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動作、言情 明治 眾
【番外篇 風華】序幕:時代
2021-06-19
「孩子!可知吶?傳說中嵐山的齋王殿下的故事…」
「齋王?那不是平安時代的神巫女嗎?」
“據說在嵐山上的那位巫女殿下是傳說中卑彌呼的化身!”(*註1)
“日巫子殿下是這個世上最光明的存在!”
“神女一定會保護我們的!”
「孩子啊!齋王殿下是犧牲自己的一切為我們祈福的…祂不能愛人、更不能恨人
…祂只能一心一意地,為了蒼天百姓著想、為了天下而活……」
「…那樣子…好悲哀喔……」
閑坐悲君亦自悲,百年多是幾多時?
《序幕 時代》
日出之國‧日本
一聲鐘響迴盪在朝日始出、雲霞俱鮮的群山之間,喚醒了沉睡的漫漫嵐翠。
幽幽地告知了山下的子民們,又是新的一年來臨、又是一個光輝。
……是的、本應如此的。
只是世道迷亂、兵禍不斷、戰火四起、民不聊生。
究竟時代是朝著怎麼樣糾結不清的道路前去著呢?
既是要延,又怕是延、也延不了多久了…這壓抑已久、浮躁瘋狂的人心。
「殿下。」
鐘聲稍止,穩重的女聲便跨越一重一重的障子,來到了她的跟前。
她,立起了穿著厚厚單衣的身子。
雪白的羽織繫著褚紅的絲繩,紅色的繩結綁著金浮的銀線。
胸前正安穩的躺著八岐勾玉,頭上正頂著華貴的雕花鈴冠。
她,第九十七代的齋王神巫女──灆梓。
這個國家的未來究竟與她何干?
即使知道世道的艱辛,但那又如何?
她的異形異能註定了風波不止的一生,自己的心都受到了憎惡的侵蝕,她又如何心無旁騖的為世祈福?即便她祝禱,這世間又何曾因而改變?
何況,在這樣渾厄的時代,既使擁有崇高的地位,也不過是受人操縱的傀儡…
既使擁有強大的力量,也沒辦法阻止時道的流向。
即使如此,那雙雪白到不似常人的雙手還是從掩蓋的袖緣裡伸出,將眼前鎮重地放置在台架上的石鏡緩緩地捧起。
邁出的輕巧步伐,響起清脆的鈴音,向大殿前去的道路上,春天的含苞花兒因為她的經過而綻放了最華美的容顏,前導的御師一面莊敬肅穆,兩旁成列的巫女低垂著頭不敢直視,立在前後的陰陽師對著她深深地鞠躬………
慣於崇高的術士也好、過於安逸的政府也好、習於忍受的世人也好…甚至淡然無物的自然都可能因她而改變,人們有的景仰她、有的不屑她、有的依賴她…那是她強大靈力帶來的產物。
但這顆心、是為了什麼而存在?
不知何處吹來的一陣清風,彷彿一雙手般地撩起那同樣雪白的長髮,在她的耳邊帶來了一絲細如蚊吶的聲音、像是有人在遠處哀鳴。
她不禁頓了一下腳步。
『日巫子停下了腳步…』
『莫非要有什麼不詳之事…』
各種騷音一瞬間魚貫般鑽入了她的腦海,從那些低垂著不敢探視的人牆蜂擁而至。
灆梓輕輕瞇細了美眸。
於是那些從未真正存在的雜音又瞬間消失,回歸成現實中迴盪著神樂鈴響的寂靜。
她再次踏出步伐。
那一面什麼也照不出的石鏡,微微地映耀著圓潤的光,安穩地躺在她的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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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風華】風華之章 第一幕
2021-06-19
橫屍遍野。
紅色的草原、可曾見過?在秋季的京都一帶,倒不是多罕見的奇色,遍山遍野的葛葉,在秋季便轉為楓色一般的鮮麗。
只是眼前的草原上,只有初融的雪而已。
睦月的草原,是泥血雪水混雜的褐色。
盡情肆虐的野盜流寇,如同餓壞了的狼群般不知節制。
路上劫財乃是常態。自從第一次下手以來,已經完全習慣了廝殺時的痛快,政府無心管轄早是眾所皆知,不然他們這種烏合之眾哪裡有生路活到今日?
只是依舊不得留下活口,小孩長大了也許會來尋仇,老人留著反正也只能餓死荒郊,最為划算的還是女人,就算不能再賺個一筆也可以解一時之需。
骯髒的時代…然而這一切只是開端。
不同於賊人以那些生鏽缺刃的破舊兵器切割肉體時總是施用著蠻力拉扯,他的右手才搭上腰間的刀柄,刀身便伴隨著一抹獨特而尖銳的聲響擦過刀鞘而出,然後眼前那身著破衣的兩個男子,便分別像是豆腐般二分為四。
兩道血沫噴湧而出,從身內拉住披掛身上的白色布料回身,避過了那抹腥臭。
於是後背正欲砍下的另一個,也從右臀歪斜到了左肩。躍起把躲在草叢間伺機的從中劈下後,落地旋即往前大步流星地奔馳了兩下,另一個掙扎也就身首異處。
抬手一揮長刀,紅色的水珠破碎在雪壤綻放上,回歸它原本銀亮的姿態。
高大的身影默默地看著眼前的景色。
瞪大雙眼的女人懷抱著抽搐哭泣的女孩。
身後濃厚的鐵鏽味是救人付出的交換代價,縱使女人的眼中充滿了驚懼,而孩子充斥著血絲的眼中只剩恍然。
「謝謝你…謝謝你…!」
好像終於了解了適才發生什麼事情的女人,放開了懷抱中的少女,拉攏住被染上大朵大朵的茶色紅花的墨綠色和服,不斷地瞌著頭讓髮絲更加凌亂,伏地的雙手生著凍瘡,口中吐出的話語好歹是把他當救命恩人了,但當他伸手時,她卻驚懼地向後蜷縮。
他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但隨即卻是自嘲的笑了。
是啊,雖然自己不幹那種下三濫人渣的勾當,但說穿了不都是殺人兇手?
頂多他砍的俐落些罷了。
從包袱裡面拿出的幾許乾糧跟小判,放在顫抖的身軀前方數尺處。
他不帶一絲猶疑地轉身而去,傲然的身影與週遭相比更顯孤絕。
沒有人發現嗎?這個國家的未來將是一片茫然。
刮起的寒風狂躁好似笑聲。
但這究竟是憤世的笑、悲痛的笑、蕭瑟的笑…還是絕望的笑…?
《卷之壹 風華》
齋宮。
除去主殿,按方位尚分有四院-東.青龍、西.白虎、南.朱雀、北.玄武。
四院各有兩個閣子-乾、坤、坎、離、巽、震、艮、兌。
各院種著各式花草,依著四季綻放著不同的鮮麗。
相同的是,這些花草樹木沒有枯死的一天,只是重覆著花開花落的每一日。
落下的花瓣不會腐爛,只是靜靜地乘著風飛揚到視野難及的遠方。
主殿堂旁有間別苑名為朝日。
稱之為別苑,可也小不到哪裡去,跟京都御所的清涼殿相較是小上不少,可也有平安年代二條邸的半分大了。
這裡是她的居所。
但她終究連此地也不能安心休憩。
隔著半月形的和窗,淡白色的屏風後有個穿著白襯小褂的女侍。
「殿下?」
嬌小的身影,正小心奕奕地探首詢問。
眉間攢蹙著敬畏的神色。
殿下啊!渾身上下皆散發著不凡的氣勢,舉手投足都流露出無比的優雅,對待她們這些沒什麼身份地位甚至靈力的侍女呀,也不曾有過刁難。雖說是侍奉神巫女,但並不是每一代的日巫子,都是真像神佛般好相處的。
先代便是個好例子。
橘殿下待人極好,加上身世的淒涼,大家都十分敬佩祂的。可…她總有點怕,這話說出來肯定會挨一頓罵的。但、她總覺得殿下,太過超然……
「……殿下?」
等了片刻,仍不聞回音,小侍女再喚了一聲。
屋內始終靜寂。
《章一 糾葛之系 》
『秋風に たなびく雲の絕間より
もれいづる月の 影のさやけさ』
左京大夫顯輔
隔著紗笠視物,除了自己的腳背以外,其他的景色都蒙上了一層微薄的霧光。
她從不喜愛戴紗笠。
但總有人堅持,神巫子的尊容不能隨便讓人瞧見的蠢話。
隔著一層霧來看世事,本就撲朔迷離的豈不更看不清了?
可她還是戴著,只因她天生異色的白髮。
修長的指尖自淡雪色的袖緣抬起,掀起閃著銀灰色的面紗。
甫入春的脆綠草坡上落著幾瓣性急等不及春陽而早逝的櫻。
還有,一大灘一大灘的血跡。
她不是第一次偷出嵐山了。
也不是第一次看到這般人間煉獄的景象了。
就算她不願意,她那天生的異能仍是讓她無所遁逃。
即便是遙於千里以外的哀嚎,依然可以清晰地傳進她的耳裡。
血肉橫飛、屍塊遍地、不平含冤的眼一個個圓睜如珠、或者緊閉如貝。
大地被染紅、染黑最後再幻化成深茶色。
屍身上盛開著血花的不是華美的服飾,而是縫補過的、破舊的衣裝。
恐怕就連那砍在這些犧牲者身上的刀,都是帶著銅鏽缺口的老貨吧…
她凝神一看,屍山中卻有唯一一個女子唇邊帶著淡笑。
彎身伸手欲將女子眼邊的淚痕拭乾,手掌才剛碰到頰邊,景象就像倒灌般地魚貫竄入她的腦海。
這名女子生前所見到的最後景象。
「…大爺…拜託…您……救救…我的…孩…!!」
女子的背後被貫穿一刀,直直沒入心臟。
視線的最後一眼,是眼前一個高大頎長的男人,抱起了她平安無事的孩兒。
背光的身影看不清容貌,強風吹起他潔白猖狂的披風,反照陽光的是血紅的刃。
畫面猛然中斷。
她緩緩地抬起螓首,太陽穴上浮著幾許細細的冷汗。
一道清風忽地就吹了起來。
她過腰雪白的髮絲混著紗輕盈地飄飛著,糾纏在眼前站立男子的胸口。
近正午的日陽沒有一絲照落在她的身上,她完全籠罩在他的影子之下。
男人將烏黑的長髮紮成一束,英挺而沉鬱的眉斜飛入鬢、刀削般挺直的鼻樑、剛毅的下巴、薄且邪佞的唇、那深邃而尖銳的眼神恐怕只消一瞪就足以讓人失了半魂吧?
高大的身軀在衣物下有著隱約看得出來,十分鍛練過的筋骨肌肉。即使如此,卻不會令人覺得過於壯碩,也許是因為他本身有著極為頎長的骨架。
她無所畏懼地四望了一下,然後盯上他的眸子。
「是你救了那個孩童的吧?」
原本就已銳利的眉間輕緩地皺起,他看著她的眼瞳,不發一語。
他們倆就這樣互相凝視著。
良久,男人右手勾起他潔白紅邊的披風輕緩地轉了身。
披風在空中抓起了一道巨大的弧,順道將她同樣雪白的髮再次打入風中。
「我確實使那孩童免於死在這場浩劫……」
他的嗓音低沉而有深度,卻飽含著極細微的蒼桑和無奈。
「然而我並沒有救了他。」
「沒有人知道,他下一秒中是否又會在何處命喪黃泉。」
他的腳步朝著山腰走去,一步一步看來踏實而緩慢,卻又奇快無比。
「然而你成就了一個母親的遺願,她的魂沒有含冤。」
「為救人而斬人、為生存而殺戮。同樣都是生命的逝去,又有何差異…」
默默地回首望了她一眼,他眼中沒有多餘的波動。
「皆是人生父母養的嗎?即使是明知不可為,你仍是做了。」
她幽雅的聲音極度輕盈,宛若溶解在空氣中般地細微卻又準確地傳入他的耳邊。
「這世間有太多無奈…你捨不去、放不開卻無力施展。」
腳步向他邁進、無聲無息。
血汙沾染不了她半分,踏過血泥的草鞋竟潔淨如同新編織而成。
她像隻蝶,雪白無瑕地舞曳著薄紗般的羽翼,朝他飛來。
「我名為灆梓。」
紗笠一陣翻飛,她有如深秋夜中明月般的髮絲流瀉。
凜凜地拉過眉骨的柳眉、線條優雅的下顎、柔軟卻不矯情的薄紅唇瓣。
還有,掩蓋在羽扇般長睫之下,那像是將冬陽緊緊地凍結在眼眸深處,閃著微微金光的琥珀色眼瞳。
「飛天御劍流的傳人、你所渴望的又是什麼呢?」
這一幕,一生從不曾在腦海中褪色。
這一年,*安政四年,黑船出現,日本自此走向脫軌的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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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京都御所:日本在平安時代自平城京遷都至平安京後天皇所居住的皇宮。
2.二條邸:源氏物語中此乃光源氏的居所。
3.和歌『秋風に たなびく雲の絕間より もれいづる月の 影のさやけさ』:作者為左京大夫顯輔,選自古今和歌集。
歌意我不太會翻,大概是這樣的意思:
"受到了秋風的吹拂,月光從夜空浮雲的縫隙之間輕緩地流瀉零落。
這月光之影是多麼難以言喻的清澈華美啊…"
4.安政四年:西元1857年,日本簽定下田條約,我設定此大概為比古在撿到劍心的兩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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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風華】風華之章 第二幕
2022-06-15
說起來,在我主動跟你提起之前,你似乎不曾問我為何是這樣一頭蒼白的髮,也沒問過我為什麼知道你救了那孩童的事。
就如同我不曾過問你的過去。
「比古清十郎。這是代代相繼的封號吧…」
那令人眷戀的指尖,總是愛撫摸著我的髮。
現在想起,那記憶依舊鮮明。但我的髮,卻已經淡忘了那令人心悸的輕柔……
「妳不問我的本名嗎?」
「問什麼呢?我望著的、依戀著的,是你那孤高的魂。外在的形式有時固然有其必要的意義存在,但這並不是全部。…或者你有希望我如何喚你嗎?」
「不…那就隨妳吧。」
你笑著,薄唇彎起誘人而邪佞的弧。
意外地溫柔的指掌移到我的頰上,你的氣息在我耳邊低低笑著。
「只是有些可惜、原來妳不欣賞這張少有的面皮就是了。」
「…你真的很自戀…」
嘴唇相觸的溫暖,早已冰冷。
只有偶爾潰堤的淚,依然灼熱。
《章二 月下美人》
『ももしきや 古き軒端の しのぶにも
猶あまりける 昔なりけり 』
順德院
齋宮別苑‧朝日
「殿下,德川將軍派來的使者再度求見。」
身著純白上襯蘇芳裙袢的女侍,雙膝著地低垂著頭向坐於紗幕後的她稟告著。
太過空曠的大殿,讓她應是適中輕重的聲音迴盪著回聲。
「……跟他說吾今日仍身體不適、且時間已晚,請他擇期再訪吧。」
「可是殿下!」
「夠了。妳們都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了…」
她的聲音依舊清亮淡雅,聽不出一點起伏。
「…是。」
待侍者全數離去之後,灆梓轉身掀開了簾帳。
她穿著一套疊紅的襲褂,襲褂外披著白紗、紗衣下是雪色的菱紋單衣。
過長的袖子掩蓋住了她的手,所以只有她知道,掌心被自己指尖刺破的疼痛。
「…開什麼玩笑…這種作法、無疑是將這個國家推入火海啊……」
歷代的統治者都尋求著齋宮巫女的認可。
天命所指的天皇、奪權所至的將軍。
不論其身份為何,統治者為了平定民心或者藉此鞏固自己的地位,『天意』通常是一種極為便利的方式。
齋王象徵著神明的代理人,得到神子的支持就像是得到了天的敕命。
然而不乏違逆天意而行的國君,或者、擅用神之名作惡的領導人。
這個地位聽來崇高,說穿了,也只是淪為政治的道具罷了。
歷代有不知多少的神巫子便是死於這樣可笑的鬥爭之中。
她仍來沒有辦法對世間有任何助益。
就算她抱持著反對的意見,就算她試圖解讀天意的走向。
又有誰,會真正的相信她呢?
人們向她祈導著和平的日子,卻逃避著去面對現實。
她不是神、她也會有迷惘的時候。
她不是自願擁有這樣異常的髮色、這樣可怕的能力…
沒有人體諒她。
只有不斷的悲嘆、抱怨、哀鳴日日夜夜徘徊在她的腦海,像在責怪她的無能。
腦中閃過一雙飽含著無奈的深邃眼瞳,就像是映在鏡中的她的一般…
她抬首看向角落的月形窗,山中的夜晚來得早,天空已是漆黑一片。
四望一下、一咬牙。
纖足赤腳輕巧地踏上窗框,灆梓的身影宛如奔月的天女一般,消失在夜空中。
她也不知道,所謂的命運到底象徵著什麼意義。
她知道世間一切都有其定數存在,那麼是否這就是必然的呢?
這樣的相遇多麼無奈,就像是一顆注定要犧牲的棋子…
******
深夜的京都,旅店的窗邊只能依稀望見幾盞昏黃。
倚在窗頭,無視於燒盡的燈油苟延殘喘地明滅著,輕輕晃盪著手中的白瓷酒杯,他蓄著烏黑長髮的側顏仰向夜空。
眼角漠然地。
記憶中那個無言地笑著的年輕面容,十分地溫柔,兩鬢垂著與臉孔相差甚遠的蒼蒼黃髮。
兩道直直自鼻翼旁劃到唇角邊的紋路,證明了這是個常笑的人。
從那和緩的唇邊滑落著鮮紅的、刺目的、血。
『師傅、您為何要收我為徒呢?』
然而那人只是笑著,欣喜又絕望似地。
用著信任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徒弟…胸口淌出的紅液流逝地比秋風更快。
抬手飲盡杯中物,他也在薄唇間扯出一道弧,嘲弄般地、深深地弧。
飛天御劍流,一派自古戰國流傳下來的劍術。
以正義自居以百姓為重,然而卻不是慈悲之劍,相反的、也許異常地殘忍吧…
太過絕對的強。
被龍爪所救、被龍牙所弒者,皆為人。
劍者所求、不過更加高深,然而無敵後卻太過沉重。
一旦有私心執念則易忘大義,過於大義仁善則難以承受生命之重。
他不是誰,不過是一名劍客罷了。
師傅為世間煩憂一生,過度的善良竟讓這個偉大的人寧可尋死,在區區二十之齡便收當時不過十一的他為徒。
接下了這件沉重的披風後,他才瞭解自己竟比他料想中的更加無力。
可幸的是,他沒有什麼執著也沒什麼仁心,勉勉強強走在孤身的正義上。
那麼為何,那名有著彷彿黃玉般澄澈眸子的女人所說的話,卻在腦海縈繞不去?
他傾斜酒壺,杯酒如鏡般地映出一片拋起的銀白長紗輕飄過他的窗沿。
比古向下望去,灆梓佇立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他的窗台下。
拋起的紗衣恍若有生命似地,又輕披在她肩上。
渾身被月光籠罩著,雪白又虛幻的望著他,像一朵開錯時節的曇花。
帶種隨時會消逝的、非人間所有的模糊,卻是絕美無比。
因為比古看著她極淡地笑了,所以灆梓也淡淡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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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下美人:日文的曇花寫作月下美人,因為它只開在夏季的晚上,被月光照射更顯幽美故名
月下美人曾被日本詩人作為懷念或是令人心悸卻短暫、只停留在記憶中的美好的意思
2.*『ももしきや 古き軒端の しのぶにも
猶あまりける 昔なりけり 』
語意:宮中古老荒蕪的木階臺前端,生長著雜生的忍草
我注視著它,那遙遠的過去竟以令人無法再忍耐壓抑的程度,讓我眷戀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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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風華】風華之章 第三幕
2022-06-15
其實、月夜看見妳的身影時,心中就暗暗地有了底。
笑吧…
我甚至曾經猜想過,在芒花亂放的刺眼日午下所看到的只不過是一道幻影。
『終於我也被血迷惑了啊……』般的錯覺。
「怎麼了嗎?」
看著妳梳理著那有如月光一般的雲髮、嘴角總會不自主地彎了起來,自嘲的。
從髮梢間窺見到的面容無瑕如玉,從微微鬆落的領口洩露出的身軀柔細似雪。
這、不該是人間所有…
「不…沒有…」
赤足佇立在窗下,那夜妳裸足走過山林的足踝卻仍是光滑潔白沒有一絲傷痕。
「只是覺得美景當前而已。」
--我瞭解到這才是上天給我最大的諷刺,
「………現在才日上三竿…」
「妳怎麼會不了解我的個性?」
「…你不提我差點就忘了…」
妳輕柔又無奈的笑了,彷彿一瞬間就要乘風遠去。
--祂靜靜地坐視這樣無可避免的悲哀發生。
「……你是比古清十郎,狂妄的男人,」
所以我貪婪地渴望著妳,像要捉緊天女的羽衣。
「我的夫君。」
懷間的香氣遺留著,在遙遠的記憶中。
曇花的一現,惦記了一生。
《章三 命運之輪》
『命こそ絶ゆとも絶えめ
定めなき世の常ならぬ仲の契りを』
---源氏物語・若菜上464
白瓷的碟緣碰觸到陶製的瓶口,發出清脆的聲響迴盪在房裡。
透明如水的酒液漾出濃冽的香氣,瀰漫在空氣中。
「這是第幾次了?」
比古持起手中的淺碟,眉尾抬起一抹輕挑,凝視著這經常在深夜忽地出現的女子。
蘫梓淡淡地抿住笑容將酒瓶依在他手中的碟邊,又注了幾許清泉。
「單就卯月來算的話,正好到今天是第五日。」
舉起酒杯一飲入腹,他微惱的看著她。
「今天才卯月初五。」
比古毫不避嫌地撈起她頰旁一綹月白的髮絲,在手指間把玩著。
髮間曇華般的清香,環繞在他的四周。
「妳這樣只會讓自己的立場更為難。」
「不需要我特別這樣做,我就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蘫梓低垂著眼瞼,默默注視他厚實寬大的掌心,還有把弄著她髮絲的修長手指。
「日巫子從來只是當權者擺弄的異能者,一個假託天意、黨同伐異的傀儡罷了;曾又何曾護佑過天下蒼生?」
他放開她纏繞在他指掌間的柔細髮絲,它純淨有如月光一般地,滑落空氣中。
「於是妳就近乎每夜都刻意鬧一回失蹤嗎?」
「那些人不知道我趁夜外出,應該說、不可能知道。」
她自懷中取出一只和紙折成的白鶴,對它輕吹一口氣,化為一尾白鳥飛向天際。
「我畫了結界。」
望著栩栩若生、或者說分明應是一隻真正的鳥兒,
──那隻她用所謂靈力驅使的式神──
飛上天際,比古的眉間起了折紋。
「…那妳究竟是為了什麼?」
伸手握住她欲替他斟酒的白細耦腕,薄瓷的酒瓶跌碎在地,灑了整室濃烈的酒香。
蘫梓微訝地看向他,眉梢輕垂唇角勾起苦澀的笑意。
「你認為呢?」
輕輕一扯,蘫梓整個人跌入了他懷裡。
「妳太瞧得起我了,神巫女。」
比古俯視著蘫梓,高挑的銳眉透著輕蔑、深沉的眼眸顯露隱怒。
修長有力的指頭毫不憐惜地捏起她纖細的下巴。
「逃避不是辦法,別想把我給捲進去。」
「那麼告訴我、我該怎麼做才好吧…飛天御劍流的傳人。」
她絲毫不示弱地看向比古,琥珀色的瞳仁冷然看向他的墨黑。
「你不也明明知道、擁有強大力量卻無處可施的可笑嗎?」
眉首深刻的蹙起,食指與拇指間的力道更加重了幾分。
「妳窺探我的心?」
「不、我沒有。」
她傲然的挺起面頰。
「是你的眼瞳在悲歎著。」
兩吋不到的間距,足以交錯著吐息的凝視。
「妳想我怎麼做?劍乃凶器、劍術乃殺人之術。正如妳所說的,這世間沒有能施展的地方。那麼妳又何必死命抓著一個無能之士不放?」
蘫梓纖細的指尖撫上他緊皺的眉谷,溫柔的將其撫平。
「我希望你能帶我走…僅此而已。」
然後她淡淡的笑了,淒豔地。
「…對不起…」
「…夠了。」
比古閉上眼睛,低聲打斷她的語句。
--…是我不該眷戀上你…
沉默持續在兩人間環繞著,春夜的寒風充斥著濃郁的香氣。
他緩慢地放開烙紅她下顎的雙指,右手改為移至她腦後的髮間輕梳著。
薄唇吐出沉厚的嗓音,在她耳括子旁。
終於,比古笑了。
「…以一個女人的角度來說,妳的眼光倒是極好。」
蘫梓微愣一下,苦笑的淒豔變做失笑的無奈。
雙手環繞上他的頸項,任他試探性地親吻。
從輕柔如羽毛般的細緻直到放肆的掠奪。
懷抱住的身軀緊依著,從脣齒間交換的氣息炙熱而乾澀。
明明沒有落淚,卻好似在糾纏的舌間嚐到了淚水的鹹苦。
逃離什麼呢?命運嗎?
『那是不可能的。』
她彷彿聽見上蒼的聲音,第一次如此明確地在腦海中迴響著。
令她渾身發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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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歌注釋:
"就算生命這種東西結束了也罷
彼此間的牽絆早已超越生死而相繫著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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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 風華】陽炎之章 第一幕
2023-06-15
喜愛看你飲著酒,孤獨地望著月的樣子。
披散在寬廣肩背上的烏黑長髮,籠罩在月光之中。
刀削般的側容,陰影在驕視的眉骨之下加深了眼瞳中的深邃。
清颯如萬壽一般的酒,確實與你的傲性相搭。
而孤高如初九的弦月,也確實與你的風骨相稱。
不得不承認,你確實有著足堪自豪的面容及才華。
雖然為人應該謙虛一點。
「真讓人忌妒呢…」
「什麼?」
「你的長髮。」
微抬眉角。
你表示不贊同時,總是這一副表情。
看起來高傲的讓人有些無奈,但我總忍不住故意讓你做出這等表情。
那遠勝過你沉默不語時深埋在眉首的憂慮,讓我心安。
「像是上等的黑檀木似地,沉穩的色調跟氣度。女人們該妒忌你吧?」
你爬梳著披散的長髮,那滑散在耿直背樑上的髮絲黑得發亮。
「…硬要比起來我比較喜愛妳的髮,像是雪白的月光一樣純淨無瑕。」
你又拉起了唇角的弧,那帶點促狹意味的笑意。
「我不認為男人的髮漂亮有什麼意義…不過我不否認我連頭髮都是完美的。」
「……我的頭在疼了…」
你總是這樣不留痕跡地,撫慰著我隱瞞的傷口…
就像是、親吻著那我曾經痛狠的白髮一般。
《章一 晨曦》
也許這可以被稱之為逃離也不一定吧?
那一夜他瀟灑地離開了京都街道上那小小的旅店。
帶著一壺酒、一柄刀,潔白的披風吹翻著。
空出來的掌心、放在她的肩頭。
『忘れじの 行末までは かたければ
今日を限りの 命ともがな』
儀同三司母
安政四年 *蟬葉月
儘管夏季正央,遠離塵囂的山林裡,蒼鬱的樹林依舊參天、微潮的涼風仍然輕拂。
初昇朝陽映照著飄薄的霧氣一片鵝黃,嬌枝上晨露滴落行者的帽沿。
「阿寅、荒山野嶺的別給俺亂跑啊!等下還要趁早趕路呢!」
披掛著稻草束做的蓑衣,蓄著雜亂鬍渣的粗野男子將所剩不多的乾糧撕了大半交給自己還綁著個朝天馬尾的么兒,男孩兒不過六、七歲年紀,臉上肌膚已經帶點風霜,但破布衣裳稻草帽下的眼瞳還是保有著純真。
「爹要喝水麼?昨晚個野宿看到那瀑布,好像有個小水潭在前頭,我去取些水吧?」
男孩的聲音帶了點野,宏亮地不見連夜趕路的疲態,倒是帶股遊山玩水的興奮氣息。
「也好、這瀑布水清澈的很,說不準是什麼名水…欸!小子取水注意一些啊!」
那粗野男子話還沒說完,那稱作阿寅的小男兒早以三步併作兩步往溪谷衝去,男子往他跑去的方向吼了聲,倒也不是著急,反倒是對於不聽完話的孩子有些惱似地。
「這點小事就交給我吧!」
聽到後方傳來的熊吼,男孩吐了吐舌頭,頭都不回就喊了回去,腳步一丁點都沒放慢。
踏著磨損地頗嚴重的草靴子,隨著距離的縮短,水流傾洩倒落的轟音就越來越大聲,彷彿有萬人的行旅同時在用力地踏著土地似地。阿寅被這聲音有些鎮住了,本來活發的腳步放慢了下來,一雙滿佈粗繭的小手緩緩撥開了遮蔽視線的草叢。
白綢般的瀑布拍打著墨綠的潭面,濺起一陣陣迷濛的水霧。
拿著竹節做的水桶子,他沒在取水倒是四處張望了起來。
總覺得這邊有股香氣,一股很香很香、他也說不出個什麼來,反正就是花香似的味道。
這讓他覺得好像到了仙境似的。
然後一陣清風吹來,他看到那白瀑的崖邊站著一抹雪似的身影。
那身影是個女人,阿寅瞠目地看著。
看著那女人從衣袂翻飛的袖緣抬起耦腕,試圖將一頭雲絲般雪白剔透的髮攏齊。
從她身後不知何時出現另一個高大的身軀,烏黑的成束長髮有些放肆地飄動著,一雙寬掌抓著件飄逸的披衣,那樣銳利飄逸地在空中劃了個弧、又輕柔地圍繞在女人的身上。
然後那雪白的女子笑了,彷彿若是冬日雪皆可融,若在春時花皆紛綻,絕美的笑靨。
阿寅看著,小口想要喊卻喊不出聲音,只是張了又合、合了又張。
抬起雙手揉了揉忘記眨眼而痠疼的眼睛,放下手卻沒再看見那兩抹身影。
「渾小子!你裝水裝到三途川去了啊?!」
後面傳來爹渾厚惱怒的聲音,他啞了啞口。
「…爹……爹!…有人啊!就站在那瀑布頭…」
他轉身欲往回衝,只見那粗野男子早站他身後,不由分說地賞給他一顆爆栗。
「你是昏了頭不是?沒人能站在那瀑布頭的!又不是天仙!少給俺胡說八道!」
阿寅摸著打疼的頭,眼眶中浮出一點點因痛而擠出的淚水,但表情倒是恍然大悟。
「…是了、原來是天仙啊?…」
「還愣!快裝水趕路了!」
男子見兒子又無視他,說完,又是一顆爆栗。
*****
轉瞬間立夏、芒種已過了兩個節氣,自那初五月未圓的夜以來。
那夜他摟著她的肩,一路上盡可能地避開城鎮,沿著山路往北方行,最後選在這座人煙蹤滅的深山幽谷停下腳步、築了間小屋。
北方山中夜涼,縱使時值盛夏,夜晚的深露仍舊寒意侵人。
柴火乾烈的劈剝響中隱約還聽得見水聲隆隆,那個直傾而下的白瀑深藏此山,似乎是只有世代居此的當地人民才知道的幽瀧,又因水量壯闊、地勢又險,加上據傳此山為靈峰、此泉為天狗之瀑,除了趕路的行旅人,鮮少有人來此,成了意外獨占的景致。
「怎麼?一個人看著竹杯子也能出神?」
低沉的嗓音乎地自耳後出現,蘫梓沒被嚇到,只覺得頸邊有些發熱。
她回首望著聲音的主人,他解開平時束起的長髮,披散在寬大的肩背上,於是當他低身時,那烏黑的髮絲有些滑落在她的頰旁。
「沒、只是想起白天清晨那小男孩,總覺得有些對不住他呢,害他被爹給打了兩回。」
蘫梓有些小歉疚,因為自己的不注意被撞見,害那男孩兒沒事受了無妄之災。
但只要一想起那對父子那樣粗樸直率的相處方式,她就不免莞爾。
「那男孩自己貪看美色,這點代價算是便宜了。」
「哪有什麼美色?」
蘫梓失笑了,絲毫不覺得今晨那一幕有何美色可言,那時霧氣正深,她又一首白髮,沒嚇到人已是萬幸,何況只是個尚未元服的孩子。
比古不以為然,輕狂地笑了笑,起身將剛烘乾的細木片往燒著鐵鍋的火堆裡丟。
見他起身丟柴,她很習慣地緩緩抬起纖手替他將頭髮撈了起來,免得被柴火給燒着,爐火的黃光照著她的頰邊有些透紅。
比古回身來,姆指刻意地撫磨著她有些被火燒熱的粉頰。
「妳真不了解男人,即使只是個小毛頭,男人終究是男人。」
蘫梓凝望著比古的眼,無法忽略在她頰邊作怪的手指,難得有些慌亂地移開視線。
即便一路相處都已毫無遮掩,若有遇見好客好奇之士、他稱之為吱喳的婆婆媽媽的那些人問起,也以夫妻相稱,然而說來見笑,分明是自己不知羞愧地眷戀上他,但是對於那雙銳利眼眸中暗藏的光芒,她卻又忍不住有些卻步。
正當垂首不知如何是好時,蘫梓注意到置在膝旁的木梳,遲疑一下之後用雙手小心地取起梳子,握著細梳撫在心口、低喃了幾句不成聲的話語,抬眸回望他。
「…我能替你梳髮嗎?」
她的聲線有種特殊的幽柔,不特別清亮、像是微溫的流水,甚至比一般女性要低些,總給人一股溫柔卻不可抗拒的感覺,但吐出這句話時,她嗓音卻有些少見的乾澀。
比古對這突如其來的請求有些微愣,大手從臉頰移至她細膩的耳鬢,把梳著她柔順如絲的雲髮,又露出那有些邪佞的笑,眉宇間卻多了些爾雅。
「隨妳意吧。」
蘫梓聞言露出了有些嬌酣的笑容,輕移蓮步地來到他的身後,跪立著、用那修長柔細的指尖拉起烏絲,他隨手削木為她而做的細齒梳在他的髮間滑動著。
比古對她那真心喜悅的神情有些訝異,原以為她是被他弄得慌亂而隨口胡謅,想不到是真的想梳他的髮,閉上刀刃般銳利的雙眸,眼前浮現她適才那嬌酣的笑容,大概只有他才見過吧?於是心底有一塊地方越發柔軟了。
知道她開始烙印下痕跡了,雖然無奈、但那又如何。
「我有沒有說過,你的頭髮很美?」
背後傳來她低柔的聲音,輕輕地問著,髮間傳來木梳小心翼翼滑過的輕柔感。
他有些戲謔地笑答。
「有、然後妳頭總是會疼。」
那烏黑髮間的纖細玉手突然緩緩地停下了動作,比古挑起眉尾,旋首看向她。
而她低垂螓面、貝齒輕囓著薄紅的下唇默不吭聲,持著木梳的手置在膝上、有些輕顫。
比古轉過身來,長指在她髮間轉了兩周,繞起一綹月白的髮絲,湊近薄唇畔親吻。
她的香氣在唇間縈繞,他的聲音有些低啞卻讓人有著近乎疼憐似地錯覺。
「我想我也說過,我喜愛妳潔白無瑕的髮。」
半晌,她緩緩地抬起頭,迎著他凝視的目光,主動地湊上唇瓣。
很輕的一個吻,只是將唇瓣交疊而後分開,沒有多餘的糾纏,如同儀式似的吻。
「…那麼、你可願意給我你的一段髮?」
柔美的嗓音不同以往的堅強、有些怯弱,向來直視的琥珀色眼眸不敢看他。
比古凝視著蘫梓一陣,而後一語不發地起身拿起隨意擺在火堆旁的懷刀。
長指抓起一束鬢髮用血紅的細繩繫好、毫不猶豫地削了下去。
執過她的手,將烏黑的髮放在她的掌心,大掌再緊緊地包裹住她的手。
直到他看見一滴晶瑩的淚水滑過蘫梓玉琢的頰面、落在他們交疊的手背上。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比古抬起手來拭去她的淚水,薄唇順勢便貼近她的耳畔低笑輕囓著。
「妳早該知道我等這天有多久了,等會兒要求饒要快啊、吾妻。」
蘫梓眼眶跟頰邊都泛著紅,語氣上抱著無奈、嗓音卻好輕好軟。
「……我現在真頭疼了。」
*漢文曾經是日本古代的教養之一,灆梓基於各種原因自不用說,但比古對於灆梓經常引用的漢文涵義相當清楚,也多少暗喻他原本的出身位階。
*註一
陽炎
在天氣溫和的春、夏日裡,地面浮起宛若火炎般晃漾浮動的氣流現象。
那是源自強烈的日照,使得地面溫度上升,造成不規則的上昇氣流。因為混雜了相異密度的空氣,所以通過的光線造成不規則的折屈,遠望狀似搖晃的火燄。
(春の天気のよい穏やかな日に、地面から炎のような揺らめきが立ちのぼる現象。強い日射で地面が熱せられて不規則な上昇気流を生じ、密度の異なる空気が入りまじるため、通過する光が不規則に屈折して起こる。)
*註二
和歌:『忘れじの 行末までは かたければ 今日を限りの 命ともがな』
作者:儀同三司母
文譯:地老天荒毋相忘,命赴黃泉在今朝。
歌意:雖然你對我說不論地老天荒都不會將我忘記。可我知道在不可知的未來的日子裡,信守這諾言是多麼艱難。因此我情願在聽你這誓言的此時此刻就命赴黃泉。
*註三
蟬葉月(せみのはづき)
陰曆六月(水無月)的別稱。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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