出時的閃光,還有黑沉沉的刀鞘。應該是刀沒錯!」
「哥哥…這該不會是你作夢夢見的吧?」小香秀眉微蹙,半信半疑地道:「拿真刀會死人的耶!」
「或許是夢見的吧……早就說過我記不清了!」劍路搖搖頭道:「如果是彌彥叔的那把逆刃刀,被擊中大概會比竹劍打到痛一點吧?死人的話倒也未必。」
「你的意思是…彌彥叔的那把逆刃刀是從爸爸那來的?」小香看看劍路,兄妹倆一同轉過頭去,只見劍心與薰站在道場另一角,薰揩著毛巾替劍心擦去汗水,兩人低聲交談,薰抿著嘴嫣然一笑,劍心側頭淺笑著望著身旁的愛妻,異常單薄的背影、清逸秀氣的臉龐、溫柔無害的笑容………
劍路與小香相視大笑,小香拍了拍哥哥的肩膀道:「哥,我想你真的在作夢!」
「沒錯!這應該是夢到的!那把逆刃刀要是掛在老爸身上……」劍路捧著肚子,倒在地上笑得喘不過氣來,斷斷續續地道:「…當真…不倫……不類……啊!」
小香用力拍著劍路,大笑道:「天啊…哥哥……虧你想像的出來……。你…笑太大聲了啦…爸媽都在看了…哈哈…哈哈……」

*     *     *     *     *     *     *     *     *

小香啞然一笑:爸爸這麼瘦瘦弱弱的,哪有可能是什麼隱身江湖的大高手?光是逆刃刀掛在他身上的模樣,想起來就好笑。爸爸最疼我了,他一定不會騙我的!等拔刀齋哥哥見到爸爸,他一定會後悔曾經把爸爸想的這麼…這麼…厲害……唉唉~拔刀齋不小心高估了爸爸的實力,那反倒該替爸爸高興一下才是。我又幹嘛生氣呢?


  1. 長孫憶2011/2/12 下午9:34
    追了這麼久,從舊版的請你活下去看到新版的相思淚……兔崽殿,小香什麼時候可以回到明治時代呀?其實,我更想知道的是,如果回去後記憶沒喪失……父女兩人的互動,還有……劍路和自家妹妹的對戰結果呀!畢竟一個曾經到幕末那種戰亂時代轉了一圈呢,還……恩,有類近似殺人的經驗。
    回覆
    1. 兔崽子2011/2/13 下午9:39
      哇~~長孫憶殿,握手~~
      您真是問到重點啦!!!兔崽超開心~~~
      可是...兔崽只能說:預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笑)
      長孫憶殿追文追了好久了~天啊~~兔崽好高興長孫憶殿願意追這麼久~感激!
    2. Kamma2011/2/17 下午4:10
      噢呵呵呵,兔崽有人上門找仇── 不不,是有人上門要文了,我也要看下篇(攤手):P
    3. 長孫憶2011/2/18 下午7:35
      Kamma殿,不只你想看呢,我也很期待下篇呀,可是依照兔崽殿的速度……恐怕還有的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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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幕
2011-02-23

雖是前晚起了爭執,一大早,小香又睜著圓亮雙眼,直盯著拔刀齋不放。拔刀齋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只得問道:「幹嘛?」
小香努了努嘴唇,悄聲道:「你今天可不可以陪我練劍?」
拔刀齋翻了個白眼過去,點點頭。小香跳起來,開心地道:「那就同時間老地方囉!」歡天喜地地走了。

於是……又是學醫又是打雜又是練劍,小香成日價地忙得團團轉。
而長屋裡,長谷川大夫的診療室,或者是廚房邊,便常常傳來這樣的喧囂:
「他媽的!臭婆娘,老夫在教這丫頭,正講到精闢之處,妳這婆娘偏偏就是要她去煮飯?這種小事,妳們這些鄉野鄙婦就能幹的鳥事,還用得著浪費這丫頭的時間?」
「死老頭!嘿!你收了這麼大票徒弟,沒個有出息的,醫病救人的事情,還比不上個打雜的小姑娘?這些傢伙是混飯吃的嗎?成天叫香學醫,她不會打點家務,以後能嫁人嗎?」
「這般良質美材,嘖嘖!人家是鷹,妳偏偏要她像小雞一樣啄米?燕雀安知鴻鵠…唉~沒見識的娘們!」
「呿!聽不懂你在講啥!總之,打雜的事情,香也一樣不能少。你當就我們四個女人,伺候滿屋子的大老爺,容易嗎?香她人呢?」
「……申時啦,這時候應該在院子裡,跟她哥哥練劍吧……」
「真是的!這兩個孩子,成天打架打沒完的!…喂,老頭,你去換藥的時候有沒有跟緋村講,叫他換個竹劍木刀什麼的?整天拿個真刀對著打,看得我魂都嚇飛了!」
「這不就換了嗎?妳要是嫌香的事情做不完,妳自己叫她別跟緋村練劍。」
「…唉~算了,不看不知道…緋村那孩子還挺厲害的……讓他們兄妹倆玩玩也好,省得緋村整天死氣活樣的。」

同時,長屋的另一側,一群武人頭探出窗口,注視著下方正打的天昏地暗的拔刀齋與小香。
「喔喔~下好離手!」
「我賭香小姐這場十五招落敗。」
「啥?你新來的嗎?都已經打了五六天了,香小姐都是二十招之後才開始輸,緋村會讓她好不好?」
「幹!現在才第七招,緋村把香小姐打趴了啦!」


「嗚嗚~好痛喔……」小香側倒在地上,緩緩坐起,摀著左肩,哭喪著臉。
拔刀齋衝上前去,伸手拉起小香,滿臉歉意地道:「對不起…剛剛那招劍尖直逼頸側,我一不小心就認真了……」還好今天拿的是木刀,不然香就變成兩半了…。
小香聞言,小嘴不服氣地嘟得老高。隨即轉念一想,便笑嘻嘻地道:「那我進步了!我可以逼得你不小心認真了耶!」
拔刀齋淺淺一笑,道:「平常妳都在防守,可是剛剛那招攻擊不錯。」
小香側著頭,道:「謝謝,不過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自己出手了。」她撫著左肩,小嘴一扁,道:「看來今天只能先這樣了…我去包紮一下,晚上再檢討吧。」
拔刀齋點點頭,又低聲道:「…抱歉……」
小香擺擺手,嘻嘻地道:「這種事常發生的啦。」說完便轉身離去。

數日以來,小香早晚換藥時段,跟著長谷川大夫抽考、請教醫書內容;隨即又得整治三餐、打掃內外;午後跟拔刀齋練劍,夜晚回到房裡,又跟拔刀齋口中談論,手上比劃,直到夜深疲累了睡去。
拔刀齋見小香夜裡談論劍術時,雙眼發光,不再像之前一般害怕,於是也夜夜陪著她講解劍術要領、移形換位之法,來轉移小香的注意力。而拔刀齋隨意指點已然不夠,小香一點即透,進步神速,讓拔刀齋幾乎都以飛天御劍流的精要來講解。
拔刀齋暗暗詫道:這小傢伙可稱天資聰穎,的確是塊練劍的好材料,她是有天賦的孩子…只是…她從小練劍,算起來,練劍的時間比我更久了,怎麼就只練成了這種不強不弱、防挨打而不太攻擊的程度?到底是哪個蠢才把她教成這樣?大大地浪費了一塊良質美材。
小香聽著拔刀齋的講解,許多精妙招式的移形換位,用力使勁的法門,倒與自己所學隱然有相符之處,根本相近,似乎只是用於攻擊與防守的不同,其中變化略有差異,她學起來倒也不覺得有何窒礙,只道她的程度低下,拔刀齋隨意講講便可打發她,還無法誘得拔刀齋洩漏飛天御劍流之精要。
不過小香可料錯了。拔刀齋沒將招式傳給她,但這些移動使勁的法門,拔刀齋卻也沒藏私。而她能有如此神速的進步,卻是因為一個埋藏已久的秘密……


拔刀齋身上傷勢一日一日痊癒,小香替拔刀齋換藥之時曾笑著道:「果然拔刀齋哥哥年紀輕,傷口好的挺快的。不用多久就會全好了。」
拔刀齋只是淡淡微笑,神情之中殊無歡欣之色。小香見此,滿是疑惑:傷好了還不開心?只是轉念一想,也只得輕嘆:拔刀齋哥哥傷癒之日,又是別離之時…
小香心裡苦笑:當初怎麼樣都看不順眼的拔刀齋哥哥,如今卻是亦師亦友的良伴;曾經想著要他傷勢快快好轉,早早滾出去省得礙眼,現在卻希望他的傷不要這麼快好,蝸居此斗室,夜夜談論武藝。

那天午後滴滴答答的雨聲不斷,申時已至,小香回到房內,搭著窗櫞嘟著嘴望著陰霾的天空,悶悶不樂。
「妳爹娘長什麼模樣?」一陣沈默中,拔刀齋忽然冒出這句話。
「啊?我爹娘的模樣?」小香瞪大眼睛直視著拔刀齋,眼中滿是不解。
「妳不是來京都找妳爹娘的嗎?我之後出去走走或許可以順便留意一下。」拔刀齋隨口道。
「我爹娘啊……」小香側著頭,未加細思便道:「我爸爸也是紅色的頭髮,尖削的瓜子臉,眼睛看上去是紫色的,左頰有一個十字傷,然後……」
「喂!」拔刀齋原本專注地聽著,聽到此處不悅地打斷小香的話,道:「妳在消遣我嗎?」
「嗯?」小香有些奇怪地抬眼望向拔刀齋,正好對上拔刀齋揚著眉,怫然不悅的側影,紅髮紫眸、瓜子臉上的十字傷……
「啊!」小香趕緊摀住嘴,又急急道:「我跟我哥哥本來就長得像我爸爸,我跟你居然像到可以被人誤認為兄妹,你的模樣跟我爸爸差不多也是合理的吧?」
「這倒也是……」拔刀齋壓抑下額上跳動的青筋,又問道:「妳爹現在多大年紀?」
……慶應元年的時候,我爸爸十六歲……小香心裡默默地道:說出來拔刀齋哥哥一定會以為我在鬧著他玩……「我爸爸五十了。」小香嚥了嚥口水,報上三十五年後劍心的年紀。隨即又補充道:「不過我爸爸看起來還不到四十。你想想看你四十歲大概會是什麼模樣,我想跟我爸爸應該差不多了。」
拔刀齋低頭沈思了一會,忽道:「你爹最好還是不要在京都。」
小香一怔,她都可以被人誤認成拔刀齋的妹妹了,那爸爸呢?
小香急急問道:「你有在京都裡見過一個年紀跟你差不多,相貌也差不多的少年嗎?」
「沒有。是妳親人嗎?」拔刀齋道。
小香用力點頭。她知道劍心當年跟比古師父大吵一架之後便到京都來了,以劍心跟拔刀齋相同的年紀、相似的樣貌,他極有可能被誤以為是拔刀齋而招致狙擊。
拔刀齋嘆了口氣,道:「我還沒聽說過有跟我長相相近的人在這裡,妳的家人如果在京都會有很大的危險。我會幫妳多留意。」
「謝謝。」小香心道:如果找到爸爸,我一定得想盡辦法勸他離開京都才行,有拔刀齋哥哥在此,京都絕對不是爸爸可以久留之地。可是我該怎麼說?

隔了兩天,長谷川大夫細細檢查了拔刀齋左肩、背上的傷,道:「你的傷已經痊癒了,該做的事,你自己清楚。小丫頭雖然能幹又很堅強,畢竟她就你這麼一個哥哥相依為命,你啊…自己也該掂量掂量,傷得這麼重是不應該的。」
拔刀齋微微苦笑,並不答話。
他答應了小香盡力幫她尋找父母,也算對她日後去處有個交代。只是眼下……
當日拔刀齋因「京都四鬼」一事,嚇得小香又瘋又傻了一陣子,雖然這幾日小香已然恢復正常,可是夜裡,小香仍是害怕黑暗,就怕那漆黑的深處,再度傳來叮叮噹噹的索命聲響,天空又再度降下了血雨。拔刀齋夜夜陪著小香講解劍術,也是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講在興頭上,累了、忘了,自然可以換得一夜安眠。拔刀齋心中對此事仍感歉疚,是他欠她的,總希望她可以忘記這一切血腥殺戮,日後好好的過她的生活,一生平安幸福。

那天夜裡,小香回到房中,見房中窗戶大開,窗外一片漆黑的夜色,灑落著銀白色的月光。拔刀齋定定地站在窗邊,望著一輪滿月。
小香心中害怕,腳步後移,躲在紙門後面,跪在地上瑟縮道:「…拔刀齋哥哥…我…怕黑……」
拔刀齋轉身,走到小香身邊,拉著她道:「今天的月色很美,妳也過來看。」
小香猛力地搖頭不語。拔刀齋道:「放心,這裡長屋,不會有事情,沒有人會欺負妳。」
小香拗不過拔刀齋,直拉著拔刀齋的袖子,躲在他的身後,緩步靠近窗邊。她不想掃了拔刀齋的興,好歹瞄個兩眼也算給拔刀齋一個交代。
拔刀齋心中無奈,曾經思忖過倉田治癒小香又瘋又傻的霹靂手段,現在見小香怕成這樣,恐怕得賭一把,使激烈一點的手段了。
小香跟在拔刀齋身後走到窗邊,從他身後探出頭來,那一片寧靜的夜,藏著深不見底的黑暗……她伸手搭上窗子,卻不料耳邊傳來拔刀齋淡淡的語音:「失禮了。」隨即拔刀齋的左臂一轉,攬住她的腰,右手摀住她的口,便向外一跳,直直向下墜去……


  1. 長孫憶2011/2/23 下午8:32
    喔啦喔啦,有進展了耶!嗯,既然提到了比古,突然想到,小香如果漏了口風會怎樣?可以跟不認真模式的拔刀齋拆上二十招。認真模式下七招……依據未來齋藤一所說,明治時代的緋村比拔刀齋弱。但劍路連劍心都打不贏……所以大致推測,如果小香的進攻再犀利一點……搞不好現在的香已經可以和劍路打平?超期待下章啦!而且負責打雜的小姑娘也很有故事的感覺。期待ing
    回覆
    1. 小呆龍2011/2/24 下午9:42
      越看越覺得香好呆喔~~ 可能是對爸爸的成見
      完全沒想過~~~拔刀齋等於劍心~~~的可能性
      小香加油(好同情你何時才能返家啊)!!
      兔崽殿您一定要救救小香啊~~不要停筆,把小香丟在幕末回不去
    2. Kamma2011/2/24 下午9:59
      長孫憶殿動作好快噢,這次的update因為內容較多,我遲了一天才update首頁,不過就已經被發現post文了:P
    3. 兔崽子2011/2/28 下午6:52
      To長孫憶殿
      喔喔~~長孫憶殿問了好問題!!
      >>>>既然提到了比古,突然想到,小香如果漏了口風會怎樣?
      這個…..請待之後分解~哈哈~~

      至於小香跟劍路打,誰會贏的問題~嗯~先說也無妨,當然是小香啦~因為兔崽討厭劍路!!(劍路:…….兔崽妳找死嗎?)
      嗯……是這樣的。在兔崽的想法裡,劍路到處亂學,偏偏就是不聽他老爸的話;小香就整天黏著爸爸玩,所以……小香學的比較有專攻咩~外加現在拔刀齋又在陪她玩,呵呵……總之,隨著劇情推演,小香應該就會慢慢的比劍路強了。

      小拔一定會讓著小香一點的啊~兩三下就把人打趴了,這樣就沒人陪小拔玩了~
    4. 兔崽子2011/2/28 下午6:53
      To 小呆龍殿:
      >>>越看越覺得香好呆喔~~ 可能是對爸爸的成見,完全沒想過~~~拔刀齋等於劍心~~~的可能性

      這也是兔崽設計的~哈~~因為「刻板印象」。是說,兔崽也覺得還挺合理的啦!
      因為……據說,兔崽家的學者兔老爸,在他老人家的研究領域裡,算是一方之霸。(←這是兔老爸自己說的…)
      可是在兔崽這個死小孩的眼裡,這個「一方之霸」也只是在家裡,打開電視就在沙發上打呼的歐吉桑… 所以啦……(攤手)
      彌彥跟左之還不是都知道劍心=拔刀齋,照樣沒大沒小的欺負劍心,
      小香是被刻意隱瞞的,聯想不到很正常啦~~畢竟劍心那個溫柔賢慧的模樣,跟霸氣十足的拔刀齋實在落差太大了……
    5. Kamma2011/3/2 下午1:44
      不知為何,每次看到兔崽寫"小拔"就會讓我很想笑,很想欺負他的感覺,這個... 應該是兔崽的佼人讓我產生的錯覺吧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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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幕
2011-05-06

小香想叫,卻叫不出聲來。兩人向下墜去,拔刀齋在屋簷一點,身影轉而向前掠去。拔刀齋一蹬一躍,在重重疊疊的屋頂上,飛也似地前行著。
過了一會,小香瞪著大眼,沁涼的夜色下,眼前景色不住後退,在空中騰雲駕霧般的飛越著。她玩心大起,心中漸漸忘記害怕,也不再掙扎。拔刀齋感到小香不再害怕,便不再摀著她的嘴。

前行了一陣,小香一時玩心大起,趁著拔刀齋出腳之時也跟著用力一蹬,卻不料這一下兩人之力過猛,眼看得撞上人家屋簷,他們倆身下猛然一沉,拔刀齋急使千斤墜,兩人直直下落;拔刀齋猛力一蹬,踏破一片屋瓦,又高高躍起。
拔刀齋望著後方因為屋瓦掉落引起的一陣狗吠騷動,警告似的瞧了小香一眼,小香垂著眼,小臉鼓著,知道自己闖禍,便不敢再亂動。
隔了一會,小香耳邊傳來拔刀齋淡淡的語音道:「縱躍之時,膝蓋微曲,氣提丹田……」
小香一愣,拔刀齋在傳她飛簷走壁之法,她立時用心記下。拔刀齋細細解釋腳步如何彎曲、腳底如何踩踏、上身如何前傾、呼吸如何運行,小香直勾勾地盯著拔刀齋的腳,見他一路講解,腳下卻也沒有遲滯,一路飛越前行,心下又更是佩服了幾分。
拔刀齋講解已畢,便對小香道:「等下換妳出腳。」
小香微一遲疑,眼見要撞上屋簷,急忙忙地出腳,一蹬之下,兩人又向前掠去。小香又驚又喜,側著頭望向拔刀齋,拔刀齋只道:「別分心,繼續。」卻是微微笑著,笑容中帶著些微讚許之意。
小香便是打疊起精神,按著拔刀齋指的方向前行。一路上越過重重屋簷,只是漸漸地,躍進了一片園子,此時拔刀齋接過來,在那些錯落的櫻花樹上躍著,接著又是一座高塔聳立眼前,拔刀齋身子向上拔起,一層一層躍了上去。到那高塔頂端,拔刀齋將小香放下,道:「到了。」
小香向下望去,他們身置五重高塔之上,又左右一瞧,驚呼出聲:「這裡是醍醐寺!」
拔刀齋淺淺笑起,道:「這裡的夜景很不錯。」便解下腰間的刀,在塔頂坐下,仰著頭賞月。
小香看得呆了,這一路飛簷走壁,在醍醐寺塔頂賞月,是從來沒有之事。興奮之情滿溢心中,沒再想起那天、那片黑夜中的血雨。
拔刀齋眼角瞄著小香,見她雙眼發亮地四處張望,嘴角甜甜地笑著,知道她似乎不再害怕黑暗,心裡暗暗地鬆了一口氣,花了這麼大陣仗把她拐出來的目的也算達成了。

一陣寒風吹過,拔刀齋見小香微微發抖,脫下外掛遞過去,歉然道:「夜晚風涼,我竟然忘了叫妳多帶件衣服,先穿著吧!」
小香接過,問道:「你不冷嗎?」拔刀齋搖搖頭。
小香抖開外掛披在身上,剛剛有些冷著了,她便緊緊拉著衣服,把自己包得密密實實;一股揉碎的楓葉那般清新爽脆的氣息傳來,衣服上還留有拔刀齋的體溫;有晚秋的寒,卻又有乍暖時的溫柔……暖暖的…柔柔的……彷彿就像他將她緊摟在懷中一般……
小香心念及此,拉緊衣服的小手猛然鬆開,雙頰飛紅,偷偷瞄了拔刀齋一眼,見他仰頭望向星空,才暗暗吁了一口氣。
她心中暗罵自己:我、我怎麼會這樣亂想!真、真是的…人家、人家是一片好意,怕我著涼,才、才借我一件衣服穿嘛!比起剛剛…這、這又沒什麼!
想起剛才,拔刀齋一路攬著她的腰在簷上飛越著,兩人僅有一息之隔……小香的臉又是一陣熱辣。啊!!拔刀齋哥哥剛剛是在教我武功!他真的只是在教我武功而已!做人要大方一點……人家都只是好意而已。
雖是大起尷尬之感,心底仍是一股暖意湧現,甜甜的、暖暖的、醺人欲醉……她沒再去細細分辨這種感覺所為何來,只想到身體暖了,心口自然也會跟著暖和。

拔刀齋見小香沒再發抖,便伸伸懶腰,大喇喇地向後一倒,頭枕在手上,望向滿天的星斗。
沒有月光爭輝的夜晚,星星更顯得耀眼。好久好久以前……也有這麼一雙眼眸望著夜空呢!

*     *     *     *     *     *     *     *     *

那是一個星月爭輝的夜晚。
直勾勾地盯著那滿月的紫眸中帶著恐懼與不安。
那雙紫眸的主人是個瘦小的男孩。男孩雖然已經十歲,但由於長期三餐不繼、營養不良,他遠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更為嬌小,看上去只有七、八歲的模樣。
男孩聽見一陣沙沙的腳步聲朝他走來,嚇得趕緊拉上充當被褥的麻袋,閉上眼睛裝睡;一會兒,聽那腳步聲漸漸遠去,隨即一人坐在樹根上,壓得乾枯的老樹「叭擦」一響。男孩的眼睛瞇成細縫,偷瞄著樹下;一個彪形大漢正坐在樹根上,拿起身旁的酒壺喝了一大口,伸出袖子抹抹嘴,口中發出「嘖嘖」的讚嘆聲,又舉起酒壺喝了一大口。男孩吁了一口氣,睜眼望著夜空,慶幸自己沒被發現還醒著;露宿於郊外,三更半夜的不睡在看星星月亮,大概又可以是這些人口販子揍人練拳頭的好理由吧!
「心太,睡不著嗎?」一個細小但溫柔的女聲在男孩耳邊響起。
男孩輕輕地應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輕聲問道:「櫻姊姊,妳也睡不著嗎?」
被喚做櫻的少女輕輕翻身面向男孩,又道:「是在想念爹爹媽媽嗎?」
「嗯!但我再也見不到他們了。」心太嫩嫩的童音之中帶著淒涼之意。
「心太,你知道嗎?當人死後,靈魂會飛到天上去變成星星,在夜晚時看著自己牽掛的人,保佑他們平平安安、無憂無慮。下次要是你想念你爹爹媽媽,就看看天空,你爹娘也在某處看著你。這樣想就不會這麼寂寞了。」
心太望向夜空,半信半疑地眨了眨眼睛,一會兒問道:「櫻姊姊會想念妳爹娘嗎?」
「嗯!」櫻輕聲地道:「我想爹娘現在應該也是趁著弟弟妹妹們睡了,趕緊編斗笠、草鞋的吧……連年歉收,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想到這片夜空之下還有我的爹娘,或許他們這時也正望著星空在想我;這樣想,我就……」
櫻的話尚未說完,便被一人扯著長髮高高吊起。那原本坐在樹根上的大漢吼道:「賊賤人!半夜不睡,他媽的嘀咕個什麼?想跑是不是?好樣的,老子一沒注意,妳這賤人淨打歪主意。」說著一手高舉,一巴掌就要打下去。另外兩個女孩被驚醒,兩人抱在一起,張著驚慌失措的眼睛直發抖。
「不是這樣的!」心太跳起,張著雙臂擋在兩人之間,直視著那大漢叫道:「是我睡不著,櫻姊姊只是在安慰我而已。一切都是我不好,請你不要為難她!」
「他媽的,老子在說話,哪有你這死小鬼說話的份!」大漢一腳踹向心太腹部,心太向後飛去翻了兩圈倒在地上;他仍是掙扎著爬起,嘴裡喃喃道:「不要為難她……」
「他媽的!你吵什麼吵?」睡在一邊的幾個人翻了個身坐起,怒道:「叫你守夜是防著這些貨給跑了,不是讓你在那鬼吼鬼叫的!趕路趕了大老遠,你他媽的不讓我們清靜清靜睡一晚是不?」罵了一陣,那幾人又倒頭回去呼呼大睡。
那彪形大漢被罵了一陣,恨恨地瞪了櫻一眼,低聲道:「別再讓老子看見妳那雙賊眼睛在轉,不然老子就替妳把它給挖出來!」說完,重重地把櫻摔在地上,邁步走向心太,揣著心太的衣領,道:「小子,要英雄救美,也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沒這本事就乖乖地躲在一旁當個縮頭烏龜!告訴你,這個世道只有強者才能生存,你這麼弱不禁風、瘦的跟小雞一樣的弱者,只配乖乖聽話,看看人家給不給你多活幾口氣。現在立刻給我滾回去睡!」
大漢一把將心太塞回他那破麻袋的舖蓋裡,大步走回樹根下,一邊叨唸著:「他媽的!就說這流年不好,跑了這一趟,也才四個貨;要不是今天早上買到了另外三個,就只剩一個在死人骨頭堆裡找到的男孩。真他媽的!這批貨裡唯一的男孩居然跟個小姑娘沒啥兩樣,一看就知道幹不了什麼粗活,把他賣到宮川町*去搞不好都比較值錢!大老遠跑了半天,賣了這四個也不知道夠不夠貼這趟子的食宿,媽的!」
「心太,」見四周已恢復平靜,櫻極輕極輕地道:「謝謝你!」
心太摀著肚子,虛弱的一笑:「沒什麼啦。本來就是因為我的關係……對不起。」
櫻遞出了一個紅色的陀螺,塞在心太手中,道:「這個陀螺就送給你吧,謝謝你保護我。小小的男子漢!」
心太羞赧地微笑一下,把玩著手中的陀螺,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只有我一個男孩子而已,我就算犧牲性命也要保護姊姊們。因為我是男孩子!

第二天,開始殘缺的月,照著一片人間地獄;血流成河,宛如野狗啃食過的殘破屍堆……
月光下,男孩靜靜地坐在幾個少女的屍體旁,已經不知如何流淚的眼中,空洞漠然。他身後不遠處,一名身披白斗蓬的高大男子,提著染血的長刀;刀上的鮮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     *     *     *     *     *     *     *     *

「妳看這片星空。」一陣沈默後,拔刀齋忽道:「據說,這些星星都是死去的人,他們……會在天上看顧著妳。」
小香疑惑地望著拔刀齋。
拔刀齋喃喃道:「妳的爹爹、媽媽…妳摯愛的人……」
「拔刀齋哥哥?」小香見拔刀齋神情悠然,開口喚他。
拔刀齋一怔,回過神來,才想到…剛剛自己莫不是順口咒了小香的父母吧……他趕緊改口道:「妳看,這片天空下還有妳的父母;或許他們也正在看著天空想妳,這麼想,或許就不會這麼寂寞了……」
小香苦澀地一笑,喃喃道:「…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古人今人如流水,共看明月皆若此……」同樣的天空,我們卻在不同的時空……
拔刀齋聽小香雜七雜八地唸了好長一段,又看她神清淒苦,暗罵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偏偏就是要提醒小香與她的家人分離。改口道:「我的傷已經好了。明天開始…妳要自己照顧自己。」
小香霎霎眼眸,忽然明白了拔刀齋費這番心血的用意。拔刀齋是在擔心著她。小香淺淺地對拔刀齋笑起,用力點頭。「嗯!我會的。」



*宮川町:京都中男妓聚集區,主要客源為孌童之癖之人。



<文後雜談>
嗯……嗷嗚……兔崽寫到小拔帶著小香飛簷走壁那段…腦子裡不知道為什麼,一直唱著迪士尼動畫<阿拉丁>的主題曲…「A whole new world」……這是一首好聽的歌,大家可以聽聽看……但是!兔崽要重申,小拔真的只是在教小香武功而已,這是傳說中的寓教於樂!(點頭)
人家小拔也只是小朋友而已,就愛玩咩……

小心太如果當年被賣掉的話,應該會被賣到奇怪的地方吧……兔崽很認真的認為,心太被賣去宮川町的機率很高…很高很高的……還好心太沒被賣掉。(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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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幕
2011-06-20

暮色漸沉,拔刀齋起身道:「回去吧!」
小香點點頭,拔刀齋伸出手,輕扣小香手掌,牽著她一起向下躍去。
雖說小香早已會高低縱躍之法,只是這般飛簷走壁仍是新學,腳步偶爾也會出岔子,拔刀齋也就時時在一旁護著她。

隔日午後,小香回到房中,見拔刀齋衣著已備,輕聲地嘆了口氣。走向衣櫃捧著一件深藍色外掛,遞向拔刀齋道:「天氣越來越冷了,這件穿著吧。」
拔刀齋心頭一抽;曾經……一雙素手捧著一件新製的冬衣,也這樣的叮囑他……
他淺淺地苦笑道:「不必了…」
小香雙頰鼓起,自己費了這諸多心血,拔刀齋就這麼一句話推辭?她扁著嘴道:「冷到了怎麼辦?這點薄禮雖然比不上你送我的好刀貴重,好歹這也是我的回禮,有來無往非禮也,我可不想『非禮』你喔!」這句玩話一說完,兩人臉都紅了,小香更是窘得無地自容,眼眸低垂,窘迫地閃爍著。
「呃…謝謝。」拔刀齋接過外掛,默默地穿上。又道:「我走了。」
小香深深地彎腰鞠躬道:「請小心。」
拔刀齋點點頭,轉身躍上窗沿,一躍而出。轉瞬間身影已然消失。


申時已至,小香惦念拔刀齋所教,仍是換了一身男裝在庭院中練劍。樓上武人見小香下樓練劍,銅錢備好在手,準備下注;隔了一陣,卻怎麼都不見拔刀齋,幾人看著無聊,打幾個呵欠,懶洋洋地倒在塌塌米上,鼾聲震天地睡了。
而剩下看著小香比劃東比劃西的武人,看了一陣卻面面相覷,嘴巴張的老大,滿臉不可思議;僅僅數日,小香早已不可同日而語。
小香旋身,拔地而起,在樹梢枝枒、屋簷垂廊間高低縱躍,如履平地。隨即飛躍而下,正面直劈,如蒼鷹撲兔,凌厲狠辣。她轉身一旋,步伐忽快忽慢,如山澗溪流,時而淙淙流動,時而拍岩激石;劍招流動,護住她周身。
樓上數人眼睛跟著她的招式,手指不自覺地對戰著比劃起來,剛想著要趁隙而入,便是一劍削來。如水如舞,卻是一道不可破的銅牆鐵壁。

小香舞了一陣,便停了下來。這幾天拔刀齋哥哥教的東西,加到櫻之舞裡倒是好用的很!原本跳起來不好看的地方,現在倒是流暢多了!!
想到拔刀齋細細講解的神色,小香的嘴角不自覺地甜甜笑起。
小香一劍遞出,劍勢挾風,呼呼作響,直劈橫挑,一劍未老一劍又出。眾人瞧著又是心中大驚,要是用於實戰,劍光所及之處,便是血骨橫飛。劍勢身法美則美矣,卻又俐落狠辣。
眾武人不知就裡,只心道:傳聞飛天御劍流是以一敵多的神妙劍法,今日一見,果真不假!

小香練了半個時辰,劍勢拉回,長吁一口氣。忽然覺得以往不管怎麼練習櫻之舞,總是跟當日初見父親在樹下練劍的情景相去甚遠,今天卻似乎捕捉到了訣竅;她側頭想著,想來想去,今天都是用拔刀齋所教的,而這中間似乎跟劍心所教的隱隱有相符之處。
小香嘻嘻笑起,心道:該不會爸爸以前救過拔刀齋哥哥,看他使過劍,然後硬記下來的吧?難不成爸爸認識拔刀齋哥哥?因為是熟人所以才不好評價?嗯~如果真是這樣,可惜沒聽過拔刀齋哥哥的事情,我知道的都是大家說的……拔刀齋哥哥哪有傳聞中講的那麼可怕啊!他其實是個…很好…很好…的人呢……



拔刀齋出門,一去便是數日。日子緩緩流去,拔刀齋的身影、容貌卻在小香心中益發清晰。
用餐時分,小香一碗一碗盛好端上,卻不自覺地望著邊角那空蕩蕩的位子。起風了,她便想著那件新衣應該是足以禦寒。每日申時,她便獨自在庭院,一招一式細細回想拔刀齋所教;想起她無意中使出了好招,拔刀齋讚許的笑容,她的嘴角也淺淺地浮現笑容;想起拔刀齋講解武術的一字一句,她心中一次又一次的複誦,生怕哪個點子上漏記了;想起與拔刀齋對劍之樂,她更是打疊起精神,拼命的練習。想到拔刀齋回來見她的劍術大有長進,那種驚喜的神情,即便是練得氣喘吁吁,她又咬著牙,一劍一式的練下去。
手中舞著長劍,小香淺笑著,不知道拔刀齋這次回來,又會教她些什麼?越是深奧的身法,便是不易解釋,不知道她能不能誘得拔刀齋多講解些劍法?這樣…他才會…多些時間…待在她身邊……


這日午後,小香練了一陣,這幾日拔刀齋所教的也都複習完了,一步步往回想起,忽然想起了一片黑暗之中,一個狂怒的身影如風,重手殺了「京都四鬼」的狠辣招式……她呼吸一滯,隨即卻甜甜地笑了…那是他為了要救她,為她狂怒……
小香一招一式地試著練起,出手卻不自覺地輕柔了許多,她闔著雙眼,翩然落地,輕巧地扭腰迴身一轉,劍尖前指,腳步輕彈,向外徐徐遞出;手腕翻轉,雖是亂擊,卻無一般亂擊的狠勁。她雙眼緊閉,嘴角含笑,所有狠辣招式在她手中竟是情意綿長,柔情無限。
不巧,小香這般神態,全被剛回來的拔刀齋瞧見了;一路看下來,拔刀齋是又氣又好笑:明明那是龍槌閃‧慘和龍巢閃,可是她這種扭扭捏捏的樣子是在學誰?我是這樣打的嗎?!
小香手腕翻轉,一劍一劍緩緩劃過空中;不一會,她秀眉微蹙,手中的動作緩了下來,想不清龍巢閃的順序,便微微張開雙眼。她一睜眼便見拔刀齋站在她前方不遠處。小香一驚,急忙將劍藏在自己身後,滿臉紅暈囁嚅道:「拔刀齋哥哥…你、你什麼時候就站在這…?」
「差不多從妳開始『跳劍舞』我就在這了!」拔刀齋沒好氣地道。
小香一聽,臉又更紅了。
「妳在搞什麼啊!」拔刀齋白了她一眼,隨即抽出刀來,說道:「刀子先收起來,等下別亂動,否則會受傷。」
小香大喜,看來拔刀齋看不下去,打算教她龍巢閃。小香迅速收刀,站穩身形,微微點頭之後,拔刀齋腳步彈起,「刷」地長劍遞出,小香睜大眼睛,深怕一眨眼就看不到了。
但劍尖輕觸小香衣上,拔刀齋忽地停手。小香怔怔地望著他,只見拔刀齋臉色微紅,收刀回鞘。
小香不明究理,滿是疑問地瞧著拔刀齋。拔刀齋喃喃道:「算了,這不能教…至少不能這樣教。」
「什麼啦?為什麼?」小香叫道。
「這…」我出手可以讓她看清龍巢閃如何出手,之後可從衣服上的刀痕看出該打在哪些部位,只是…「對不起,我忘了妳是女生。」拔刀齋歉然道。
「你…你這個大混蛋!」小香大怒,一躍而起,一腳狠狠踹向拔刀齋後腦:「憤怒的怪鳥踢!!」
「哎呀!」拔刀齋給小香一踹,頭上立刻腫起一個大包。
小香怒氣沖沖地轉身離去。什麼嘛!「我忘了妳是女生。」我就這麼沒有女人味啊!混蛋!


  1. 松鼠2013/4/19 下午8:14
    原來小香也懂憤怒的怪鳥踢X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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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幕
2011-07-02

隔日,申時已至,庭院中卻悄然無聲。倉田天天看小香按時練劍,怎麼時間到了還不見人影,他四處尋找,終於在廚房找到小香。

「香小姐?」倉田見小香抬著頭,望著天花板發呆,悶悶不樂,便問道:「怎麼了?妳今天不練劍嗎?這幾天都沒見妳擱下,是受傷了還是不舒服?」
「……倉田先生…」小香回過頭來,扁著嘴,有些氣惱地道:「我這種成天舞刀弄劍女孩子,是不是很沒有女人味?是不是很可怕?」
倉田一愣,忙道:「怎麼會呢?香小姐這麼…這麼嬌嬌柔柔的…這個、那個…」雖然是想稱讚小香幾句,可是平常稱讚女子的話用得少,一時之間,還真找不出什麼詞彙,想到了也怎麼都說不出口,支支吾吾了半天,才正色道:「香小姐怎麼會這麼想呢?」
「…沒什麼…」小香的小嘴又扁起來,滿臉委屈之色。
倉田咳了兩聲,艱難地開口道:「香小姐嬌小可愛,長屋裡誰不喜歡香小姐?看到香小姐都口水直流……不、不是…是心花怒放…等等…好像也怪怪的……總之大家看到香小姐都很高興,都說能娶到香小姐的人,是燒了幾輩子的好香,祖上有積德……」
小香噗呲一笑,道:「倉田先生別哄我了啦…哪有這麼誇張……」小香語氣一轉,微慍道:「都會有人忘記我是女孩子了…」她雙足一頓,大叫道:「那個大混蛋!」說完便掩面急奔而去。
「呃?又怎麼了?」倉田望著小香離去的背影,滿心的莫名其妙。

雖是倉田盡力安慰,但小香仍是怏怏不樂,想起自己那個除了劍術之外,幾乎什麼都不會的母親,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整天盯著媽媽看的色狼是不少啦…可是據彌彥叔跟左之叔的說法,媽媽當年可是除了劍術還有一股傻勁之外,什麼都不會,一點女人味都沒有。呵呵…每次彌彥叔跟左之叔講起媽媽的壞話,媽媽的拳頭立刻揮上去…立刻證明媽媽當年還真的沒什麼女人味……可是這樣的媽媽還是嫁給爸爸啦……
小香想到自己那個溫柔賢慧的父親,又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唉…媽媽喜歡就好……


兩日後,小香日裡回房打掃,忽然又見到拔刀齋坐在窗邊沈思。幾日不見,拔刀齋的前襟又破了幾道口子,上頭沾滿了鮮血。
小香雖是心中氣惱拔刀齋,直想狠揍他一頓,但是一見他身上受傷,心又軟了下來。她捧著藥箱,坐在拔刀齋身畔,道:「我幫你包紮。」
拔刀齋點點頭,褪下外衣。小香細細地檢查拔刀齋的傷口,默默地替拔刀齋上藥、包紮。
感受到小香莫名地沈默,拔刀齋微微皺眉,見小香扁著小嘴,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小香撇過頭去,小嘴又更扁了。
「有事就說。」
小香扁著嘴,不甘不願地開口道:「沒什麼事!那個亂擊不教我就算了。哼!」幹嘛還說忘了我是女生啊!
拔刀齋啞然失笑:「妳說『龍巢閃』啊?看好了。」拔刀齋手捏劍訣比劃了一番。又指著小香周身,略顯尷尬地道:「會打在妳身上的這些地方。」
小香的目光順著拔刀齋的手指比劃,雙頰也跟著滾燙燙的起來。真讓拔刀齋拿真劍比劃起來…她可得在大庭廣眾之下,衣衫迸裂…。難怪拔刀齋當時神色尷尬,滿是歉意地道:「對不起,我忘了妳是女生。」
「還算你有良心……」小香咕噥一句,滿腔的不悅也就煙消雲散。
拔刀齋正色道:「這招攻守兼備,不管敵人如何攻擊,都無法欺近妳身前。只是用來攻擊卻太狠,表演給妳看看無妨,但是這招我不希望妳學。」
小香點點頭,溫順地道:「我明白。」




---京都 祇園---
一間素雅的狹小房中,兩名三十來歲的男子對坐著。一人容貌溫文,卻有一股凜然之氣,他是桂小五郎,長州藩維新一派的首領。
「…關於香小姐…她的口音、用詞都是關東一帶的用法,是江戶人這點應該沒錯。既識字又會劍術,應該是哪個武家的千金吧。」
「其他呢?」桂小五郎有些不悅地折著眉,重覆聽著已經知道的情報。
「她在長屋也絕少出門,一旦有事出去,都有其他兩個打雜的姑娘跟著,沒有跟外界聯絡。平常也就是打雜、學醫,偶爾練練劍術,沒有問過什麼,也沒有怪異的舉止;被她醫治過的人也都生龍活虎的,沒有被下藥的跡象。種種跡象顯示,香小姐就只是一個來依親的孩子,會是密探潛入的可能性相當的低。」
桂小五郎不語。幾乎就是她當初出現的時候…一模一樣的情景……
「緋村怎麼樣?」桂小五郎問道。
「不好!他回去長屋的時日變多了。」
桂小五郎眉尾一抬,拔刀齋之前會回長屋,多半都是傷重被抬回去的,回長屋的時日變多…莫非……?
男子又道:「以往緋村君下手,有種遇神殺神、遇鬼殺鬼的狂傲氣勢;殺氣狂放,為了維新捨身取義在所不惜,全以攻擊為主軸,為求勝利,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現在…總覺得他的劍勢收斂多了。而且沒事就往長屋跑…整天跟香小姐打鬧著玩,維新大業被他擺在孩子間的嬉鬧之後!不知輕重緩急的傢伙!」男子說到最後,疾言厲色,在桂小五郎面前,狠狠地告了一狀。
桂小五郎微微一笑,淡淡地道:「喔?」擺擺手,道:「我瞭解了,繼續查吧!香做得很好。另外,下次回報志志雄真實的情況。」
男子愕然,疑道:「桂先生,您剛才說?」
桂小五郎又擺擺手,男子只得默默地退出。

一片寂靜中,桂小五郎把玩著手中的酒杯,玩味地笑起。緋村香這個小丫頭,比我想像中的有膽識多了,而且,比我預期的效果還好很多很多……
此時,一名女子推開紙門,跪坐著進入。華麗的服飾、濃厚的妝容,固然凸顯她的嬌媚,卻讓她脫俗的氣質大打折扣。她是京都有名的藝妓—幾松,桂小五郎的情人。
幾松柔聲道:「怎麼了?小五郎?你似乎很開心呢?」
「一把鋒利的好劍,可助我開疆闢土,建立不朽的功業;不過呢,若是運用不以其法,反害己身……可以名聲握劍、可以權力握劍、可以金錢握劍……有把自我毀滅的寶劍,我終於找到新的劍鞘了…妳說我怎麼不開心?」
幾松一臉疑惑,卻只柔柔地道:「那真是太好了。」
桂小五郎把玩著酒,續道:「有一把劍,助我除去舊時代的毒瘤,他叫做志志雄真實;另一把劍,助我開創新的時代,他叫做斬人拔刀齋。這兩把劍啊…寶刀利劍,維新之路不可或缺,卻都不容易掌握,一旦弄不好,我會被這兩把劍所傷。眼下,志志雄這把劍,倒還好握一些……他要的是權力,拿新時代的將餌來誘他,他是會賣命的。不過這是現在……一旦新時代到了,這個傢伙不能留!」桂小五郎緊捏酒杯,酒杯應聲而碎,酒水、碎片灑落一地。
幾松驚呼一聲,拿起絹帕輕輕擦拭。桂小五郎抬著幾松的下顎,問道:「妳知道為什麼嗎?」
幾松微愕。
桂小五郎眼中閃爍著惡毒的光芒,邪邪地道:「因為,權力會讓人追求更高的權力,一旦志志雄無法滿足於我能給予的限度,他就會回過頭來,弒其主而奪其位……這是必然的,志志雄不會屈居人下,所以他一定得死!」
桂小五郎退回席上,懶懶地道:「這件事不急,要烹走狗,也得等狡兔死光了再說。現在比較讓我頭大的,反而是緋村……」
幾松新添上一杯酒,遞給桂小五郎。
「緋村不是會受金錢、名利引誘的傢伙,能推動他的,是新時代的美好願景。可惜,他這把寶刀,卻找不到一個好的劍鞘。他是個單純的孩子,要的只有天下人的平安喜樂,為了其他人,毀了自己都無所謂……唉……新時代的安樂,需要走過舊時代成堆的枯骨;為了未來的幸福,造就目前的悲劇,這種矛盾,不是他這種心地善良的孩子所能承受的。」
「曾經,有人帶給他平安喜樂,偏偏這卻一場騙局,而他親手了結這件事,也在他心上留下不能消去的傷痕,於是,緋村慢慢的走向自我毀滅……為了贖罪,在戰場中求死。」
「緋村的心死了,失去劍鞘的劍,再也沒有依頓。可是她出現了,一個名為『妹妹』小丫頭,他可以疼她、寵她、卻不用擁有她……。因為她幼弱,需要依靠,所以他得活著,讓她能夠依賴;他必須堅強,才能夠保護她。」
「這點,香做得很好!她讓自己成為緋村活下去的理由。雖然緋村可能沒有意識到,而香也不知道。」
「那麼您打算怎麼做?」幾松問道。
桂小五郎略微沈思,道:「緋村還持劍奮鬥,是因為新時代還沒來臨;一旦新時代到了,他不是在乎名利的人。留著他,或許有朝一日,會需要他去收拾志志雄……」
「而香嘛…且戰且走……只是為了挽救一個少年的命,恐怕得害了一個少女的一生…維新、維新,多少罪惡假汝之名行之……為了後世…必定需要有所犧牲……」
桂小五郎抬眼望向幾松,有些哀求似地問道:「幾松,這樣的我,值得嗎?」
幾松柔柔地笑著,移步偎在桂小五郎懷中,淡淡地道:「值得!政治,就是權謀!」


<文後雜談>
寫完這幕,兔崽真是覺得兔崽腹黑……桂小五郎是不是這樣的人,兔崽不知道。只是仔細想過,為什麼志志雄會被暗殺,而拔刀齋可以逃過,上面的說法是最合理的……真是有夠黑暗的……
在第八幕,桂跟拔刀齋講,要把香安排在拔刀齋身邊。他當初賭的就是要讓香成為拔刀齋活著的理由,不管是什麼角色……愛人太沈重,尤其巴的事情之後,拔刀齋恐怕很難愛上其他人,那麼…妹妹或許也是另一個逼迫拔刀齋活著的理由吧。不過那也要拔刀齋自己願意把香當成妹妹來看才行,總之,香是個好孩子,大家請替香拍拍手~
真害羞,兔崽也有這種面向啊……還好兔崽並不想坐在桂的位子上,所以…兔崽只需要當一個好人就可以了。

<相思淚>從來就不是個歡樂的故事,但是兔崽希望它是個精采的故事……小說寫的是人、是人性,兔崽很希望<相思淚>可以合情合理……


  1. 舞菇2011/7/3 下午5:55
    支持兔崽的想法^^

  2. Kamma2011/7/7 下午3:12
    以前覺得看連載漫畫,會有和漫畫一起成長的感覺。現在看漫畫少了,反而是和喜愛的同人作品一起成長^^" 透過相思淚,能夠探討的史實人物很有趣呢。
    (回正題)在漫畫中,會覺得桂是個斯文書生的樣子,但前陣子看了龍馬傳後,覺得桂頗老奸巨滑=口=

  3. 松鼠2013/4/19 下午8:25
    能夠在動亂的年代活下來的人應該都不是簡單的人物
    如果沒有相當的智謀應該早早就被做掉了吧XD

  4. 兔崽子2013/5/6 下午9:25
    唉~兔崽本來心中的桂桑是像漫畫裡那樣,是個有智慧、有心機的優雅公子哥的說,結果……現實真是超殘酷……T_______T
    在某本書裡看到桂小五郎的照片, 兔崽的第一個反應是:「啥??這看起來滿臉橫肉, 一臉討債相的流氓是哪位???」
    ~~~崩潰~~~
    回覆
    1. Kamma2013/5/7 上午10:52
      滿臉橫肉....... 我也開始想要崩潰
      想像一下這個畫面: 拔刀齋稱呼流氓為桂兄(天啊~~~~~~~~)
    2. 夢留2013/5/14 下午6:35
      自從因為一時好奇去搜尋了齊藤的照片後...
      某夢再也不會去找會破壞美好夢想的事情Orz
      所以什麼真實歷史人物的照片都是浮雲阿浮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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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幕
2012-10-01

--京都某處--
夜深了,街坊巷尾一盞盞燈火漸次熄去。一間民房的二樓依然搖曳著燈光,映出兩人對坐交談的身影,而這兩人的身影也映在那躲在暗巷中蟄伏的十對眼眸中。

兩人皆以帕巾蒙面,各從懷中取出了一片木板,兩人將木板相合,確認木板卡榫無誤,這才點點頭,退回席上。兩人後方一步之遙,也各有一名蒙面男子,胸前持刀倚牆而坐,顯然是兩人各自的護衛。

「貨會在十月底進港,說的那七百擔…」
「已在路上,沒出岔子,十天後會到。餘下的三百擔,等貨物驗收了,自然會送去。下一批貨什麼時候會有?老大說了,想要口味重一點的。」
「下一批貨再說,重口味的也得說著。可你們那,人家盯上了,不好運!咱們這得漲點價。」
「你!這不是就地起價嘛!趁火打劫啊!?」
「得!這俺家老大的意思,被發現是咱這買的…嘖嘖…就回去跟你家老大說去!俺這不囤米糧,到時不得餓死?」
「呿!你……」

此時窗外傳來「嗚嗚」兩聲,一名蒙面護衛立時起身吹熄燈火,隨即招手打斷兩人談話,拉開壁櫃,招呼兩人往內部的秘道前去。
而門外樓板上已傳來咚咚咚咚急促的腳步聲,另一名蒙面護衛起身,擋在房門之前。那守在壁櫃之人,見前方那人身形瘦弱,急喚道:「快走!」
那人並不回頭,只沉聲道:「走!」
腳步聲已上二樓,守著壁櫃那人重重地「唉」了一聲,鑽進壁櫥,拉上了壁櫃。
「嘶」紙門被一劍劃破,三人衝了進來,一片漆黑中,只聽見一道冰冷的語音道:「滾!現在閃開還能饒你們一命,不滾的話……」

另一蒙面衛士護著兩名男子走出了後門,才步上街道,便聽到有人大喊:「在這裡!」
蒙面衛士一躍上前,拔刀揮去,喊叫那人劍出半鞘,勉強擋下一擊;隨即蒙面衛士高舉長刀,斜削下對方的腦袋。然而,四周的同伴早已聽到叫喚,一道一道的腳步聲逼近……四個人又出現在眼前,一致身著淺蔥色外掛。
蒙面衛士「嘖」了一聲:對方是新撰組,不好惹啊!
蒙面衛士張開手臂,護著身後兩人,指示後方兩人快跑,隨即提刀上前。
新撰組員見狀,立時邁步向前。樓上窗戶忽然落下一物,掉在兩方之間,兩方人馬微愣,腳步一緩,細瞧天外飛來之物,竟然是一顆人頭……而那人頭正是今日帶頭之人………
眾人呆立在原地,一道黑影落在兩軍之間,揮手指示後方的蒙面護衛離去。蒙面護衛駭然,只道:「有勞了。」便帶著兩人向另一頭奔去。

人影漠然地道:「滾!現在閃開還能饒你們一命,不滾的話……」冷漠的語調,似乎這句話只是一種儀式,充滿了深深的無力。
新撰組員又驚又怒,舉起燈籠,對眼前人影吼道:「什麼人?」
人影默默地取下頭罩,燈光照耀下……四人倒抽一口冷氣,眼前之人面帶十字傷痕,那是拔刀齋……
四人回過神來,見拔刀齋沒有動作,立時衝上前去。

「你的頭是我的!」一人斜舉刀刃,逕往拔刀齋頸邊揮去。拔刀齋斜眼瞟了一下那進逼而來的圓弧光芒,倏地抽刀出鞘,剛猛迅捷的拔刀術,後發先至,一刀從那人的右腰斜上至左胸劈開。
他身旁那人感到側邊四散的黏膩,略微轉頭,一道未能收勢的刀子直入眼簾。
後方兩名新撰組員只見一道弧光揮起,兩名同伴便成了四塊。大量飛濺的黏膩之後,拔刀齋仍是滿臉冷漠地望著兩人,只道:「滾!不滾的話…」眼前之人就是你們的下場。
那兩人虎吼一聲:「敵前逃亡是士道所不恥的!」雙劍齊出,一人擺出牙突,打算以最短距離一劍刺穿拔刀齋,另一人在左側,斜舉長刀,欲斜削拔刀齋的腦袋。
可惜……刺擊進逼拔刀齋眼前,拔刀齋隨即側身迴旋,繞到對方身後,刀柄反握,一記「龍卷閃˙逆」從那人後心刺下。並立即下蹲,閃過頭頂上的刀鋒,抽出的劍柄直擊最後一人腹部。那人吃痛彎腰,拔刀齋刀勢迴旋翻上,斬下那人腦袋。
轉眼之間,又是四條性命的流逝……拔刀齋望著滿地的屍體,耳邊忽然傳來一道透亮的語音,幽幽地道:”你…真的讓血雨…落下了……”
拔刀齋倏地回頭,幽暗的巷底,卻沒看見那道白色身影。他回過頭來,眼前地上彷彿有一人身浴血泊,掙扎著道:”我不能死…好不容易才能結婚的…和*……”
拔刀齋喃喃地道:「下輩子,請你們一定要獲得幸福。」
他神色一轉,提氣上躍,在重重疊疊屋簷間飛躍著。不久,便發現逃去的那兩名蒙面男子,而餘下兩名追捕的新撰組員在一巷之隔,焦急地商量著該往何處追去。
拔刀齋在一旁暗處躍下屋簷,摸到新撰組員附近死角,銳利的眼神注視著他們的動靜,右手緊握刀柄,蓄勢待發。
忽然,拔刀齋回頭,注視著自己緊握刀柄的手……

*     *     *     *     *     *     *     *     *

那天…京都一片混亂,他拉著她躲在暗處躲避新撰組的追緝。他緊盯著前方追捕他們的敵人,手中緊握刀柄,劍欲出鞘,打算衝出去殺出一條血路。她的一雙素手卻覆著他持劍的手,堅定地直視著他道:「不!」
「讓開!」
「我要看你是否能在我面前殺人。」

*     *     *     *     *     *     *     *     *

拔刀齋望著自己持刀的手,那雙柔軟又堅定的手,似乎又覆在自己手上……拔刀齋收攝心神,望向外面;那兩名新撰組員商量已定,卻往反方向追去。
拔刀齋放下刀子,不再追上去。他怔怔地舉起手……眼前的手,在添上了揮不去的罪孽後,似乎淡淡地殘留著白梅的溫柔……


元治元年,禁門之變過後,幕府以征討逆賊之名向長州發動了第一次長州征伐,長州大敗,此後被幕府禁止購買新式武器。而長州依然透過坂本龍馬在長崎設立的「龜山社中」**,以薩摩的名義購買西洋軍火。
元治元年底,高杉晉作在長州功山寺舉兵,政變成功之後,整個長州的政權就由激進派主宰。
原本便是倒幕立場的長州,現在更是由倒幕的激進派系把持,幕府自然將此視為一大威脅,也讓整個幕府內部的朝政議論益發傾向第二次長州征伐。若是能成功打倒這些不服幕府的叛亂份子,當然更有助於增強幕府的威信。
長州方面自然知道二次長州征伐的呼聲日高,於是一面與幕府談判,拖延時間;另一方面又向薩摩增加購買軍火。
再度爆發內戰只是遲早的事,大家也都心知肚明,於是民間開始大量囤積糧食,造成糧價大幅上漲,平民們怨聲載道;而原本糧食不足的薩摩,自然也就欣然接受由薩摩幫長州購買軍火,長州以糧食付款的作法。
密謀聚會本來就容易成為新撰組等人搜查的目標,在談「生意」之時,拔刀齋也常會出席保護。

面對無法解決內憂外患的幕府,拔刀齋衷心希望有新的力量安定國內,國家可以進步,百姓不用再因外族侵略而備受欺侮。
但是在京裡喧囂塵上的二次長州征伐傳言,又讓拔刀齋不禁想著:要是幕府真能獲勝,長州將從此一敗塗地,而幕府威信大增,得以安定國內,或許亦足以對抗外侮,這也同樣是個新的時代。但因倒幕而死的人,是不是就白死了?他曾經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在創造新時代,可是…會不會自己只是一段時代中「叛亂份子」而已?
歷來成者為王敗者寇,拔刀齋雖不在乎虛名,但自己除了殺戮還是只有殺戮,最後何時才會有新的時代來臨?自己的作為到底是帶來了新時代,還是延長了戰亂的苦痛?
拔刀齋搖搖頭,他真的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一路踩踏著成堆的枯骨,而前方那條滿是鮮血與白骨的道路看不到盡頭……究竟自己何時可以走到終點?究竟這堆白骨之中有沒有他的容身之處?……他累了…很累很累了……


他回到了長屋,在廚房的一角,默默地搓著浸在水中的雙手。不管如何搓洗,手上仍是散不去沈重,是人命的重量…水花不斷地濺起、落下,就像是他揮舞長劍,身動、刀起、血濺、命殞……

「你回來啦!」一名女子清脆響亮的聲音喚道。
拔刀齋一驚,驀地抬起頭來,眼中一名黑髮女子,不染俗塵、像白梅一樣的潔淨、傲然地立在他身前。他嘴角揚起,溫柔、喜悅、又略微訝異。
「拔刀齋哥哥!你發什麼呆啊?!」清脆的語音又起,卻是帶著些微的埋怨。
拔刀齋一怔,眼前的景象碎了,只有一個嬌嫩幼小的少女扁著嘴,滿臉不解地盯著他。
「喔,香,是妳啊?」拔刀齋淡淡地道,語音之中帶著深深的失望。「這麼晚了怎麼還不睡?」
「不然你以為是誰?」小香的小嘴扁起,鼓著雙頰,老大不高興。拔刀齋哥哥是在哄小孩啊!
「沒什麼。」拔刀齋低著頭,又默默地搓揉著雙手。
小香瞄了一眼身旁倒好的熱茶,又望著拔刀齋不住洗手的身影,不耐煩地咬著嘴唇,雙眼咕嚕咕嚕轉著。
只見拔刀齋不住地搓著毫無髒污的手,他的神情就像他遙望窗外那樣…好累好累,走在一條看不見盡頭的道路上,猶疑著是不是該往前,這樣的堅持究竟對不對……
「你打算就這樣…不斷地一直殺人下去嗎?」小香脫口而出問道。
「夠了!」拔刀齋怒吼,手狠狠砸進水盆,水花高高濺起,噴了他一身濕。他擦也沒擦,轉身就要出去。
「啊~~拔刀齋哥哥!你要去哪裡?」小香驚慌失措地問道。
拔刀齋不答,小香提步追去,不過才踏出大門數步,拔刀齋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黑暗之中。小香焦急地東張西望,心知拔刀齋是暗殺高手,他要隱匿在黑暗之中又有誰能輕易發現他?小香只恨自己多嘴,沒事多嘴多問,這下好了,幾天不見的拔刀齋又給氣走了。


“……春之夜櫻、夏有星辰、秋之滿月、冬有白雪,這些就已經足以使酒美味了;若是還不能感受到酒的美味,便是生病的徵兆。”
現在灌入我口中的溫熱,究竟是溫酒還是熱血?明明知道她早已命喪刀下,為什麼她的身影又一次一次地出現在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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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些味噌好嗎? 」
「嗯。還有…妳……如果、如果妳喜歡的話…妳、妳偶爾也可以買一些水粉什麼的…」
「嗯?」
「我不是說妳不好看!…我只是覺得…覺得妳這樣會…會更、更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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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亮的姑娘!來買胭脂水粉喔!!喜歡香水的,我這兒也有!!來看看、來看看喔!」
拔刀齋支著發疼的額角緩緩坐起,他瞇起眼眸,十丈之外巷子口處,叫賣聲不斷,人們來來往往;陽光下的人們平實地活著,但他們身上平靜踏實的光彩,卻耀得拔刀齋張不開眼睛。
他回過頭來看看四周,巷底陰暗的角落裡,堆著鄰近店家擺放的雜物,自己剛巧就棲身在眾多雜物的死角之中。拔刀齋苦笑,在不記得喝了幾壇酒之後,他似乎搖搖晃晃地起身,丟下幾錠銀子,又漫無目的地在黑暗中遊蕩,到底為什麼會倒在這裡…?
拔刀齋拍拍身上的塵土,緩緩起身。他並不是天天回去長屋,一則是怕人跟蹤,二則他留在街頭或許能順手救了哪個倒楣的維新志士。至於露宿街頭這種事,他早已習以為常,只是苦笑著,原來自己醉得意識不清之時,還知道這樣的陽光不屬於他這種惡鬼。
該回長屋去嗎?拔刀齋略一皺眉,隨即發現人潮彼端,有兩個人躲在巷中緊盯著前方推著板車賣雜貨的小販,拔刀齋翻身躍上屋簷,倒吊在屋簷底下細細瞧著那名小販。那小販沿路叫賣,偶爾有幾人停下來買上些針線,只見小販經過的路上,板車輪印異常地深。
拔刀齋心知不久又要出事,便尾隨著那小販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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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斬人拔刀齋吧?」兩人獰笑著。
「找我有事?」拔刀齋冷然道。
一人彈著指頭,四周忽然出現二十餘人,團團圍住拔刀齋。
一人道:「我們等你很久了!受死吧!拔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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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香忽地驚醒,見自己仍是平安地坐在長屋門口倚牆而眠,這才確定適才的景象不過一場夢境。
她長舒一口氣,搖著腦袋驅逐夢境,拉攏身上的外掛,又起身站在長屋門廊上等著。
她搓著一雙因為冷風凍紅的小手,雙腳交著不住搓著取暖。
不久,門口一陣嘩啦嘩啦的拉門的聲響,小香雙眼亮起,提步前去。
一人跨步進來,大聲嚷道:「媽的!冷死了!」
隨後另一人跟著進來,道:「這次這麼順利,是不是有鬼啊?」
兩人見小香站在門口神色黯然,便問道:「香小姐?怎麼這麼晚了還不睡?站在這幹嘛?」
小香搖搖頭,淒然一笑,轉身端出兩杯熱茶,對那兩人道:「兩位辛苦了。」
兩人略微訝異,望著眼前兩杯冒著白煙的熱茶,為首那人咧嘴笑起,傻呼呼地道:「嘿嘿…有勞香小姐了,這、這麼周到。」
另一人瞧著小香心不在焉地望著門口,直是要把門板看穿一般,淺淺笑起,隨口道:「最近有聽說緋村什麼事嗎?」
小香立時收回眼神,盯著兩人直瞧。
「啥?誰知啊?緋村的層級跟俺們不一樣的,上頭不會讓俺們知道的。」
「喔……我倒有聽說,兩天前市集外的巷子裡看到兩具新撰組員的屍體,一擊斃命,手法乾脆俐落的很。……香小姐怎麼了?」那人見小香垂著頭悶悶不樂,便開口問道。心裡嘀咕著:敢情香小姐不是在擔心她哥哥?還是看上了哪個渾小子?這下可有好戲看了。
「……沒什麼。兩位請早點休息。」小香捧著兩個空杯,緩步走向廚房。
她在水盆邊緩緩地清洗著杯子,拿起抹布擦乾擱在一旁,又到灶邊翻動著微紅的餘燼,用剩餘的火光熱著一壺茶水。

自從那天拔刀齋怒吼一聲離去,她便時常夢見拔刀齋受人圍攻的景象。一張一張滿是恨意的臉容,一群一群為名為利為理想為信念互相攻擊的人們,在夜裡化成夢境襲擊著小香。她驚醒時,總是害怕著,或許在某個角落,拔刀齋的鮮血正汨汨地流出,性命緩緩地消失………可是她同時也害怕著拔刀齋的勝利,那代表著更多生命的逝去……
小香搖著頭,長谷川大夫的話又在她耳邊響起:”這是亂世,當妳選了一邊站,妳就得看著妳救過的人屠殺另一邊的人。救天下百姓免於病痛之苦,那是在和平之世才能說的夢話。”
她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拉攏身上的外掛,回到長屋門口,內心充滿了無力感。明知道這是歷史,這樣的亂世還會持續兩三年,可是小香卻開始痛恨起自己的無能為力:身為醫生卻不能在第一線救人,身為活人劍的傳人卻不能阻止殺戮。她只能默默地站在門口等待;而自己為什麼非得在寒冷的夜裡,等著一個她知道注定會活到鳥羽‧伏見一役的人,她真的不知道……


*註:最後的音節是と,台灣東立的版本翻成「為…」,兔崽猜想應該是想翻成「為什麼(どうして)…」,不過這樣發音上怪怪的。所以兔崽這邊改了一下,翻譯成「和(と)」可能比較好。
**註2:「龜山社中」為坂本龍馬等人於慶應元年6月,以當時商賈聚集的長崎為根據地,從事商業活動並以薩摩藩的名義購入武器彈藥。為了方便進行商賈,龍馬分別在長崎的小曾根英四郎家、下關(位於長州藩,又稱為「馬關」)的伊藤助太夫家、及京都的酢屋設置了辦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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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幕
2012-10-15

幾天後,老闆娘指派菊跟鈴出門買菜,並且吩咐多買一些來做醃菜。鈴一聽到拉拉雜雜一長串的清單,臉都綠了,直叫人手不夠,東西太多拿不回來,又頻頻望著小香,似乎想叫小香一起去。
老闆娘低聲道:「不行!妳忘了上次……」
鈴一愣,仍是老大不願意地扁著嘴。
小香見狀,自告奮勇道:「老闆娘,您別擔心,我換個打扮下來,如果您說可以,我再跟著出門。」
「呃?」老闆娘跟鈴一頭霧水,呆呆地瞧著小香上樓。

半刻之後,一名衣上有著些許補丁的農婦,扛著籃子走進廚房,啞著嗓子道:「老闆娘,要不要買菜啊!」
老闆娘一怔,揮手道:「去去去,誰叫妳來的?」
農婦卸下籃子,弓著腰道:「剛剛有個紅頭髮的小姑娘叫我送東西過來,她說你們要啊。」
老闆娘一聽,道:「妳在這等一下。這丫頭怎麼自己就跑出去了?」立刻衝出廚房門口,大叫道:「香!!」
從廚房邊傳來一聲俏皮的輕笑,道:「我在這裡!」
老闆娘一回頭,同時鈴也直直地走向那農婦,瞪著雙眼道:「香?」
那農婦眨著狡黠的雙眼,打直腰板,嘻嘻淺笑:「你們覺得怎麼樣?」
老闆娘、鈴,連著聽到騷動走過來的菊,都訝異地望著她。只見小香一身農婦裝扮,紅色的髮絲外纏上了黑布,包在破舊的頭巾中,一張瓜子臉變成了方臉,白細的小臉蛋,也變成風吹日曬下褐紅色的粗糙皮膚,一雙大眼睛也只剩一半大小。一個十來歲的少女,一下子變成了年逾三十的婦人。
老闆娘點著頭,道:「好吧,就麻煩妳忙買東西了。菊,我吩咐的東西讓香看一下。」
菊從懷中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小香。小香皺著眉頭細細看過,點點頭,又把字條遞回去。

一路上,鈴跟菊圍著小香直問道:「香,妳怎麼辦到的?」
小香淺淺笑著,移到兩人後方,道:「總之說來話長,我的裝扮不適合跟妳們走在一起,我會在妳們後方跟好。」
「咦?為什麼?」鈴疑道。菊扯了扯鈴的袖子,搖搖頭。
「兩位小姐又不買菜,怎麼會圍著我這鄉野鄙婦呢?」小香低聲笑道。這點雕蟲小技算什麼?人家蒼紫叔跟小操阿姨率領的御庭番眾人人都會易容術,我不過化妝成個村婦,他們可是能假冒另一個活生生的人呢!

一路上,小香以不遠不近的距離跟在菊和玲的後方。進到市場後,三人已被人群擠散,小香一直不見菊、玲兩人,也不以為意,思忖道:這樣反而好,要是被識破易容改裝,又得當街打起來,好歹不會牽連到菊姐和玲;沒她們礙事,我逃起來也比較快。
小香信步走到一旁菜攤,從籃中挑起幾顆地瓜在手中掂了掂,正要開口問價錢,卻聽見對街傳來菊的怒罵聲響:「…這什麼爛葉子,也拿出來賣?」
小香放下地瓜,循聲走去,只見對面菜舖子的老闆娘彎著腰對菊歉然道:「姑娘,真是抱歉,這…這不知道怎麼放的,我立刻拿去扔掉。」
菊一把將那爛菜葉子按下,怒道:「這誰放的?做事這麼不清不楚,還不快點出來收拾。」
一名高大的伙計急忙掀起門簾,出來道:「我…我一時沒看清…」
老闆娘指著那伙計怒道:「啟太,跟你說過多少次!每次挑菜都不仔細,天天都有爛葉子混在菜堆裡,當心老娘哪天炒了你!」
圍觀眾人紛紛走避;有人看不下去,也出來勸著菊,畢竟人家老闆娘都出面了,一個姑娘家也別火氣這麼大之類的。
小香探頭過去,那又乾又皺的菜葉子中間摻著白絲,看來像是肥大的菜蟲。雖然確實賣相不佳,不過素來待人冷淡的菊姐又何必大發脾氣,菜攤子上一堆新鮮肥美的菜,幹嘛就是要挑個爛葉子來為難人家?
小香有心勸阻,才要開口,一人便拉著小香的臂膀往外扯。小香回頭瞧去,玲拽著她的手,眼中滿是狡黠的笑意,對小香搖搖頭,又拉著她往外走。
小香滿是不解,只好跟著玲離去,後方仍是傳來菊不悅地繼續喚道:「…這麼久才出來處理,動作慢吞吞的,做事這麼不利索…」

「嘻嘻!香,這樁閒事妳可千萬別管。」玲抿嘴笑道。
「為什麼?」小香不解地道:「一點小事而已,菊姐何必這麼生氣?」
「妳看不出來嗎?」玲詫道。
「看出來什麼?」小香問道。
「表姊是故意生氣的。」
「為什麼?」這下小香更加疑惑。
「因為…因為這樣才能讓那個叫啟太的伙計出來啊!每次表姊到這家舖子,都會故意找些爛菜出來讓那個伙計收拾。」玲道。
「這又是做什麼?」小香詫道。
「唉呀!因為表姊喜歡人家嘛!」玲略翻白眼,似乎有些受不了小香不解風情,又道:「不過妳可別跟我娘說,多嘴多舌的,我怕表姊生氣。」
「啥?」小香瞪大雙眼道:「菊姐找人家碴是因為喜歡人家?這還不把人給嚇跑了?」
玲嘆了一口氣道:「就說妳不懂啦!表姊這般跟人吵鬧,好歹還有說幾句話的機會,其實我還挺羨慕她的…」
「啊?」小香一愣,隨即雙眼晶亮地望著玲道:「妳的意思是…有個你想跟他說話的人,可是你不敢?」
玲雙頰乍紅,吞吞吐吐地道:「那個…我的菜還沒有買齊…」
「大小姐慢來,我幫您提著菜就好,您說要去哪就是哪。」小香露出狡黠地笑容,跟在玲身後不住地偷偷戳她。
逛了大半圈的市場,玲總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又不斷地被小香捉弄,她低聲地對小香道:「唉呦!妳就別問了嘛!」
「哎?妳又不跟人家講話,就是瞧不起人家嘛!那怎麼還看的上眼呢?」小香故意說反話激她。
「我哪可能瞧不起他?」玲大聲地反駁,又黯然道:「只是他看了我那一眼之後,再也沒正眼瞧過我一次…我只敢偷偷地看著他。他雖然不太理人,但是我知道…他其實人很好很好的……」
小香霎著雙眼,略微同情地注視著玲:玲也太害羞了,看來還是得我來幫忙敲邊鼓,不知道玲單戀的男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小香伸手戳戳玲的腰,道:「說嘛!」
鈴悠悠地柔聲道:「…那天我上樓去收盤子,那一大疊的桌子盤子的,重的要命,又擋了我的視線。我看不見路,到樓梯口沒瞧清,一腳踩空。那時他便站在樓下,我就要撞上他了。…我大聲尖叫,要他閃開;我怕要是撞上了,他會生氣的。平常大家都很怕他的樣子,我也不敢惹他生氣。……我嚇得眼睛閉起,本來以為會跌傷屁股的,…可是一股力量在我背上輕輕扶著,沒讓我摔著;我好訝異…睜眼看去,他左手輕輕摟著我……就在他懷裡……」說到此處,鈴雙頰飛紅,望著遠方的神情,彷彿就像她的心上人正摟著她一般,又是害羞又是欣喜。
「…他那時神情好專注,望著飛落的碗盤,右手左右移動,…碗盤就自動落在他手上,連剩下的湯水都沒漏出來一滴。…是真的,後來我去擦地板時,完全都沒有看到髒污……」
小香雙眼咕嚕咕嚕地轉著:聽起來…鈴心裡喜歡的,該不會是他吧……
「…他看了我一眼,便把手中的盤子還我,恭恭敬敬地跟我道歉,請恕他失禮,還囑咐我下次走路要小心點。…別人都會兇我、罵我,我也以為他會閃在一旁,看我跌痛了,再罵我怎麼笨的連樓梯都不會走。可是他沒有…他那時看著我,關切的眼神,好像在問我有沒有受傷……」
小香小嘴一扁,悶哼了一聲。
鈴卻不知,仍幽幽地自言自語道:「…我怎麼會受傷呢…他救了我啊。…可是我好像也受傷了。我的胸口自那之後一直空空的好難受。我該跟他道個謝,這樣我就可以跟他說話了。可是我不敢啊…我只敢遠遠地望著他。我每天都把地板擦的乾乾淨淨,因為我知道,他會從這裡走過去,踏在我擦的亮晶晶的地板上…這樣我就很開心了……」
小香不懷好意地賊賊笑道:「嘿嘿…原來妳這麼喜歡我拔刀齋哥哥啊?」
鈴登時臉色全紅,張著大口,結結巴巴地道:「…香…我…妳怎麼知道?」
小香嘿嘿一笑,又道:「除了我的拔刀齋哥哥,誰有這般好本事?」想到「她的」拔刀齋哥哥大發神威,救人接盤的景象,右手掌影翻飛,一定是瀟灑至極,心裡自然得意的很。
鈴滿臉脹紅,一張如滿月的扁臉紅如西斜的夕陽。她垂著頭,低聲囁嚅道:「…這…妳千萬別跟他說!可是、可是…不不…還是別說的好……。妳…妳可以幫我跟他說…」
「說妳喜歡他?」小香狡黠地接口。
玲一驚,直道:「別、別講…幫我說謝謝就好……」
小香嘆道:「他會救妳又不是要妳感念他的恩德,這什麼時候的事,他哪還記得?」拔刀齋劍下救人無數,不過順手幫了一個女孩,只怕拔刀齋也沒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鈴因此念念不忘,芳心暗許。
小香想到拔刀齋不知不覺間招蜂引蝶,心中不快;可是要幫玲穿針引線,小香心裡莫名地不情願,事實雖然殘忍,也只好明說了。
鈴一怔,眼神黯然,垂著頭,淚光閃動,低低地道:「…我一直…一直都記著……」
小香見鈴可憐,有心安慰她,伸手輕拍她背脊,柔聲說道:「唉呀!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除了那個人就不能再想別人了不是?拔刀齋哥哥也不是存心不記得,只是他早就有心上人………」
此語一出,玲的面色慘白如雪,淚珠不自覺地掉落。
而小香自己也猛然一震,頓時如身置五尺冰窖:他…他有心上人……我怎麼會知道?他呆望遠方時…那溫柔的眼神裡……看見的…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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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幕
2012-10-28

沿路上,小香與玲兩人默然無語。
回到長屋之後,鈴強打起精神,裝作無事地問小香易容改裝之事,卻見小香心不在焉地削著芋頭皮。
菊見狀扯了扯鈴的袖子,酸溜溜地道:「表妹,『鄉野鄙婦』不過是人家香小姐的刻意偽裝,妳看咱們倆不用裝都這個樣,妳又何必問她怎麼扮農婦呢?」
小香回過神來,尷尬地一笑道:「菊姐取笑了…」恐怕菊姐今天跟那菜販吵鬧是吵輸了,火氣可大著呢…
菊淺淺地拉開一道皮肉不動的微笑,並不接話。鈴見氣氛一下凍了起來,對小香投以抱歉的笑容,卻也不知如何開口。小香只回一道柔柔的淺笑,顯示自己並未介懷。只是當小香注視著手中的芋頭,眼中滿是不安與猜疑。


當日夜裡,小香正在廚房裡熱茶,忽然聽見木門被拉開。她捧著熱茶才到玄關,便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小香眉心微蹙,四處張望,卻見拔刀齋搖搖晃晃的背影正往樓上走去。
小香大喜,立時跟在拔刀齋身後;拔刀齋身上濃重的酒氣,又讓小香的臉色沉了下來。
「幹嘛又跑去喝酒?還喝這麼多!喝酒很傷身體的!」小香埋怨道。
「…喝酒傷身…不喝傷心…呵…呵呵…」拔刀齋左右一晃,氣若游絲地道。
小香微怔,眼前又浮現拔刀齋遙望遠方的哀戚神色。她咬了咬下唇,鼓起勇氣問道:「為什麼傷心?」
拔刀齋微微側臉,疑惑地瞥了小香一眼,似乎奇怪著小香何以問如此明顯的問題。他回過頭去,繼續往上走著,並不答話。
「拔刀齋哥哥?」小香怯生生地喚了一聲。她見拔刀齋不搭理她,不快地看向自己手中被忽視的茶,忽然想起爐灶中餘燼未熄,她望了拔刀齋的背影一眼,便急急忙忙地下樓去。
小香在爐中灑了點水,水氣騰騰冒出。她想起上回多問了一句,又把拔刀齋氣走了幾天,想想拔刀齋既然不願提起,她嘆了一口氣,心道:我還是少問幾句吧。

小香收拾已畢,新倒了一杯熱茶,捧著走進房裡。拔刀齋已倒在房中不省人事,原本蒼白的臉上染上了酒後的紅暈;窗戶大開,冷風便直直地灌入。
小香見狀,大步邁向窗邊,伸手將窗子拉上,咕噥道:「喝酒喝成這樣,身子才暖起來,又猛吹寒風,會受風寒的!」
「…我想和妳在一起……」拔刀齋低聲道。
「什麼?」小香一驚,雙頰飛紅,回頭直視已醉倒的拔刀齋。
「…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為止……」拔刀齋闔著雙眼,漾起淡淡地笑容,柔聲地道。
小香淺淺笑起,雙頰泛紅,端坐在拔刀齋身畔,伸出小手輕輕地放在拔刀齋的掌心,柔柔地注視著拔刀齋的睡顏。
可是…她卻不知道,在拔刀齋的夢境裡,有著一片斷垣殘壁中的簡陋木橋,橋上少年與少女對望的翦影,在夕陽下化為一片永恆的印記…


次晨,拔刀齋微微睜眼,朦朧間見小香甜甜笑著望向自己。拔刀齋摀著腦袋緩緩坐起,隨即小香便遞上一杯熱茶。拔刀齋隨手接過,將熱茶一仰而盡,皺著眉頭,抵抗宿醉後的頭痛,道:「抱歉,佔了妳平常睡覺的位子。」
小香搖搖頭,甜甜地笑著,又推了一盤生蘿蔔片到拔刀齋面前。
拔刀齋弓著身子,斜倚在牆邊,拿起盤子一片一片吃著。素來小香的醒酒茶大約需一盞茶時間才會生效,拔刀齋忍著頭痛欲裂,心中微感奇怪:香今天怎麼這麼安靜?平常都還會被她唸上幾句,怎麼今天笑得這麼…白癡白癡的?
「啊…妳今天看起來挺開心的。」拔刀齋打破沈默,微弱地道。
小香雙頰忽地飛紅,甜甜地笑容如花初綻,衝著拔刀齋直傻笑。
拔刀齋滿是不解,又一陣頭痛襲來,他抱著腦袋,咬著牙低低咒罵了一聲。
小香忽道:「我問你喔!你覺得酒醉之後的話,是酒後吐真言?還是酒後胡言?」
「啊?真話吧…嗯!」拔刀齋用力甩頭,頭痛依然一陣一陣襲來。
小香聽到此言,笑得更是羞赧。她移近拔刀齋身前,伸手在拔刀齋膝下、小腿上用力點了兩下。拔刀齋猛然倒抽一口氣,正想問她幹嘛,欲裂的頭痛卻忽然消失,整個人變得神清氣爽。
拔刀齋讚許地望向小香,微微地淺笑致意。
而小香正樂不可支地紅著小臉,細細呢喃道:「是真的呢~」
「什麼是真的?」拔刀齋問道。
「醉話啊。」小香笑著道。
「應該啦…我不會也不能講醉話,所以我也不知道。」拔刀齋聳聳肩道。不管真話假話,都可能隔牆有耳,招人利用。
小香臉色一變,氣鼓鼓地道:「亂講,你昨天明明說…說……」
「啊?我說了什麼?」拔刀齋疑道。
「你說你想要……哎呦…你……」小香的小臉窘得滿是紅暈,欲言又止。畢竟女孩子家臉皮薄,拔刀齋昨晚的言語,她怎麼也不好意思覆述。
拔刀齋狐疑地抬眉望著小香。
「你、你說…你…你想要收我為徒啦!」小香支吾了半天,硬是扯到別處去。只是此語一出,小香雖然鬆了口氣,卻也懊惱不已。
拔刀齋點點頭,道:「我是想過。不過我不能收徒,對妳父母也相當不敬,難怪妳這麼為難。」
「我…這……哎呦…」小香一時語塞。小嘴扁著,雙掌重重地在榻榻米上一拍,氣惱地轉身離去。
拔刀齋警戒地瞇起眼眸,心道:我會講醉話?沒想到我對周圍的防備竟然鬆懈至此…看來酒得少喝點了…


不多時,小香捧著早餐回來,拔刀齋想起上次講了開頭的「龍巢閃」,雖是嘴上說不希望小香學如此狠辣的招式,但還是以亂擊為本,一路講下去。
只是拔刀齋一邊講述,小香的臉色卻是一陣青一陣紅,一下微微笑起,一下又是憂心忡忡。拔刀齋見小香心不在焉,就住口不講了。
一會,小香才回過神來,問道:「怎麼不說了?」
「看妳今天精神不太好,今天就休息一天吧!」拔刀齋興味索然地道。
小香臉色一紅,心道:討厭啦,都是拔刀齋哥哥沒事作夢…還不肯承認!這叫人家怎麼問嘛!羞死人了……不然,哼,用激將法吧!
小香伸伸舌頭道:「我不專心,被你抓到了!我一直覺得你講起劍術的神情,好像我哥哥,那種不可一世的臭屁模樣。」
拔刀齋略微抬眉,滿臉的不置可否。
小香嘻嘻一笑,道:「更正更正,是拔刀齋哥哥跟我哥哥長的很像;可是拔刀齋哥哥講起劍術的神情比較像我的小師哥。小師哥是我媽媽大弟子的兒子,雖然只大我幾個月,卻對我好的多。每次講到劍術,哥哥都會兇巴巴的罵人家,小師哥從來不會罵我,有問題就一起研究,然後細細的講解給我聽,很像現在這樣。」說著,小香又衝著拔刀齋甜甜一笑。
拔刀齋搔搔後腦,思索著如何能結束這無聊的話題。
小香見拔刀齋索然無味的神情,故意道:「…我跟我小師哥從小一起長大,他的劍術…咳…是比你差啦,可是他一直都很努力,待人也很好,我從小一直就很‧喜‧歡‧他這一點。」小香在最後一句話故意加重語氣,便是要引起拔刀齋的注意。
拔刀齋眉心微微一蹙,神情一瞬間略顯僵硬。

-----“…對方是下級武士的次男,我們從小就認識。他和父親一樣,文武皆不專精,但待人很好,比誰都肯努力。我從小一直就很喜歡他這一點,所以當他選中了我當他的新娘時,我真的是好高興!”-----

小香見拔刀齋神色有異,心底一陣竊喜,小臉又泛起了一片紅暈。
「哎!你怎麼都不說話?」小香嗔道。
拔刀齋神色僵硬,故做鎮定地道:「那很好啊。妳們既然從小一起長大,妳小師哥待妳又好,以後就讓他照顧妳一輩子。妳有個好歸宿,妳爹娘也就放心了。」沒想到現在想起那夜她說的話,心頭仍像是被重擊一般…。她…曾是別人的未婚妻……
小香臉色大變,心道:拔刀齋哥哥是認真的嗎?昨晚的醉話…是、是對他的心上人說的嗎?
小香不死心,又問道:「你放心嗎?」
拔刀齋搖搖頭,小香心頭一動,雙眼又再度發光。
拔刀齋道:「一旦妳小師哥找到妳,妳們盡快離開京都才好。能不能揚名立萬、成為世間肯定的武士都不重要,不值得為這種虛名賠上妳一生幸福。」
小香再也按捺不住,雙手在地上一拍。拔刀齋一怔,愕然地望著小香臉色鐵青咬著下唇,忿忿然地起身大踏步而出。拔刀齋輕嘆:又來了…不管她,等下她又會自己跑回來。

-----“「一個下級武士家的次男,是無法讓妳幸福的。因此我決心,起碼要成為優秀的武士、受到世間肯定之後,再來娶妳!」他對我這麼說,然後將婚事暫時延期,決定加入從好久以前就嚮往的京都巡視組,前往動亂的京都。他去了之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拔刀齋闔起雙眼,左手輕撫頰上的十字傷。
椿花之下,殘破的軀體向前掙扎著不願死去…
雪舞之夜,雙唇中流洩的過往隨著淚水浸濕衣襟……


  1. 長孫憶2012/11/4 下午6:58
    終於,又看到新的一幕了,說真的,一段時間沒有看到新的章節,我差點以為兔崽殿要失蹤了呢。到了這裡,香和拔刀齊未來的關係,可是令人愈加期待了。不過,拔刀齊啊,是真不懂香的心情呢,還是想要藉著殘忍的拒絕來保護『妹妹』呢?這點頗值得玩味呀。
    回覆
    1. Kamma2012/11/4 下午9:34
      劍心對這總是遲鈍,不過如果他知道香的真意,兩人之間恐怕很難在同處一屋了吧?
      兔崽這次消失的較久,還望大家多多向兔崽鼓勵、催催稿,文都需要讀者的支持才較有動力啊~
    2. 夢留2012/11/6 上午7:40
      我想大概是還沒有多餘心思在這上面?
      餘情未了,加上多事煩心,所已注意不到周圍的事物吧。

      話說...這驗證碼怎麼越來越難看懂Orz
    3. Kamma2012/11/6 下午11:54
      驗證碼? (我一直用我gmail帳號沒遇過) 聽夢留說才知道驗證碼真的很難耶..
      辛苦大家了QQ
      (所謂樹大招風,我知道google blog有被廣告商侵入,才會越弄越麻煩,真抱歉了...)

  2. 匿名2012/11/18 下午6:47
    期待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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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幕
2012-11-26

一甩上紙門,小香倔強忍住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滑落。她飛奔下樓,把自己鎖在茅廁裡,嗚嗚咽咽地啜泣。
大笨蛋!我有沒有好歸宿又關你什麼事!說的活像是要嫁女兒的爸爸!這關你什麼事!
小香對著牆壁一陣拳打腳踢,舉起袖子一把掃去眼淚,淚水還是霹哩啪啦地掉落。
那樣一生相伴的誓言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可以讓狂傲的拔刀齋哥哥許下這樣的誓言,讓他總是遙望遠方苦澀地想她……
心念及此,小香深吸一口氣,抹了抹眼角收住淚水,心道:那個「她」現在在哪?看來拔刀齋哥哥毫不華麗的言辭並沒有打動人家的芳心嘛…可是她卻把拔刀齋哥哥的心帶走了…害他老是這般死氣活樣的。
雖然推論出拔刀齋很有可能被心上人甩了,但小香心中的滋味又更說不清了。是因拔刀齋被甩了而竊喜呢?還是該為拔刀齋掬一把同情之淚?是該傾羨這女子得到拔刀齋的心?還是該怨她沒有眼光?
一時間,小香思緒紛雜,全都是「他」與「她」。思來想去,小香赫然發現,自己竟然連一點邊都沾不上。她的心又沈了下去。
在拔刀齋哥哥心裡,我是不是就只會給他添麻煩?相識之初,我就佔了他的房間,害他從此只能倚牆而眠。我自己出去遇敵,被拔刀齋哥哥救了兩次;其中一次還被嚇得又瘋又傻,讓他得整天盯著我不放。現在他還得抽空指導我這保不了命的劍術……。我果然只會給他添麻煩…難怪我才提到心彌哥從小就待我很好,拔刀齋哥哥就恨不得馬上把我嫁掉……
想到此節,小香的心情就更為低落了。

一早小香氣沖沖地離去,拔刀齋便沒再見著小香。雖然知道小香還得學醫與打雜,但以往小香定會抽個空找拔刀齋閒聊兩句;而且她總會不住地提醒拔刀齋申時一定要一起練劍。
今日申時已至,院子裡不見小香的身影。拔刀齋在長屋前前後後轉了一圈,終於找到在茅廁邊補牆腳的小香。
「妳在幹嘛?」拔刀齋出聲喊了小香。
小香回頭見是拔刀齋,又無精打采地敲打釘子道:「補牆洞啊!」誰叫我早上把茅廁的牆踹出個坑。
……這丫頭還在鬧彆扭嗎?她在不高興什麼?算了,等下練劍放水讓她贏,應該就沒事了吧?「該練劍了。」拔刀齋道。
「不會給你添麻煩嗎?」小香扁嘴問道。
「不可以偷懶!」拔刀齋輕斥道。
「喔。」小香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收拾手邊的工具,準備去更衣。


「要開始囉。」拔刀齋見小香懶洋洋地站在前方,心中有些不悅,又怕貿然出手會傷了她,於是提醒道。
小香興味索然地點點頭,舉起木刀。
拔刀齋翻了個白眼,提刀搶上,一道弧光揮下,小香步履輕移,雙劍在小香身側相交。隨即小香腳步後移,拔刀齋的劍勢在小香身前不住落空。
拔刀齋訝然,小香那看來如流水一般徐緩自在的步伐,竟讓擅於分辨對手動靜的拔刀齋無法看透。
小香看著拔刀齋猛烈的攻勢,步伐如水,帶著自己閃入攻勢的縫隙中。

----“妳看,「流水移位法」就是像水一樣徐緩自在的流動,在無聲無息間流入縫隙之中。所以這招的要訣就是:靜下心感受戰場上的氣,帶著自己往劍氣弱的地方去。攻擊的時候是另外一回事,不過…我爸說我練得還不到家,「回天劍舞」我還不能學。”----
小香憶起幾年前,盂蘭盆時節在京都寄居葵屋時,見蒼紫與小操之子-蒼炎-練劍,那如流水般變換自如的步伐,讓她圓睜著晶亮眼眸央求蒼炎哥表演給她看。當時蒼炎猶豫良久,畢竟這是「御庭番眾」的密技,是父親蒼紫的拿手絕活;就算緋村家與「御庭番眾」交好,武技之間仍是有門派之別。
小香窺視他人武藝又央求蒼炎演示,被薰訓斥了一頓。
隔天,蒼炎卻大方地教授起小香「流水移位法」。只因蒼紫對蒼炎道:「教學相長,小香想學什麼就教她。」
後來,她在吵著跟劍心學「櫻之舞」時,劍心又細細地講解過「流水移位法」。
小香好奇心重,什麼東西都想學著玩。從小這樣玩下來,精通的也只有神谷活心流一門,但她不知不覺間窺視了幾門曾經威震江湖流派的入門初徑,卻是各大高手對時代流轉的嗟嘆與傳承的心願。

小香今日心情煩悶,提不起勁跟拔刀齋練劍,難得流水移位法終於練得順,她便自顧自地在拔刀齋的攻勢中穿梭。
小香既然沒打算攻擊,沒有劍氣,拔刀齋便無法分辨出小香的動向。拔刀齋在攻勢中,故意露出破綻,想要誘得小香出手攻擊;但小香只是淡淡地瞟了一眼,一扭身又轉開了去。這下說好的練劍,變成了你追我跑的捉迷藏…拔刀齋向後一躍,收手不打。
「妳今天怎麼這麼不專心?」拔刀齋皺眉斥責道。
「不想練啦。」小香別過臉去,意興闌珊地道:「劍必救人,而非殺人。我練這些兇巴巴的劍法幹嘛?」
拔刀齋正色道:「劍是凶器,劍術是殺人術。不管你說的多冠冕堂皇,這都是事實。」
「…是是是…然而以劍救人,可鋤強扶弱,救人於水火;殺人救人,憑乎一心。」小香聽著耳熟,又懶洋洋地接下去。隨即奇道:「你怎麼只講前面?重點在後面啊!」
拔刀齋一愣,心道:…這不就是飛天御劍流的宗旨嗎?揮舞正義之劍,鋤強扶弱,救人於水火…可是……

------「現在有多少人受苦受難,有多少人無家可歸?我說什麼也不能眼睜睜地放著他們不管!」------

小香皺著眉,心裡老覺得這句話熟的很,卻想不起來是何人所說,她滿臉疑惑地望向拔刀齋,只見拔刀齋仍是出神地思忖道:可是…當初我一心救世,現在卻不斷殺著立場不同但也是滿心救世之人……這些人命的逝去又換回了哪些人的安居樂業?

「拔刀齋哥哥,這句話你從哪聽來的?」想了半天,小香忍不住問道。
「我師父。」拔刀齋想的出神,隨口答道。
「你師父是哪位劍豪?」小香聞言,詫異於自己可能認識飛天御劍流的劍豪,忍不住問道。
「比古清十郎。」拔刀齋隨口道。
「比古清十郎?!」小香一怔,失聲叫道,語音劇烈顫道:「他、他是不是一個…面容剛毅…相當高大的男人?」
「呃?」拔刀齋回過神來,訝異地望著小香。
小香見狀,斷斷續續地顫聲道:「…你師父是不是…常常披著一件及地的白斗蓬?總是自傲自負……言語間老是自稱天才?」
拔刀齋聽小香的描述,脫口問道:「妳識得我師父?師父他好不好?」
當初拔刀齋與師父爭吵了一天一夜,最後賭氣出走,但畢竟是照顧自己四、五年的師父,如兄如父,亦師亦友;兩年沒見了,能知道點師父的近況也是好的。
小香的臉色倏地煞白,雙眼圓睜,身子劇烈地顫抖,她緩慢僵硬地點頭道:「…很好…很好……」
拔刀齋吁了一口氣,心想師父要是聽到他這麼問,只怕會白他一眼道:『總算本天才沒給你這孽徒氣死!』之類的。
心頭稍寬,拔刀齋隨即察覺到小香神色異常,問道:「怎麼了?」
「你…你……」不…不會的…不會的……一定不是我想的那樣……
小香嘶啞的聲音問道:「你有沒有一個年紀差不多的師兄弟,劍術很糟糕……專門打雜的?」
拔刀齋啞然一笑,道:「妳一定不太瞭解我師父,他那個人孤僻的要命,反正已經有個徒弟可差遣,他才不會多花閒工夫再去找個徒弟來氣死自己…」
他見小香面色蒼白如雪,不住顫抖,走近小香身前問道:「怎麼一直發抖?會冷嗎?」
小香退了兩步,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震驚,忽地大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說完掩面急奔而去。
拔刀齋愣愣地望著她離去的背影,真是滿腔的疑問:又怎麼了?我又說了什麼嗎?她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整天陰陽怪氣的。


「劍是凶器,劍術是殺人術,不管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就是事實;然而以劍救人,可鋤強扶弱,救人於水火;殺人救人,憑乎一心。儘管劍術的本質是為了爭鬥,但神谷活心流所追求的是活人的劍術,時時記著將劍術用於助人而非傷人,知道嗎?」再熟悉不過的語音迴盪在小香的腦海中;隨著語音浮現的,便是自己用力點頭後,父親溫和的笑容,紅髮紫眸…左頰上淺薄的十字傷……

爸爸…你和比古師父大吵一架下山之後,去了京都…是做什麼去了………?


-----”「或許他『就是』要瞞你們。」拔刀齋如是說。”-----


(文後雜談)
抱歉兔崽寫太慢了…小香知道的事情,都寫在<幕十一>裡喔。
之前常有人問兔崽,什麼時候才會讓小香知道真相……這個節骨眼上,大家真的覺得該讓她知道嗎?(笑)
她知道了……又當如何………(笑)


  1. 依果2012/11/26 下午2:36
    小香終於知道了!!(咦?是知道真相了沒錯吧?哈哈)
    兔崽加油呀~好精彩!下一幕下一幕~~~(敲碗)
    回覆
    1. Kamma2012/11/26 下午10:25
      噢噢,終於到了緊張的時刻了
      小香以後會怎麼做?(敲盤子。因為碗都敲碎了,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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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幕
2012-1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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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世隔絕的深山中,窯火的煙霧緩緩從煙囪冒出。陶窯前一名高大壯碩的男子坐在樹樁上,正凝視著窯火的跳動。一甲子的歲月無法在男子剛毅的面容上留下一縷痕跡,僅僅在男子的髮鬢留下些許星霜;一個嬌小的紅髮女孩依偎在男子身旁,不住地伸腳在前方沙土上畫著圈圈,流露出不耐的躁動,明顯地坐不住。

沈默良久,女孩問道:「比古師父不覺得失傳很可惜嗎?」
男子側臉溫言問道:「怎麼這麼問?」看看小香坐不住的模樣,叫一個十一歲的孩子乖乖坐著看火看一個時辰,也算難為她了。
小香道:「今天跟爸爸上山的時候,有個哥哥很失望的從比古師父的屋子裡走出來。爸爸說:『這傢伙是來找師父拜師學藝的吧?真是想不開,被拒絕是他命大。』」
比古額上青筋微微爆起:「…那個笨蛋弟子!」
小香續問道:「這樣下去『新津流』的陶藝會失傳的。爸爸對陶藝又一竅不通,比古師父都不會可惜嗎?」
比古輕斟一盞萬壽,小酌一口,淡淡地道:「…是很可惜。」
「那比古師父為什麼都不肯再收弟子呢?」
「像妳爸那種笨蛋弟子,收一個就夠氣死本天才了!」比古額上青筋狂起。
小香嘟著嘴,咕噥道:「比古師父每次都說爸爸是笨蛋…」她揚起頭,殷切地盯著比古又道:「可是比古師父每次說爸爸是『笨蛋弟子』的時候都笑笑的,所以比古師父沒有討厭爸爸,對不對?」
比古望著小香閃閃發亮的雙眼,翻了個大白眼,厚實的手掌揉亂小香頭頂的髮絲,又回頭望著窯火。

小香伸腳在地上畫了一個又一個的圈,終於又忍不住地道:「比古師父下次來東京的時候,一起來練劍好不好?比古師父這麼強壯,很適合練劍的。」
比古淺笑道:「時代過去了,再練又怎樣呢。」語音之中充滿蒼涼之意。
小香不解,只道:「練劍可以強身健體,什麼時候都適合練啊。上次爸爸教小香一套很漂亮的劍舞,小香跳給比古師父看。」
沒等比古回應,小香便一屁股從樹椿上彈起,興沖沖地從一旁撿起樹枝開始展演。
比古寵溺地望著這個當成孫女兒的孩子,見小香活蹦亂跳地東指西劃,腳步毛毛躁躁地跳動著;原本比古寵溺的神情漸漸消失了,微微詫異後,卻是一代劍豪的狂傲,他的嘴角揚起,低聲道:「哼……那個笨蛋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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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香的腦中浮現著過往的對話。比古清十郎清楚地表明了他只收過一個弟子,而緋村拔刀齋與緋村劍心皆自承是比古的弟子,兩人年紀相同,相貌相似,莫非……
她緊抓著自己的胸口,喃喃道:「不可能的!拔刀齋哥哥的名字是緋村拔刀齋,他…不可能叫其他的名字,是他自己說他叫拔刀齋的。」小香想到此處,心中一震,身子微顫。
當日她問起拔刀齋的姓名,拔刀齋只是白眼一翻,冷然道:「干妳啥事!」而是小香自己猜出他就是京都盛傳的斬人拔刀齋。至於拔刀齋的姓名,他從來沒有提過……
小香頻頻搖頭,想把腦中浮現的聯想甩出去,拼命地試著去想出劍心武技甚弱的證明,這些她從未疑心之事卻老是浮現可疑之處。
就說那個劍心教她強身健體之用的「櫻之舞」,居然可以讓她與拔刀齋纏鬥一陣而不敗;當日她演示給拔刀齋看,拔刀齋臉色立變,如臨大敵。這幾日練的小有所成,她才知道當年瞧著華麗好玩的劍舞,其實是禦敵與突襲的精妙招數,而且隱約有著飛天御劍流的影子……
小香面色如土。當初劍路私下腹誹劍心,譏之為「劍呆」,空有理論而不會實戰;但若非在戰場廝殺過,又怎會練就這一眼便可看出破綻的眼光?
她搖搖頭,耳邊浮現拔刀齋的語音:”八成那人是個厲害角色,隱身於江湖之間吧?弱者裝高手,一出手就洩底了;高手要裝弱可容易的多。”
小香心底道:好吧,就算爸爸故意裝弱騙我們,這也不表示他曾經是……可是,爸爸明明在幕末的京都待過,大大小小流派都有聽聞,卻從來不提起有關「斬人拔刀齋」的任何事,對拔刀齋絲毫不予置評。這會不會是因為…他其實、其實就是…就是……

“或許他『就是』要瞞你們。”拔刀齋的話又在小香耳邊響起。
小香心道:不可能!爸爸不可能會這樣騙我們,他又何必瞞我們?那幾年哥哥老是不可一世地嘲弄爸爸,爸爸又何必不願辯駁?是啊,爸爸就一直弱弱的,不爭名利,悠閒地生活著。
她又忽然想起劍心看似一派悠閒地生活著,卻似乎總是在害怕著什麼;曾經她跟哥哥惡作劇,騙父母說哥哥被人抓走。當時父親憂心的神情、急急詢問的語氣、異常銳利的眼神,宛如當初她受「京都四鬼」圍攻時,拔刀齋動怒的神色……
小香仰著頭,心底大聲吶喊著:我在亂想什麼?這是不可能的!爸爸最疼我了,他不會騙我的!這樣一點都不好…不會是的!不可能是的!我、我要去問拔刀齋哥哥!可是…可是……沒有可是,不會是的!


「呃…香小姐到底在門口那邊兜圈子多久了?」一名武人探頭瞧向玄關。
「酉時之前不久就開始了吧?」一人聳肩道。
夜裡,拔刀齋原本打算出門一趟,卻在玄關處見到在門邊團團轉的小香。只見小香一下抱頭蹙眉、一下捶胸頓足,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腳步不停地在那尺寸之地繞著圓圈。
拔刀齋站在暗處瞧了一會,聽聞兩人的對話,拔刀齋一陣無言;…那不就是她練劍落跑之後沒多久就開始繞了嗎?是劍術上碰到了什麼大難題嗎?想得這麼用力啊?……讓她自己去傷腦筋吧!想出來的才是自己的。
拔刀齋轉身離去,臉色一瞬間嚴肅異常:聽說薩摩的西鄉吉之助*來京都了,還大力阻止朝議傾向二次長州征伐。薩摩那些傢伙在想什麼?「禁門之變」就是「薩賊會奸」**那些幕府的走狗把在京的長州人趕盡殺絕,指著長州說是「朝敵」。現在反倒私下替長州進行軍火交易?雖說薩長雙方各取所需,可是薩摩這種私底下扯幕府後腿的舉動是為什麼?西鄉要阻止二次長州征伐究竟是真心的還是等著背後捅長州一刀?
拔刀齋走向廚房,推開後門出去。藩政在激進派高杉晉作的把持下,對幕府鄙夷的態度更是有增無減,連幕府召喚長州來解釋一些形跡可疑之事,長州竟無人奉召前往。這些時日,征長的呼聲日高,局勢對在京都的長州志士益發不利。拔刀齋陪小香玩了一天,夜裡自然該去辦正事。


「拜託啦!我今天晚上可不可以跟妳們一起睡?」小香深夜跑到佣人房,哀求著老闆娘。
「啊?」菊擱下練字的紙筆,玲正在鋪床的被子滑落地上,兩人瞪大雙眼望著小香。
「妳今天不在門口打盹、不回房間去睡,跑來這裡湊什麼熱鬧啊?」老闆娘皺眉道。
「香,妳跟緋村大哥吵架啦?」玲問道。
提起拔刀齋,小香雙手合十,哀求道:「不要問了啦!拜託妳們今晚讓我待這邊好嗎?」
老闆娘無奈地道:「只剩壁櫃裡還有空間,妳還要擠嗎?」
小香點點頭,矮身鑽進壁櫃中,攤開櫃中棉被,道:「謝謝。」
三人面面相覷,皆是滿臉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各自鋪床睡了。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小香蜷曲在被中,心中不住地道:…他究竟該是誰?他是不是只是斬人拔刀齋?還是另一個人?他總是會來找我的,在我又瘋又傻的日子裡,都是他找到我的。可是…一旦他找到我,我該問些什麼?又該說些什麼?
小香輾轉反側。父親那不經意間流露出的苦澀眼神,為什麼老是跟拔刀齋的神色重疊在一起?
小香不斷的去回想,但她想不起來任何父親提起過他下山之後到成婚之前的事,父親年少時跟比古師父吵架下山之後,此後十數年全是空白,直到與母親成婚。究竟父親是如何遇見母親,為何成婚?自己竟然一無所知。對家族所知的一切,僅僅只有父親幼年失去的家人、外公成立的「神谷活心流」以及「劍必救人,而非殺人」的信條。

大半夜過去,拔刀齋並沒有來尋找小香。小香憂心忖道:莫非他又出去了?這樣的夜裡…又是哪裡會降下血雨?鮮血又是從誰的身上汨汨流出?難道我就只能每夜乾等,等著他回來嗎?傳說斬人拔刀齋消失於三年後的鳥羽‧伏見一役,但是萬一他回不來呢?我在這裡乾等的時候,他的性命會不會就悄悄地消失在某個街角?…既然我會在這裡,是不是要我做什麼,才能讓他活下來?我到底能做些什麼?我不想再忍受這種不安等待的折磨……

一夜無眠。天將亮起之際,長屋的後門響起了一串「喀拉喀拉」地拉門聲。
小香一聽見聲響,便躡手躡腳地竄出女佣房。只是她一踏到廊上,便聞到清晨的寒氣中透著鐵鏽之氣。

出事了!!

小香心頭一慟:該不會…該不會……
她立時循著氣味奔向廚房,「刷」地一聲拉開木門,鐵鏽血腥之氣倏地撲面而來。




*註:西鄉吉之助=西鄉隆盛。維新三傑之一
**註:「薩賊會奸」=長州對薩摩藩跟會津藩的稱呼。


  1. 襄尹2012/12/11 下午7:01
    啊啊!停在关键之处真是百爪挠心啊!!!
    回覆
    1. 匿名2012/12/12 上午12:57
      對阿!!竟然停在關鍵的地方阿阿阿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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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幕(改)
2012-12-17
Update:2019/11/08

小香急沖沖地拉開廚房的木門,便見拔刀齋臉色鐵青地站在門邊,肩上搭著渾身浴血的倉田。
小香駭然,急問道:「出了什麼事?」
拔刀齋一頓,咬牙道:「先救倉田。」
「幫我抬到松之間。」小香點點頭,神色肅然。她跟在拔刀齋與倉田身後,沿路地板上一條長長的鮮紅。小香咬著牙,腦中忽然閃過當日初見拔刀齋時便是如此。
小香甩甩頭,見拔刀齋已經將倉田平放在房內被褥上,小香立時打起精神審視倉田全身傷勢,並指示拔刀齋在倉田四肢傷處先縛上繃帶減緩失血。

小香處理好倉田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傷勢已是傍晚。她疲累地向後跌坐在地,順手接過拔刀齋遞來的茶水,緩緩地喝了幾口,長吁一口氣;長時間全神貫注,讓她精疲力竭。只是看看包得全身不見肌膚的倉田,小香微微一笑,心道:倉田先生死不了的。
小香伸手拄地,想要支起自己的身子,卻因過度疲累又跌坐回地。拔刀齋見狀伸手拽著小香上臂,將她從地上扶起;小香一個蹌踉跌在拔刀齋懷中,兩人四目相交…小香感到臉上一陣火辣,隨即便推開拔刀齋。一陣尷尬在兩人之中漫延。

「…妳餓了吧?」拔刀齋打破沈默道。
小香虛弱地點點頭,一早起來便忙到剛剛,早餐午餐都沒吃;現下精神鬆懈後,感到又餓又累,她搖搖晃晃地走進廚房,拔刀齋便遞上一碗白飯,幫她加了幾片醃菜。小香吃了兩口,滿臉疲憊地將碗伸向拔刀齋,拔刀齋倒了些茶在小香的碗裡,幫她弄成比較好下口的茶泡飯。小香點頭表示謝意,默默地吃著。
「今天…好陰沈…。有種風雨欲來的預感。」小香放下吃光的空碗,望著窗外陰沈的天空道。
拔刀齋望向天空:風雨欲來嗎……?他神色凝重地道:「我幫妳請假了,妳該好好休息一下。」
「謝謝。」小香洗淨空碗,拿起抹布擦乾後擱在一旁,便跟著拔刀齋走回房間。


「到底出了什麼事?倉田先生怎麼會弄成這樣?」一進房間闔上門,小香便急急問道。
……該告訴她嗎?她不該捲入佐幕倒幕的紛爭之中,可是…此事若成定局,她早點知道,是不是能…保她性命無虞?
拔刀齋遲疑一陣,低聲道:「倉田探到消息,把持京裡政局的『一會桑*』準備向天皇陛下請求征長飭令。」
「什麼?」小香微微側頭。她早聽聞過幕府兩次征長,只是這中間的大義名分、權力傾軋,她從來就不明白:幕府要征長,又跟天皇陛下有什麼關係?
拔刀齋解釋道:「幕府為了彰顯自己的威信,準備拿長州開刀殺雞儆猴。只是師出無名,各藩不願意出兵;所以…『一會桑』打算向朝廷進言,請求陛下發佈飭令征討長州。」
「原來如此。」小香點點頭,神色如常。
拔刀齋見小香不懂事態嚴重,苦澀地續道:「長州出師之名是『尊王攘夷』。若是天皇發佈征長飭令……那便是我們尊的天皇也視長州為敵,長州將徹頭徹尾成為眾人聲討的叛亂份子……」
眾人聲討?長州征伐?小香心中一驚,長久以來在冰冷書頁中寥寥數語的黑字,是多少人命?又有多少她熟識之人也為此失去性命?
小香起身站在窗邊,望著夜幕下那層層疊疊的烏雲。雨後才會有陽光,這個國家還得下很久的血雨,才會出現她熟知的陽光…她還得熬過許多不安等待的夜晚,還得在諸多等待中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今天她搶救下倉田,明天呢?
小香長嘆一口氣,回頭見拔刀齋身上仍是血跡斑斑,她歉然道:「我都沒時間看你怎麼樣?受傷了嗎?」
拔刀齋挽起左袖,上臂已經整齊纏好一圈繃帶。他淡淡地道:「沒事。」
小香闔起雙眼,心中再度浮現初見拔刀齋之時,拔刀齋那渾身浴血的模樣…今天是倉田,明天會不會是拔刀齋?她在這裡守著,會不會就差了這麼一點,讓可以活下來的性命消失?
小香咬著下唇,胸口起伏不定。良久,小香睜開雙眼緩緩道:「…我不喜歡這樣等著。我想過了,我要跟你一起出去,這樣可以救助更多志士。」
拔刀齋聞言臉色大變,厲聲道:「不可以!我不准!」這是在玩命!
小香愕然,拔刀齋很久沒對她如此疾言厲色,而且竟是為了反對她想多替長州盡一份心力?
小香俏臉沉下,不悅地道:「為什麼?你並沒有反對的立場。」
「妳當戰爭是好玩嗎?小孩子閃邊去!」拔刀齋怒道。
「什麼?!」小香柳眉倒豎,她危險地瞇起眼眸,沉聲道:「你還不是十四歲就加入長州麾下,為什麼我就不可以?」
「不要鬧了!去外面還沒救到人妳就先掛了!上次『京都四鬼』的教訓還不夠嗎?一個小丫頭瞎攪和什麼!」拔刀齋撂下這句話,便大步邁向房門。
小香大怒,大叫道:「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我不能為我的國家出力,只是因為我是女孩子?因為我生而為女子,所以我就沒用!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拔刀齋悶哼了一聲,許多沒說出口的憐惜,竟被小香曲解至斯。他心中不快,不願辯解。手搭上門,狠狠一拉,門「唰」地一聲被甩開。
小香素來痛恨因自己身為女子而受人輕視,見拔刀齋不答腔,便當他默認。她氣得渾身發抖,一時不加多想便大罵道:「緋村劍心,你大混蛋!」
小香此語一出,猛然一震,右手緊摀著嘴,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時衝動,疑心之事居然脫口而出。
拔刀齋聞言背脊劇烈一震,卻沒逃過小香的眼睛。只見拔刀齋僵硬而緩慢地轉過身來。
眼淚已在小香眼眶中打轉:求求你,說你不知道那是誰…罵我莫名其妙都好…求你…不要問……
「妳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拔刀齋轉過頭來,眉頭緊鎖問道。
窗外的雨水「嘩」一聲傾盆而下,如同小香決提的眼淚。她再也忍不住盈眶的淚水,大哭出聲道:「為什麼我會知道?我為什麼不知道?我不該知道嗎?大騙子!為什麼要騙我們?為什麼?!」
拔刀齋一愣,被小香激烈的反應嚇住,吶吶地道:「喂!妳冷靜點…」什麼騙人?
小香拿起手邊的東西,不住手地狠狠朝拔刀齋丟去,哭叫道:「你、你這個大騙子!你騙我!…為什麼這樣騙我們?……你…你騙我還不算…你為什麼要欺騙媽媽?……難道你對我們的好都是騙人的?為什麼你從來不說?…這麼重要的事……」
拔刀齋一邊閃過飛來的筆、硯、茶杯、托盤、枕頭、一本又一本亂飛的書,聽著小香又哭又叫的話,心中卻莫名其妙至極,問道:「妳到底在說什麼?」
小香丟了一陣,手邊已無東西可丟。她跳到壁櫃邊,壁櫃受她一撞,上頭幾本書搖搖晃晃地掉下來,小香不加多想,順手抄起,又丟了過去:「我討厭你!我恨你!可惡…為什麼事情是這樣?…都是你……都是你!」
拔刀齋左閃右躲,但見飛來的群書中一本封面素淨無字的書,臉色立變。他伸手接下那本書,翻了一翻,勃然大怒喝道:「夠了!不要再鬧了!」
「你罵我!你罵我!」小香雙足亂頓大哭道:「你從來都捨不得罵我的!你…」小香轉身一旋,手搭上窗緣,縱身一躍。
拔刀齋大駭,一個箭步疾躍:她要跳樓?!伸手欲攔,只輕觸到小香衣角。只見小香在屋簷上一蹬,又在大雨滂沱的庭院中濺起一片泥水,接著一躍翻牆而出。嬌弱的身影在這幾起幾落裡,消失在大雨中。
拔刀齋隨手將手中的書放在桌上,留下滿屋狼籍的慘狀追了出去。

風,翻過了那本書的內頁,吹開了兩個人的愛與恨,幾行不知是雨水抑或淚水渲染開來,模糊但清秀的字跡哭著:「…這個人奪走了我曾有的幸福,我……這麼深深的恨著他,可是他也是………………………,之後他會踏著血跡前進,………………………………殺過的人更多。…………讓他現在就死掉。再見…我所………人。」

命運剪去了纏綿無盡的情絲,只留下滿紙仇恨的碎片,扎著一顆痛苦自責的心。


註:一會桑:一橋慶喜(德川慶喜),會津藩主-松平容保,桑名藩主-松平定敬。在禁門之變(請見漫畫:追憶之六)時,京都的政局已由他們把持。

(文後雜談)
兔崽是跟著台灣東立的翻譯走的,外加兔崽的一點亂搞。原文是:「…這個人奪走了我曾有的幸福,我(曾經)這麼深深的恨著他,可是他也是(第二個給我幸福的人)…,之後他會踏著血跡前進,(但是未來,他一定會守護更多的人,遠比他)殺過的人更多。(我絕不能)讓他現在就死掉。再見…我所(愛的第二個)人。」

總之,寫到這裡,大家應該都知道兔崽在搞什麼了吧。刪了幾個字,就成了天大的誤會啊!!(笑)
後半段其實早就好了…在兔崽大修文之前,這幕下半幾乎就是這樣了。不知道這樣接的順不順,希望不會讓大家覺得太突兀。
兔崽這些年來,一直想要寫到這一幕,但是真的快要寫到這一幕,兔崽卻又不想寫下去了…有種非常對不起小香的感覺。

PS. 兔崽這次改版,是因為時間線算錯了…理論上這時間應該是慶應元年11月左右,天皇還沒發佈征長飭令(慶應二年1月22日)。
雖然很想說服自己是個天橋下說書的,這麼龜龜毛毛的幹嘛!不過……嘗試說服自己失敗!只好改版了~~(煙)


  1. 依果2012/12/17 上午10:23
    好棒~~期待下一幕呀!依果看到眼睛都發亮了!無法專心上班啦!^0^

  2. 襄尹2012/12/17 下午12:48
    这回可真是真相大白了,小香该如何与小剑心相处?剑巴之间的误会,又如何开解?

  3. 襄尹2012/12/17 下午10:33
    突然想起前面有段要为巴报仇的话,还说即使执刀的手是小香也无所谓,原以为是因为亲手杀死巴所以想要随她而去,但总感觉不止如此,原来居然是这段话的伏笔么,太赞了!

  4. Kamma2012/12/18 上午10:13
    >>寫到這裡,大家應該都知道兔崽在搞什麼了吧
    兔崽,我好笨
    我竟然想不出來.... (繼續敲鍋子)
    回覆
    1. 兔崽子2012/12/19 下午10:35
      Kamma殿別介意~兔崽從頭到尾搞的東西只有一項~就是亂搞(毆飛)
      咳…此亂非彼亂… 兔崽在搞的是誤會啊,呵呵呵呵~誤會此物當真十~分~美~好~(完了,兔崽最近被洗腦的很嚴重…)

      襄尹殿~兔崽飛撲!!沒想到襄尹殿還記得兔崽寫過這段!?兔崽超感動的!!!
      小香跟小拔的相處…呃……(抱頭) 這是一個卡關中的問題…
    2. 長孫憶2012/12/20 上午12:58
      我受不了啦!這段劇情實在是太經典了!相終於發現了嗎?大大的期待未來拔刀齊跟小香的相處。雖然不知兔崽未來會如何寫,不過還是強烈的希望香能保持著這些記憶回去明治時代,那樣應該會很有趣吧。搞到後來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媽媽啦、叔叔啦什麼的,都知道自己爹是個什麼樣的人,只有自己和哥哥不知道的話,搞不好會鬧家庭革命?而且根據現在香的反應,我更想看到劍路的反應!

      對了,從香那跳樓後的動作來看,該說,不愧是緋村劍心的女兒,和不愧是飛天御劍流嗎?貌似香本來沒這麼好的功夫的說。兔崽給香開外掛,劍術大進了嗎?
    3. 2012/12/20 上午1:56
      我也好期待小香跟劍路的反應 一定超有趣的XD
    4. 兔崽子2012/12/20 下午9:13
      >>>對了,從香那跳樓後的動作來看,該說,不愧是緋村劍心的女兒,和不愧是飛天御劍流嗎?貌似香本來沒這麼好的功夫的說。兔崽給香開外掛,劍術大進了嗎?
      長孫憶殿~小香在長孫憶殿心中也有輪廓了~兔崽好開心~
      兔崽有讓小香練等級的~開頭小香就會翻牆了,小香就會跳樓(?)了,小拔有教小香飛簷走壁。嗯~兔崽有給小香練等級(自我催眠中)
      一開始小香的功夫的確還算普普,但還是比薰厲害喔~因為她是劍心教的(笑)
      然後在幕末又三不五時地跟小拔打架。是說香也很久沒跟小拔之外的人打架了…小香到底多威了…嗯…不知道啊~(兔崽聳肩)
      咳~兔崽這個崇尚摸拉仔兼洗褲的傢伙,給小香練等級是幹嘛的呢?當然不會只是為了讓小香跟小拔三更半夜飛簷走壁出去看星星一顆兩顆連成線啦~(賊笑)


      >>>而且根據現在香的反應,我更想看到劍路的反應!
      >>>我也好期待小香跟劍路的反應 一定超有趣的
      有趣嗎?呵呵呵呵~(賊笑)
      兔崽才不會跟長孫憶殿及糖殿說兔崽在偷挖劍路的坑~(笑)

      多謝Any殿以及來催文的各位~感激~

  5. ANY2012/12/20 下午6:57
    喔喔喔!!!期待接下來的發展!!
    快更新拉(敲碗)

  6. 襄尹2012/12/21 下午8:14
    哦也!期待剑路新坑啊!父子俩的互动在小香的回忆里就让我百爪挠心了啊!
    不过。。。佼人僚兮那个坑是不是就这样一直坑下去?那个也很想很后续啊。。。
    回覆
    1. 兔崽子2012/12/23 下午12:34
      >>>兔崽有讓小香練等級的~幕十開頭小香就會翻牆了,幕二十三小香就會跳樓(?)了,幕三十一小拔有教小香飛簷走壁。嗯~兔崽有給小香練等級(自我催眠中)
      忽然發現留言怎麼跑掉了…可惡!

      襄尹殿還記得佼人僚兮?喔喔喔~沒想到還有人催這篇耶~看大家似乎沒在看…
      兔崽又卡在打架的地方啦…嘆~等相思淚玩累了,兔崽就會繼續填佼人的坑了,這是兔崽的劣根性跟腦子接錯線的產物~呵呵~~

      至於劍路的坑…兔崽很猶豫啊……感覺兔崽是給自己惹個大麻煩…(笑)
    2. Kamma2012/12/24 下午11:00
      佼人還會有續集? 不是已經都三杯兔了XD 很期待呢~
    3. 襄尹2012/12/27 下午11:32
      嘿嘿,翻墙过来不容易啊,文都是这段时间才看的当然记得,男扮女装神马的让我瞬时想起那张花魁版剑桑的同人图。。。
    4. 糖糖2012/12/28 上午1:49
      佼人僚兮很好看呢!我看了好多遍
      看第一次只覺得有點怪怪的,第二次才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XD
    5. 兔崽子2012/12/31 下午12:15
      >>>嘿嘿,翻墙过来不容易啊,文都是这段时间才看的当然记得,男扮女装神马的让我瞬时想起那张花魁版剑桑的同人图。。。
      什麼什麼??兔崽可以伸圖嗎?

      當初兔崽寫完佼人第五幕的時候, 曾經逼著兔友看文。兔友看到幕五的一半, 滿臉詭異的望著兔崽:「為啥是男生在拘泥啥清白的?」兔崽開心的直賊笑啊~
      在兔友把幕五看完之後……立馬翻回幕四看非禮…XDDDD

      佼人真的沒庫存…兔崽現在也沒靈感…請大家再等一等囉。Sorry~

      本週不更相思淚~跨年期間不搞難過(其實是兔崽拖槁中)
      接下來那一大塊兔崽好像找不到斷點(就是劇情到這邊好像完成了一個段落)……(抱頭)
    6. Kamma2013/1/2 下午11:17
      本週不更相思淚,意思是下週就會囉XD
      不過也透露出接下來都是難過的劇情,這有點可惜呢...(我愛Happy ending~~~)
    7. 兔崽子2013/1/4 下午10:12
      >>>本週不更相思淚,意思是下週就會囉XD
      呃…這個……兔崽光速逃

      >>>不過也透露出接下來都是難過的劇情,這有點可惜呢...
      呃…劇情都被兔崽搞成這樣了……至少下一幕歡樂不起來應該是合理的推斷(兔崽又劇透了嗎?唉呀唉呀~這年頭防雷真的是件超困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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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幕
2013-01-07

小香飛身奔出窗外,滂沱大雨重重地打著,淚水飛散雨中,她渾然不覺。一路奔著、躍著、哭著、痛著,不管自己是否負荷得了這急奔,心中只道: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啪擦」一聲,小香一腳踏進水中,大雨之後泥土鬆動滑開,小香重心不穩向前撲倒在地。她伏在地上,嗚嗚咽咽地哭著,嘴裡仍是喃喃道:「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
一人緩緩走近,伸手扶著她的肩,溫言道:「妳在外頭淋雨會感冒的。」是尾隨而來的拔刀齋。
小香認出他的聲音,右手便是一掌擊向他的肩頭,拔刀齋側身閃去,小香左掌在地上一撐,平平向後躍去,雙足亂頓,濺起一片水花,她哭叫道:「你過來幹什麼?你騙我!我恨你!」
「香,我剛才兇了點,是我不好。雨下這麼大,妳再淋雨下去會受涼的。乖,回去了,有什麼事再慢慢商量好嗎?」面對小香沒來由的哭鬧,拔刀齋全然不明白她究竟何以如此,只得耐著性子哄她。
他走近想拉小香回去,可是他進一步,小香便退一步,拔刀齋見小香扁著嘴,神色又是傷心又是氣苦,拔刀齋嘆了一口氣,距小香三尺之外便收腳不動。
「不要!你都騙我…你都騙我!」小香哭叫道。滴在臉上的、落在地上的,究竟是雨、是淚、還是她心中淌著的血,已經分不清了。
「妳口口聲聲說我騙妳,我不明白!」拔刀齋受著小香莫名的胡鬧,忍不住怒氣上衝,語氣強硬。
他轉念一想,語氣緩了下來,道:「如果妳是在氣我答應幫妳找妳爹娘的事,雖然目前我還找不到,但是我保證,答應妳的事我一定會盡力完成。一有消息我一定馬上告訴妳,帶妳回妳爹娘身邊。乖,跟我回去了?」
小香連連搖頭,淚水撲簌簌落下。已經不用找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她頓足叫道:「你騙我這麼久…這一切全都是謊言…你疼我也是騙人的吧!…你趕我走、不要我啦!還要我回去幹什麼!」
「誰說我…」拔刀齋一句話脫口衝出,「誰說我不要妳了!」的後半段硬是吞了回去。這些日子以來,他當真把她當成自己的妹妹了嗎?明明知道不能跟任何人有牽連,殷鑑不遠,明明知道的……
拔刀齋昂著頭,闔上眼,任雨水打在自己臉上,緩緩地道:「我辦事不力,找那麼久沒找著,也難怪妳說我騙妳。」明明知道讓妳留在這是非之地不好,心底卻偷偷地為找不著妳的父母而慶幸……慶幸著我還能多陪妳玩鬧幾天……是我太過縱容自己的私心。
拔刀齋續道:「妳不是長州的一員,我沒有理由逼妳回去…妳一個人在外頭走動,自己多加留意小心。…願妳早日找到妳父母兄長,在他們身邊,妳定然會一生平安喜樂。這些日子我待妳不好,害妳受了不少委屈,請別記在心上……」拔刀齋轉身緩緩離去。
小香能忘了長屋的一切,終生不再提起,也就不會受人威逼拷問,自然對她最好。拔刀齋心裡明白,所以他不要她記著,連他也忘了最好,像他這種帶來血腥恐懼的人根本不配她記著。只是這一步一步中,拔刀齋彷彿又見到他們比武時,小香笑著、扁嘴嗔怒、比手劃腳地亂湊招數、不服輸的強辯神情……
…謝謝妳…再見了……


“…願妳早日找到妳父母兄長,在他們身邊,妳定然會一生平安喜樂。”這句話不斷迴盪在小香耳邊。小香對著拔刀齋漸漸遠去的背影哽咽叫道:「…你又在騙我!…就算找到我爹娘,又哪來的平安喜樂?」現在不就找到了嗎?可是…可是……
拔刀齋停下腳步,幽幽地道:「每次妳提及妳爹娘,都是說他們如何寵妳、疼妳,妳是他們的心肝寶貝,他們怎麼會捨得讓妳受委屈?……我一直…很羨慕妳……」生於貧農之家,小孩只是種田的勞力、吃飯的口,父母光忙於溫飽都焦頭爛額,哪有閒暇多關照?拔刀齋語音哽咽,苦澀地笑了一下,邁步離去。

小香呆立在原地。打出生以來,眼前之人就是最疼寵她的人,在她任性胡鬧時好言相勸、在她生氣難過時柔聲安慰,一直在身邊看照著她,將她當成寶貝捧在心上,從沒讓她受過任何委屈……
小香自問:…為什麼我要難過?爸爸當年下山後,加入長州陣營,為創造新的時代而…成為斬人拔刀齋,為了建立我們可以平安幸福的時代而奮戰,這樣不好嗎?是啊…我的爸爸是個大大的英雄,這樣不是很好嗎?可是為什麼我這麼傷心?是因為他疼我寵我卻不信任我?還是因為爸爸從來不肯將他的豐功偉蹟拿出來炫耀,甘願讓我們平凡的長大?可是…他為什麼絕口不提?…為什麼從來…從來不說……
小香「哇」的一聲,又大哭起來。她向前衝去,撲在拔刀齋背上,抽抽噎噎哭的更加響了。哭了好一陣子才嗚咽道:「…你為什麼騙我…為什麼從來不提過去的事…」
拔刀齋在小香伏在他背上哭時已然止步,待她哭聲稍止,才緩緩地開口,淡淡地道:「我不知道妳說我騙妳什麼……,但我從來沒有存心要騙妳,只是我一生孤苦多而歡樂少,如果可以的話……我不願想起過去的事。」挨餓凍餒的幼年,父母之喪,人口販子的毒打,月光下血流成河,飛天御劍流嚴苛玩命般的修練,殺人如麻後劍上沈重的罪孽。若說他這一生有什麼快樂的記憶,也就這麼兩段吧:自大的師父教養他的恩情,而他與師父大吵一架負氣出走;另一段…毀於自己親手揮刀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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