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 Kamma
類型: 言情 明治 劍薰
原文出處: https://www.fanfiction.net/s/2384871/1/Hakama-Dake
第一幕: 熱到融化
2016-12-24
薰朝上吹著氣,把貼在額上、汗水浸溼的瀏海吹開後,眼角偷偷瞄向門口。
(仍然空無一人。)
可不是在期盼有人會從門口旁看著她,不過如果真的有這個人出現,但願對方不會升起奇怪的想法─ 像是誤以為她很孤單!真的,她真的沒有。
(那就留在這涼爽… 嗯,舒服的陰影內吧。)她靠在道場牆壁邊,一邊努力說服自己。
待在不飽和的灰色陰影內,薰看著熱度從地面上的液體輻射散開,瞇起眼開始幻想自己正站在一個池塘花園的石橋上,透過眼角,她依稀瞥到某個紅髮男子貼到她身後,男子一邊用著濕潤的氣息在她臉旁耳語,一邊文雅地手指湖面下那群錦鯉的美麗身影。薰的思緒開始被催眠壟罩,她眨著朦朧的雙眼,直到汗水滴進她耳內,將她拉回平淡無奇的現實以及身後厚實的木牆。從飄渺回到現實,她再次瞄向大門。
「再看一眼也不會少塊肉,對吧?」她對著自己嘆氣。
(我只是不希望剛好在他們回來道場時,才開始練習。說不定,這會讓他們誤以為打斷了我的練習,然後為我感到道歉,然後換我為此感到抱歉,然後… 大家都覺得很抱歉。沒錯,就只是再確認一次而已。)滿意自己這個想法後,薰走下門廊。
快速踏過發燙的地面,她站到大門旁的陰影,抬起手掌半遮著自己的視線,內心期盼眼前這條通往東京市區的街道─ 這她已經用了五個不同的理由、看過五次的街道,是否會有些不同的畫面出現。
(仍然什麼也沒有。)
扁平金屬色系的藍空似乎在嘲弄她的作為,雖然她無法解釋天空怎麼能做出嘲笑的動作,但她就是能感覺的出來!
盯著自己鼻尖上的汗珠,薰用著無法宣洩的怒火暗罵著。
足足三個星期,他們被迫忍受這有史以來最糟的高溫熱浪,就連在市區賣花的哈內克老先生,也同意這是十幾年來最炎熱的夏天。店內的花早已瀕臨乾枯,薰很擔心自己也會步上這群花的後塵,再差那麼一點點就會撐不過明天。
不過位在花店隔壁,經營賣菜、個性傲慢的石田先生卻有著不同的看法,指責只有他們這群弱女子才無法忍受這種緩和的天氣。
(暖合個鬼啦!如果這樣的氣溫叫緩和,那為什麼他賣的青菜看上去全都像受了重傷?)
薰很想立刻挽起袖子,狠狠教育對方誰才是真正的〝弱女子〞,幸好她的理智提醒了她,對方販售的廉價蔬菜足以餵飽道場內的每個人,再加上哈內克老先生拉住她… 好吧,主要原因是哈內克老先生的阻止,不過她沒有動手的事實是最重要的事。
地平線上另一邊的烏雲,看起來就像是正在對海難中的水手們招手的沙灘一樣,現在她是多麼盼望那幾片雲,能為這滾燙的土地落下一些雨水。
「過來啊,雲,我知道你們想要過來這裡,」薰用著哄騙的口吻,「如果你們願意把雨水帶來,我甚至願意為你們準備晚餐。」看不到任何改變的跡象,她雙手交叉在胸前、噘起了嘴,「好啦,好啦!我叫劍心為你們做晚飯嘛。」就在那一瞬間,她感覺到一縷微風吹過她的瀏海,搔弄她的臉頰。
「很好!交易成交!」她舉起拳頭,跳起來喊。心存感謝的念著劍心的名字,她轉向屋內,才抬起腳,停頓了一秒,然後放下。
(啊,想起來了!他們還在城內的診療所與惠san在一起。)
薰是真心感謝這個好鬥嘴的女醫生,不過對方難道沒有聽過〝有時熟人比陌生人還要危險〞這句話嗎?薰有時真心覺得,惠san其實不用太過擔心走夜路回家的風險,反而要對某個劍術師父好一點才對。遲早有一天,惠san開過頭的玩笑,會讓薰無法自制。
為了應付這種失控的場面,薰一直都在思考該如何應對,像是靜坐修身養性之類。但在〝惠san是個好人,我不應該與惠san計較。〞的想法接受之前,冒著狐狸耳朵、曖昧地對劍心上下其手的畫面就先閃過薰的腦海,讓原本和平的畫面變了調。
轉過身、背對著街道,薰相信這群男生們會在城內解決午飯。(醒醒吧,薰,有誰會想要在這火辣的天氣下走遠路?而且吃完飯,還要原路走回診療所。更何況,如果他們還要自己料理午餐的話… 因為沒有人喜歡妳的料理。)
(好歹我也精通幾道菜嘛… ) 她對自己反駁。
(精通?)
(好吧,精通可能誇大了些,但我做的菜也不是每道都那麼可怕… 只是機率高了點而已。) 她對自己嘆氣承認。
(這就是為何他們會選擇在診療所和惠san一起吃飯。)
(其實惠san之前也是有段辛苦的過去,不過因為她不像妳會對自己大聲的自言自語,所以到底是怎麼樣的過去仍是個謎…)
「哦,吵死了!」薰對著自己暗罵。
薰內心曾小小期待,說不定劍心會回來陪她一起吃,或者如果他早前先詢問過,她也非常樂意親自去找他一起吃飯。只要他開口,她願意去任何地方,只為了能和他一起吃飯。這個重點並不是說,為什麼他沒有先開口詢問,或者為什麼她沒問過他是否會回來吃飯,她只是有著小小的期待,期盼他或許會想到她。
「笨蛋薰,妳應該很清楚他有多麼在乎妳... 就像是對待親妹妹一樣…」她對自己厭惡的哼了一聲。有時候,他會開口或做一些甜蜜的行為,讓她對他抱有期待。曾經有那麼一兩次,她幾乎確定他的眼神,那是把她當成女人看待的眼神,而不是一般朋友或者是房東,但不到一秒,他的眼神再次回復到平時溫文儒雅、簡簡單單、那個紫水晶瞳孔的浪人。
上週發生的一場誤會,再加上一個偶然,成了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其實都是小事,劍心從市場拿了個包裹回家,這包裹內的東西不過就是她早前訂購、卻忘了拿的魚。現在回想起來,自己怎麼會這般蠢到會相信阿妙的話。那天阿妙用著曖昧的口氣,說她看到劍心提著一份送她的禮物,薰立刻信以為真。兩人在街上相遇一起走回家時,她不斷紅著臉、做出幼稚的舉止,直到莫名其妙的劍心說出Oro,改變話題詢問她今日要吃的晚餐─ 魚,然後她才猛然被點醒,聞出劍心手上的包裹傳來的味道…. 是魚腥味,她假裝繼續談論食物價位的問題,內心暗暗祈禱對方沒有注意到她剛剛白痴的舉動。
尷尬過後的幾分鐘,兩人遇到了鄰居─ 大腹便便的孕婦以及護在一旁滿臉笑容的丈夫─ 益博先生,夫妻倆正要一同拜訪他們的父母,儘管益博太太的年齡只比薰年輕一歲,卻已經懷了第三個孩子。短暫交談,互相道別後。薰卻無法不去意識到她和劍心之間的關係有多麼奇怪,劍心也一定注意到她的沉默,自從市場相遇後,她的尷尬變得越來越明顯,不過幸好他沒有再提起。
回到家時,金色的夕陽已染落在竹林山頭,彌彥(後面跟著惠和左之助)正好從赤別戶回來幫忙擺放晚餐,在一般情況下,薰是很歡迎和眾好友一起吃飯,但因為阿妙已經對彌彥說出劍心買了情人禮物的八卦,眾人對於禮物有著極大的好奇心。薰只能輕描淡寫的解釋真相,並很快轉移了話題。但彌彥和惠可不買單,兩人不斷嘲笑,一旁咬著魚骨的左之助也歪著嘴笑,飯桌前的鬧劇直到薰揮著竹刀威脅大吼才結束,可是她的內心卻是空的。
起初,彌彥剛拋出話題時,劍心的表情看來似乎有些訝異,或者該說是奇怪,那瞬間的表情是她從未看過的,有點含著內疚或尷尬吧,但這已不是她遇過最糟的誤會了。
那晚她無法入睡,就連進入黑夜也擺脫不了這濕熱的天氣,至少走廊會有些微風吧。於是她走出房間,若有所思看著蛋白石般的新月,內心感覺某個東西在改變。
她愛劍心,雖然有時讓她感到無奈,但她真的很愛他。她喜歡他的善良、他的正直和強烈的保護慾,還有他內心的黑暗、拔刀齋的過去─ 為了滿腹完美的理想而幾乎要毀了自己。薰是很少看見他顯露出那強烈的另一面,但她相信他。知道他的過去後絲毫沒有改變她的想法,她接受的是現在式,而不是過去式。
她相信劍心能控制自己的狂氣,就像至今為止面對過的敵人:刃衛、蒼紫、宗次郎、志志雄和緣,這些不是一再的證明了嗎?!有幾次或許差點要跨過界線,但最後他都能守住他不殺的誓言(她認為志志雄並不算,志志雄是因自身的慾望而自焚。)
有時,在夜色壟罩下、接近黎明前醒來時,薰會不經意幻想,能被拔刀齋擁抱是什麼樣的感覺,想像被那雙琥珀色的瞳孔盯上、吞噬,被那粗糙的手指碰觸, 讓她感到身子一陣酥麻…
儘管是幻想,薰知道不是所有的夢都能成真。過去她從未想過一個畫面:一個和藹可親的爸爸和一個慈祥的媽媽,一同孕育一個可愛的孩子,但卻是現在的自己所渴望得到的。縱然願望無法實現,不過現在的她有親如家人的好友們,驅走了她的寂寞。
但在內心深處,她從未強烈想過,自己是多麼渴望能組織自己的家庭,尤其當她看到益宏懷孕的妻子時。望著月亮,薰告訴自己還有時間,但她不能再蹉跎了。如果她真的想要組織一個家庭,那她就要選擇找一個除了劍心之外的男人來當她的丈夫,不論這會讓她有多麼心痛。
她必須停止喜歡劍心,必須面對現實,接受對方只願意給出的友誼。如果他無法回應她所想要的愛情,為此還讓他感到內疚,這對他是不公平的。她要學習接受他的選擇,也許有一天,她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
薰實在是很討厭讓自己空閒下來,因為只要讓腦袋放空,就會陷入這一串的負面思考。她今早本來是計畫去幫忙智明師父的道場,好賺取下個月的飯錢,可是課程卻取消了,因為道場的學生們全部去協助在城鎮的另一邊開鑿的新井。看著天上移動的浮雲,她想著不知眾人能否趕在下雨前完成工程,還是會被迫等到晴天後再動工。
道場沒有學生,家計有好幾次出現窘迫的狀況,幸好她每次都能成功隱瞞下來:從阿妙那邊借剩菜,甚至向敵對道場懇求可能的工作機會等等,不過在看到劍心、彌彥、左之助,甚至包括惠,能開心地一起團聚吃飯,對薰來說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和好友之間她可以無話不談,唯獨錢這件事例外。這群好友是因為神谷道場而聚集的,身為道場的主人,她認為盡可能提供衣食是她的責任。她知道他們之間沒有一個是有錢人,她也尊重其他人用錢的方式。只是有的時候,左之助跑去賭博或買酒花光了錢,再跑到道場吃免費的飯,這時她會想操起竹刀。現在回想起來,這好像滿常發生的?!彌彥近日成長的非常快速,近日她才猛然發現,大部分的家計用在他身形抽高的新衣新褲上,彌彥所需的新衣當然比她自己的和服需求還要重要,所以她盡可能修補舊衣來撐過這段時期。
拋開回憶,薰走回道場內。如果現場只有她一個人在,她應該盡可能把時間花在自己的修練上。
打開所有的窗戶好讓微風能進入屋內,她想起多年前有個一直練不好的高階劍術招式,她的父親在她還未練成前就已經離世,當時彼此都認為這需要時間的洗禮才能成功,而現在就是再次修練的好時機。她拭去臉頰及頸間的汗水,重拾木刀,走回道場地板的中央。
幾年前,神谷活心流門下有一位叫志明的學生,當時年幼的薰曾經很敬仰這位志明學長,她常繞著他打轉、問問題,對方也總是很有耐心、協助她調整姿勢及指點要領。有時她會透過道場的窗戶,觀看他和父親之間的練習,想到他左臉頰上有個小小的酒窩(那應該是她小小的初戀),薰不自覺浮起若有所思的微笑,身子往前踏出了一步。
聽到學長結婚的當下,她哭了好幾天。志明學長迎娶的是另一家道場的女兒,為了練習好岳父道場的新劍術,再加上對方要求男方放棄神谷活心流,於是逐漸和她失去連繫。雖然薰曾為了對方館主禁止智明學長前來神谷道場而憤怒,如果是在街上相遇,她一定會朝他們丟泥巴,但現在她看開了。自從她父親的喪禮過後,她已經好幾年沒看過他。
然後幾個月前,她竟然在惠的診所內撞見他(真的是〝撞〞見他)。他帶著一名受傷的學生,而她正為了追趕躲到劍心背後大笑的彌彥,可能是她手上揮舞的木刀、或是她憤怒的狸貓目光,對方立刻就認出她是薰;看到對方酒窩的那一秒,薰似乎感覺自己回到十歲的那一年。
隔晚,他邀請薰與他家人一起共餐,女方的父親幾年前就已去世,過往的尷尬也因此沒了。事實上,最尷尬的氣氛早在第一晚就過去了,心直口快的薰差一點就說出〝為什麼像他太太這樣好的女孩子會有這麼糟的父親〞,幸好在最最後一秒她停了下來,卻也不小心被正在喝的茶水嗆到。見過他的家人後,薰感覺自己過往對智明學長一家的怨念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種新的情感。
一星期後,她又再次遇見對方,少了往昔總會自動發燙的臉頰,這次只有微溫,像是在寒冬中的一杯溫茶。老天就好像對薰開玩笑似的,彷彿重獲老朋友還不夠意外,智明學長還邀請薰到他的道場幫忙,恰好他最得力的學生搬家,因此需要另一個助手來教導學生。
那次的談話中,薰不慎說出自己沒能在父親過世之前學好神谷活心流的煩惱而感到尷尬。
站在道場的中心,薰試著重新集中注意力:今日一定要練成。她感覺到自己的腳趾在地板上彎曲,木刀先是往下揮,然後在空中劃出水平。
隔日,智明學長到神谷道場拜訪。「為了感謝妳的父親及這個道場,請允許我來指導完成這個招式,我會深感榮幸的。」他非常正式的說。
尷尬和驚訝讓薰直覺地搖了搖頭,但對方沒有退縮,「雖然我不再練習神谷活心流,亦無法像妳父親那般做出正確的指導,但如果妳不接受,我永遠覺得對不起自己。拜託請接受我的好意。」
薰深吸一口氣,目光從握在自己顫抖的手中、那杯冒著熱氣的茶杯,緩緩移向道場門外。她不能為了自己的尊嚴,而拒絕這個學習自家劍術的機會,她的祖先可不會因為接受了外人的幫助,而認為她無能啊。
無法完整回答對方,她只是把茶杯放下,深深彎腰鞠躬,努力從口中擠出一個字來表達感謝,「謝謝師父。」
昨日他對她展示他想要教她的最後一步,揮起木刀的同時,快速用腳後跟當成支點移動。薰先完成了動作,保持姿勢約莫十秒,然後轉換型態。這次她可以感覺到與以往的不同,就好像她的四肢都正確移動到該有的位置,這是她過去幾年來一直無法練成的境界。薰決心利用這額外的練習時間,再好好補強招數的完美度。
(就算我現在獨自練習幾個小時,道場還是不會有其他人回來的),薰低聲想著。今日彌彥又在赤別戶幫忙,可能到黃昏前都不會回來。惠說診療所的屋頂需要幫忙修理,就把左之助和劍心找了過去。薰因為要到智明學長的道場幫忙,所以沒去。
到現在都沒人回來吃午飯,看來惠打算把兩人留在診療所一整天了,儘管薰一直心存期待看著門外,但這也不是他們的問題,就連薰也承認惠的廚藝比她好太多了,更何況誰會為了道場的一個狸貓而冒著整身汗水回來?想到這,薰察覺到自己眉間的皺紋。(好吧,我總可以說說他們的壞話吧?這兩個叛徒。)
練習是很重要的,但一個人獨處太久,讓她想起過往還未遇到劍心、那段孤單的過去。她加重揮舞木刀的力度,心思繼續想著那群好友們,儘管天氣炎熱,惠必定為劍心、左之助安排好一整天的工作吧,畢竟那個女狐狸很會使喚別人幫她做事。
「她只是想看他們兩個,在她面前赤著上身賣力罷了。」薰喃喃地自言自語,等到真正咀嚼完這句話的意義,整個人立刻變成了桃紅色,雙腳也因此打架而栽了跟頭。現在認真思考起來,她不介意自己看到這樣的畫面。
(我是說!不介意看到他們倆個人在屋頂上赤著上身工作!沒有別的意思啦,嗯… 至少不包含左之助。)
(至於劍心… 不行!不行!壞壞薰!妳明明知道幻想某個紅髮性感男子只會讓妳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下更加燥熱和不滿,不對,不是性感,是超級性感才對!紅髮超級性感男子,對吧?)
練劍的注意力全部崩壞,她走向牆邊的一壺水和勺子,喝了一大口,試著讓自己恢復冷靜,但水是溫的,對她的乾渴沒什麼幫助。她濕漉漉的上衣黏膩地貼在她的胸前和後背,至於溼透的足襪早已不知被扔到哪裡去了。
再不快點降溫,薰覺得自己隨時要爆走。
(快來吧,烏雲,快點來到這裡吧!)她對著天空抱怨。
一絲淡淡的微風穿過道場,帶來些許短暫的解脫。翻起濕淋淋的上衣胸口搧風,薰皺起眉頭,如果男人可以在公眾場合的屋頂或者在外頭赤著上身,那麼她至少可以在自己私人的道場裡仿效吧?!
診療所需要修理的狀況那麼多,反正惠一定會供應他們吃到晚餐(沒把他們吃乾抹盡之前,她才不會放他們走呢),況且左之助絕不會錯過惠煮的飯,彌彥仍在赤別戶,薰盤算著今日的道場會有幾個小時的獨處時間,雖然有些孤單,不過她可要妥善運用這個機會。只要她關上面向大門口的那一排紙門,沒人看得到她,再鎖好道場大門就萬無一失了。
額頭滑下的一滴汗流入她的眼內引起了刺痛。
「我受夠了!」她揉著眼、跺著腳衝向大門,再次從大門間探出頭,內心仍有一絲猶豫的左右張望,沒有任何人影:沒有劍心、沒有左之助、沒有彌彥,也沒有警察,就連個半個鬼影也沒有。她轉身鎖好大門,溜回道場內,將面向大門口的幾個紙門闔上,另一邊則保留敞開,以利通風。
或許是這炎熱真的燒壞了她的智商,也或許是記起自己被稱為這東京唯一倖存下來的女劍道師父,不管是什麼原因,就算自己和劍心的能力相比是天差地遠,但她要向自己證明,自己是個有能力解決問題的新時代女性─ 首先,就先解決她那件汗水淋漓的上衣。
吐出最後一聲抱怨的嘆氣,她拋開惱人的上衣,少了上衣的束縛,深藍色的劍道褲有些鬆動下滑,但是薰一點也不在意,現在她所有的注意力全在讚嘆與空氣直接接觸的清爽。
「呼…」她輕呼,這樣好多了。
只剩綁在胸部上的繃帶阻擾她了。她一手拉起頸後的馬尾,一手扯著束胸的帶子,肩上飄過的涼風正誘惑著她,(要脫下嗎?)她對自己微微輕笑,然後低頭看著乳白色的帶子。
(但是我只是需要練習,而且也不像某個女狐狸,胸前有這麼大的負擔… )她停下拉著繃帶的手指,拍打自己的頭,(笨蛋,今天別再拿惠和自己比較了… 至少先休息一個小時吧)。
薰想著為自己設定現實的目標還比較重要。
(現在想些正面的事來激勵自己吧,嗯… 至少我的胸部沒有像小操那麼小?!)說出小操的壞話反而讓她感覺更糟。(嗯,小操年紀還小,還有成長的空間嘛。)她努力繼續朝正面思考。
(別再和其他人比較了,想想自己就好,嗯,我也有個不錯… 嗯… 可愛… 嗯… ) 她左看右看往下看,然後注意到兩件事:(第一,我的劍道褲一直都這麼低嗎?第二,我的肚臍眼其實還滿可愛嘛!)終於對自己的想法感到滿意,薰對內心宣布自己的自言自語可以結束了,然後再次走回道場中央。她的腦袋卻仍然存在幾個意見。(為什麼是小茶杯?難道妳希望有人用妳的肚臍眼來喝水?)
這個隨意飄過的聲音,讓薰又開始走神。她猛搖著頭讓自己從白日夢中清醒,然後彎身拾起放在地上的木刀。再次挺直身子時,馬尾的髮絲劃過她的肩膀和背部,有如被幻影的手指輕觸。薰顫抖了下,這種觸感還不太習慣,平時只有在她換衣服或是洗澡時才會裸著背部,而且通常在這兩種情況下,也會因為太累或是分心而不會注意。現在她卻是這樣… 敏感,讓她感到又累又嬌弱。
擺回最初的姿勢,薰彎低膝蓋,將木刀高舉過頭,劍道褲兩旁的開衩也因此變大,感覺到風從她大腿間流過,她微紅了臉。(啊,我都忘了。)她慌忙看向自己那躺在地上濕漉漉的上衣,但是身子涼爽的優越感仍然贏過了內心的決定。(反正我已經鎖好了大門,沒有人會看到的。放輕鬆。)
腳下的木板殘留著些許的溫度,她輕呼了口氣,重新集中精神。緩緩把腳踝當成支點,揮下木刀,然後是水平揮出,這次她精確的掌控每一個動作和過程。
完成慢動作後,薰再次重複並加快了速度,然後再次重複,直到她的身影在道場裡成了一抹影子,髮絲偶爾飄過她赤裸的前臂及大腿,嘴唇多了些苦澀的灰塵和鹹濕的汗水,不過空氣是甜的。一個猛力迴旋的動作,汗水散落到地板上。最後,一個跳躍和揮劍,她停在日照斑駁的木造地板上喘息。然後恢復站姿,放低木刀,轉過身將木刀放回原本牆上擱置的地方。
再次走回道場的中央,她高舉雙手伸著懶腰,滿意的呼出氣息。這次,劍道褲又鬆脫了幾吋,幾乎要從她臀部上滑落,但她內心滿溢的成就感而毫不在意。突然,身旁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響,她驚訝的睜眼張望─ 薰發現自己正直勾勾的望著一雙金色的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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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鳥嗥
2017-10-28
那個瞬間,薰感覺身上有如被電流竄過,然後她垂下肩,輕鬆移動到走廊邊緣,低頭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你是為了私人特訓而來的嗎?我一直在等著呢。」她的聲音比起平時還沙啞乾澀。
停在松樹樹枝上的麻雀,睜著肉桂色眼珠,歪著頭發出好奇的鳴聲。
薰暗笑自己的愚蠢,竟然又做起了白日夢,以為自己會那麼好騙嗎?不過,如果那雙眼睛真的是劍心,她又會怎麼做?眨著金色瞳孔的拔刀齋… 彎起性感的嘴角,緩緩走來把她擁入懷中嗎?
哈,真是痴人說夢話,就算真的出現金色的瞳孔,憑她的運氣,也只會是那個抽著菸、擺著冷笑的齋藤,然後用〝妨礙風化”〞罪名來逮捕她。
「這等低俗,看我惡即斬!」然後砰一聲,結束了神谷薰的一個白日夢。
其實,〝被他砍〞比起〝被他看到半裸的她〞要好多了。
她伸直了身子,把長髮甩回肩膀後,薰決定先去喝杯水潤潤喉嚨。
小麻雀撲簌簌拍打著翅膀和胸前蒼白色的羽毛,或許這個小東西也覺得她的想法很邪惡吧?然後它發出一聲更高音調的鳴聲。
薰第一次遇見劍心的時候,當時他的音調偏高,那時她還曾經懷疑他的喉嚨是否受過傷,再加上他瘦小的身形,只比她高了幾根手指頭吧。
不是說她不喜歡他的聲音,真的,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她愛吃的荻餅一樣甘甜、平滑、舒服,偶爾因為耍笨會稍微變化,但聽起來總讓人很安心。
與刃衛對戰的那場月夜下的死鬥,那是她第一次知道他的聲音可以如此低沉,有如忽然降低八度的音調,薰甚至覺得那股低沉能撼動她的腳根,不過那種低沉的嗓音並不常見。
她記得離上次發生差不多過了兩個月了吧,當時玄齊大夫計畫和自己的孫女小菖蒲和小麻雀一起野餐,但在最後一分鐘出現了意外的急診而臨時取消。兩個小女孩傷心難過地坐在走廊上撅嘴、踢著雙腿,直到薰放棄原本的練習,提出改由自己帶她們去野餐。
當然,她也邀請了劍心,於是快樂的四人組隊伍在草地上度過了一天,咬著用蘋果片做成的兔子(當然這是靠劍心的手藝),他們高興地大笑、嬉戲,直到筋疲力盡,兩個小女孩倒在藍色的野餐墊上昏睡。小麻雀發了幾聲軟鼾聲,很快頭就貼著毯子睡著。小菖蒲比較頑固,一手枕在自己的臉頰旁,目光盯著劍心的身影,就像是在玩拼圖一樣。
最後,小女孩湊到劍心身旁,迷迷糊糊地扯著劍心的褲子。劍心溫柔地低頭,看著小女孩溫柔地說,「應該要休息了噢。」
小女孩停止了手指的動作,但仍緊抓著他的褲子,突然她模糊地開口,「劍哥─ 哥?」
「怎麼了?」片刻沉默後,他說。
終於抵擋不住睡意,小女孩雙眼闔上,「你... 愛我們嗎?」
「當然,小傢伙,當然。」
一抹小小的笑容出現在她粉色的唇上,「太好了,因為我們很愛你。」她再次呼氣,依偎在他的腳邊,終於對睡魔屈服。
「在下當然知道。」他重複道,用著那罕見、低沉渾厚的音調,音量幾乎聽不清。
保持著這寧靜,薰輕輕地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片刻後,當她的手指要離開他緋色溫暖的上衣,他微微轉身回握住她的手輕壓,與她雙目相視。
雖然只有那一瞬間,薰注意到他的眼底如萬花筒般藏著粉色、紫色和金色,就好像是被風吹起的櫻花和梅花花瓣,襯著金色的光芒。
劍心的內心總是藏著許多她所不瞭解的面相:拔刀齋、浪人、甚至是神谷道場的房客。或許是他的妻子巴讓他變成謙遜禮貌、對人永遠保持著距離感的浪人。多年的流浪或許幫助他不和其他人有過多的牽扯,卻顯然無法阻止旁人想要接近他。薰完全能理解,自己才剛認識他時,就希望他能留下來。不過話又說回來,經過十年流浪的他在神谷道場也住了差不多一年了,這至少代表我對他仍有一些意義吧?!或者他可能是眷戀這棟房子和洗衣服的工作?!
(你這白癡,別再想這些有的沒的了。)
剛剛在練習的時候,天空似乎暗了,雖然還未到起風下雨的地步。在她還沒來得及去找水喝前,麻雀頂著蓬鬆的頭毛飛離。她露出笑容,望著剛剛麻雀停駐、現在是空蕩蕩的樹枝。
「那麼你呢?還需要特別的劍術指導嗎?」
薰嘲笑著自己的愚蠢,好啦!還是趕快去完成剛剛想做的事吧。想到這,薰突然想起一件簡單、但之前的她卻忘記的事:鳥是不會發出低鳴的,那麼剛剛的嗥叫又是從何傳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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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汗水淋漓
2017-10-28
同樣是在那一天。
用牙間把手指上的木刺拔出後,大汗涔涔的劍心低頭看著正在修理的屋頂,今天的運氣真的很差,說不定等一下還會發生颶風來襲吹走剛剛修好的屋頂之類的事,幸好這裡還有左之助一同幫忙,要不眼前的困境無法那麼快結束。
今日的左之助展現了令人驚豔的表現,如果不是手上的傷和頭頂上的烈日,劍心應該會喜歡和同伴一起弄純粹需要手動勞力的工作。一旁的惠殿也很貼心,不時會提供飲料和點心給他們享用。
他和左之助兩人本預期可以快速完工,卻沒料到火辣的烈日有如被火吻般,更糟的是,等他們用玄齊大夫那不太穩固的梯子爬到屋頂上後,才發現屋頂一片狼藉,而且還有部分區塊還會傳來腐爛的臭味。
「他們很幸運我們的工資很便宜。」左之助簡要說著,一邊為了這棘手的工作綁緊頭上的紅色頭帶,拾起工具箱,開始先從清理著手。
約莫一個小時後,惠穿著工作服,手上捧著飲料出來查看他們的進展,「呼,真是熱極了,阿劍,你還好嗎?」
劍心還沒來得及回答,被左之助先搶話,「我們差不多快做完薪水有支付的部分。」
「你這是什麼意思,雞冠頭?我們說好是免費的。」惠扳起眼。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先停下來的主因,我要求重新談判工資,不然這片屋頂可能要保持這些破洞一陣子。」他傲慢地說。
「好了,左之。」劍心試著想安撫,但惠緊接著插嘴。
「哦,是嗎?聽起來好像是需要,」她竊笑著說,「算一算你去年積欠的那些看診費用,再加上伙食費、
偶爾喝醉跑來借宿的費用等等,都要一起算進去,對吧?!」手指停在她撅起的紅唇上,她停了下繼續,「所以扣除完修理屋頂的費用,應該還缺了幾千日圓。」
左之助倒吞一口氣的聲音,讓惠的目光看似更加閃亮、嘴角加深了弧度。
「惠─ 惠殿,」劍心試圖平息面前兩人互瞪的火花,「妳知道左之現在還沒有那麼多錢。」
「噢呵呵呵,當然,」她停頓了一下,「這就是為什麼你今天不能停下工作…」她用笑容回應左之的瞪眼,「先喝杯水、稍作休息吧,等我回來後,可別讓我失望。」說完,她從容的進屋。
劍心從屋頂躍下,感恩地端起冷茶灌下,茶水沖去嘴邊汗水的鹹味和灰塵。幸好,這些冷茶沒有被惠沒收帶走。
「該死的狐狸女。」左之助抓起自己的杯子抱怨,目光仍然盯著惠離開的方向。
「怎麼,難道你期待她會支付修理屋頂的錢給我們?」劍心的問句參雜不悅和興味。
「不,我只是─ 」左之助嘆氣,灌了一大口冷茶,「該死的狐狸女,有天我必會討回… 喂,她該不會真的要我還錢吧?」喝完茶,左之助拍著劍心肩膀,沒有等到劍心的回覆就爬回了屋頂。
劍心放下空杯後也加入他,開始在屋頂其餘部分補上木釘子。
儘管左之助口出怨言,劍心懷疑他根本沒放在心上,這個常吃霸王餐的常客,就算在這個城市內的各家餐館已債台高築,但他真的需要錢的時候,又總是可以生出錢來。左之助有一種無法形容、讓旁人不自覺喜歡他的特質,就像和惠殿的這個例子相似。就是因為喜歡他,所以她從未認真要他還清債款(除非他真的真的惹毛了她),雖然劍心曾想過,這種喜歡可能會發展成怎麼樣子?!但目前這兩人似乎很滿意這種見面吵嘴的現況。
有時劍心會回想自己的過去,與這和平時代成了對比:孩提時期,父母很早就過逝,被人口販子抓走時遇到的好心大姊姊們,為了保護他而遇害。如果遇到比古是一種救贖,但他又親手背棄。成為拔刀齋後所背負的血腥罪孽,他從不認為流浪十年的贖罪就能彌補。為了建立新時代,他付出自己的過去和未來;他知道,沒有一種誕生會很簡單,所有的改變和重生需要伴隨血、髒污和痛苦而出現。用撕裂靈魂的代價去換來一個短暫夢想,只是他沒想到過了十多年後,自己被允許得到了一點點的回報。不多、不少,現在他可以稍微坦然面對一個女人,現在的他或許能夠被允許和她一起生活下去。只是他身上的罪是否又會重複?失去巴之後,他相信這份詛咒會持續著,繼續發生在任何善良、美麗、大方、卻又愚蠢到願意接納他的女人。
神啊,請幫助他吧,他不知道還能對內心那個自私的自我拒絕多久,他也想要追尋自己的夢想,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只是和她同住在道場而已。到底何時他的內心變得這麼自大了?以為自己的贖罪已經夠了?以為老天會這麼簡單被愚弄?不是的,他沒有那麼單純,未來必定還會有許多黑暗等待著他。
和她一同生活這段時間,他的弱點不斷浮現:一次次的難關,一次次失去她的機運… 儘管如此,他無視這些警告,真心想要留下來─ 就像一顆被風吹拂、流浪的種子落到土壤,向下扎根、向上伸展,再用那茂密的樹葉為她遮風避雨。然後希望她能舒服地枕在這棵樹幹上,葉梢摩娑的輕響再哄她進入甜蜜的夢鄉,只因為是她。
每次回到神谷道場,看著大門牆上飽經風霜的道場木牌,聞著屋內飄散著淡淡櫻花與樹木的芬香,感受到她朝氣純正的劍氣,聽著她說出〝歡迎回來〞的音調。
是的,他的流浪結束了,他現在是和薰一起生活著。
其實修理屋頂並不是那麼糟糕的事,真正難以忍受的是頭頂上的烈日,就連劍心也開始擔心自己會被融化成一攤攤橘色、紅色和白色的水坑,路過的一群小孩會用厭惡和尖叫聲指著這攤血水,然後惠殿會把他們安撫下來:「別擔心,這原本只是一位浪人,因為熱浪而融化在這邊,記得嗎?你們瞧,這灘顏色是他的頭髮、上衣和褲子,記得回家提醒你們的媽媽,天熱小心外出。」然後再送孩子們回去。想到自己竟有這怪異的幻想,劍心也懷疑是否該休息一下了?汗水早已浸濕他全部的上衣和褲子,這是一場酷熱戰勝意志的比賽。
在剛剛的冷茶之後,左之助勉強撐了約半小時,就把外套和腰部上的繃帶脫掉。劍心雖然也很想這麼做,但理智阻止了他。不是因為不好意思,但考慮到僅穿條褲子站在緊鄰街道的屋頂上實在不妥:城內多數的人們還不知道劍心這個浪人的過去,然而他胸口上縱橫交錯的傷疤卻容易勾起人們好奇的疑問。為了省去麻煩,他選擇繼續在汗水浸濕的痛苦中工作。
一手擦去被汗水浸到刺痛的額頭,劍心俯下身,透過屋頂的破洞禮貌地喊,「惠─殿?」
「來了,劍san!」她的聲音從屋內深處傳來。下一秒,她大步走進位於兩人正下方的房間。惠仍然低著頭,用著乾潔的毛巾擦拭雙手。
「你們兩個準備好─ 」惠此時擦乾了雙手,抬頭的那瞬間突然愣住。
看到她呆住的姿勢和驚訝的表情,劍心順著惠的目光看去,很明顯是停在一旁常被遺忘的左之助:他赤著汗水淋漓的上身,雙手枕在腦後,正得意地看著自己完成的成果。劍心猜測這個景象可能會讓很多女人動了心吧。
「惠─殿,」劍心靜靜地說,試圖不引起左之助的注意、喚醒她,「惠─ 殿。」
「什麼事… 」她眨著空洞的雙眼和微張的唇,然後搖著頭像是剛洗完澡正在甩水的狗,「噢,你們兩個準備好上床─ 嗯,我是說休息了嗎?你們一定餓了。」帶著靦腆的笑容,她指向屋內,「午餐已經在大廳準備好了。」
聽到午餐,左之助立刻開心的回應。不幸的是,他沒注意到惠的異樣。惠引領兩人進屋,全程非常警慎地用背部面對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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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欲說還休
2017-10-28
小國診療所內,左之助迫不及待吃著面前的涼麵,還未開動的劍心望了一眼四周,目前廳內剩下兩組病人。
第一組是一位媽媽帶著三個孩子,最小的看似才剛出生,正安穩地倚在母親胸前睡覺。四人看似沒有受傷,心情也很平靜、不像有病痛的樣子,劍心猜測或許只是來詢問如何處理幼兒度過這熱浪的建議。另一組是三個年輕人,或者應該稱呼三個大男孩更為貼切。其中一位前臂綁了繃帶,其餘兩位一直望著走廊惠消失的方向,這三人應該只要等待領藥就能離開。
捧著自己面前冰涼的藍色瓷碗,劍心深吸一口鹹肉湯,能夠享用他人準備的美食,他禁不住的讚嘆感謝。當然可憐的薰也是很願意讓劍心休息,儘管如此,她的努力常常是失敗收場,薰的手藝可以有很多種方式描述,但唯獨缺少了美味這個詞,不過伴隨的附屬品卻很多,包括她閃亮的藍色大眼、靦腆的笑容。況且,每一次她都在逐漸進步,一次比一次更能入口。
面帶微笑,劍心嚥下另一口麵,心中惦記著她是否已結束在其他道場的劍術課程,是否能過來診所一起吃午餐。他不希望薰獨自一人吃午飯。
就在左之助發出震耳的吃麵聲時,劍心從大男孩三人組的對話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他側過頭,喝完下一口湯後,開始注意他們的談話。
「你以為今天的課程被取消後,就不會受傷了,是吧,阿仲?」未受傷的兩人中、個子較高的那位,故意對頭上綁著繃帶的同伴說。
「非常好笑,尚武。」受傷的阿仲一邊回答,一邊朝對方吐舌頭。
「如果可以選擇,」第三個男孩插話進來,「是去挖那口井、還是去上課被打得滿頭包,我寧願去求師父打我,也不想去挖井了。」
「我也是,不想再被鏟子弄傷了。」阿仲回覆。
「次郎會難過,只是因為今天少了神谷師父幫他調整姿勢吧。」尚武插嘴,取笑次郎臉上的紅暈。
聽到薰的名字,劍心愣住了。他小心翼翼放下手中的碗。
「我啊,隨時歡迎她的手放在我身上任何她喜歡的地方,」阿仲曖昧地說,「你們有沒有注意到師父還會對部分學生加開一對一的私人特訓?我可是非常樂意獨自接受神谷師父的一對一的─ 秘密特訓噢!」
阿仲和尚武同時大笑,不過尚武的笑聲顯示出對阿仲的大膽感到驚訝。
聽著迴盪在耳內的笑聲,劍心隱約聽到某個尖銳的斷裂聲,過了一會兒他才回神注意到手中的筷子已被自己憤怒的捏斷。
原本駝背的次郎挺直身子,看似一臉不安,「神谷師父才不會這樣,你們應該對她要更加尊敬。」
阿仲嘆了口氣,翻了個白眼,「我很尊敬神谷啊,」他停頓了一下,這次的話語中明顯缺少”師父”這兩個字,「她那性感的身軀和她揮劍的姿勢。」
「阿仲!」次郎驚愕到說不出話。
「而且,」他面露難色繼續,「她和兩個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同居,外加一個拳腳小子,誰知道她還有多少男人?她怎麼可能沒做過或聽過?」
(冷靜,緋村,冷靜。他們只是一群小屁孩說廢話而已,就算他們活該受罰,薰也不會樂意看見她的學生受傷。)劍心垂著緋紅色的瀏海,為了努力保持原狀而顫抖著。
左之助這時滿意地享用完自己的午餐,當他看到一旁的劍心緊握著一雙折斷的筷子,手掌關節還因為用力而變成了白色,他立刻提高警覺、環顧四周,恰好他聽到男孩間的最後一句話,得知劍心發怒的原因。
「混帳!」左之助大罵,完全沒有保留聲音的音量。他站直五尺八寸的身高,劍心本是緊繃的情緒更加嚴重。
三個大男孩轉過身,隱約在大廳的另一邊看到左之助和劍心的身影,臉上顯露恐懼的神色。左之助從眼角瞄了劍心一眼,內心湧起某種他說不出的恐懼,他輕拍劍心的手臂說,「我來處理就可以了。」
轉回眼前的三人,左之助怒氣沖沖地開口,「膽敢在我大爺面前羞辱大小姐,或者是在大小姐面前?!還不趕緊穿好褲子回家,否則我來和你們一對一的特訓。」語畢,他捏著手指關節喀喀作響。
阿仲頂著發燙的臉,三人夾著尾巴快速溜出了門口,途中還一邊絆倒一邊低聲連連道歉。
惠帶著一包藥草袋返回大廳時,正好看到三人瘋狂奔出大門的身影。
「怎麼了?」
看著左之助大步走向男孩消失的方向,手指還捏得喀喀作響,惠瞇起了眼。
「左之,」她的語音帶著指責,「你對我的病人做了什麼?」
左之助深吸了一口氣,總算把目光放回到惠身上,「沒─ 還沒… 他們剛剛在羞辱大小姐。」
惠的眼神和姿勢變得有些僵硬,但不是針對左之助,「我猜他們大概不想要這止痛藥了,」她看了一眼緊繃的劍心,然後輕聲開口,「沒注意到你們在同個大廳內,是吧?!」然後撇下話題。「我有個欠我人情的病患,他說能提供所有你們修理屋頂的耗材,估計今日下午你們就能完成了。」
她把長髮甩回到肩膀後,「那麼,你們吃完了嗎?」
劍心看著躲在母親身旁、朝他們睜著大眼的孩子們,接著低頭望著吃到一半被遺棄的涼麵,他已經沒了胃口。持續低著頭,他緩步無聲地走到屋外,跳回了屋頂上。
瀏海一直是他很好的面具,薰似乎也注意到他喜歡隱藏眼神的習慣,過去好幾次她主動提議幫他修剪頭髮,最後一次是發生在一個月前。她躊躇地接近坐在走廊上的他,在他身旁屈膝後,一手按著自己紅底紫花的和服衣襬,另一手小心翼翼伸出,就像隻警戒的兔子隨時準備撤退回自己藏身的灌木叢中。出於好奇,他維持著原本的姿勢。下一秒,薰舉起三根手指輕輕地撩起他的一綹頭髮,髮絲在她手指縫間滑過。
「變得這麼長了啊,」她若有所思地說,猶豫的手指梳理著髮尾,如羽毛般輕觸他的背部,「我可以幫你修剪頭髮,包括你的瀏海,這樣我們雙方都能看得更清楚。」她輕柔的語氣轉成沉重的低音。
(這句話… 是什麼意思呢?) 倦怠感立刻消失了,他繃起神經,無法不對她剛剛的話做出反應。薰也一定感受到了變化,她停止了動作,溫暖的手掌停在他的後背。
「在下不想讓薰殿感到困擾,請不要為在下擔心,在下可以看得很清楚。」
更長的沉默後,她移開站起身,「好吧,劍心,如果你確定的話...」
「謝謝你的關心,薰殿。」他回答,內心希望她沒有因此受傷。
她嘆了口氣。
當他轉身看到她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時,他感覺到那張笑臉只是她的面具。
「薰-殿...」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是希望她能用真誠的表情面對他。
望進她深藍色的眼底,他感覺很失落,那雙眼看不出任何情緒,然後她的眼睛眨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再次升起時,面具消失了。微蹙的眉、低垂的鼻尖、嘴角的弧度和那雙眼神,他知道她在難過、憂慮。
「薰-殿…」他重複著,就算了解她的心情,他仍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應該要向她說抱歉嗎?她知道他現在正緊握著剩餘的一點控制力嗎?就差那麼一點點,他是多麼想要擁抱她單薄的身子嗎?多麼想要伸手撫摸她那如絲一般滑順的黑髮?然後用齒間輕咬她的下唇?
「沒關係,劍心。」她平靜地起身,「等你決定好後再讓我知道。」她側著頭說完,走向自己的房間。
他望著她的身影直到消失在轉角,然後搖了搖頭站起身,決定去找個不需要思考的工作分散注意力,像是砍柴燒熱水澡之類。這件事是發生在一個月前,當時她還會自然地觸碰他的頭髮和後背;然後就在上週,她對待他的方式在某種程度上開始有了變化,或許這和某天晚上他們一起吃魚有關。那晚回家的路上,他們一起遇見一對薰認識的已婚夫婦,當時她看似又羨慕又惆悵。劍心曾經想過,薰難過的原因是她還未忘記對智明學長的暗戀,而對方現在已結婚了。想到薰會和已婚男人有牽扯,他實在無法接受。然後回到家中,彌彥取笑薰把魚誤會成是禮物,雖然她的回應是笑著,但表情和聲音卻不自然。
他很想為薰做些什麼,卻不希望她誤會,話又說回來,他也不確定自己想要傳達出什麼樣的信息,結果最終他什麼也沒做。現在回想起來,如果因為擔心而裹足不前,萬一他失去她怎麼辦?他總以為如果有天他們必須分開,唯一的原因是他做選擇,而不是因為她主動提出。
他不確定是否就是那一晚的原因,上週開始,她不再正眼看著他太久,這讓他開始有些煩躁,想要改變,他希望能恢復到以前的關係。
皺著眉頭,低頭看著自己空空的雙手,劍心眨了眨眼,看了看四周。左之坐在屋頂邊緣,邊喝著水邊晃著腳。他再次搖搖頭,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真的沒有作夢,屋頂的工作真的結束了。內心小小雀躍了下,他走到左之助身旁,從他手中接過酒壺,喝了一大口,雖然腦中仍然翻滾著薰的事。
「左之!喂,左之助!」彌彥脹紅著臉,跑上屋頂喘著氣。
看到彌彥這麼急迫的樣子,劍心內心閃過一絲不安,但左之助只是抓回酒壺,再次痛飲。
「這麼熱,你還能跑啊?怎麼了?」左之助懶洋洋地問。
「給我一點錢。」
「當然,我會算你便宜一點的利息。」左之助喝完最後一口,還搖了搖酒壺確認再也擠不出半滴。
「不,我真的很需要錢。」彌彥大叫,兩側的雙手僵直。
「等一下,彌彥chan。」左之助嗆到。
「不要叫我chan!」他尖叫,猛力踢向腳旁的碎木片,飛起的碎木意外地把左之助打下屋頂。
「沒有時間了,」彌彥對著躺在地上的左之助說,「他說他只保留這個優惠一小時,所以快一點!而且上次你還欠我,記得嗎?某個要對惠保持秘密的…. 或者我現在就去和她說。」彌彥雙手交叉,語帶威脅。
「不,不,我─ 現在就去。」左之助咕噥著起身。
「你們去忙的時候,在下回道場看看薰殿如何吧。」劍心輕笑。
恰好,他需要一些空白來整理思緒和思考答案。如果幸運的話,他能見到一個剛練習完、掛著微笑的薰對著他說:「歡迎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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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沁濕
2018-06-19
踏在塵土上的腳步,隨微風揚起淡淡的塵沙;唇邊沾染的微土,至舌尖開始蔓延苦澀;冷卻的汗珠如膠似的貼在臉上、頸上,以往不論是烈日、或是刮風下雪的天候,十年流浪的日子裡這些都屬於家常,但是今日的心情卻是格外沉重。
(問題點不是天候,而是薰對待你的方式。)
與薰相處一年多來,他盡可能迴避過度親近她,但是上週的變化過去後,他無法再平靜下去了:他總以為她永遠不變,就算有天薰另組一個家庭(他能清楚想像薰抱著一個同樣有著與她相似藍眼的小嬰兒,不過他卻無法想像她的先生會是什麼模樣。)道場的生活仍似往常一樣,不論是為了什麼保護道場的理由,最終會是他獨自帶著自己的業障離開,卻從未想過有天會要接受她主動要求他離開。
他抹掉臉上的汗水和灰塵,現實的狀況讓他感到極度不安,他只希望能用任何方式,能讓她再次正眼看著他、再次用同樣善解人意的微笑面對他。
步上木橋,劍心望著橋下緩慢流動的河水,波光粼粼的水面混雜著棕色、藍色和綠色光影,還有幾個白色模糊的色塊。出於好奇抬頭仰望,啊,是白雲,或許會是雨雲... 薰一定會很高興吧。
嘴角微微一揚,他步下橋階,轉向光影斑駁的樹林。剛剛的河水讓他多了一個念頭,決定借用道場旁的小河沖涼,現在他需要平靜的心境去處理薰躲避他的問題。
到底鎮上有多少人,暗中在薰的背後談論她的是非呢?今天並非是他第一次聽到這樣的閒語,過去他總是用沉默,或用巧妙的禮貌來讓對方閉上嘴。但這次與以往不同了,也許是薰對他冷淡的態度,讓他內心的防線崩解,點燃的憤怒就連自己也嚇了一跳。他知道盛怒下的自己可以做到什麼,如果無法再管束好自己,最後的結果可能就要再次踏上流浪的旅程,幸好左之助即時注意到他。現在他再次重新反省:
思考點1:如果我動了,他們有生命危險。
思考點2:如果他們死了,我就必須離開薰。
思考點3:薰必須受到保護。
思考點4:如果我現在為了薰而動怒,以後我就無法保護她。
思考點5:左之助也會護衛薰的清白。
思考點6:左之助知道如何拿捏分寸。
思考點7:左之助知道怎樣算是極限。
思考點8:我可以信任左之助。
起初,這些思考方向對他似乎有用,但是說服力卻越來越薄弱,如果左之助輕縱對方怎麼辦?畢竟,對左之助來說,薰只是個大小姐,但對劍心來說,她是他的─
緩緩呼出內心的氣息,劍心試圖平靜下來。
這是一場對左之助的勇氣和信任度的考驗,當他走向那群小男生時,他的身子似乎故意阻擋了劍心的視線,乍看在威脅對方、暗地裡卻是保護,幸好惠san也在洽當的時機點出現。看到左之助暗示等一會兒會找他們算帳的眼神,劍心仍不能確定自己對處理的方式是否能夠滿意。
現在他必須停止思考整件事,他必須信任左之助會好好處理,而且還有其他需要煩惱的,像是回到道場,他該如何去面對薰。薰是他的女房東、他的好友、他的陽光,每日睡前、早起所渴望見到的容顏。
站在河邊,劍心將雙手從衣袖中抽出,讓上衣滑落到腰間,跪在河水旁,俯身把水潑向自己。河水的清涼帶走了一天的辛勞和髒污,甚至是他部分的憤怒。他伸手梳過自己額前的紅色瀏海,閉上眼調整氣息。
仰起頭,感覺後頸緊繃的肌肉,聽著水珠從髮梢滑下的聲響,他望向佈滿鵝卵石的水岸,繼續著深呼吸。胸前起伏的氣息與柔和的微風,緩慢撫平內心的焦慮。
他小心翼翼地調息劍氣,附近沒有任何人接近或打擾,約莫十公尺外,他可以感覺一群兔子正津津有味吃著帶著夏日香氣的三葉草;左手側,一隻小鹿輕巧踩著河岸邊,她那機靈的棕色大眼和抖動的鼻子似乎都能看見;在陽光普照下的右手側,有幾隻黃黑斑紋的蜜蜂,辛勤地在雪色的百合和深藍色的罌粟花上採集花蜜。
睜開眼,劍心靈活地起身,就在這時,一隻漆黑的烏鴉沙啞地喊了三聲,在一陣羽毛拍打中,飛往道場的方向。儘管溫度炎熱,劍心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背脊。方才找回的平靜猶如水蒸氣般消失,空空的腦袋只是不斷迴響著烏鴉叫聲。他知道這是一種非常愚蠢的迷信。儘管如此,他的腳步已經奔往道場的方向,匆忙間甚至連上衣都來不及穿好。
不到片刻,眼簾已映入那熟悉的「神谷活心流」木牌,然而道場的大門卻是緊閉的,這並不罕見。他立刻用劍氣確認,道場內只有薰熟悉活潑的氣息。
(她很好,是你杞人憂天了,你這笨蛋。)
離大門口幾步之遠處,他慢下速度。太過慌張的舉止,或許會讓她誤會而擔心,只要知道她沒事就夠了。
但如果她不是呢?壓下內心湧起的負面思想,劍心深吸了一口氣,舉手推門。或者,應該說他正嘗試著推開─ 但大門不為所動,門被鎖上了。
為什麼是鎖的?除了薰外出進城,其他應該沒什麼理由才對?!
不對勁,難道這會和上禮拜,薰刻意疏遠他的事情有關?如果是這樣,他會不會因為自己的躊躇不前而後悔一輩子?壓下內心的糾結,劍心緊握著逆刃刀的刀柄,無聲翻牆而入。他掃視院子四周,沒有其他異狀,除了… 等一下,道場的紙門也是緊閉著,而薰就在裡面。自從天氣轉熱,她從未關上過,這或許不是薰自願關上的。
他輕聲繞了道場一圈,想要找出任何可以窺視屋內的空隙。風吹起的松葉落在他的髮梢,而他把所有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謎團:薰的劍氣沒有任何的受傷或是不適,心情似乎還很… 滿意?堅定?
他安靜地步到轉角,脈搏不自覺地加快,因為他終於找到保持敞開的紙門,謹慎地一步一步前進,直到能看清道場內的情形。一步一步… 他目不轉睛地... 繼續…
薰很好。
他垂下緊握刀柄的手。事實上,薰看起來非常的...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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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狩獵開始
2018-06-19
他垂下緊握刀柄的手。事實上,薰看起來非常的... 好。
他的目光緊盯著薰臉頰旁的汗珠,隨著它主人揮舞的動作停滯在頸肩,滴落至她胸前的谷峰,消失於奶白色的束胸帶深處。
喉嚨頓時異常乾啞,他艱澀地嚥下口水。
不知何故,薰只穿著一件劍道褲在練習。
(只有一件… 劍道褲,神啊,請給我自制力。)
劍心用力提醒自己初次來到這道場,那一晚巧遇薰和偽拔刀齋對戰。他堅持要她回家療傷,她卻頑固拒絕,直到他拉著她的馬尾才結束僵局。回到道場後,比留間喜兵衛(當時還未知道他的意圖)幫忙處理她的傷口,薰毫不在意脫去一邊的袖子,當時他把注意力移向掛在牆上的名牌來迴避,他不確定是否該為此慶幸還是嘆息,但現在的他知道答案了。
雪白的肩膀、曼妙姣好的曲線、纖細的蠻腰、和似櫻花般柔色的肌膚─ 當時他選了迴避絕對是萬幸,絕對。如果還能再聰明一點的話,他應該要立刻轉身離開,不幸的是他自覺不夠聰明了。不論內心如何掙扎,他的腳就是無法移動,他的眼睛拒絕閉上,更遑論是轉身了。
他不常看薰練習,就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弱點,一個全神貫注、熾熱耀眼的薰揮劍的樣子,他無法壓抑自己想要碰觸她、想要貼近她的衝動。而今天就這麼一次,眼前的這一次,他嚴重低估了薰對他的影響力和自己的自制力。
雙頰泛紅的薰揮舞著艱難的招式,深藍色的劍道褲有如裙襬一樣散開… 他的手指用力掐入一旁的木地板,緊咬的牙根強壓下喉嚨深處浮出的呼嘯聲… 薰的影像開始在他的幻想中漸漸顯現,那雙濕潤粉色的唇,緩緩喘著熱氣,在他胸前留下一道濕滑的痕跡…
對她的慾望和占有慾到底是何時迅速發展的?他無法知道,他只知道他必須保護她,但除了那份關心之外,他從不踏出多餘的一步。薰或許知道他有難言之隱,她的洞察力不錯,只是拙於掩飾表情。所以這一年多來,他都會巧妙迴避觀看她的練習,實際見過的次數都能用手指數得出來,然而她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深深烙在他記憶的深處。
現在,他卻是這麼直接地看著她,身上除了劍道褲和束胸帶之外,甚至連雙白襪也沒穿。他感覺自己的自制力正在崩解,然而這次他竟不在意了。
就這麼一件單薄的衣物竟是如此賞心悅目,大片粉色的肌膚,與深藍色的褲子互相映襯,少了上衣的遮蔽,腰間的綁帶更加襯托出臀部的渾圓。或許是隨興的關係,綁帶有些鬆散,劍道褲比往常還要低。
他很想知道她急於脫去上衣的原因。
難道是為了其他人?
油然升起的憤怒在他的血管內爆開,他勉強壓下衝出喉嚨的怒吼。
薰很年輕、很漂亮,有其他男人追求她這沒什麼奇怪,但是他從未注意過有這樣的人物出現,他和她的生活這麼貼近,他不可能會看漏了。
所以,對方現在在哪裡呢?
他躍到道場左方的松樹上躲藏,再次散發劍氣確認,之前他的確沒注意到旁人存在的跡象,地上也僅留有薰孰悉的腳印,彷彿她曾在道場和大門之間來回走動了好幾趟。或許她和道場以外的人有約,但她絕不可能用這身裝扮走出去,他深知薰的教養、薰的個性。
瞇起眼,他仔細觀察,直到看見她那被汗水浸濕、皺巴巴的上衣被甩到另一面牆上。
(為什麼她會把上衣拋到牆上?)
他把視線從道場內誘人的景色拉開,再次睜著大眼細看四周,面前這片焦土實在沒有任何異樣,直到一縷清風吹過,揚起他寬大的衣袖,搖曳的松樹枝葉與自己還未穿好上衣的手臂、背部摩娑,然後他懂了:上鎖的大門、緊閉的道場,都為了同一個原因。
(大白癡,你自己跑去河邊涼快,薰必定也是熱到發昏,又因為獨自一人,才會想要脫去上衣。)
謎底揭曉,平靜後的劍心把注意力再次放回到道場內。
很明顯,薰完全無視他的存在,她奮力屈膝揮出一記突刺,劍道褲旁側的空隙露出的雪白大腿又吸走了他的目光。
汗水開始從他額前滲出,方才內心的平靜再次被蒸發失去了蹤影。
薰以腳踝為支點,雙手平穩揮下木刀、再水平揮出、轉過身子,剛好與劍心背對。薰的每一個精確動作,就好像能看到她全身散發出光芒一樣耀眼。
他的視線被動地跟隨她身子的線條,然後停在束胸帶上。淋淋漓漓卻仍謹守本分的布條,讓他感到觀賞度被阻礙了,恨不得就這麼走過去鬆開,不讓任何東西阻礙到她的美。
然後薰停下來了,完成練習的事實讓他感到有些遺憾。少了肢體的舞動,他的注意力聚焦到薰的臉頰,白皙、吹彈可破的肩頸讓他感到更加著迷。看著那清晰的輪廓下,薰輕咬著下唇,再次鬆口後,唇瓣猶如被露水浸透的櫻桃。突然,他覺得呼吸艱澀,全身緊繃。看著面前水潤的朱唇,他用盡所有的自制力,才能阻止自己走過去品嘗。
(是否嘗起來也像櫻桃呢?)
他緊抿著唇,眼前這櫻花麻糬的畫面將永留在腦海中。
位在櫻色唇瓣上是每當她大笑或生氣就會皺起的小巧鼻子,當然,依薰的個性絕大部分是笑容的關係,薰對事物總有很大的包容力,說到她的脾氣,來的也快、去得也快。
這也是近期劍心會憂慮的原因,她從未為同一件事賭氣這麼多天,更遑論超過一個星期,這次她長期閃避他必定是很嚴重的事。現在神谷道場只剩下他和他的小小代理師傅,他決心要找出答案。
薰高舉木刀,微側的臉讓她的瀏海垂到後方,闔著的雙眼更顯露濃密纖長的睫毛,他注視著她的雙眼,就好像回應了他的期望,她睜眼朝著他的方向看去,那一瞬間,他以為她看到他了,但那雙明亮的大眼只是睜著,沒有一絲起伏。他嘆了口氣,意識到即使她直視他的藏身之處,明亮的庭院與昏暗的道場光源差距下,使她無法看清楚他。
自從與她在街上初遇的那一晚,他就為她的雙眼吸引,有如大海般的碧藍色,不似他的會從紫色變換成金色,她的眼神是需要仔細觀察才能了解:
當她激怒的時候,她的瞳孔是深黑的藍,好似太陽剛剛下山、繁星還未出現的藍。
當她開心的時候,她的瞳孔是靛青的藍,好似瓷器般泛著光澤的藍。
當她嚴肅的時候,她的瞳孔如綻開的淡藍花苞,好似隨時會飄落的花瓣。
當她憂傷的時候,她的瞳孔如夾雜著閃電的灰藍色,好似灰濛濛的暴風。
彌彥可能忙於躲避薰的追擊,從未注意過這細節,但劍心全都看在眼裡。
當薰快速揮出第一擊後深吸了口氣,櫻桃小嘴內隱隱可看到潔白的貝齒,胸口也隨著呼吸上升起伏。
他按住內心的衝動,用力緊抓自己褲子的布襬,內心不禁開始幻想,在床上纏綿的她,瞳孔會是什麼顏色?
也許,如果幸運的話,他可以在今天得到答案。
此時,薰一個箭步躍起,往下揮出一記,如黑夜的長髮似水蛇般在她肩膀上繞轉,汗水淋漓的臉龐和頸肩只是增添另一種韻味。
事實上,他計畫今天就要找到答案。
薰落地回身攻擊左方的假想對手,胸口再次隨之晃動。
他失了平衡,內心開始埋怨:既然都把上衣脫了,怎麼不把那該死的繃帶也一併拿掉?
他承認自己是自私的,內心只是想要探索她身上每一處的秘密,自制力已完全被擊潰。
她對他冷漠的一個星期,讓他正視自己已離不開她的事實。過去他可以精通飛天御劍流的奧義,現在他會為了掙回她的心而做出一切努力。
耳旁的聲響述說她赤腳滑過了木板,以及因揮劍發出的喘息,再最後一個跳躍和揮擊後,練習終於結束了。
鞠躬後,薰優雅地將木刀放回牆上,他注意到她走路的姿態與以往不同,也或許是今日的穿著讓他感到分心。
薰步回道場的中心,頂著微紅的雙頰,滿意地深呼吸,然後伸著懶腰。
不過對劍心來說,那不只是單純的伸懶腰。薰高舉的雙手、微微後仰露出的白皙頸子、因墊腳露出的可愛趾尖,全都緊緊勒住他胸口的深處。然後她拱起了背,左手緊抓著右手臂,閉上眼深呼吸,頭枕到右手臂側。隨著她拉直的身子,劍道褲再次緩緩往下滑了一些。他感覺內心有某種電流竄過,甚至懷疑自己是否忘了呼吸,不願錯過任何一秒畫面,他只是一直睜著眼,盯著那緩緩下移的布料,然後它在最後一秒停住了。
薰滿意地嘆了口氣,回復原本的站姿,劍道褲仍安然固守在它原本的位置。
就像是突然溢到了臨界點,一聲野性的咆哮聲不自覺從他口中脫出。
薰呆住了,必定是聽到了他的聲音,因為她把目光移向院子、他的所在處。他無聲地瞇起眼與她互望,已厭倦了等待。
她先瞄了右側,接著望向左方他所棲息的樹木,接著又跳回原來的右方。注意到她視線移動的方向,他感到有些詫異
難道她看到別人?但這裡沒有其他人存在,他再次檢視四周。
突然,薰放鬆了肩膀,走向走廊的右緣,俯身露出一個迷人嬌媚的笑容,輕啟朱唇:「你是為了私人特訓而來的嗎?我一直在等著呢。」
(她在等誰?那個人死定了。)
他憤怒地彎身向前,順著她的目光確認他的目標物─ 坐在那邊的松樹枝上,是一隻小小褐色麻雀。
他曾經聽過”為愛瘋狂”這句話,但從來不相信這真實性,現在誓言不殺的他竟然會想要殘害這樣一隻小小麻雀?
沉甸甸的烏雲遮掩了道場的上方,空氣中散發出濃濃的水氣,似乎還夾帶了厚重的電荷,這樣來勢洶洶的天空完全反應出他的內心。小麻雀似乎也感受到他的敵意,黃色警惕的雙眼轉向他繃緊的身形,然後驗證了它的智商,鼓起翅膀往反方向飛去。
薰仍掛著方才俏皮的笑容,收回對小麻雀的目光,雙手改插到腰間,「那麼你呢?還需要特別的劍術指導嗎?」她嘲笑著自己的愚蠢,站直身子轉身返回。
(哦,不,現在妳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了。我不再忍耐了。)
劍心安靜地落到地面,像隻花豹一樣跟在她身後,一是怕嚇到她,二是怕她再次逃走。
(現在妳已經是我的獵物,只是妳還不知道而已。)
他輕聲開口,「我很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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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只是場幻想
2018-06-19
「那麼你呢?還需要特別的劍術指導嗎?」她嘲笑著自己的愚蠢,站直身子轉身返回。
(好啦,剛剛想做什麼趕快去弄吧。)想到這,薰突然想起一個很基本的事實:鳥不會發出嗥聲,那麼剛剛的嗥叫又是從何傳來的?
想起小麻雀背景後的那團雷雲,薰推測應該是暴風雨快來的預兆,她瞄向天空,道場的上方緩緩佈滿黑色及灰色的雲團。地平線的另一邊,幾處還未被遮掩的藍空像是汙流上的踏腳石,太陽如金色的錦鯉,閃著微光躍過這團石群,穿梭在雲霧中。她深吸一口這暴風雨前的水氣,為空中即將落雨的氣息感到歡欣。然後她轉身走回道場,準備收拾善後,但才剛剛跨出第一步,她聽到一道低沉的嗓音回應她。
「我很樂意。」
鳥是不會回話的,當然雲更不會。
薰認出聲音的同時,內心升起一陣恐慌,她迅速回過身找尋劍心的身影。
(他在這裡做什麼?)她的腦袋瘋狂地運轉,慌亂與尷尬很快被惱怒和新點子給取代。
(如果我使用暴力法,襲擊他的頭夠重的話,他應該可以忘記我現在這身模樣,甚至還會把今天幫忙惠的事也給忘了,只願他還記得自己是誰。)平常她很有自信自己的拳頭可以有如此威力,但面對劍心這樣的對手,木刀傷不了他的… 那或許改用鐵鍋?(如果我速度夠快的話,他甚至不知道是被什麼東西打到。)整理好想法後,很長的時間她只是一直注視著這名未來的受害者。
與灰色的天空對襯下,劍心身上的紅色、白色、金色色塊猶如閃爍的火柱。她才剛剛幻想過的那頭紅髮,在日光照耀下似被鑲了金邊,正隨風揚起飄舞;石榴色的髮絲上淺淺參雜了淡綠的松針。倏然,太陽被烏雲淹沒,日照消失時,院子一片黑暗。強風颳起他顴骨上的髮梢,露出其後的額頭和紅棕色的眉…
(他的瞳孔!從他的聲調,我早該猜到─ 是金色!)
薰倒抽一口氣,就像被上空的閃電擊中般,被那雙琥珀色瞳孔狠狠釘住。
扯開與他對上的熾熱目光,薰低下頭。她需要找一些熟悉的東西喘口氣,像是他身上那件洋紅色的上衣,可是劍心─ 拔刀齋─ 面前站在她院子的紅髮男人卻沒有穿著它!
加快呼吸,薰的目光飄向他赤裸的胸口及陰暗的道場,現在她能找出什麼東西,足夠讓彼此兩人忘記剛剛看到的畫面嗎?
究竟他為什麼會獨自一人、赤著上身站在這裡?他本應該在城裡幫忙小國診療所,或者和左之助一起。但她知道,如果左之助也在現場的話,對方早就脫口說出不堪入耳的話了。這完全不合理啊!薰幾乎可以確信,自己的眼前不可能會出現劍心。
當拔刀齋的唇彎成了性感的笑容,薰突然茅塞頓開。首先,那雙唇是她見過最性感的唇,之後她大概又會常常為此幻想了。等到她的腦袋終於運轉正常後,她領悟到第二件事,為現場的狀況找到最合理的解釋。
(廢話,我一定又再做白日夢了。你只是個幻影,只是一隻鳥... 怎麼還不趕快飛走呢?)
她咬著下唇猶豫,眼前有可能真的是劍心嗎?避開他熾熱的目光,她仔細觀察站在眼前的男人。
不,不,她肯定是在作夢,劍心怎麼可能會用琥珀色的瞳孔?!她該清醒了。真正的劍心回家時會先敲門,用著溫柔的聲音和謙虛的敬語,說不定還會說出一串〝oro〞吧,然後他會親切地問她想要何時用晚飯?關心穿成這樣的她會不會冷?需要毯子或是洗個熱水澡嗎?接著在她尋找另一件乾淨的衣服時,為她倒一杯冷茶。
幸好眼前只是一場幻想,身心的疲憊必定讓她的腦子罷工了。
所以別再自欺欺人!幻想就是幻想,既然是幻想,她現在這個樣子怎麼配得上他?如果她再少穿一點,他會介意嗎?
現在他倆幾乎都赤著上身,縱然他的上衣仍紮在腰間垂掛著,這是因為她內心希望他們倆人能夠平等,是嗎?不過她也因此可以趁機看清他的前臂、二頭肌和肩膀肌肉的線條,青筋色的血管隱隱浮在肌膚下,她的視線不自覺往下移至他的胸口、越過他的腹肌,最後落在性感的肚臍上,這讓她回想起早前幻想過的白日夢。
被激發的好奇心,讓她開始尋找對方身子何處存在更多的凹陷處:鎖骨邊的陰影,頸側、手肘的內側,還有多少也能被用來當成盛水的茶杯呢?喝下去後應該夠解渴了吧?還是反而更加飢渴呢?
突然意識到這場白日夢已踰矩太過,松樹上的那隻小麻雀可真是激發了她無限的遐想。要不是這隻麻雀沒什麼肉,她真想把它拿來煮湯。現在她該清醒了,再繼續幻想下去,她會永遠困在自己所創的束縛內。
油然升起的厭惡感讓她嘆了口氣,下定了決定。
(我要改變,已經夠了。)她毅然轉身離開,大步踏回道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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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早已預測薰可能會有的各種反應,卻不包括眼前的這一項。
前一秒,他看著她的臉頰出現與她胸前肌膚相襯的紅暈,多麼可愛、引人的畫面啊。她的目光注視著他,然後他的身子,她的舌尖舐過嘴角,他認為這是被讚賞的意思。
接著出乎意料的,她搖搖頭、嘆了口氣,像在驅趕一個任性的小孩子般噓走他。一片錯愕中,他只能目瞪口呆望著她遠去的身影和像是挑釁般擺動的秀髮。
他一直把她視為理所當然,以為他早已了解她的為人,是他太自大了。過去是有幾次,她曾經讓他感到驚訝、做出他意想不到的回應,但他總是忽略。
大多數的女人,或者應該說大多數的人知道他是拔刀齋後,沒有人想要和他有任何瓜葛,他們痛恨他、畏懼他、或者只是想要利用他,沒有人是真心想要接近他、接受他,直到薰…
現在他意識到比品嚐她的唇更重要的,是他必需挽回薰對他的接受。
有時在無月的夜晚下,當他意志消沉、或被過去的夢魘束縛時,他會無聲地溜進她的房間,安靜地坐在陰暗的角落,看著她每一次的呼吸起伏,然後內心的波濤洶湧會漸漸沉靜下來、如漣漪般消失。他信任那雙如海洋深邃般的瞳孔,那雙撫慰他終會找到寧靜、再次感覺完整的眼神,儘管自己負荷的內疚、哀傷已糾纏至靈魂深處,他仍相信她。
上週,她對他的冷漠是場晴天霹靂的災難,她仍然善良慷慨,卻不知為了什麼原因,她把自己內心深處關上了門,他感到自己被陽光給拒絕,內心開始脆弱不安。曾經的陽光變成了他內心的影子,整整一個禮拜,他未曾再看過那雙他最愛的深藍色瞳孔。
直到現在。是的,她再次轉身拒絕他,但在前一秒時,他相信兩人都曾感受到彼此間的吸引力。如果她以為他會這麼輕易放棄,那麼她對真正的拔刀齋還不夠了解。就如學習飛天御劍流,只要他設立了目標,就絕不輕言放棄。現在眼前這小小的代理師父已是他的目標,除非她堅持,他必定會追回她。
開始、行動。
脫下草鞋,他像個幽靈般滑進道場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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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隨時會落下的暴風雨及回家的眾人,她必須先穿著整齊,簡言之就是要先穿好上衣。拾起靠牆的水壺,薰懶得使用勺子,直接口對著壺嘴喝起水來。
就在她轉身之際,突然的巨雷幾乎撼動了地面,光照亮了整個道場,剛剛看到的劍心幻影站在敞開的紙門邊。
「我不是叫你走開了嗎?」薰既訝異又不悅。不過至少這個幻影還懂得禮數,進屋前曉得脫鞋,雖然幻影的腳應該無法弄髒地板。
暴風雨揭開了序曲,道場內被黑暗及陰影壟罩,但她仍可看清對方似有似無的皺眉,以及那混濁的金色瞳孔。
(很好,我已經無可救藥到,甚至會傷害我自己想像出來的幻影了。)
「聽我說,」她試圖想對眼前的幻影解釋,但另一道雷聲淹沒了她的話。
他緊抿著嘴,一步步無聲的接近她。在這段沉默中,薰意識到雷聲停止了,所以雷聲與幻影之間沒有互相干擾。她把水壺放回地面,一手插著腰,決定正面回應。「我不能再繼續幻想下去了。」
終於她大聲說了出來,現在她的腦袋或許會乖乖聽話,但眼前的幻影只是露出些微疑惑的表情,這讓她開始納悶。他應該是從她妄想中創造出來的,怎麼會聽不懂自己的話呢?現在換她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往後退了一步,這是她目前遇過最接近真實的幻影,更別提是最複雜的。通常她的白日夢只有一些片段的畫面:劍心那深不可測的眼神、強悍的臂彎、結實的胸膛和飄逸的紅髮。這次她卻能完整清楚地看清他,包括以前那些從未注意過的地方,一股不安快速湧上心頭。
對方疑惑的眼神迅速被恍然大悟給取代,臉上瞬間閃過一抹強烈、她說不清的情緒,然後他露出散漫的笑容。縱然眼前的劍心只是一個幻影,但被那雙琥珀色的瞳孔注視下,她的心跳開始有了改變。
「所以這代表我也必須停止幻想妳嗎?」
薰感覺胸口似被木刀重擊,他那輕挑的口氣和沉著的微笑完全揪住她的心,她往後退了一步,但那雙金色的瞳孔的主人亦一步步緊跟著,直到她背倚著牆沒有任何退路,兩人之間距離不超過兩步。
「那你可以變成別人,」薰心跳加速,「既然你是我想像出來的幻影,理所當然我可以改變你,變回平時的溫柔…和…」對方身上傳來好似檀香與清姜混和的香氣,薰發現自己無法移開與他互視的目光。她艱難地吞嚥,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完,「和棕色的眼睛,你那雙金色的瞳孔太犯規了。」
他伸手,右手掌撐在她頭側的牆上,低頭直接湊到她耳旁。溫暖濕潤的氣息輕觸她敏感的頸間,就連對方的溫度也輻射到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碰觸,兩人之間僅隔著稀薄的空氣。
(幻影不會有氣味、幻影不會有溫度,那麼這表示?噢,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不,」他低聲在她耳邊用幾乎聽不見的咆哮聲說,「不會有別人,妳唯一的幻想只可以是我。」他退後,與她相隔只有一根手指頭的距離,「因為我會讓妳的幻想成真。」琥珀色的眼神一沉,他緩緩俯身向前結束分隔他們倆的空間,「況且你喜歡我的眼睛。」他的聲音充滿了訝異的自信。
當他呼出的熱氣輕輕拂過她的臉龐,薰終於從震驚中清醒。
(他是真的!)
她伸手抵在他熾熱的胸口上,用盡全力往前推。劍心毫無受到影響,現在她的雙手被困在兩人之間。他將自己的腳貼到她的膝蓋旁,讓她無法挪出足夠的空間使力。薰開始發火,他竟然無視她的意願,把她困住。不過會生氣也是好事,她可不想一直保持被動式的尷尬。冷風拂上她赤裸的肌膚引起一陣雞皮疙瘩,更別提從他胸口不斷散發、透過她手掌所感受到的影響。
「妳的上衣呢,我的小小代理師父?」他用著慵懶卻帶著侵略的口氣說著,就像他掌控了整個局面一樣。
呼吸急促,薰感受到她的憤怒很快被膨脹的慾望淹沒,她拼命點燃內心憤怒的火苗,「偽君子,你自己也不是一樣,放開我。」她努力堅持,眼神從他另一側肩膀上遙望敞開的紙門。
「不要,」他回答的聲調是種毫無情緒的基調,「妳一直故意避開我。」他的拇指開始在她被困住的手背上畫著圓圈,她能感覺到他手指上的老繭。
「嗯… 我們現在不是很近了?!」薰半開玩笑,頑固地抗拒對方的質疑和碰觸。(現在我該怎麼擺脫這種狀況... 我真的想要逃脫嗎?)被困在他與身後的牆壁之間,她可以感覺到他加快的脈搏和呼吸。儘管如此,她知道他不會故意傷害她,唯一可能會受傷的狀況,只會是她自己造成的。就算如此,她知道他也會盡其所能阻止她傷害自己。
事情的最初,就是她害自己受傷,從未問過對方,誤以為對方和自己的想法一樣,這不是他的錯。因此上個星期,她試著給他自由,不再讓他被自己束縛。
那麼現在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又誤解了什麼嗎?或許他知道她不開心的原因,所以他在可憐她嗎?升起的怒火讓她的理智多了力量去抵抗眼前的誘惑。她把目光移向庭院的松樹,緊握停在他胸前的拳頭,試著減少與他的接觸,然後深吸了口氣,說出腦袋中的疑問句,「你想怎麼樣?」
她的眼角瞥到對方那完美的下唇,必須承認,這比想像中還要更困難,但她仍努力把目光定在庭院。
「我想要接受特別的劍術指導。」他嘶啞地回答。
薰沒有回應。
他用著嚴肅的語調繼續,「看著我。」他鬆開握住她的左手腕,改舉起她的手背,貼在他下巴輕輕摩娑,如貓一樣的舉動。
「不要。」她固執地回答。如果不看他,她可以假裝自己能控制局面。
「我要妳看著我,」他命令,「薰,」他的聲音聽起來低沉、親暱,「我需要妳看著我。」
他話中的柔軟、刺痛以及少了平時總加在她名字字尾的”殿”字敬稱,瓦解了她的抵抗。她靦腆地抬起下巴,直到他們的目光再次無聲的相遇,那瞬間,她似乎可以看到在層層厚重的外表下,對方眼底下藏著一個脆弱的小男孩,她感覺到他在呼喊她、叫喚她,她怎麼能不回應?
雷聲再次響起,陰影籠罩了他的雙眼,她意識到那雙金色瞳孔上的部份亮光來自於剛剛的閃電,無意識下,她的手指開始輕撫他下巴的邊緣,眼前的氣氛正在轉變,而她卻不知道是怎麼了,也不知為何會發生或者還會持續多久,她開始感到恐懼,然而比恐懼還要迅速竄起的是興奮。
風暴的聲響變了,雨水終於落到久候的炙熱地面,吵雜聲變得斷斷續續。他緊盯著她,在她敏感的手腕內用唇輕輕刷過,然後轉向她的手指,用著舌尖細細品嘗。
薰無法控制的發出呼聲,另一隻手指掐入他的胸口顫抖,他像是與她對稱般回應,輕咬她的手指直到指尖處。內心像被高高拋落下,這次她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只是被動地半睜著眼。
他的唇緩緩釋放她每一根濕潤的手指,閉眼低聲說著,「再一次,再教我一次,代理師父。」當他睜開眼時,薰可以清晰地看清他眼神表達的意思。她或許在情感上是個入門者,但每個女人似乎都具有了解男人佔有慾的本能。
除了手,他仍然沒有碰觸其他任何地方,但她卻像是隻冰棒被融化到地板上。
然後她霍然抬頭。「停─ 停,」她勉強吐出話,「等等,停下來。」
她閉眼繃著身子,他透過長長的睫毛看著她,在她的手掌中心留下了一個灼熱的吻,然後鬆開她的雙手,向後退了一步。
薰緊握被他親吻的手掌,壓在自己騷亂的心口上。回應她的是他再次身子前傾,彷彿想握住她。
「等等,」薰重複,伸出另一隻手,「我─ 需要─ 等…」她無法說出句子,不懂為何劍心從未對自己表明這一面,但她卻了解了一件事,儘管她無法了解他的言詞行為,但這短短幾分鐘的肢體接觸已經很清楚了,他的確有被自己吸引,但她卻為這事疑惑了一整年。
他的目光移向她腳邊的水壺,然後握緊了拳頭,直到指關節都發白。「很好,沒這麼困難。」這句似呢喃的低語對她沒有任何意義。他用著僵硬的手指,順過自己的頭髮,簡扼地對她說,「給妳一分鐘時間整理,然後我們要好好談談。」他轉過身,用赤裸的背部對著她。
儘管她很想繼續注視,但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憤怒中,薰用重獲自由的雙手,鬆開黏在牆縫上的幾根髮絲。然後向前抓住他的肩膀,將他扭轉回身。
看到他驚訝的表情,她把另一隻手放在他的二頭肌上,另一手伸進他頸背後的髮絲間。
「我們的課程還沒有結束。」她停在他臉龐說,然後縮短了最後的距離,唇吻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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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他的標記
2018-12-31
屋外的落雨如入了油鍋的香料,兩人間的火花瞬間引爆。
她柔軟的唇與曼妙的身子讓他萬分歡迎她任何預期外的驚喜。是的,她是屬於他的,她原本有機會退開、拒絕,但她卻主動走向他。現在就算她改變心意,他也不會給她任何機會,絕不放開她。絕不。
他的雙手緊緊環抱著她,指尖按著她的背脊,一腳俐落地貼到她雙膝之間。她才稍稍鬆口想換氣,立刻就被他奪回。從互動中,他知道她還很生澀,必須要慢慢來,代理師父的教學課程才剛剛開始,她的身子有那些敏感地帶,她的回應能發出多少種音調… 他靈魂深處的佔有慾正歡欣的雀躍著,是的,這些都是屬於他的,由他來引領她。緩緩探索、輕含著她微啟的朱唇,一手協助調整成最佳的角度,另一手輕撫背部那如櫻花般的柔軟肌膚,不斷迂迴游移。薰的手原本緊緊倒扣在他頸後,在他無聲的主導下開始有了交集回應,倚在他肩上的手開始無力,依著重力滑落到他的腰際。
他開始迷失與她的深吻、屬於她的香氣之間。他在她的唇上放肆,手滑過她柔滑的背,蜻蜓點水地停在束胸帶的下緣,腦中模糊地思考布料的另一側會是什麼樣的觸感?還未得到答案,她已同樣用舌尖與他互相回應,雖然他努力掌控彼此的節奏,直到薰突然的吸允讓他的理智一片空白,等到回過神,兩個人已緊貼在牆邊木板地上。所有的進行式仍然持續著,他在她身上不斷留下痕跡,她的手指只能無力地壓著他的背脊,留下輕淺的指甲痕。嗚咽聲不自主地從她的喉嚨深處跳出,他回望著她潮紅的臉頰、迷茫的雙眼,陰影將她的臉籠罩成黑暗的一部分,就像在暗示著他心底藏著的真實。
透過左方敞開的門板,他可以聽到雨點如溪水般落下,雨滴洶湧地打在屋頂、牆上,沿著屋簷邊宣泄,突如的閃電照亮了印在她蒼白肌膚上的紅色咬痕,這是他的標記、他的女人。
她在他懷中無聲地抗議不耐,緩緩睜開眼。
「很好。」他低聲說。
她那藍寶石般的大眼,如蝴蝶展翅高飛才能被見到的羽翼花紋一樣,獨自佔有的優越感在他心中逐漸擴散,性感魅惑的薰、天真有朝氣的薰,每一個她都是如此迷人。
就在他沉浸在自己的思考時,薰帶著疑問的眼神,雙手捧起他的臉頰。
「永遠,」他發出乾啞的聲音,簡單要求著,「我想要這張臉,那雙眼睛,妳的人─ 永遠」
「真的?」她驚訝地回道,「我─」突然湧起一絲不安,澎湃的心跳逐漸冷靜下來,「等一下─ 為什麼─ 這好奇怪…」她的聲調依然動聽,但是內容卻不是他料想或者樂意聽見的。剛剛的她不是已經回應他了嗎?
奪回她的唇,他阻止她接下去的抗議,他需要時間去爭取她的心,只是一碰觸她,他的思考如握在手中的散沙。這是個挑戰,現在他還不想要去學習如何面對,現在他只想要與眼前的她好好溝通,尤其是那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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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段短暫的瞬間,薰感到非常失望。她從未想像過劍心會這樣親吻她,這不公平。然後她開始認真思考,現在的進行式實在美好到不可思議,為什麼是現在?為什麼不是其他時間點?這是他給予的同情嗎?如果是,恕她無法接受。不過她的身子卻違背了腦袋的命令,正歡愉地與他打交道,這才是現在最重要的事,管他什麼動機,這不重要;而且如果他不再繼續,她會崩潰。
她用僅存的理智移動雙手到他的肩上,試著想要推開他。他僵持了下,移到她的耳背後,輕輕吸允著。理智煙滅連點灰也不復見,只是完完全全沉浸在他給她的感覺裡。當他的唇移到她的頸肩,她再次將雙手埋沒在他的紅髮、然後握緊落在他腰間的上衣時,手指突然一陣刺痛,她深吸一口他身上附著的松樹香氣,瞥到鬆開的手指上扎到不知何時落在他髮上的松針而微微紅腫。薰注意到了,雨不知何時停了,陽光從烏雲的邊緣緩緩露臉,霞光不但為雲朵鑲了金邊,也會翠綠的松樹和深褐的屋頂增添了亮度,光線在水珠間折射,綻放著數百個微型彩虹光芒,猶如眨著眼的調皮鬼般。眼前過分美麗的場景讓薰再次為眼前的進行式起疑,雖然她捨不得從這美好的夢境清醒,但她必須知道,劍心口中的「永遠」到底是什麼意思。
不能再遲疑下去了,如果繼續放任自己跟著感覺走,最終她必定會把自己全部交給他,然後等到他再次選擇離開時,她可能無法再次振作。過去她誤會過那麼多次,她不想再被誤解了。(堅強吧,薰。)她將雙手重新放在他的雙肩上,用盡理智推開對方,並沒有太遠,但剛剛好讓雙方喘息的空間。
「劍心…」她慎重的語調吸引了他的目光,「劍心,我很困惑,我…」再次深吸一口氣,「我以為你只是想當朋友。」他加緊摟著她。「你總是自然地把我推開。」看到他否定的眼神,她很快繼續,「我知道你待我比其他人都要親近,也知道你非常信任我,但是你不曾有任何表示。每當我主動的時候,你總是淡淡迴避,所以這就是為何從上個星期開始我選擇放棄。」看到他錯愕的表情,她繼續,「我只是希望你能快樂,所以如果你只是同情我,」她的聲音顫抖了下,「不需要。」
他閉上眼,露出明顯難過的表情,輕聲開口,「和妳在一起的時候,在下很高興,在下並不想故意傷害妳。在下知道自己的存在會讓妳處於危險,這就是為何總是試圖與妳保持距離,希望我們之間不會過度親密,以免哪一天突然在下消失了,或者為了妳的安全,被迫與妳分開… 但也許在下只是想保持自己的安全。」
睜開眼,他與她手指交錯互握,他的下一句話聲量低到近似耳語,「我害怕再度與他人過度親近,每一次我身邊的人總是離開,只留下一個人站在血腥裡。我不想一直體會這種感覺,我不希望妳會死。我以為這樣能保持我們兩人的安全,但妳的存在已經有了意義,當緣─ 差一點殺了妳,這事幾乎擊垮我。」他緊握住她的手,睜開的眼角閃著淚光。
薰輕聲安慰,「但他沒有,他甚至沒有傷害我,我現在就在這裡,你也是,我們都很好。」
「已經太晚了…」他繼續說,好像根本沒聽見她的話,「我以為只要能待在妳身邊,妳依然可以很快樂,繼續保持著朋友的距離能確保妳的安全,卻無法控制自己對妳的過多關心。我試著滿足現況,妳突然退卻了,妳雖然還在我眼前,我卻失去了妳的心。」他把互握的雙手拉回自己的唇邊,溫柔地親吻她的手指,「現在我知道我需要妳,其他什麼都不重要,我只需要妳。請重新接受我,直到我呼完這世上最後一口氣為止。」
語畢後的沉默,穿插著從屋頂掉落的滴滴答答水聲,恍惚間她想起在市區賣花的哈內克老先生、以及隔壁賣菜的石田先生,默默祝福著兩人的農田都得到足夠的雨水滋潤。心中混亂的聲音還有很多,但沒有一個預期到現在眼前的男人所說的事。
「緋村劍心,從一開始我就喜歡你,你這個笨蛋!」
「以後會有很多危險。」他說,語氣雖然內疚,但眼神顯示著高興。
「我知道,我很早就知道待在你身邊的風險,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薰用力說。
這是她見過劍心最明亮的目光,如初日的朝陽從地平線不斷延伸到另一側,光芒似乎能掩蓋雨滴、遠方的鳥鳴、所有她能想到、聽到、看到的一切,全部都陷入他那金色的眼瞳中。「我愛你,無論發生什麼事。不要懷疑,我愛你。」他聲音的力度似乎能被碰觸。
薰感覺自己的下唇發顫,淚水在她眼眶內打轉,「劍心…」她哽咽著,滑落了一行淚。
「噓,不要哭。」他捧起她的雙頰安慰,卻讓她的淚痕滑落更快。
雖然很想表達沒事,但她淚水的開關就是停不下來。看似越來越苦惱的他開始輕輕吻去她的淚痕、她的額頭、她的臉頰和含著淚光的睫毛,最後移動到她的唇時,強度再次翻轉了。
自從父母去世的那一天,薰第一次覺得生活好完整,她深深感覺自己被愛著,沉浸在滿滿的幸福裡。
Kamma後記:從幕一刊登到現在,各位看官應該能明白為何Kamma拖了那麼久了吧?為了謹守本站的分級制度,每一個字真的都是如履薄冰啊!尤其Kamma內心常常會想著,這樣子有符合原著嗎?(如果曾經同時閱讀過去的翻譯文和原文同人小說,會發現太跳躍的部分Kamma都會幫忙修飾,雖然仍然尊重原著,但Kamma覺得除非是架空篇,從自己電腦打字出來的劍心應該不會出現這種ooxx… 於是就改了。) 這篇當然也讓Kamma糾結很久,但回想自己過往的戀愛史,嗯,男人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都會… 行動的很快… 這是人性啊,咳!所以最後糾結出的這一幕,Kamma自認已經端出最好的版本了,畢竟每個關起房門的人都會有另一面,不是嗎?
第九幕: 她的心跳
2018-12-31
卸下心防,彼此間已沒有任何阻撓,現在他只想讓她知道自己的真意,想要更加碰觸、貼近、完全佔有她。
他溫柔地親吻她泛紅的額頭,將她細軟烏黑的長髮順到肩後,以及貼在她的臉頰、脖子、肩膀、手臂的髮絲,一遍又一遍,確保沒有任何東西會阻擋欣賞她的光彩。等到他移開最後一縷留在她濕潤嘴唇邊的髮絲時,他的手指仍然停在原處。
整個期間薰很安靜,她的雙眼烏黑清澈,就像深不可測的星星在呼喚著他,而他從來沒有這麼甘願成為其囚下。她閉上眼輕啟朱嘴,用無聲邀請著他的手指,熱氣從他指尖開始發散,他的神經一陣狂顫,如觸電般抽回… 他瞥到她的表情顯示不明白的樣子。
「如果不小心一點,我自己也不知道會是怎麼結束的。」他嘶啞地解釋。
她的雙頰仍然泛紅著,表情懵懵懂懂,這可愛的樣子讓他再也無法拒絕她的邀請,他的手毫無阻礙地滑過她的曲線,最後停頓在她劍道褲的綁帶上,猶豫。
「拜託…」薰倒抽一口氣,不確定要怎麼表達,但他回應了,手指滑過她腰間的綁帶,穿過劍道褲旁的空隙沿著她大腿側移動。薰軟綿綿的側著頭,從喉嚨深處發出短促、不成調的氣音呼喊著他名字。
他輕咬著她耳垂,雙手緊緊抱住她。「我的。」他的咆哮聲穿入她的耳內,將她的身子緊緊壓在自己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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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中,薰意識到耳旁不成串的嗚咽聲是從自己喉嚨中傳出來的,對方的唇和手在她身上無處不在,但她完全沒有想要停下來詢問的意思。當他的唇從目的端返回她的唇,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的顫抖越來越強烈,她的心跳聲逐漸變大。
此時劍心的雙手返回到她肩膀上,她甚至感到一絲失望。
「有聲… 響…」他喘著大氣、斷斷續續說出。
「我的心跳聲…」她回答,將他貼回到她自己身上。
再次熱吻後,他拉開與她之間的距離,這次他的手放在她腰上。「大門…」,他努力擠出毫無邏輯的詞,「左之… 和… 彌彥。」
「誰?」她茫然地問,一部分的理智被他正在忙碌的雙手而分了心。
他發出宏亮的笑聲,握住她的手腕,一邊親吻她的手背,一邊移動到她腰間,小心翼翼地將她的手從他身上移開。
「我必須在他們打破道場大門前去開門,不然讓他們看到太超過的畫面可能會對他們留下陰影。」他帶著略為頑皮的笑容,特別加註的〝太超過〞三個字讓她放下原本噘起的嘴。
「什麼- 」她想詢問,但他在她身上留下來的氣味與觸覺,佔滿了她全部的腦袋。心跳聲再次響起,這一次更加狂烈。薰努力把注意力集中在聲音上,勉強辨別出聲響的來源是在遠處,而不是自己。
她努力把目光轉移到一旁牆上的刀架,這果然有幫助,她開始能緩慢辨識出道場外的呼喊聲及急促的敲門聲:是左之助和彌彥。想到剛剛竟無法想起這兩人的名字時,薰立刻紅了臉。就在她心慌馬亂時,劍心已經打理好自己,他一邊梳著頭髮,一邊撿起薰拋在牆角邊的上衣,轉身返回時,他停了下來,金色的瞳孔上下掃視著她,就像是在紀錄一樣。然後長長呼了一口氣,平穩地走向前,為她輕柔地披回上衣。再次閉眼後退了一步,握緊拳頭,帶著幾個深呼吸。再次睜開雙眼時,金色的光點已經隱藏到紫羅蘭色的瞳孔內,熟悉的浪人面具已滑回了原位。
他大步走向被遺留在牆角的水壺,再轉向大門口外越來越響亮的吆喝聲,盡力把自己的目光遠離她站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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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與薰渙散的眼神分別是他有生以來最困難的事情之一,他的腦海仍然充斥著她醉人的氣息,她急促的呼吸與聲音都讓他抓狂,天啊,他深愛她需要他的感覺!之後,他一定會更加補償回來…
步行間,劍心再次用深呼吸平復自己。薰與他之間的感情還不適合馬上在朋友面前公開,兩人之間還有很多需要溝通,他希望能再多一些獨處的時間。
成串的大門敲擊聲掀起一陣塵埃,在噴嚏聲中,劍心解開了門閂,然後技巧性地將水壺放在胸前,下次他應該更加有克制力才行,雖然面對薰是非常困難的事…
保持俯身開門的姿勢,以防自己的表情洩漏了任何跡象,下一秒他隨即被眼前狂轟濫炸的抱怨和指責聲給淹沒,有那麼一瞬間,他的腦海是一片空白。
「啊,大門鎖上了… 一定是在下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弄到了。」脫口而出第一個字後,他趕忙切回浪人的口吻用詞,用著招牌的浪人面具點著頭微笑,幸好眼前氣頭上的兩人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
「要不是我們閃得快,在樹下躲雨,現在早就渾身灌飽雨水站在這裡了。」彌彥氣鼓鼓說著。
劍心重新調整了姿勢。左之助用著懷疑的眼光看著他,看來該撤退了。
「我… 在下,」刻意讓水壺進入話題,「正為了晚餐,準備去取水。」
他若無其事地走向廚房,語句可能不太輪轉,但幸運的話,左之助可能會誤認他是為了稍早開黃腔的學生才會舉止奇怪,彌彥應該太小而不會注意到這種小細節。
背後兩人的抱怨聲逐漸變小,然後是彌彥遠去的腳步聲,就在他暗自慶幸冷處理成功,離廚房門口只差幾步的距離時,左之助的聲音傳了過來。「喂,劍心!」
沒有停止腳步,他轉身回望背後的提問者,「嗯?」他問,內心期盼自己說話的語氣很正常,而非從惱火的牙縫發出。
「你上衣的一角鬆了。」說完這句宣告的話,左之助雙手交叉在胸前,雙眼發亮地等待劍心的解釋。
劍心的腦袋正努力拋開方才薰的雙手是如何熱切地貼在他背後的記憶,很明顯他有了疏失… 而最好的謊言就是藏在真相裡,「在下剛剛回來之前,曾經去河邊沖澡過。」他緩緩碰觸自己的背後。
左之助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在劍心終於順利逃進廚房之前,沒有再拋出任何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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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劍心的存在,薰終於能完整思考剛才發生了什麼事,考慮到所有的情況她覺得自己的遲緩是能被理解的。本來只有她一個人… 然後劍心突然出現… 然後兩人之間發生了一些… 互動… 然後他離開了。如果被左之助看到該怎麼辦?彌彥也看到了嗎?天啊,她超想撞牆!他們絕對不會放過這個笑柄的!
努力平息下呼吸,嘴唇仍因剛剛的親吻微微發脹,血液在她身上奔騰(這次她確信砰砰的聲響是來自她心臟,而非敲門聲)。現在的她根本無法用平常心去面對其他人,而且如果被看到,所有剛剛發生的事一定無法隱瞞… 然後就完了!
薰用雙手遮掩羞紅的臉頰,逐漸擴大的尷尬讓薰不斷發熱冒汗。突然臉頰上多了個刺痛,薰尋著來源低下頭,她的手指上纏繞著幾根緋紅色的髮絲與翡翠色調的松針。她深吸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四周,確認道場內只有自己一人。安靜地整理衣著、甩了甩手,薰開始思考下一步:先撤退到浴室吧?!如果她繞著庭院走,就能減少與其他人碰面的機率。她從拉門的一角往外窺視,正好瞥到彌彥走回自己的房間。
(很好,彌彥還未使用浴室,劍心應該也沒有,那我就可以─ )忽然,她腦中閃過劍心捧著一桶冷水往自己身上澆灌的畫面,陷入幻想的薰,注意力開始跟隨著水流移動到他的胸前、腹肌…
「喂,劍心!」左之助的聲音在令人不安的距離外響起,拉回現實的薰突然想起自己的處境。(快!集中精神,妳這白痴!話說左之助會出聲喊劍心,代表他也還沒使用浴室,除非劍心和左之助兩人一起在…)
有時候,薰真的很討厭自己超乎能力的想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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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幕: 他的疑惑
2018-12-31
攤在浴缸中的薰感到完全的神清氣爽,一個簡單的沐浴竟能帶給女人這麼神奇的改變,就好像整個思緒也一起沉浸在薄荷裡。她好喜歡這樣乾淨的感覺,男人也會有同樣的感受嗎?考慮到彌彥身上的汗臭味,好像不太在乎。但如果是男人呢?劍心似乎也喜歡定時洗澡(雖然我毫不在意他的氣味)。
為了阻止志志雄的野心,劍心離開道場前往京都時,待洗的衣服被留在原處好幾天,就好像他的離開也讓道場的時間停止了一樣。其餘留下的是牆上的刀痕,以及掛在澡間的深藍色上衣。可能當時走得太過匆忙,讓他忘了那件待補的上衣,不論是什麼,她感覺自己如同被拋下的上衣。雖然她曾為茶不思、飯不想的自己感到羞恥,但愛情的盲目遮蔽了她。
劍心的出現及生活上的轉變溫暖了她。自從父親的離開,接著是弟子的離棄、朋友的出賣,這些昔日的寂寞都在他出現後不自覺地癒合。不知不覺間,她借用了他的存在當成依偎,心中刻意忽略當下的幸福是多麼脆弱。那晚在螢火蟲圍繞下的告別,空氣的溫度是暖的,但她的臉頰只有冰冷的淚痕和寂寞,她知道自己太過依賴他的錯誤。在他離開之後,不論她怎麼努力去遺忘,她的腦海總是不停播放那晚在夜幕中離去的背影,晚上緊抱著那件他留下的深藍色上衣入睡,直到現在薰依然把那件上衣藏在自己衣櫃的深層。就算她痛下決心要徹底放棄劍心的那個禮拜,理智上她知道應該要把這件衣服丟棄或歸還,但內心深處還是無法放開。
薰搖了搖頭,將自己拉回現實。如果方才他所說的話都是真心的,那麼他會留下來。長長呼出一口氣,薰綁好頭上的緞帶,感覺自己像是重獲了新生,或者應該說有了足夠的勇氣去面對左之助和彌彥(但不包括劍心),接下來就看臨場反應了。
與他分離不論時間長久總是讓她感到不安,她喜歡從指尖感受他的肌膚,喜歡望著他迷人的眼神,喜歡他的手在她肚子上的動作,自己是何時陷入如此無法自拔的境地呢?突然她開始懷疑下午的陽光只是一場幻覺,那雙金色的瞳孔只是豔陽下的投射,就連自己最初也誤會他只是個幻影… 想起來或許好笑,但她的身上已確實留存著... 一些痕跡…
拆開束胸帶時,她注意到了… 羞澀的紅暈立刻從臉延伸到胸口,她伸著顫抖的手指撫摸那一串從肩膀散落到腰間、如花瓣般的瘀痕。輕輕一道或許可以解釋成是意外,但想到他曾經的耳語,她覺得這些他留下來的標記是故意的。這是為了讓她在兩人分開的時候,還會記得他的用意嗎?或者在表達某種宣示權?她並沒有排斥,因為這些痕跡就像是證明了他有多麼需要她。
再次檢查自己的衣著,確保所有的痕跡都已藏在和服下。想到阿妙前陣子邀請她一起去公共澡堂,現在薰不得不另找個藉口婉拒了,過去她從未想過有天自己會有這樣尷尬的處境呢。
踩在陽光下的石階上,薰欣慰地看著空曠的後院,天空仍然烏雲密布。
(記住,放平常心。)她對自己樂觀的說。
用著小躍步踏過走廊,視線範圍突然出現坐在走廊上、叼著魚骨頭的左之助,薰不自覺緩下腳步。說起那根魚骨頭,到底多久換一次啊?算了,這種事她不需要追究,也不需要知道。
「晚安,大小姐。」左之助雙眼閃爍、懶洋洋地伸直身子說。
她壓下略為緊張的心,靠向走廊的另一根柱子。「左之助,屋頂修得如何?」
大氣一吐,他變換姿勢後回答,「還好,一堆該死爆多─」瞥到她瞇起眼,他急忙換了用字,「的東西,我早該知道不要隨便相信那女人當初描述的〝小問題〞。」
「所以你們需要其他人的幫忙嗎?或許住在診療所旁的小男孩,可以教教你怎麼正確拿鐵鎚?」薰取笑著說。面對惠,她不是唯一的受害者。
幾個月前,惠回到故鄉會津,薰唯一感受到的好處只是耳根子清靜了些,幾個星期後的某天早上,她甚至開始懷念那狐狸般的笑聲。左之助和惠兩人同時間的離開,齋藤轉調到北海道,對比前陣子一連串的戰鬥,她不得不承認生活太過安靜了。
上個月,惠決定返回東京,薰完全不在意原因,她只是很開心她的朋友又回來了。事實也總是出人意料,惠待在故鄉似乎發生了一些事,回來後的惠明顯變得更加團結和樂觀。薰當然希望惠能願意談談,但是每一次話題轉到這,惠就突然停住了,這與平時惠一開口就很難停下來的習慣相差很大,尤其是當她正要和劍心調情... 或者是對左之助… 薰暗暗在心中笑著,如果說上個月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變化,小別勝於新婚吧。
「哈哈,」左之助諷刺地回應她的戲弄,咬著嘴中的魚骨頭,「要知道我可是最優秀的人才啊!還記得去年我幫妳修好屋頂嗎?從那時起,我還沒聽過任何漏水的抱怨。」
「那是因為雨季的時候,你就拋棄我們去環遊世界去了!」看到他皺起受傷的眉頭,她繼續,「不過確實還沒有漏水啦。」
左之助對薰吐舌頭。「我可是很認真的人耶,」面對她的嗤之以鼻,他繼續,「當我有意願的時候。」薰繼續用大笑回應他,「雖然不是很常發生,但生活就該輕鬆點,對吧?我知道我有能力就好,不需要向其他人證明。」
「哦,左之助,」薰在笑聲中換氣,「我真想念你。」
「我也是,大小姐。畢竟走遍世界,」他笑,「我最後選擇留在妳的道場,縱然白吃白住,但我有自己的原則。」語畢,他面露笑容舉著手指。
「好吧,我想不出如何不自貶道場的回覆,」她停頓了下,「你去找劍心,自行討論誰先使用浴室吧。」內心慶幸這個主意可以暫時延緩自己接觸劍心的時間。就在她站直身子準備離開前,左之助拋出下個問題。
「說到劍心,今天你們兩個在做什麼,讓他那麼慢才開門?」左之助繼續刺探,「畢竟,一個號稱擁有神速的男人,必定是有很強大的誘因才會被分心吧。」
薰討厭說謊,並非全是道德問題,比較大的主因是她根本不擅長。或許今日會比較幸運,畢竟這麼久的日子裡,為何是今天劍心願意對她坦白呢?她努力換上最無辜的臉回答,「劍心協助我完成多年來一直失敗的劍術招式,」這句也算是實話,只不過劍心的出現是無預期的,「他為了不打斷我,才慢了。」
「噢…」是個高深莫測的回覆。
薰完全不知道這個回答代表著什麼意思。她安靜地等,然後他的目光突然開始閃爍。
「好了,你到底洗不洗澡啊?」薰氣急的問。
左之助仍然沒有回答,只是叼著魚骨頭一直看著她。
她朝自己的瀏海氣呼呼吹氣,「別鬧了,左之助!」
這次左之助慢慢換上一個大型的笑容。
薰決定不理會,轉身跺著腳離開。
回到自己臥房外的走廊,薰猶豫了。或許她應該回去,再和左之助談一談?他是否已看出一些端倪了?她壓下內心升起的恐慌。(別緊張,左之助沒那麼聰明,對吧?)她決定暫且拋開這個煩惱,走入臥房內,轉身拉上紙門,晚餐前先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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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閉上眼睛
2018-12-31
她被聲音喚醒,濃厚的睡意讓她更加堅守在身旁的被子裡。
門外又是一陣敲門聲,聲響的幅度增加了。噘起小嘴,她實在不願離開這舒適的地方。
「走開啦。」這是她原本想要說的話,出口後變成一串咕噥聲,「劍心,叫他們走開啦。」然後是一陣沉默。
「啊,很抱歉,薰殿,但現在已經是晚飯的時間了。如果妳再睡下去,在下擔心彌彥和左之助會把所有食物給吃光。」
忘恩負義是浮現在薰腦袋中的第一句話,但是睏意仍然有增無減。
「薰殿?薰殿,請妳趕快起來,」薰不悅的揉了揉鼻子,仍不肯睜開眼。「代理師父,」門外突然傳來他低沉沙啞的聲音,「如果讓我進來叫醒妳,我保證不論彌彥和左之助說了什麼,明日早餐前,我們兩個都不會踏出房門外。」
薰眨著惺忪的睡眼,從被褥中翻身坐起,「我起來了,我起來了。」
「可惜。」門的另一邊,她聽到一聲嘆息,接著腳步聲移往廚房。
完全清醒後,薰才發現自己的一隻手臂無法移動,竟被睡夢中的自己壓到麻痺了,自己真是無敵大笨蛋。她深吸口氣,開始著手更衣,雖然還未想好等一下該怎麼面對劍心,但她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拉開紙門,她朝飯廳走去。
薰出現在飯廳時,劍心微微緊繃的身子才開始放鬆。雖然對於她沒有多大改變的行為感到失望,但他也同樣希望在公開之前,兩人能多一點獨處的時間,就算交換一下眼神也好,可是現在她卻假裝他不存在似的,這反而間接證明了她仍被他受影響。薰甚至還故意激怒她的學生,使用對方最討厭的詞:彌彥醬,然後開始了鬧哄哄的爭吵聲。劍心微微彎起嘴角,很明顯地,發生了下午那件事後,可愛的代理師父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今天下午多虧左之助進廚房通知他可以用浴室,不然他可能因為發呆,讓晚餐只剩白飯配焦炭了。等到劍心放好飯菜、坐定位子,眾人終於安靜下來。
「開動!」眾人齊聲開口,接著發出筷子碰觸的聲響。彌彥一邊忙著將白飯塞進嘴裡,一邊分享今日在赤別戶工作時遇到的有趣客人。
「彌彥,說了多少次,嘴巴有食物時不要說話!」薰無奈地喊。
彌彥發出一聲痛苦及拍打的聲音,然後吐著舌頭、拉下一邊的眼角扮鬼臉。
薰手上多了一把不知從何處冒出的竹刀,下一秒彌彥的臉被竹刀扁進飯碗內。
「總有一天你會被噎死,那時我會在旁邊嘲笑你噢。」薰瞪著眼。
「我看是被妳打死的機率大過噎死!」
薰為著自己的粗魯紅了臉,快速瞟了劍心一眼又收回,現在薰臉上的羞紅與彌彥漲紅的臉幾乎一樣。
(難道她不知道我就是喜歡她的活潑嗎?)當然,如果有天她對他發這麼大脾氣,他也希望不要被打中就是了。
左之助朝彌彥伸出手,彌彥本能地後退,但昔日的拳腳小子只是將一片醃菜從他臉上拿開後放進自己的嘴裡。
「喂!」彌彥叫著,「那是我的!」
左之助用著超美味的笑容回答,「我只是想幫點忙而已,如果你噎死了,就沒辦法參加東京春季劍道大會了,小燕會很難過,對吧,彌彥醬?」彌彥發出一聲怒吼,從座位上彈起撲向左之助的頭猛攻。
兩人扭打間,薰和劍心繼續平靜地吃著晚餐。瞥到薰空空的茶杯及乾澀的嘴唇,劍心深吸了一口氣,伸手拿起茶壺。「需要點熱茶嗎,薰殿?」
在那烏黑的長睫毛下,她的視線終於對上他,好似缺少的那塊拼圖終於回到它原本歸屬的位置。「是,謝謝,劍心。」她頓了下回答,出口的每個音節,在他身上投下一圈圈漣漪般撼動著,特別是他的名字。
他一邊保持凝視她的視線,一邊倒上茶水。他可以清楚看到她微微發脹的下唇,聽到茶水注入杯內的流水聲,聞到空氣間翻攪的茉莉花茶香。一旁左之助和彌彥混戰的聲響仍然持續,他知道必須把自己的目光從她迷人的身影上移開。
最後,左之助把彌彥拋飛出去終結了這場鬧劇,劍心立刻收回了視線,內心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感到惋惜。就在這時,彌彥揮舞的一支手臂打到劍心的肩膀,他在脆弱的茶壺撞碎在桌子的前一秒救回,卻來不及阻止滾燙的茶水潑到自己手上,小心放下茶壺後,他安靜地將手指燙傷的部位放到嘴邊吹氣。對面也傳來聲響,他抬頭看到薰被茶水燙口的唇,薰的視線也恰巧停留在他被燙傷的手。他的嘴角不覺彎了弧度,然後預期般地看到她張口發出無聲的驚嘆。
彌彥慌張地頂著他的手肘,「抱歉,劍心,我不是故意撞到你,真的!」
他眨了下眼,視線回到慌張的男孩上,耳邊聽到她輕如呢喃的話,「只是... 茶水而已... 肚臍…」看來下次他要找個機會問一下這句話的意義了。
「沒關係,在下沒事…」拍著彌彥的肩膀,他轉著手腕檢查,「你看,沒有問題的。」
「抱歉啊,劍心,」左之助坐回自己的位子上,「大小姐。」他邊說,眼神邊瞟向茶壺。
眾人再次開動,也恢復了日常的話題,他無法再控制想要碰觸她的慾望,尤其方才她用那特別的語調說完他的名字後。於是他無聲地伸手停在她背後腰帶的上方,薰張著嘴、雙頰通紅,然後他的手指輕輕在她背部寫上他的名字,滿面通紅的薰慌亂地弄掉手上的筷子,看著他的臉上露出無聲的勝利笑容。另一旁的兩人仍忙著為之前的醃菜吵嘴。
「喂,劍心,」左之助的聲音打破如在無人境地的兩人,「廚房還有沒有多餘的白飯?」
劍心湧起想將面前的男人直接摔進廚房,叫對方自己找剩飯的衝動。他呼了口長氣,不情願地離開薰溫暖的背部站起身,「等著。」
現在他需要獨自在廚房內冷靜一下。剛剛的回覆有些突兀,彌彥正忙著把碗內的食物全部倒進嘴裡而無暇注意,至於左之助… 他要怎麼想隨他高興吧。
一個與家人共享的晚餐聚會不適合接續他們「下午的事件」,所以晚餐前還是好好管束一下自己的手,現在他就安分點吧。等他從廚房返回後,左之助已講起如何在無風的日子裡,僅靠一條爬有米蟲的麵包,在船上受困一個多星期的遊歷。薰無聲站起,走到另一端拉開紙門透氣,涼風迎面,劍心不禁發出滿足的嘆息。
「他們為何不吃白米飯?」彌彥躺在榻榻米上皺著眉頭問。
「嗯…」左之助眨著眼,一手點著自己鼻尖,「這個問題有很多答案,你知道米蟲長什麼樣子嗎?」
彌彥揉著鼻子想,「嗯,有點像蛆吧?小小白白的,」接著抬起疑惑被解開的表情,「像米粒一樣!」
「正確!」左之助回答,「所以如果米蟲看起來很像米粒,辨識度會很困難。」他栗色的瞳孔帶著狡黠的神情,「不過有些水手倒是喜歡這種特殊口味,還說能增加蛋白質、口感又鬆脆。」
「好噁心,左之助!」薰驚呼。
彌彥看似很能接受這種新式飲食,「那你吃過嗎,左之助?」
「我個人覺得─」
「我不想聽。」薰摀著雙耳說,然而她的眼神與手指間的細縫,卻與回答的內容有落差。
「沒有很喜歡,但是當它每天出現在飯裡,就會越來越不介意他們的存在。」左之助解釋。
放下摀著的雙手,薰笑著說,「我們都知道你〝不修邊幅〞的個性。」
彌彥在榻榻米上踢著腳問,「那其他的原因呢,左之助?」
「風險太大,」左之助解釋,「如果沒有豐厚的利潤,沒有人想賭這個風險。」
「我不懂,」薰問,「搬運稻米有什麼危險?」
「是啊,」彌彥附和,「除非是薰煮的飯。」又是一記竹刀敲在彌彥的頭上。「很煩耶!醜八怪,別弄我行不行!」彌彥抓著頭大聲回斥。
「如果你不再侮辱我,還有在我房子裡不准說髒話,記得嗎,彌彥醬?」薰喊回去,然後雙方又開始不斷重複著「醜八怪」、「彌彥醬」的輪迴話劇。
爭吵聲中,劍心再次走進廚房準備新的一壺熱茶,這些見聞他聽過了。他將茶葉倒進壺內,內心聆聽著這家常的聲音,這讓他有著濃厚的被歸屬感。
端著托盤回到飯廳,劍心從眼角瞥到遠方一道亮光,他轉身走到紙門邊觀望暗紫色的天空,靠近地平線處的遠方飄散著丁香色的灰雲,西方的天空因夕陽增添了暗橘色的斑紋,另一邊黯淡的天空浮現了幾道閃電,幾秒鐘後彷彿在滾動的熱風透過空氣開始振動。
「暴風雨又要來了?」彌彥興奮的聲音突然在他手肘邊冒出。
看來之前的爭吵應該結束了。「有可能,我們邊聽左之助的故事,邊觀察天色吧。」
「超棒的建議,劍心。」薰說。
他將托盤放下,找了個舒服的位置。薰搭著他的肩膀,然後跪坐在他身旁的走廊邊,等眾人都坐好後,薰從容地幫每個人沏茶。
「所以… 左之助,」彌彥先起頭,「你還沒說稻米有什麼危險?!」語句的最後一個字,剛好與空中爆發的閃電相撞,尾隨咆哮隆隆的雷聲在走廊間迴盪。片刻間,眾人無聲的面面相覷。
然後一起爆發大笑。
「哦,現在的氣氛正適合說恐怖故事,彌彥會不會太小不適合啊?今晚可能會夢到稻米妖怪的噩夢噢?」薰開玩笑地說著,除了男孩之外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哈哈,非常好笑,薰。或許我們更應該擔心妳會做什麼惡夢,需要陪睡的對象,是吧?」他諷刺地回。
劍心看著薰瞬間蒼白的臉色,然後突然脹紅了臉撲向彌彥,「你這小鬼─」
左之助和劍心連忙從她身後抓住她的手臂。
「大小姐冷靜一下,不然妳永遠聽不完我的故事。」左之助哀求。
薰對著自己吹氣,放棄掙扎後,坐回原來的位子。方才的紛爭中,劍心拉住她的動作,卻更加點燃他想要與她獨處的慾望,只能盡量把注意力放在左之助的故事上。
「我講到哪裡?」左之助問,「啊,沒錯,稻米的危險性。船舶在大洋間運送稻米已有幾百年了,也造就不少悲劇故事:消失的船隻、消失的貨物、水手的背叛…」另一道雷聲迴盪了整個走廊,蓄勢待發的左之助話匣子已完全停不下來了。「我們都知道,當你抓一把米加進一壺水會發生什麼情況。現在想像一下,像道場這麼大間的米倉,距離海水只有隔著薄薄的木板,就算只是一個小裂縫也會變成大災難。一旦海水滲入米倉,就要立刻全部倒掉,或者直接放棄整艘船。我聽過好幾次船艙就像雞蛋殼般被膨脹的米爆破,就連鐵也承受不住這壓力。當船開始下沉,困在汪洋裡的人就只能等死─ 這還比較幸運,更糟的是被深海中的怪物給吞了。」看著朝他睜著大眼、全神貫注的聽眾,左之助邪惡地笑,「我猜海怪也喜歡伴點蛋白質、質地鬆脆的口感吧。」
「左之助!」薰和彌彥兩人一同大叫,惹得左之助躺在地上大笑忙著換氣。
劍心救回飛在空中的三個茶杯後,等待眾人安靜下來,這時氣氛突然轉變了。
「喂,小子,」左之助朝彌彥的方向哼了一聲,「就是現在啦。」
「現在怎麼了?」薰帶著托盤從走廊返回飯廳。
「給妳的驚喜。」左之助笑。
劍心看到薰對他拋過來的困惑眼神,但他也不清楚。等一下,難道這和今天下午彌彥跑來診所,與左之助離開的事有關嗎?
「閉起眼睛坐下來,薰。」等到薰把碗盤都端回廚房,彌彥說。
「為什麼?」她懷疑地問。考慮到平日愛惡作劇的兩人,劍心覺得不能怪她的疑心。
「相信我,大小姐,否則就不是驚喜了。」
「哦,好吧,但你要幫我看著,」她指著劍心說,「有什麼問題要幫我。」雖然她語氣不悅,但笑容沒有減少。
她跪坐到桌子旁閉上眼,雙手疊在膝上。彌彥走進屋內時,劍心看到她轉向男孩的方向。「我沒聽到任何奇怪的腳步聲,你們的驚喜不會是黏糊糊或毛茸茸的吧?」
彌彥彎起笑容,那瞬間劍心有點擔心,「如果你肯給我五分鐘,我可以幫妳去找妳想要的驚喜。」男孩建議。
「絕對不要!」她迅速回答,閉著眼站起身。
「好啦,好啦,」彌彥安撫著,手上拿著一個青綠色的包裹,表情突然有些害羞,「現在妳可以睜開眼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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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脫口而出
2018-12-31
「好啦,好啦,」彌彥安撫著,手上拿著一個青綠色的包裹,表情突然有些害羞,「現在妳可以睜開眼睛了。」
薰興奮地睜開眼,站在面前的彌彥神情略微緊張,拿著包裹的手也微微顫抖,這樣罕見的表情,讓她感到驚訝。薰立刻用微笑回應他焦急的臉,雙手接過包裹,「謝謝你,彌彥。」
彌彥在榻榻米上磨著腳趾,低著頭快速回答,「別太期待,左之助也有幫忙就是了。」他用著不確定的神情瞄著她,「如果妳想要,現在可以打開了,不用等。」他的視線返回自己腳下的舊襪子,「如果妳想要的話。」
聽完他的話,她覺得自己的雙手也顫抖了起來。(快點拆開來吧,還沒到感動到哭的時候。)她眨著眼。
「拜託!快點打開吧!大小姐,」左之助抱怨,「我都快坐不住了。」
與劍心互望後,薰將視線放回包裹上,包裹的布匹是米白色底搭配綠色花紋的松葉,「這塊布好漂亮。」
一旁的左之助不耐煩的嘆著氣,彌彥弄出坐立不安的聲響,薰一邊丟給他們同情的目光,一邊將包裹放在自己膝前的榻榻米上,有一段不短的時間她解不開包裹上的複雜繩結,心中不免想著:用不著綁這麼緊吧?
包裹的中央躺著另一塊深藍色的布,薰拉著布角站起身,發出猶如羽毛飄逸的聲響─ 這是一件她看過最漂亮的劍道褲,一時之間她竟說不出話來。
對於薰安靜的態度,彌彥開始插嘴,「妳現在還需要去其他道場教劍,我知道一個人的外表很重要,抱歉我們不夠錢多買上衣,就算多了左之助幫忙,也只夠勉強買下二手的褲子,但至少妳不需要再縫縫補補。左之助上星期賭輸了一大筆錢,我自己也不太會存錢─」
「彌彥,」她打斷,「謝謝你,我很喜歡。」薰熱淚盈眶,伸手擁抱對方。彌彥倚在她溫暖的懷抱片刻,然後不好意思的縮回身子。
她將禮物抱在胸前,看向左之助,「也非常謝謝你,你們是最棒的,我從來沒想過─」話有些哽咽,她停下來。
「不,妳才是最棒的,大小姐,」他用溫柔的笑容回應,眼中的關懷突然多了惡魔般的光芒,「還有給我的擁抱呢?」眼角迅速掃了一眼劍心,「或許再加個吻,看妳感動到說不出話來了?」他噘著嘴轉向她。
有那麼微秒的瞬間,她有點好奇他的唇是否會和劍心相似?然後她的理智回來了,開始捶打對方。
「色狼!」她尖叫,暗自生氣自己竟然會恍神,一定是下午的事件,害她亂想啦!明明以前從來沒想過。她並非不喜歡左之助,但這和她喜歡劍心完全不同。好了,停!別再想下去了。
混亂中,她聽到彌彥發出噁心的聲音,「我還寧願去吃米蟲哩!」
如果這男孩還不懂如何閉嘴,等一下下一個就換他。然後她注意到劍心的異樣,他非常安靜地站到左之助抽搐的身子後方,發白的手指停在刀柄附近,紅色的瀏海雖然遮住了瞳孔,卻能感覺出陣陣的寒意。
(糟糕,我要轉移他的注意力,但要怎麼做?在彌彥和左之助面前,輕咬他的耳垂可不是個好方法,雖然這效果必定會成功,那就當成是最後手段吧?!)天啊,現在她的腦袋竟然還想這些。
「我只是,」左之助縮著身子咕噥,「開玩笑。」抬頭看到劍心的臉,他臉色刷地慘白,「真的,真的只是開玩笑。」他像個螃蟹般快速往後退到牆邊,雙手死命搖著,驚恐的目光看著似乎仍發著怒氣的劍心。「我很高興大小姐您喜歡這禮物,我還有事要上街,不用等我。」語畢,左之助立刻用倒退的姿勢移動到走廊,直到退至大門口邊才敢轉身離開。
彌彥完全錯過剛剛的細節,「就算有海怪啃我腳趾,我也一定─」左之助都已經離開了,彌彥仍繼續說著。
「彌彥!」她咆哮,「我─們─知─道─了!現在去給我收拾廚房。」
彌彥站起身,一邊抱怨自己的生活有多麼不公平,一邊大步朝院子的水井走去,準備打水洗碗。現在,多餘的人終於走光了。
「劍心?」她輕碰他的手臂,感覺到他嘆了口氣,緊繃的肌肉才放鬆下來。她鬆了口氣,慶幸危機已經結束。
回神的下一秒,他突然摟住她的腰部,躲藏到彌彥視線的死角位置,將她壓在牆上緊貼著,鼻尖埋在她的耳後。在她不規則的呼吸中,她聽見他的深呼吸。濕潤的氣息搔弄著她後頸的細毛,引起一片疙瘩。他大口喘息,用鼻尖在她臉頰上畫圓,與她的唇僅離一釐米的寬度停下來後說,「別想離開我。」她帶著困惑的表情,呆呆注視著他金色的瞳孔。
「妳是我的。」他吻上她的唇。
薰睜著大眼,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他的突如其然、明目張膽的宣言。被標記是一件事,但眼前此時此刻的事卻出乎她的預期。還有他剛剛說的〝別想離開我〞是什麼意思?浪人離開的機會還比較大吧?!除了死亡,她沒有其他的理由離開他身邊吧?等一下,難不成是…
對於她沒有任何回應,他發出不滿的聲響,一手停在她腰後,一手貼在她脖子側,引導她面向自己。時間彷彿重回下午的道場,她的身子被他的碰觸覺醒,想要努力站穩的理智再次失守。當她不自覺發出呻吟,他的佔領只是更加恣意妄為。薰雙膝發軟,完全依附在他身上。恍惚間,她想著他們可否不要貼著牆上繼續,雖然這絕對沒有抱怨的意思。與她的唇分離後,他開始緩緩往上移動,光是感受著他濕潤的吐息已經讓她完全投降。
「說出來,薰。」他低語。
薰仍然不懂,同時因為吻而缺氧。她閉上眼努力思考。現在到底要說什麼?他曾經失去巴,這對他必定留下莫大的陰影,或許他認為坦承他愛她,會詛咒她走上同樣的命運?還是他覺得她也可能會背叛他?不,他應該很清楚她的為人才對。
被困惑分了心,薰完全沒注意、也沒料到他的下一個動作,她的雙手突然被釘在自己的頭上,她本能地掙扎,卻只是讓她領悟自己的手對比他的手掌是有多麼的弱小,她的兩隻手腕竟然僅被他的一隻手給緊緊握住。薰知道劍心內心很複雜,但她相信他永遠不會傷害她,就像他現在抓住她的力道並沒有很痛,只是堅定,她仍有機會掙脫。薰緩緩平緩氣息,當他感覺到她身子開始放鬆,他的氣勢也緩和下來。他滑下一邊的手到她的腰際,他的指尖在她身上留下一串讓人悸動的碰觸,尤其是她胸口的側邊。他的唇輕咬著她的耳際,她趁隙逃脫了一隻手,輕放到他的肩膀上,而他唯一的回應只是繼續輕咬她的耳垂,雙手安撫著她。如天鵝絨般的觸感在她身上不斷遊走,緋紅色的髮絲如絹絲般搔弄著她肌膚。薰不禁在心中想著,如果她坦白告訴他,他有著全天下女人都羨慕的頭髮,不知他會怎麼想?她不覺露出傻笑,但很快被放在她臀部的手分了心,她必須咬緊下唇以免不小心出聲。他的唇正沿著她的頸子移動,偶爾停留輕咬。
「對我說,妳是我的。」
這一次她聽出了暗示,讓她改變了原本想保持安靜的想法。就在她要開口回覆,他的唇突然攻城掠地,現在她只想更加貼近他,盡可能與他增加接觸的面積。
廚房傳來的聲響總算驚醒了難分難捨的兩人,幸虧彌彥是從廚房正門口走出,完全狀況外。在幾個快速的飛吻後,兩人的唇終於分開,他注視著她的熾熱目光逐漸變為柔和,但仍閃亮。
「我愛你,劍心。」她脫口笑出來,「我愛你,我哪兒也不去。」
「我愛妳。」放開她的手腕,他在她的鼻尖留下輕吻,目光仍看著她,向後退了幾步,「我的。」
是的,她是他的,他也是她的。她面帶微笑給了他一個點點頭。
劍心帶著別有意味的笑容轉身進入廚房,如果沒有這笑容,薰必定能恢復的更快。(哦... 我的天…)她邊想邊舉起顫抖的手,撫摸自己磨腫的唇。聽到從廚房迴盪過來的彌彥聲音,她終於完全清醒,返回自己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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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捲起熱氣,晚上的溫度仍是熱的。劍心在月光下的院子裡無聲地滑步,聽著蛙鳴蟲聲,以及小蟲穿梭在樹葉間的沙沙聲,確認道場內沒有任何的不尋常。接近薰房間外的銀色松樹旁,他停了下來。薰坐在自己房間外的門廊,潔白的月光從夜幕流瀉在她柔軟的身子上,她雙手圈住縮起來的膝蓋,與今日下午相比,她只穿了件藍色的浴衣,非常熟悉的藍色。
〝她是我的。〞鮮明的愉悅感充斥著他的內心,她仰著天空的臉蛋看起來是如此純淨自然,如此吸引著他。屋內搖晃的燭火與月光不勻稱地在她身上投下陰影,身上單薄的衣物似乎能勾勒出她身子的曲線,腳踝邊纖細的手指、細長的雙腿似乎都在招呼著他。以往他會立刻轉身離開,但發生今日下午的事件後,他改變了,不再假裝沒看見這美麗的畫面。況且,他們需要好好談談,一方面他擔心下午的事嚇到薰,一方面他不想給薰壓力,這也讓他終於承認自己因為她而多麼脆弱。他害怕失去她,再次失去摯愛的痛苦,一意想獨佔她,但他的行為是錯誤的。現在,他想要與她坦誠溝通,正要向前,他聽到身後傳來一道細微的聲響,勉強壓下內心的不滿,他舉足踩在地面的斷枝上,枯枝發出尖銳的聲響,薰立刻站起身,快速關上房門。透過紙門的投影,他看到她朝燭火彎向身子,然後屋內變成一片漆黑。
大口嚥著燒酒,左之助發出滿意的嘆息。雖然雲遊四方很有趣,但他也喜歡有個可以被歸屬、被家人歡迎回來的地方,現在的生活他很滿意,如果能多一個女人陪伴或沉甸甸的錢包那就更好。當然,他也希望他的好友們都能幸福,今日最值得高興的,是其中一個好友似乎終於採取行動,願意踏出自己一直固守的圈圈。看到劍心穿過院子,站在薰的房間外,左之助決定撐起身子,和他自己的好友小小閒話家常。
行走中,左之助踢到一顆小石頭,石頭在空中… 飛過,沒事,他瞇起眼歪著頭,這次踢飛的石頭差一點打到一旁的樹,嗯,發生什麼事?自己也搞不清楚。
「嘿,劍心,今晚天氣不錯是嗎?」左之助說。
對方踩在一根斷枝上發出很大的聲響,可能今晚他的腳也有些問題。劍心轉了身,朝好友走了幾步,臉上依舊籠罩著陰影。對於劍心的沉默,左之助感到些許不安,但他決定不表現出來,「道場很安全,有什麼我應該要知道的嗎?」他保持著友善的聲調說出內心的質疑。
劍心移動到月光下,「沒,一切很好。」語調似乎刻意很輕鬆。
「嗯,不錯,不錯。」有點不知該怎麼接話下去,左之助決定開門見山。「聽著,大小姐對我來說就像是妹妹一樣,或者應該說是最好的女性朋友,甚至像前女友,除了我很尊重她,還有我們之間沒有過親暱行為─」看到突然整個變臉的劍心,左之助決定改口,他會相信只是不小心說錯話嗎?這麼嬌小的一個人到底為什麼能有這麼大的壓迫感?
清了清嗓子,左之助繼續,「總之,我的重點是我很關心大小姐,希望她能幸福,包括值得有個男人能好好對待、照顧她。」
劍心原本憤怒的臉上這次多了內疚,但他仍然什麼也沒回答。如果不是因為認識這麼久,左之助差點看不出劍心的想法。好吧,他不肯說那就算了。
「既然我不知道自己還會待在道場多久,我希望能確保大小姐身邊的人是認真的,她不是隨便的人,我討厭那些街頭巷尾的閒話。」肯定句後的沉默更加強了他未說出口的話。
最後,劍心直視著他的眼平穩地回答,「知道。」
簡短一句,已經足夠了。
左之助滿意地站起身,「我要睡了。明天還要和女狐狸鬥智,晚安。」雙手交叉擱在腦後,一手還勾著搖晃的酒壺,左之助走回自己的房間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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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幕: 一場夢境
2018-12-31
薰在一片金色的早晨中清醒,陽光垂降在她眼皮上,把她的視線染成了一片紅色。她把被子罩在自己的頭上,成功拒絕了陽光的邀約,想要努力回到剛剛美好的夢境裡。
朦朧間,面前浮現一處宏偉亮麗的大廳─ 藍寶石色、祖母綠色、珍珠色澤的牆壁,敞開的門窗與吹入的微風,這模糊的影像好似傳說中女神、水龍們會住的海底宮殿一樣。現實與夢境開始混淆交錯,不知何時那位賣花的哈內克老先生坐在大廳後方的一艘大船上,雙手拋灑著白米粒和花瓣吸引眾人聚集。薰自己跪在大廳的中央、有著天鵝絨般的絲綢坐墊上,身邊四處堆滿著抱枕,像個搖籃一樣包覆著她。在她身旁還有五名演奏的男子,溫暖如天籟的音韻安撫了她急躁的情緒。三名侍從各自手捧著木桶走上前,在徵求過她的同意後,三人揭開木桶倒出琳瑯滿目的飾物珠寶,輕柔地為她穿戴上戒指、手環、項鍊和頭飾,所有的裝飾物幾乎都是金色系或木色系,戴上最後一把精心製作的桃木梳子髮飾後,鞠躬的三人一齊退下。大廳內再次出現許多穿著各式高級和服的紳士和淑女們,彼此互相問候如跳舞般移動。
位於大廳後方,她瞥到左之助正與自己的母親交談。儘管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但母親的每一處細節都非常清楚─碧綠色的和服,左耳下的一顆棕色小痣。她看見母親親切的微笑,手指向她的方向。薰認出母親說著〝女兒〞、〝很棒〞這幾個字,但為什麼母親要和左之助談這些呢?隨著越來越多的人進入大廳,薰被眾人擋住視線,房內的聲音與移動的人群變得吵雜,剛好與演奏的音樂成對比。
此時,薰才注意到自己前方的平台下跪著一名男子,他披著淺黃色與暗金色的外衣、身著深藍色和服,兩把未入鞘的小太刀擱在白色的坐墊兩旁,在陽光照耀下閃著寒光。他的頭髮往後梳了一個複雜的結,露出臉頰特有的線條。雙方對上視線後,她側著頭,動了下了手指,對方的目光微微起了漣漪,他伸手拍掌,大廳內的音樂立刻停止。對旁觀者來說,男子的表情一直像雕像般絲毫沒變。
夢境裡的意識總是模糊、無法用邏輯解釋的,直到現在薰才認出面前的男子竟是蒼紫。她在內心偷偷暗笑著,下次寫給小操的信內可以附送髮圈。
不知何時,薰的前方出現一群進貢的首長們,依照慣例她有禮地與每一位首長交談應對,然後一直等待的那一刻終於到了,倒數第二個禮物被呈上前時,周圍傳出一陣竊竊私語聲。薰坐直身子,一名男孩拿著一把艷麗的紅傘走至她前面的平台處,身後跟著兩名男人。小男孩停下來後,掀開雨傘露出熟悉的彌彥面孔,「如果妳想要,妳現在可以打開它了,不用等到最後。」他收起紅傘,從平台走至大廳後方,途中停頓一下,從肩側轉過頭說,「如果妳想要的話。」他跑步跳上屋後的木船,坐到哈內克老先生身旁。
就像蒼紫的狀況一樣,薰花了一點時間才認出跟在彌彥身後的其中一個男人是比古清十郎、劍心的師父,他穿著白色與朱紅色相間的和服,髮絲間藏著幾朵出自哈內克老先生潑灑的紫色花瓣。比古站直身,用著雄厚的聲音開口,「為了致敬我們兩個部落的友善結盟,以及對您顯示我們的忠誠,在此獻上我們最尊貴的資產:我們部落裡最強的戰士。」
大廳立刻升起眾人的驚呼,比古彎起剛毅的嘴角,「更加清楚的說明,這是我們部落裡最知曉善戰的戰士。雖然我個人親自出馬陪侍在您身邊更加適合,但遺憾的是目前我對部落仍有責任、無法離開。」他伸手將馬尾甩到身後,「這名戰士絕不會讓您失望。」
薰對於比古過度的自信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幸好她的父親代替她出面。他身著繪有竹與白鶴的金色長袍,幾許銀髮襯托出他無形的權威。「我們對您部落的審慎考慮受寵若驚,能夠得到這樣一名戰士確實讓我們感受到您真切的忠誠。」
薰原本專注聆聽父親接下來的話,在看到另一位跪在地上蒙著面紗的男人時,立刻完全忘了。相較於比古,這名男人身材矮小,頭上鑲著鈴鐺的金色面紗遮至衣領。他身著紅白色的和服,白底袖袍上的朱紅色,如雪地上綻放的玫瑰,腳著黑色劍道褲,獨特的髮色在日照反射下如同火焰一樣耀眼,讓薰不禁驚嘆自己從未看過這麼漂亮的人。
恍惚間,薰聽到比古表示一旦戰士的面紗被揭去,他就會在發誓效忠的對象面前實現他的榮譽、忠誠和生命,而今天,這個對象就是她。往後,她可以要求任何他能做得到的事,而他必定會完成:包括護衛她的安全、為她煮飯洗衣服,或是幫她暖被,甚至誅滅自己原生部落的命令。獻出最強的戰士也代表讓自己的部落陷入危險,但這同時也保證了他們的忠誠度。
當然,她能猜出比古的意圖,對方是在爭取聯姻,如果賭注贏了,未來的部落將會飛黃騰達。一旦兩人成家有了孩子,孩子喜歡和舅舅或表兄弟親近就沒什麼奇怪的了。雖然知道自己被設計成政治婚姻,但這沒有引起她的任何憤慨,她只是感到好奇,一心一意只想知道眼前這個深紅色頭髮的男人是什麼樣子。
此時父親關切的眼光投射過來,薰才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等待她的答覆。她趕緊點頭表示願意,不論視他為僕人、保鏢、或是丈夫,這還未定案。侍從們捧著冷酒和果汁在大廳內巡走,音樂再次開始演奏。突然某個東西打中她脖子後方,她皺著眉回過頭,彌彥站在後方的船上依靠著欄杆,他舉手再次丟出一把米,這次打中她的臉頰和脖子。
「喂!」她不滿的驚呼,想找個除了墊子以外的東西反擊回去,就在她從腰帶內拿出扇子,彌彥突然模糊地喊了話,大廳內人聲吵雜,薰無法聽出是什麼,她看到彌彥轉著眼發出很大一聲嘆息,然後用著誇大的嘴型放慢速再次說話,雖然還是聽不清楚,但這次她能讀懂他的唇語。奇怪的是,彌彥說的話仍和上次一樣,「如果你想要,你現在可以打開它了。」她翻了個白眼回望他。
就在她被如雨點般的米粒分心,紅髮戰士已經往前朝她接近,她驚訝地連忙把扇子啪地打開,試圖保持鎮靜。戰士從容面對一旁微微皺眉、緊握刀柄的蒼紫,毫無懼色地走到她身旁坐了下來,大方背對著其他保鑣的大刀,這是因為傲慢?愚昧?還是為了贏得她的信任,以證明自己的忠誠度?
薰緩緩闔上扇子,轉身面向對方。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彌彥不是說她可以打開禮物了嗎?薰決定先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可以知道屬於我的人的名字和面孔嗎?」她問。
他點著頭,面紗邊緣綴著的金色小鈴鐺發出聲音回應著她,然後面紗被緩緩揭高。薰抓緊扇子,努力維持原來的面部表情。突然,他的手指停止動作,初次開口,「或許我們應該等待敬杯之後。」他的語調溫暖流暢,如同她所期待的一樣。
「已經準備好在這裡了。」她用扇子示意,一旁忽然冒出三個杯子和一瓶清酒,內心完全不想追究這些東西是從何而來。
「如果要喝敬酒,你需要把面紗先拿下。」她將扇子放回腰帶內,將清酒倒入三個杯子內,「別忘了每一杯都要喝一口。」
鈴鐺聲再次響起附和,對方再次揭起面紗,「現在,我們會永遠在一起,我的妻子。」長笛的主旋律在大廳間繚繞,面紗已掀至臉頰間,薰屏住氣息等待,戰士的面貌終於快要映入眼簾… 然後她在鳥鳴聲中清醒。
現在她躺在自己其熱無比的被窩裡,雖然很想再回去接續剛剛那個夢境,身子卻不斷被現實環境給干擾,只能在無奈中放棄。其實她心底早已知道答案,只是能在夢境中親眼看見仍然比較有趣。這次她很高興還能見到已去世的父母,只是不懂為什麼是賣花的哈內克老先生要站在屋後的船上拋灑大米?或許和前晚左之助的故事有關係吧。
睜開眼伸展四肢,深呼吸後,薰將最近的紙門拉開,看著吵醒自己美夢的棕色小麻雀撲著翅膀,啄著胸前的羽毛,「不要一直仗勢著自己可愛,已經不夠啦。」她皺起眉。
前一次她覺得小鳥很吵是為了什麼事?第一次是發生在昨天,然後是今天早晨。
等一下,昨天... 劍心他!
Kamma: 作者在這一幕的後記有說明純粹是發糖,把薰的妄想可以寫成一幕,嗯,本來很想直接刪掉,但是頭罩著面紗、單身待嫁的劍心,這甜度好像也滿有意思的,就保留下來了。
- Shing Ku2019/1/2 下午10:53頭罩著面紗、單身待嫁的劍心……太有趣了哈哈 🙄
第十四幕: 美好早晨
2018-12-31
從震驚中快速回神,薰感覺全身的血液在奔騰,然後大呼了一聲,反撲回床上。她微微彎起笑容,重新回想著昨日發生的事:劍心對我表白了!彌彥和左之助合送我一條新的劍道褲!好啦,是一件很新的二手品!晚餐後,他們又再次相吻,雖然方式有一點奇怪,但她完全不在意。他突然大膽的改變,可能和曾經失去妻子的創傷有關,也可能單純是佔有欲作祟?!不論是什麼原因,薰期望劍心願意將他內心真正的想法告訴她。他是個不多話的人,人無法不被過去受影響,她知道劍心有另一面陌生的黑暗面,但無論未來有什麼困難,她會包容,即使需要當面質疑他,她會選擇攤開來說。不過就只有今天,她想暫時拋開這些問題,好好沉浸在兩人相愛的事實,一切都是美好的,神谷薰現在正在戀愛中!
但劍心又是怎麼想的?不論結果她是否喜歡,她想要知道他真正的想法。但要怎麼做呢?如果直接問,他可能只會回答她想要聽到的答案,而不是他的本意,所以她必須要小心,要用點心機,但她能做得到嗎?這些都是她的弱項。(不行,我必須要靠自己成長才行,對自己加油吧!)
她再次在床上用力伸懶腰,翻身起床關上紙門後,開始著手換上粉色與紫色相間的和服。踏出房門外,薰再次深吸一口,空氣中含著雨水、松樹等讓人振奮的香氣。藍色的天幕混著幾縷稀疏的白雲,朝陽還沒完全展現熱力,今日她起床太早了。
都是那個笨蛋麻雀。
踩著安靜的步伐,她走向廚房,屋內烏黑寂靜,劍心一定還在休息。她忍住笑意,快速用帶子束起衣袖,準備開始工作。
(今早換我來做早餐吧,劍心平時這麼辛苦,該讓他好好休息了。況且也可以藉著煮飯來觀察他對婚姻的看法,真是一石二鳥!)
這當然不是她第一次下廚,但是否仍太過突兀了呢?她一邊為爐灶生火、一邊咬著下唇想著,(這計畫可能不好… 啊,炭灰弄到身上的和服了。)
嘆了口氣,她換上圍裙,希望劍心起床之前,她能想出更好的計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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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清醒時,他飛快地確認四周氣息:左之助和彌彥仍在睡夢中,薰似乎是醒著… 似乎在廚房開心的忙碌著?!他喜歡感受薰充滿朝氣的氣息,快速活動全身筋骨,換好衣著,他大步走出房間外,準備隨時〝回應〞他的代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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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房的方向傳來輕柔的歌聲,他帶著嘴角邊的笑容繞過走廊的轉角,瞥到廚房內今天第一眼的薰。她背對著他在爐灶前忙碌著,馬尾因為動作而反覆搖曳,有一陣子,他站在原地欣賞著她。
「早安,薰殿。」看到轉過身的薰帶著受挫的眼神,他很快修改用字。「薰,親愛的代理師父。」他在每一字的斷點往前邁了一步,直到他站到她的面前,雙手捧著她往上仰著的小臉,給了一個溫柔的吻。她的唇比他記憶中更柔軟,停在他胸口上的小手溫度更吸引著他。最後他抬起頭,看著喜悅在她天藍色的瞳孔內跳躍著。
「早安,劍心,」她用了個小小的微笑,「我在準備大家的早餐。」
他有些內疚,「妳不需要做這些,我很抱歉─」她打斷他。
「不,我想要這麼做,今早醒來我特別開心,」她羞澀地低頭一會兒,然後大膽回看著他,雙手搭在他肩上,「幸福的感覺驅使我想要做些事情。」她輕敲他的下巴,「我決定放棄走到你房間、跳到你身上這個點子,改到廚房弄早餐,這次我很小心,味道應該不差。」
他微笑地抱住她的腰,「薰,妳可以隨時跳到我身上。」她立刻發出笑聲回應。
「好吧,你到底是誰,原本那個內向的浪人跑到哪裡去了?剛才的那句話聽起來像左之助的台詞。」她取笑。
「哼嗯,」他似笑地說,「因為一個優秀的代理師父能夠指導人學會任何事,我希望自己是個好學生。」
當他熱切地等待她的答覆,片刻間響起了吵雜的油爆聲,劍心的目光轉向爐火。「薰,魚。」
「魚?你打算用魚來討師父開心?」接著薰的臉瞬間慘白,奔向爐子。「我的魚!」她悲泣,將冒著黑煙的魚身翻面。
他走到她身後,「沒關係,只是稍微焦了點。」
「我今早這麼努力,卻毀了。」她沮喪地嘆氣。
「讓我來幫忙,」他向前走進一步,前胸貼著她的後背,一手繞過她的腰,另一手按在她的手腕上,看到她握緊筷子的關節處發白,他用指尖輕觸她的手腕,「放鬆點,」他在她耳旁低語,下巴靠在她的肩上,開始引導她將烤魚移到鍋子邊緣,「現在用勺子。」他抬起下巴用臉頰輕輕磨蹭她。
接著他按著她握勺子的手攪拌熱騰騰的湯,鼻尖尾隨在她耳後。舀起一瓢後,往前傾著身子對著湯杓輕輕吹氣,然後帶到她面前讓她先嘗試,最後他再喝下剩餘的半勺湯。
「味道好嗎?」她期待地問。
「很好。」他喃喃說,不完全針對湯。兩人目光再次相識,再次一吻。
「早安─ 哇噢!」當然,左之助選擇了〝最洽當的時刻〞踏入廚房。
Kamma: 難怪原著中,左之助出海後,劍路終於有機會出現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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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 待續的課
2018-12-31
薰立刻感覺到劍心僵住,在第一時間他的雙手慣性地護住她,讓她的背緊貼在他的身子前。接著他放開她,轉身面對愣在門口的左之站,試著想遮住薰的身影。此時的薰只想找個豆腐桶躲起來,現在她很想把鍋上幾個燒焦的烤魚塞進左之助的嘴,為何偏偏左之助在這時出現?
她瞥到左之助纏著繃帶的手撐在門框上,內心起了懷疑,劍心怎麼會沒有注意到左之助的氣息? 現在只剩下好好教訓左之助如何閉上嘴就好,畢竟左之助一直喜歡用〝實際行動〞來學習,如果劍心不知道要如何教導什麼是禮貌,那就要靠代理師父了。她默默拾起擀麵棍,就在她準備要撲過去前,劍心終於開口,「左之,早餐還沒有準備好,等一下我們會端上桌。」
左之助繃著下巴,看向劍心的表情似乎很失望,就在薰感到困惑時,彌彥突然從左之助身後出現,「什麼?什麼?左之助,你幹麻擋住門口?我什麼都看不到!」
薰前一秒還在沸騰的怒氣,下一秒變成了恐懼。她最無法忍受彌彥的戲弄,就是無法,尤其她和劍心的關係才剛開始。現在她才注意到左之助擋住門框,不單單是因為震驚,而是為了擋住彌彥。
左之助看到薰無言的懇求後放鬆下來,接著他轉過頭瞪著劍心,這不尋常的動作把薰嚇了一跳,握在手中的擀麵棍,隨之掉落到地上反彈發出巨響!劍心迅速接住反彈上來的擀麵棍,目光甚至都不用瞄一下,然而他金色的眼瞳卻直勾勾地看著她。早上的衝擊實在太多,薰的腦子裡只剩麻木。
「那是什麼聲音?」位於左之助身後的彌彥憂心忡忡地問,「只有劍心和薰在那裡,對吧?我們遭受到攻擊了嗎?」
左之助轉過身,夾著彌彥的頭,開始拖著他往回走。男孩憤怒地拳打腳踢,「喂!放開我!」
「大小姐正在煮飯,小鬼,如果讓她分心,食物會更糟。」
「天啊啊啊啊啊啊!劍心,你怎麼可以?」彌彥一邊被拖向大廳,一邊哭喊。
(謝天謝地。)雖然左之助用了這種理由,薰勉強地想。她虛脫地靠在牆上,內心百感交集。劍心將擀麵棍輕輕放回桌面,然後走向薰,雙手溫柔地捧起她的臉。
「抱歉。」他的手指在她還脹紅的臉頰上輕撫。她看見他懊悔的目光,像一隻被挨罵的小狗。(這不公平。)她來不及出聲,他已經用她無法抗拒的眼神看著她。她嘆了口氣低下頭。
等到心情平復後,她帶著狡黠的笑容抬起頭,雙手抱住他身後,輕聲道,「親我,劍心?」
他先是浮現訝異,然後很快換上溫柔的微笑,「很樂意。」
只有雙手和雙唇相擁,已經足夠了,這正是她所需要的。薰真心希望這個瞬間可以持續下去,但另一邊有個男孩仍在等待早餐,她不想再次被旁人撞見,劍心也必定有相同的想法,因為他緩緩向後退開。有段時間他們的唇只是輕輕磨蹭,最後他的額頭輕靠著她,看著她微笑。
「該上菜了?」他問。
她大膽地吻了他的鼻尖後,轉身去取碗,自己也不知道這麼長久以來的等待為何突然變得大膽,「我想我們不可能永遠避開他們。」她嘆了口氣。
「就好像注定要被打斷。」他邊說邊從櫥櫃裡取出盤子,與她的手臂輕柔相蹭。
無聲的氛圍下,只剩杯盤碰撞的聲音充斥著廚房,薰一邊拾起筷子一邊抬起頭,剛好對上他凝視她的目光,剛剛他盯著她到底多久了?一直以來,他對她隱藏的情感,現在如一陣暖風吹進她的胸口,「劍心?」
「薰,關於以後,我想讓妳知道。」他停頓了一下,好像在掙扎該怎麼表達。
「你想讓我知道什麼?」她屏住氣息問,想知道這一刻是否就是她一直在期待的。
左之助沙啞的聲音突然打斷,「我們還在等早餐噢!」
劍心再次嘆氣,「等一下吧,彌彥和左之還餓著肚子。」他輕輕說。
「噢…」她低頭繼續撿起筷子。
「薰…」劍心的聲音再次猶豫。她帶著期待的心情抬起頭,他的臉被陰影遮住,她只能看到他正俐落地盛飯到托盤上,「左之助很在乎妳,希望妳能快樂。」
薰對於他的回答感到失望,「他說了什麼?」
「不必擔心,」劍心安慰,「他只是想要保護妳。」
「保護什麼?」
「因為我,」看著目瞪口呆的薰,劍心輕笑,「他只是擔心他可能需要從我手中保護妳。」
「什麼?這太荒謬了!」她皺著眉,緊握雙拳。(等一下我要好好教訓那個雞冠頭!)
劍心的笑容消失了,「不完全是。」他認真地說。
「這句回答是什麼意思?」她將筷子放到他面前的托盤上,希望他繼續說下去。
「薰,」他把目光放在爐灶上、還未冒出熱氣的茶壺,「妳是個年輕漂亮的獨身女子。」
對於他的讚美,薰紅了臉,但仍反駁,「我可以照顧自己!而且,你們就是我的家人。」
「這就是為何左之助表現的像個大哥一樣,大多數左之助認識的女人… 沒有被好好對待。」
薰無法完全明白他話中的暗示。他把熱水倒入已經裝有茶葉的茶壺內,換好茶壺蓋子後,放到另一個托盤上。然後,他轉過身牽起她的手,手指輕撫著她因練習劍術而長出的繭。他的臉依然被瀏海遮住,隨著時間過去,沉默拉長了她的耐心,但考慮到餐廳內還有兩個飢餓的人在等著,她朝擋在眼前的瀏海吹了口氣,「劍心?」
最後他開口,「他不希望妳被佔便宜。」
(但如果是我自己希望呢?如果是我想佔你便宜呢?)薰對於自己內心的大膽也感到驚訝。
「偷偷摸摸的親暱行為代表不尊重。」紫水晶的目光顯示懊悔。
薰對他的回覆感到一陣恐慌,他反悔了?她緊緊握住他的手,「交往時私下親吻很正常吧!」實際上她並不確定這句話,但她喜歡他的全部,「我們在交往,對吧,劍心?」她的語氣比預期還要大聲,這句話也同時與她原先想要試探他意圖的計劃矛盾。(啊!本來想要拐彎著問... 結果直接說出來。)
「你是我遇過最懂得尊重和禮貌的人,一想到我花了多久的時間,才讓你不要再稱呼我薰〝殿〞就頭痛,我愛你、相信你,也知道你會尊重我,左之助和你兩人應該早就知道這一點。」薰取過裝好的托盤,就在這時,她瞥到桌上還留有切剩的白蘿蔔,她帶著怒氣握起白蘿蔔,朝劍心的頭上敲了一記當作懲罰。
浪人眨著旋渦狀的眼睛與Oro聲,默默看著她走出廚房。
「真是!」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確認掛好浪人的面具,劍心踏入眾人所在的飯廳,每個人似乎都在吃熟過頭的白飯,左之助、薰和彌彥各自生氣,沒有人回應他。
(至少他們沒有朝我丟東西,今天早晨的氣氛可能很難恢復正常了。)他在自己慣用的位置坐下後,薰將食物端給他,她的表情同時交雜生氣和關心的表情。
「喂,醜八怪,繼續這樣抽搐,等一下連茶壺都翻掉了!那可是唯一能下嚥的,以後應該禁止妳踏入廚房。」彌彥邊咀嚼邊說。
所有溫柔的表情從薰的臉上消失,僅留下憤怒,「小鬼,倒是從沒見過你煮過東西!」
「那是因為煮飯是劍心的工作。」
「哦?那你的工作是什麼,彌彥醬?說啊!」薰諷刺地回。
彌彥挺直肩膀,深吸了口氣,「我的工作是保護你們別出事。」
左之助停止咀嚼,對彌彥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薰嘴角抽搐著,同樣瞪著這個小小士族,接著她與左之助雙雙對上了眼,開始放聲大笑。
「有什麼好笑!」彌彥憤怒地抗議,「吵死了!」
笑聲漸漸平息後,眾人繼續用餐,但彌彥仍然在生氣,「我去院子練習揮劍。」他囫圇吞下杯子內的茶,跺著腳走出屋外。
劍心的心思完全沒在意彌彥,他只是在思考應該先找誰單獨談話:左之或者薰?就在決定左之助時,他看到對方的目光鎖定在薰的身上,或許左之助想和薰先來個兄妹談話?儘管先前自己已和左之助保證過了。
就在劍心想用藉口支開左之助,左之助先朝薰眨眨眼,剛剛彌彥的那句〝保護你們別出事。〞又讓薰再次笑出聲,每次笑聲漸歇,其中一人就會再次冒出〝保護你們別出事〞,然後笑聲的音量又開始輪迴。
看到眼前的狀況,劍心嘆了口氣,收起用過的碗,開始清理桌子。無法解決的事情,那就先〝整理〞再說吧。
首先,他必須先想清楚內心真正的想法,他對薰的愛沒有改變,只有他對她的態度改變了。這樣是否會無法保護她?繼續這樣下去可以嗎?最後,最重要的是薰,什麼才是對薰最好的?每當她的名字在他心中浮起,她閃亮的眼神、溫暖的笑容讓他彷彿走進陽光普照的草地上。
推開紙門,劍心瞇眼看向天空,幾朵徘徊在空中的白雲像是被孩子遺忘的玩具。餐廳內的聲響漸歇,他推測薰和左之助兩人終於恢復正常離開了。發現自己面無表情盯著天空幾分鐘後,劍心輕快搖搖頭。
(不要再猶豫了。你無法永遠逃避它。)
昨日的道場事件讓他們的關係起了改變,今日必定會再次發生。他決定先找薰好好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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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燃燒吧薰
2018-12-31
劍心端著最後一件待洗的托盤走進廚房,儘管早餐的飯差了點,仍不減眾人的飢餓感。薰的廚藝雖然比較前衛,但這屋子內的男人其實都有更糟的經驗,薰應該從來不知道餓到發昏的苦,因此只要他還陪在她身邊,他一定不會讓她知道。
備好水桶,劍心讓杯子沾上肥皂水開始刷洗,白色的泡沫沿著他的動作搔弄著他的手腕,讓他不由自主地笑了。用拇指沿著光滑的陶器邊緣搓洗,他認出這是薰剛剛用過的茶杯,因為杯緣帶著微小缺口,他把茶杯放進乾淨的水中沖洗,最後小心擦乾。放開杯身時,他的手指忍不住撫摸杯子的圓潤曲線… 啊,薰,我該拿妳怎麼辦呢?
他有條不紊地重複刷洗、沖水,曬乾,這種簡單的動作一向讓他很舒壓,但是今天卻沒有收到預期的清爽感。左之助的警告、薰的天真、以及他與薰這兩天大大小小的事像海浪洗刷沙灘般不斷重現在他腦海,就在他伸手拿起最後一個杯子時,內心閃過一絲異樣感。他抬起頭,想要找出原因─ 不是危險,也不是威脅,是比攻擊更加微小、更簡單的事。心頭湧起焦急感,手指上的水珠緩緩低落到下方的水桶,滴答、滴答… 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一點聲音,只有淡淡的微風攪動著空氣。劍心側著頭眨眼,在空氣中低聲回答自己的問題,「...什麼都沒有。」
整間房子是空的。彌彥已經完成練習,外出逃避更多嘲笑或是家務事。換裝完畢的薰應該是在道場練習;如果她在屋內,他會聽到她的布襪在榻榻米上摩擦的聲響。他集中精神,察覺到她走向院子的一角、左之助正在打盹的地方。透過廚房的窗戶,劍心依稀辨認出位在院子中央樹蔭下露出腳的是左之助。
雖然沒有昨日那般的熱力,今日的太陽仍散發著熱氣烘烤著大地,幾朵浮雲帶來斷斷續續的陰影,一縷微風從窗口溜進來為他帶來新鮮草地的氣息。
劍心對著自己皺起眉頭,不解內心為何有如此的異樣感,平日他幫忙打掃屋子也是常常四下無人。儘管他安慰著自己,肩膀的肌肉卻在收縮,拳頭不自覺地緊握。他不禁感嘆著,今日的早上與以往沒有什麼不同,唯一的變化只有他與薰的關係,然而這層關係確實改變了他。劍心並不希望事情發展太快,卻也不想否認自己對薰的感情。如果昨日能夠想到這些問題,他會告訴自己要慢慢來,但已經來不及反悔了。儘管他希望低調進行,但左之助已經知道了,四周又有彌彥,他不認為能繼續保持現狀。左之助希望他能說清楚,但他自己卻不知道薰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她會希望步入婚姻嗎?關係公開之前,如果薰想從基本的交往開始呢?考慮到她的個性,他可能會給她無形的壓力,還是她也和他一樣有同樣的想法呢?如果他過於倉促行事或者做出錯誤的選擇,當他永遠失去薰的時候該怎麼辦?
劍心知道他希望能和她一起走下去,就目前而言,毫無疑問她也愛他,他現在的困難是不知該如何正確回應她,他知道自己想要的什麼,但什麼是最洽當的?洽當與自私之間的界限該怎麼分?一個沒有房子、沒有收入和拖著汙名的男人能為薰做什麼?薰值得更好的對象,不是嗎?那他又該等到什麼時候?他不想再等下去了,但自己卻跨不過內心的指責。
晨光灑落在廚房的櫥櫃,將黑暗從角落驅逐,卻無法照亮他內心的思路。他輕輕將茶杯放進乾淨的水桶內,肥皂水沿著他的手臂滴落,一旁還有等著待洗的筷子堆。窗戶外的松樹下已看不到左之助的身影,他花了一秒鐘,確認左之助和薰兩人移動到道場大門旁,應該還在… 談話。手中的抹布因為他的握力發出聲響,四散噴飛的水珠落在他胸前和牆壁上,剛剛的思考已讓他錯過了兩人之間的談話,左之助到底和薰說了什麼?劍心知道左之助有清晰的邏輯,但也不擅長使用正確的言詞表達,更何況,左之助是以男人的角度思考,他到底會怎麼和薰解釋?薰又會怎麼想?她會對他改變想法嗎?想到薰可能會對他露出不信任的眼神,他的心痛了一下。首先他必須和薰好好溝通,他最不希望被薰誤會。
嘆了口大氣,吹起眼前的瀏海和裝有肥澡水的桶子,劍心繼續清理剩餘的筷子。已經來不及打斷他們了,就讓左之助先說完他想要說的話吧。拿起乾布,他仔細擦乾每一根濕潤的筷子,昨日他已經接受薰會增加危險的事實,這也是他一直不想與薰過度接近的主因─ 或者應該說用來說服自己的主因。
奇怪的是,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他從來不表明薰對他到底算是什麼,結果昨天短短一個下午就翻牌了。在他心底、那個浪人的面具之下,確實存在著一個冷血自傲的漆黑靈魂,未來仍有可能因自身的慾望和任性而鑄下錯誤。即使是現在,他也無法完全控制自己的那部分,如果自己都無法控制,那麼薰呢?就算如此,他還是深愛著她,甚至恐懼失去她,因為他的多慮總是為他增加一個個的枷鎖。但是昨日之後,以往的擔憂突然如撥開雲霧的朝陽一樣溫暖,吸引著他繼續。
目光渙散在兩個水桶之間,他覺得自己陷入了某種陰暗的束縛,就像被繩子層層捆住,無法抬起身子。一直以來,他遇過這種阻礙,但是只要下了決心就會堅持到最後,所以現在他要面對的問題,是他已經告訴過薰的話:他愛她。
收起最後的盤子,劍心意識到他必須正面戰勝自己的恐懼:擔心自己無法保護薰、自己不夠資格去回應薰,於是他選擇了放慢腳步,甚至是原地踏步… 想到這,他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記得第一次遇見薰,他決定暫時停止旅行,想看看她如何以劍救人,儘管他覺得薰的理想不切實際,但薰一直不畏恐懼的面對困難。與薰一起生活的日子裡,他找到了平靜與久違的溫暖。他覺得自己需要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薰需要什麼。現在是如此幸福,為了這幸福他必須努力付出,坦然接受自己,他會犯錯,但他會學習,確保以後不再發生,他想要與薰一起走完這永遠不會完美的人生。
答案找到了,他很想早一點告訴薰。他將浸濕的束衣繩拋到肩膀後,然後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出廚房外將兩桶髒水倒掉。劍心瞥向大門,穿著深藍色褲裙的薰站在那裡看起來很纖細,她的身子在金色的陽光下就像在閃耀一樣,站在一旁的左之助一手插在腰上,用著自在的笑容面對她,不知說了什麼正逗得薰發笑。兩人站得好近,劍心內心湧起一絲絲異樣感。薰邊笑邊低語著劍心聽不清楚的句子。然後,左之助瘋狂搖頭,薰發出一連串笑聲。
「記住我剛說的前半段的話。」等到薰平靜下來後,左之助說。接著,他伸手輕捏她的鼻子。
她拍打左之助的肩頭,然後再次大笑。左之助躲開她下一個攻擊,往大門方向移動,「晚點見,大小姐。」
薰搖著頭,從陽光普照的庭院走進陰影下的道場。
劍心有些後悔沒有傾聽兩人剛剛的對話,他回到廚房門口,鬆開束衣袖的帶子,揉著前方浸濕的上衣若有所思:也許換件衣服比較好… 但如果薰看到了應該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吧,他不希望讓她感到太拘束。除了這些,他不想再浪費時間了,伸手梳理瀏海,他大步走向道場、尋找他的代理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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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成最後一記的暖身,薰從眼角瞥到某個紅色的影子,她放低木刀,用左腳當支點轉身。
「劍心!」她驚喜地說。
他站在兩個敞開的紙門間,明亮的陽光落在他髮上呈現淡金色,深色的上衣與庭院的黃土和青草相襯。她好奇劍心等在門邊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還是在等待視線適應道場的陰暗。如果是後者,那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了,畢竟,他今早不是才說過,她可以隨時撲到他身上嗎?壓下想要笑的念頭,薰決定採用左之助的建議─ 直接對劍心丟直球。
「你是為了繼續專屬的私人課程嗎?我一直在等著呢。」她注意到自己重複著前一天的句子,手心早已在冒汗。惠總是可以很輕鬆的對劍心調情,但如果劍心沒有回應她怎麼辦?與左之助談話前,薰一直擔心自己的行為會逼迫劍心做不願意的事。雖然他昨日確實坦承「我愛你」,但不表示之後會改變的可能性,再加上浪人─ 應該說她的男人太習慣擔憂和看低自己,他會需要一點時間去適應兩人間新的關係,怎麼還會考慮到結婚的事?!
薰當然很願意給他時間,現在也依然如此,不過左之助對她的忠告也有道理,希望劍心能說出更具體的承諾與給劍心時間適應並不互相矛盾,他們可以先訂婚,等到兩人都準備好後再結婚,這樣薰與他私下獨處也比較自在,剩下的只要徵得劍心的同意就好了。
左之助對她可是非常有信心。
「大小姐,」左之助的聲音含著尷尬,但真誠,她很少聽到這樣豪邁的朋友會用這種聲調說話,「不要安於現況。」
「什麼意思?」她疑惑地皺了眉,「什麼不要安於現況?」
「妳跟劍心之間的關係,」他揚起嘴唇,忽略她發出的驚訝,「不要滿足目前的現況,這才是最自然的交往模式,最重要的是如何看待自己... 妳會知道妳自己的價值。」他大笑著補充,「對劍心也是,他的腦袋在某些地方就會卡住,」他轉身給了她一抹竊笑,完成自己的句子,「有時他就是想太多。」
薰不知道劍心內心真正在想什麼,但如果真的如左之助所暗示的,那她好像懂了。畢竟,她與男人相處的時間比與女人還要多。
「另外,大小姐,」他停頓了下,彷彿在思考確認後再繼續,「薰,妳很堅強、聰明,我知道妳會懂得如何判斷正確的事。妳只需要直接告訴他妳真正的想法,結果可能會讓妳大吃一驚,」他壓低聲音,彷彿在說某個見不得人的秘密,「但大多數男人不瞭解女人思考的方式。」
「哇…」薰感到口乾舌燥,對於左之助的稱讚,不自覺用挖苦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有時劍心固執的像顆頑石,」這對薰來說並不是什麼大新聞,她有些不耐煩左之助真正想要說的話,而不是一直站在原地裝出聰明的樣子,「有時,他的不表態只是在等待局面變成他想要的,或者爭取時間,我知道,接下來我只是假設而已,」他加強最後一句話的語氣,「你們最近已經接吻了。」
薰紅了臉,但左之助雙手抱在胸前交叉,似乎在等待答覆,儘管他的樣子惱人,薰發現自己一開始的確想對他隱瞞,「呃,昨天。」她低頭。
「哈,我也這麼認為,」他笑。薰對他的逗弄發出咆哮,「冷靜下來,大小姐,我只是想讓妳知道,如果─ 妳─」左之助突然像是被自己的話卡住,如河豚般深吸一口氣凝視著天空,然後他呼了一口長氣。「我只是希望妳記住,這是妳的身體,由妳自己決定界線應該到哪裡,如果─ 如果…」汗滴開始從左之助的臉頰和鼻子間冒出,「如果妳有任何疑問有關.. 嗯,怎麼… 進行… 或是太超過… 嗯,像是劍心做了一些讓妳覺得不舒服,或是他太過笨拙… 之類,都可以來問我… 不管是什麼事,」他低下頭,看著她的大眼,「都可以告訴我。」
薰頂著深紅色的臉頰回答,「謝謝。」看著對方關心的目光,薰不好意思地低聲說,「非常謝謝。」
左之助此時已恢復正常,「小事。」對她搖著手指補充,「別忘了!拋直球,不要安於現況。」
「我知道,我會記得。」她答應。
「很好,還有別忘了,那個男人尊敬妳,這是妳的優勢。」
薰忍不住笑了,她從眼角窺看他,一邊狡猾地問,「所以惠就是對你用這套囉?」
左之助緊接說了一串語無倫次的否認,她繼續大笑,直到他抱著胳膊放棄,瞪著她直到她停止了笑。「記住我剛說的,」看到她嘴角正要動作,他急忙補充,「前半段的話。」然後他伸手輕捏她的鼻子。
他笑著躲開她第二道的攻擊後離開,薰揮著手走向道場,她打算先暖身,讓自己平靜下來後再好好思考。但練習還沒開始,他已經出現了,惠總是用調情這一招,換她來用會很困難嗎?
對於她的邀請,劍心發出幾近無聲的笑聲、脫下草鞋步入道場。他走向牆壁上的木刀架,紅髮隨著步伐在衣服上安靜摩娑,揀選了一把木刀後,他無聲的移動到困惑的薰面前,擺出預備的姿勢。「我們從來沒有結束課程,對吧?」他揮著另一隻手回應邀請,神秘地笑了笑,「代理師父?」
這不是預期的回應,況且劍心從未與她對戰過,他是否已猜出她的用意?話說回來,昨天之前劍心也從沒親過她、或是在晚餐獨處時說情話。雖然困惑,薰決定暫時順著他所說的,也許調情的話不算是直球,也許他會借用拔刀術的方式回應。理想的狀況下,她先反擊他,或許有機會坐倒在他身上,然後雙方眼神對視間,她會委婉地問他是否願意和她結婚?是否願意在未來的日子裡每天打掃道場、準備餐點?是否能單獨出遊享受兩人世界?…
「薰?」劍心的聲音打斷了她的白日夢。
看著他關心的表情,她幾乎忘了眼前的劍心為何拿著木刀站在她面前的原因。
「啥?」她回答。劍心加深了眉間的紋,薰趕緊拋開幻想,「哦,對─對了,我們的課程。」清一清喉嚨,薰將木刀直立在面前,保持隨時攻擊或防禦的姿勢。
「我們的私人課程,對吧,劍心?」看到對方的眼神有了些微改變,她訝異自己短短一句話就能影響到他,這讓她開始很想知道還有什麼話可以動搖他,但是現在她更好奇的是自己能夠與他對恃多久。劍心很少旁觀她練習,偶爾瞥到他用著無聲的眼神看著她時,都會讓她立刻心跳加速,那是她無法理解的他一面。經過昨日的事件後,她可能有點明白。現在不論他的眼神多麼讓人分心,薰決心要好好專注在這場對戰。
塵埃在兩人之間的陽光下緩緩閃爍飄落,庭院的枝葉隨著風吹而搖晃嘆息,道場內被完全的安靜壟罩,兩個人都在等待對方先動作。當劍心的手肘微微彎曲,薰立刻拉高注意力、屏息等待著,他的瞳孔出現淡淡的金色細環,嘴上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但他仍然沒有動作。
薰很久沒有與高手對戰了,雖然知道自己遠遠比不上劍心的水平,她決心要盡自己的極限。
在下一個心跳聲中,薰決定採取先攻,木刀揮掃向他的頭部,對方毫不費力迴避了攻勢,薰收回木刀後,改向側邊攻擊,他的身子像根蘆葦般輕輕扭轉,再次乾淨地迴避。
然後下一秒,是他的第一個攻擊,比心跳聲快,甚至比音速還快,他的刀突然離她的喉嚨只有一厘米,她憑著本能將攻擊擋掉,並緊接著回擊他的空隙。他再次輕易迴避,藉著原本的揮力讓木刀改到右方。薰繼續朝他頭肩處猛攻,這讓劍心後退了一步,然後她如閃電般迴旋,木刀指向他的腿脈。劍心在木板上翻滾了幾圈閃過她的攻擊,退到一旁的牆邊。趁著他還沒舉起木刀,她朝他手握木刀的反方向襲去,但還來不及眨眼,劍心的木刀已經在防禦的正確位置。
薰注意到他的每一個動作,只用了比她再多一些些的技巧,讓薰不至於趕不上。就在這一來一往、不知不覺間,薰為了躲避攻擊不斷退後,直到她被逼退到道場的牆邊,彼此的刀相抵較勁,薰用盡全部的力氣想要推開對方,但他就是文風不動。
薰幾乎忘了對方那瘦小的身子能夠使出多大的力氣,她很清楚劍心的實力,但方才過於專注的薰渾然忘了自己能勝利的機率有多麼微小。不過就算微小,卻絕不等於零。她抿著嘴,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推開劍心的刀,對方的刀似乎移動了釐米,是的,絕非不可能,只是非常非常非常艱難。
突然,劍心轉了手腕,翻轉了自己的木刀,薰因為慣性的不平衡,一邊的膝蓋著地,她抬頭望向他,這是她的錯誤。他的瞳孔閃著流動的橘紅色,金色光點從黑色的瞳孔放射狀般散出,就像反射出內心真實的慾望。一時之間,薰忘了呼吸,木刀刀柄從她汗水淋漓的手指間鬆動。(他的這個目光太超過了!)她搖了搖頭,再次用力握緊。
激烈的木刀撞擊聲再次響起,她很想怪罪於自己的呼吸跟不上手上的動作,當前光是應付眼前早已應接不暇,就在她準備下一秒攻擊的同時,薰注意到了。劍心時而避開她的攻擊、時而將她逼推的動作,是為了巧妙地讓她重現昨天才剛成功練好的招式,只是現在她的敵人是劍心的木刀。空隙之間,薰注意到他金色的瞳孔正貪婪的盯著她喘著大氣的唇,這一瞥又再次讓她分了心,幾乎要失手。(犯規!犯規!)此時,他又避開了她的兩個攻擊,薰發出咆哮聲,什麼都不重要了,現在她只想要擊中他,但是要擊中拔刀齋沒有那麼容易是吧?!話說回來,過去她可曾用各式各樣的東西砸中他呢!
劍心接下來的攻擊讓她維持防守的狀態,昨日在他出聲之前,到底看著她練習了多久?只看過那麼一次,他就能幫她重製出昨日的招式?此時,薰知道下一步該怎麼做了。就在她認出劍心真正的用意後,他引導她的速度越來越快,彼此的劍影因速度開始模糊,聲音如風聲呼嘯嘶吼,快到幾乎看不清。值得慶幸的是她平日的苦練有了成果,就算思考無法跟上,她的身體都記得該如何正確移動,沒有任何失手。
突然,薰閃過了一個靈感。以往,這個招式的收尾需要智明學長的協助才能完善,現在少了學長,她把招式小小修改成轉身來代替;如果她改用攻擊取代結尾的轉身,多餘的速度與突然的改變或許能增加打中劍心的機會,而這方法應該比之前的調情更有機會。
至於劍心,他似乎不再如之前專心,眼神不斷飄移打量著她。薰大吸了口氣,如果她不用刻意就能讓他分心,很好,只要能讓他分心,她就能掌控局面,因此首要就是要先擊中他。
已進入到最後的部分,雙方的木刀聲猶如落下的冰雹聲… 然後就是現在!薰盡可能使出全部的力氣,開始旋轉,劍心目光微露欣喜,從容不迫地將木刀移向右側防禦,但薰的木刀卻突然移到左側。當薰大喜的木刀刀尖接近劍心前所未見、毫無防禦的肩膀,薰的眼前出現不合邏輯的畫面,劍心的身子猶如影子般繞過她的木刀,失望的情緒還來不及顯露在她臉上,她發現自己已從原地被用力拋飛出去,摔落在地板上滾了好幾圈直到停在牆邊。
「啊,」薰一手扶著牆,一腳跪在地上撐起呻吟,(至少我沒放開我的木刀。)她一邊喘息一邊得意地想。(下次再遇到,我得記得要漂亮一點著地。)
「薰!」劍心的臉比雪還要慘白,就在她摔到地上的那瞬間他已經移動到她身邊,卻來不及接住她。「薰,還好嗎?對不起,我很抱歉。」他邊喊,雙手著急地在她身上瘋狂檢視,檢查是否受傷。「我不應該─ 反應太過─ 很抱歉,下次絕不再和妳對戰了,我發─」
薰的刀柄輕輕敲在劍心的頭上,讓他閉上了嘴。等到薰總算調整好呼吸後說,「你最好答應還是會陪我練劍,緋村劍心,因為我不想聽到其他話,我很好。」劍心張嘴想再次抗議,但薰用手掌摀住他的嘴。「我之前受過比這更嚴重的摔倒,只是一點擦傷而已。」
劍心憂心忡忡地低聲說,「哪裡?」薰移開手,他拉起她的衣領。「讓我看看。」
「劍心,等一下,」她試著回擊他靈巧的手,一邊咆哮道,「停!」
「我只是想確保妳沒有受傷。」
嘆了口氣,薰雙手溫柔地捧住他的臉,「劍心,昨天你留在我身上的痕跡可能比今天這個摔跤還要多,我有和你抱怨嗎?」他目光的擔憂減輕了些。
薰邊笑邊看著他揶揄,「我想你真正不再和我對戰的原因,只是因為我差那麼一點就打中你了吧?!」薰拍了拍他的臉頰,「我知道男人的自尊很重要,但被女人打中沒有那麼丟臉,不用害怕。」劍心的嘴唇動了動,就像是要笑出來。「下一次換我摔你,這樣就公平了。請注意我就算被摔出去,手仍然握著木刀,下次看你是否也能一樣做得好,可以吧?」
有那麼幾秒,薰認為劍心還想繼續爭論,他皺著眉頭微張著嘴。薰屏住呼吸,眨著哀求的眼神看著他,他閉上了嘴,眼神軟化下來,「在下會記得以後盡量避免看到妳這個樣子,」他喃喃地說,「好吧。」
揚起勝利的笑容,薰快速給了他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劍心伸手梳著她肩上的長髮,再次抱住她。「這才是約定的方式。」他停在她的唇前說,然後相碰、深吻。一陣子後,雙方微笑著分開,她將雙手從他身上移開,把木刀放在自己身側。
「薰,」他牽起彼此的雙手,「妳確定沒事?」他有些懊悔地看著她。
「齁,劍心!」薰無奈地喊,「才剛剛吻過我,你應該知道我沒事吧!拜託,我說我沒事!」她生氣地將頭轉向敞開的紙門。
「是是,不要生氣。」他順從地說。
「剛剛的對戰非常有趣,劍心,能和你分享我生活的一部分讓我非常開心。」她轉頭專注地看著他,「謝謝。」
他的手指親暱地捏了捏她的手。
「我也很開心,除了我回擊太嚴重,傷到─」劍心的話被薰激烈的咆哮聲打斷。
「以後不要再提這件事了,弟子,明白嗎?」
劍心困惑地看著她,「弟子?」
「在這個道場,我是代理師父,而你就是─ 比古師父怎麼稱呼你的?笨蛋弟子?我真不敢相信我現在非常同意他的說法,」劍心的表情與抗議聲表現出他也無法相信。「如果你再提一次剛剛的事,我就要懲罰你囉。」
劍心的目光閃過一絲惡魔般的光芒,「可以啊。」
「劍心!」薰紅著臉大叫。劍心輕笑。
他們面對面坐著,彼此互握的雙手枕在劍心的大腿上,他的拇指上下輕撫著她手指的邊緣。「薰,我必須要問妳一件事。」
「什麼事?」她謹慎地回答。如果這問題再和剛剛的摔跤有關,她會馬上踢他的頭,不過他這麼固執,最後她可能會傷到自己的腳。
「神谷薰,妳願意嫁給我嗎?」
這句話與她預期的差異過大,她必須花一點時間來消化他剛剛所說的,不,她一定是聽錯了。「你說什麼?」她一臉空白的問。
他收緊了嘴角,金色的瞳孔黯淡下來,聲調中掩不住失望,他再次問,「薰,你願意嫁給我嗎?」
她迅速縮回手,接著將自己撲向他,「願意!願意!願意!一百個願意!」再次用雙手捧住他的臉猛親,她邊笑邊哭,她好幸福,她要結婚了!
「我愛你,」他用力說,「如果妳希望,我們可以晚一點再讓大家知道。昨日我告訴過妳,未來無論是白天晚上、清晨黃昏,我都希望一直有妳在身邊。」
陽光照耀著劍心那如瀑布般的紅髮,每一根髮絲閃耀著各自的光芒。他的目光如糖蜜的顏色,充滿著愛凝視著她,他的每一個細節深深刻在薰的腦海。
「在下想在這個道場裡一起接受大家的祝福,讓大家知道自己是多麼幸運能和妳一起共度未來。我們甚至可以邀請比古師父,請他製作上百個花瓶放大家送的花,當然,拿來裝酒也不錯,這樣必定能增加左之助出席的意願。」
薰笑中帶淚,「聽起來太棒了。」她親吻他的鼻子,然後凝視著他金色的眼,雙手抱住他的耳後,「真的非常棒,我的未婚夫。」對方的臉上露出一個傻傻的笑容回應。
薰拿起木刀起身,將木刀放回原本的架上,「中午我們去赤別戶慶祝吧,我想至少讓我們的朋友都知道。」從眼角瞥到也正在拾起木刀的他,她補充說,「特別是左之助。」
「是,」劍心笑著將自己的木刀放回架上,「希望他別再繼續瞪著我。」
薰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什麼意思─?」
「別擔心,是我應得的。」他苦笑補充。
「劍心!」
「別擔心,」他重複,對她露出了一個鬼靈精的笑容,「我很驚訝妳今日沒穿彌彥送的禮物。」
「我有啊。」薰回答,低頭看著新的藍色劍道褲一臉疑惑。
「不,」他的目光閃爍,聲音含著壓抑的笑聲,「今天的氣溫可能又會升高,或許妳可以直接只穿彌彥送妳的劍道褲。」他大笑。
不確定是該笑還是該揮拳,薰決定那就兩個都一起吧,劍心笑著躲過她的攻擊,反手抓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懷內。兩個微笑的唇相碰變成了溫柔的吻。未來,他們可以一起溜進道場一起練習… 一起只穿著劍道褲。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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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mma:整整花了兩年時間終於落幕的翻譯文,除了第一篇翻譯文約定之外,最拖稿的一篇(其實後半部分都在今年開外掛完成的),這篇的完成度個人並沒有很滿意,除了尺度的問題,還有原著用了太多形容句、後半段人物個性太過西化等,所以被修改刪減也滿多的。如果有時間的話,其實希望能再重新修訂一次,但這次Kamma真的累了,時間也不多了,最重要是花在這篇的時間真的太多了,還有其他想翻譯、想寫的文啊~~ 所以請各位多多包涵吧(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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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的太好太美,謝謝Kamma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