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 心之歸宿的舞
分類: 言情 明治 劍薰
原文出處: N/A[原出處為日本網站www.geocities.jp/haapo12/tenno.1.html,後翻譯至浪客劍心浪吧,皆已失效]
第一幕
2019-06-19
血的味道始終纏繞著。
與生銹的鐵有些相似,讓人不愉快的氣味。
不論在哪里,吃什麼東西,就連睡覺的時候也彌漫著血的味道。
不論怎麼的擦拭,清洗身體也絕不消散。
就像是無法讓那些死在刀下的魂魄,忘記自己曾經做過的事。
但也覺得那不錯。
如果犧牲自己就能換來大家的幸福和笑容。
那樣相信著。
第一話 復活的過去
「天誅!」
「以斬人拔刀齋之名、這條命我收下了!」
當那個稚嫩的聲音進入耳朵的時候,身體冷不防地顫抖了一下。
慢慢地回頭,朝那個聲音的主人望去。
那邊幾個大概只有四五歲,仍舊幼小的孩子用枯樹枝大聲叫喊著遊戲。,
乒乒乓乓―――――
緋色頭髮的男子認真地看著那些孩子們。
明亮陽光照射在街的一角,孩子們揮動著的枯樹枝相交,發出乒乒乓乓地聲音。
如果看習慣那個的話,可以發現這是到處都有的。
心想著即使明治時代過了十一年,那個名字仍然常在孩子口中出現的劍心,心裏像是有什麼苦澀的東西似的,因為那個志士名代表過去自己的罪。
如果知道被譽為傳說中的劍客就是眼前的這個人,這些孩子會怎麼做呢。
一邊想著,自嘲地輕笑了幾聲。
因為覺得荒誕無稽才能夠笑著喊那個名字吧。
維新達成後幕末也逐漸遠去了。
儘管那是自己絕不會忘記的過去。
說是信念,殺了這麼多人的罪也絕不會消失。
這樣子的話,從孩子們的遊戲中聽到自己的名字,也許也是個和平的證據,劍心的心沉甸甸的。
明亮的光之中,遊戲的孩子們的身影逐漸變薄,昏暗的街道浮現眼前。
黑暗中蠢蠢欲動的魔鬼―――
被鮮血染紅的少年如同鬼神一般揮動著刀刃。
一個又一個淒慘地倒下,人、人、人―――――
在這之內,只有一個眼神幾乎發狂的少年,緋色的頭髮飄動,月光下靜靜地站立著。
「劍心!」
「!?」
明朗歡快地聲音響起。
一回頭就看見一個穿著萌黃色羽織劍道服的少女對劍心微笑著。
纖細的肩膀上扛著竹刀以及防具。
長長地馬尾用一根髮帶高高地束起,沒有用緞帶裝飾。
英姿颯爽的男裝顯得少女的美更加耀眼,路過的人不時投來視線。
這份令住在這條街上男子神魂顛倒的美麗,劍心很清楚他無法阻止。
「――――薰殿・・・」
「怎麼了?劍心,買東西?」
先前沉浸在白日夢內的劍心感覺全身一陣冰冷。
就連開口說話也感覺些許遲鈍。
先前孩子遊戲的小小身影早已消失。
(・・・・太好了・・・・)
劍心悄悄在心裏吐了口氣。
要是先前孩子們口中的話讓薰聽到了,劍心就感到心慌。
一定會用驚訝不自然的微笑看著劍心吧。
只是這麼想著,就夠讓劍心打寒顫了。
大大的眼睛溫柔地些許眯起,薰低下頭看著劍心,漂亮的黑髮垂下肩膀。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沒事、什麼都沒有」
「―――嗯?真的?但你看上去沒什麼精神。」
薰微微皺起眉頭,擔心地看著劍心。
「真的、練習辛苦了。很累吧?東西交給在下就行了」
劍心笑眯眯地從薰的手裏接過防具。
在手相碰的那一瞬間,薰的臉微微泛起紅潮。
而劍心只是若無其事地微笑著說。
「回去吧。在下也買好東西了」
劍心把手裏的包裹給薰看。
「嗯」
兩人並肩走著,薰不時地轉過頭看劍心幾眼。
那張漂亮的小臉再度染上紅暈。
因為薰一向很率直地把感情寫在臉上,劍心總能很簡單地讀取她內心的想法。
不把感情留在臉上的劍心和率直表達的薰。
到底是一邊才對呢,劍心在心裏小聲地說道。
―――――薰殿到底對我瞭解多少呢?
包括薰在內的劍心組在知道他的過去後,沒有一點改變仍然敬佩著劍心,還當作夥伴接納了他。
但,那只是現在的自己。
只是作為浪人的緋村劍心。
如果是作為幕末的拔刀齋,大家會怎麼做呢?
劍心忍不住自嘲道。
真蠢――――
那應該是放在心裏永遠埋起來的事。
「劍心?」
薰不可思議地湊近他的臉,這才反應過來的劍心突然應了一聲。
「唉呀,小薰和劍心在這裏幹什麼呀?」
穿者白色圍裙的妙眯起纖細的眼睛笑眯眯地站在兩人面前。
「啊,妙小姐」
「妙殿,是工作嗎?」
看著妙的手裏懷抱著大大的袋子,應該是買了很多東西吧,劍心想。
「嗯、你看食材有些不夠了,正趕著回去呢」
「那可真是辛苦了。」
「最近、小薰和劍心都不怎麼來本店了,實在是很寂寞呢,可以的話,請務必來本店玩啊」
笑眯眯地極自然地吸引客人,怪不得都稱關西商人呢。
「嗯。我們一起會來的。妙小姐」
薰也微笑著回答,只見妙眯起纖細的眼睛,凝視著劍心和薰後意味深長地笑了。
「?」
「呵呵…比起這件事情,兩位還真是適合呢,看上去關係真好。」
「啊!?」
薰的臉微微泛紅。
「看嘛、劍心這麼溫柔,還幫小薰拿東西,現在這樣的男人已經極其少見了呢,這麼重視小薰的事情,真讓人羡慕啊」
「妙、妙小姐…!?」
薰不好意思地紅了臉。
相對之下,劍心的態度反而坦然很多,只是微笑著。
「不,在下是食客之身,這只是分內之事而已。」
妙對劍心的那句話小小的笑了下。
「食客…嗎?那麼剛才好像非常開心地和小薰說話呢,唉呀~難道是我眼睛的錯覺嗎?」
妙流利地一語點破事情的中心。薰更加羞紅了臉看著劍心。
「ORO?在下什麼時候對誰都是這樣的,對妙殿也是。」
劍心還是老樣子微笑著,妙的眼睛難得地些許張開然後笑了。
「是嗎?劍心還是老樣子狡猾的人呢,我也差不多該回店裏去呢,有時間務必來本店玩啊」
「嗯」
「再見。妙小姐」
妙說完後就很快地離開了。
薰臉紅紅地再次看了劍心幾眼,想著如果妙小姐說的是真的話。。。如果他真的是非常開心地與我說話。。。
但劍心一直都是這樣,到底是不是真的微笑,不知道。
如果是真的我一定非常高興吧。
察覺到薰的視線,劍心輕輕地笑了。
「今天做味噌豆腐吃哦,薰殿」
「哇!我最喜歡吃味噌豆腐了!特別是劍心做的尤其美味呢,您煮的東西都很好吃的說」
薰高興地說。
「那我們快點回去吧。」
劍心溫柔地笑了,薰的臉在夕陽下染上幸福的紅暈。
春天柔和的陽光照在緋色頭髮的男子與男裝的少女身上。
劍心的臉上掛著薰無法讀取的微笑,同時心想著。
作為浪人的我已經在這片和平的大地生活了超過十年,儘管這樣,自己的過去似乎是碰觸到了什麼似的,在眼前鮮明地復活。
如同一生都逃不了過去的罪孽
那片溫暖的春光下,劍心的心就像是被黑暗覆蓋了一下漸漸沉落。
大約是太陽落山時,神谷家內傳出了兩人高聲地吵架聲。
緩緩歎了口氣,劍心放下了拿著菜刀的手,走出廚房。
一進居間就看見薰和彌彥兩人正在吵架。
劍心毫不猶豫地再度一歎息,向兩人走去。
雖然是一直常有的事,但也沒有理由就這麼放著。
「什麼嘛!!彌彥!!你有本事再給我說一遍!!」
「說幾遍都可以!這個大蠢蛋!!」
「你說什麼!!?你以為你在對誰說話啊!?」
「肯定就是妳了?醜八怪!」
「閉嘴!!!!」
薰一抓住彌彥的衣領,一腳踢掉彌彥站立的雙腳,咚地一聲,彌彥摔倒在地上。只見薰跨在彌彥的身上,一手拉起彌彥的衣領。
劍心為薰這漂亮的一招目瞪口呆中。
「快!道歉!」
看到薰的和服束帶裏露出的白皙小腿的劍心,不禁為自己看到的稍稍困擾了一下。
比起這個,今天的吵架,好像比平常的都要嚴重。
「!不要!明明就是你不對!都是因為妳一時大意才讓那種人贏了!像妳這樣的人竟然是我的師傅………」
「―――――…你說、什麼……」
薰瞪大眼睛慢慢放開彌彥的衣領。剛好也注意到了旁邊站著的人,薰揚起視線與劍心的對視。
「――――怎麼了?」
劍心困擾地笑著問薰和彌彥。
「…………劍心……」
「―――彌彥、怎麼了?說來給在下聽聽」
被薰一腳踢倒樣子的彌彥一臉不情願。
「!不要!」
「你這什麼態度!!」
薰再度拉起彌彥的衣領,彌彥好像很難受地歪著臉瞪著薰。
「薰、薰殿……這樣子不能說話的。能不能放開手?」
薰瞪了彌彥一眼,本來抓著的手突然放開,彌彥的頭重重地敲在地方。
「~~~~~痛!!」
薰故意不睬彌彥,視線漂向其他地方拍了拍手。
「痛死了―――你幹嗎!!」
「嗯~不滿就還手啊?」
「~~~~~!!」
彌彥氣紅了臉,不滿地盯著薰。
對於這個自尊心極強的少年來說,這一句話有些嚴苛。
像薰這樣劍術以及體力都在一般人以上,不對,就連男子都不一定都匹敵的女子。才只是剛剛開始學習的彌彥到底還不是對手,
彌彥是非常清楚這件事的。
互相不滿的兩人面前,劍心歎氣。
「好了好了、兩個人都給我適可而止吧。還有、彌彥到底怎麼了?」
彌彥沉默了一會兒後,避開劍心和薰的視線,小聲地抱怨道。
「―――――…啊嗯」
「嗯?」
但是聲音太小了根本聽不見,彌彥咬著嘴唇對劍心喊道
「不甘心啊!薰―――輸給了前川道場的那個傢夥!」
「啊!?」
薰驚訝地睜開眼睛。
「前川道場最厲害的蘆刈贏了薰一局」
薰馬上明白了什麼似的對彌彥說。
「啊……那個也沒有辦法啊―――啟吾桑和我的力量不同嘛」
「妳怎麼說的這麼簡單啊?比試後還有說有笑的!大家都怎麼說你知道嗎!」
彌彥幾乎喊叫的樣子讓薰不安地皺了皺眉。。
「――――什麼啊…?」
「因為蘆刈太厲害了、就連劍術小町(注釋1)的手也變遲鈍了!!這就是所謂的女子的劍――――」
薰終於明白了彌彥生氣的理由。
今天,在前川道場的練習中,薰輸給了蘆刈啟吾一局。蘆刈啟吾作為前川道場數一數二的好手,同時也是薰的青梅竹馬,這兩人以前的力量都是一樣的,但是,不知何時開始,薰要贏蘆刈啟吾開始變得極其困難。這就是力量的差距。
這對薰來說,也是很無奈的事實。
「彌彥…」
「妳就不後悔嗎?說〝沒有辦法〞這種話的!?」
「―――――――――」
薰一時語塞。
「原來如此,彌彥,你的心情在下明白哦」
劍心認真的看著彌彥說。
「薰殿,你就讓彌彥按照他想要的去做吧」
劍心對地上的薰伸出手,薰猶豫了一下後握住,然後慢慢地站了起來,看著倒在地上的彌彥,臉上浮現出迷惑的神色。
「彌彥…我…」
彌彥氣鼓鼓地坐起身來背對著薰。看到這個樣子的劍心苦笑著說。
「彌彥…薰殿肯定也是不甘心的,只是不讓你看見而已。你應該是知道的?薰殿是多麼討厭失敗。」
「那幹麻和他這麼有說有笑的?果然是因為蘆刈太厲害了嗎?」
彌彥抬頭瞥了劍心一眼。
「彌彥!你說什麼!?」
「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不會讓其他人看到自己對於失敗的後悔而已。薰殿自尊心那麼強,所以才能像大人一樣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在下是這麼認為,彌彥你不這麼認為嗎?」
彌彥不悅地瞟了劍心和薰一眼,哼了一聲視線漂向他處
「哼!煩死了!劍心你也是薰這一邊的?你老是順著她,所以你的話根本不值得相信」
「彌彥!」
薰想要再次靠近彌彥。劍心急忙拉住她。
「彌彥,你對於薰殿仰慕的心情在下明白,如果一定要說薰殿的心情,輸掉了比試的不甘心一定也是她自己最明白,說得太多就不好了,有時語言是比利刃還要刺傷人的武器。」
劍心都這麼說了,彌彥只得老實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
「兩人都不要再生氣了。這樣的臉就連晚飯也會變得難吃的」
劍心笑眯眯地看著彌彥和薰。
在薰和劍心視線交會的那一瞬間。薰的臉上稍顯幾分羞澀的神色垂下眼簾。
看見這個的彌彥不滿地說。
「說到底,不就是劍心太順著薰了嗎,薰做什麼都可以。這樣的暴力女到底哪裡好了?」
「你,你說什麼―――!?」
「又不會做菜,性格又粗暴,半點好的地方都沒有!」
「你!!!」
薰掙脫劍心,兇神惡煞地扣住彌彥的雙腕
「薰、薰殿!」
於是,突然站起來的彌彥和薰的身體相撞。
只聽見呀的一聲,伴著彌彥的體重來不及閃開的薰腳步不穩,向後退了幾步。
但這是走廊上,沒幾步薰就一腳踏空,眼看著就要被彌彥壓倒摔在地上了
「!」
旁邊的劍心不假思索地想要到後面撐住薰,但也只是徒勞。劍心把薰的身體抱進懷裏。一聲沉重地聲音後,3人紛紛掉下了走廊。
「痛!!!」
「――――哎…」
彌彥馬上起來左右搖晃著腦袋。
薰注意到身下柔軟的東西後,驚恐地睜開眼睛摒住呼吸。
眼前緋色的和服,直接碰觸的臉與肌膚,薰吃驚地瞪大眼睛。
「――――!?」
原來剛才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把自己抱入懷。
仔細一看,劍心的手正在自己的腰上,而薰也正趴在劍心身上。
剛才眼看著薰就要從走廊掉下來的刹那,劍心為了保護薰自己被壓在下面
一瞬間泛紅了臉
「劍、劍心―――?」
抬起頭才發現,劍心的雙眼緊閉而且沒有表情。
薰不相信地再次試著喊他的名字
「劍心…劍…心!」
沒有反應。
薰的表情凝固了。
於是薰用力地拉起劍心,試著拍他的臉頰。
高高束起的黑髮些許散亂,在劍心的臉上劃出淡淡的影子。
淡色的瞳孔依然沒有張開,薄薄的嘴唇閉著沒有反應。
「劍心!睜開眼睛!」
薰不安的情緒漸漸上升。
「騙人!劍心、求你了!!睜開眼睛!!」
大聲呼喊的異常聲音引起了彌彥的注意,他抬起眼睛看著薰
「薰?」
「怎麼辦――――劍心他、劍心他………」
薰一臉慘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的彌彥。
那雙眼睛裏寫滿了恐懼。
看著這樣的薰,彌彥一愣。
「彌彥!快、去喊惠來!!」
薰如同撕破玉錦的聲音在夕陽染紅的庭院裏迴盪。
那時
只要是眼裏所映照的,全都當作敵人的我
是如此的醜陋與不堪。――――
「就現在的情況看來,只能說是腦震盪了……」
在結束了一連串診察後,惠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道
薰和彌彥一臉緊張,一字不漏地聽她講道。
在劍心失去意識以後,彌彥立刻跑到了小國診所找來了惠。
在知道情況後,雖然惠的臉色只有一瞬的改變,但仍然保持了以往的冷靜,當機立斷趕到了神谷家。
而惠沉著冷靜的樣子,也讓先前不知所措地彌彥安心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惠果然是非常可靠的人。
「妳說的那個,就是腦部被敲擊的意思?」
薰擔心地看著躺在塌塌米上失去意識的劍心。
從惠到神谷家為止,薰的臉色一直是慘白而且憂鬱的表情。
沒有一點一直以來的活潑。
惠皺著眉頭看了看薰,然後對著劍心小小地歎了一口氣。
「從外部看上去沒有外傷,只能說因為腦部受到強烈撞擊然後失去意識了。」
惠的旁邊,端坐著的彌彥放心地吐了口氣。
「那劍心應該沒事吧?」
惠眯起細長的眼睛,對彌彥說。
「我不知道。」
「為什麼啊!劍心都沒有受傷,那不就是沒事嗎!?」
彌彥激動地大聲嚷道。
「雖然沒有受傷,但不代表著就是沒事,有關頭部的症狀是很複雜的,沒有傷口也有相應的壞處,如果腦部裏面的血堵塞,那可是危及生命的。」
隨著惠冷靜地解釋,彌彥的臉色逐漸陰霾。
「怎麼會……」
薰驚訝得忘了說話。
惠看到兩人不安動搖的樣子後,眼睛隨意地看著下方說。
「也只是有這可能而已,把事情想得太簡單可是有危險的,但照現在這個樣子,若再不恢復意識,倒是真的會有這種危險。」
「騙,騙人?……劍心他、怎麼可能………」
彌彥高揚的聲音內滲露出絲絲不安。
對於這個驕傲的少年來說,這恐怕是不曾有過的。
「惠、別開玩笑了!他可是傳說中的劍客啊!!就算是現在這種情況也一定有辦法的!?」
薰一臉慘白彷彿失去了言語似的,唯有那雙眼睛流露出對劍心擔心的各種感情。
惠看到薰這個樣子也難過地垂下了眼簾。
「劍心已經失去意識超過一個小時了,如果只是平常程度的話,是不可能到現在還不清醒的。彌彥,這點我想你也明白吧?」
惠抬起眼睛冷靜地看著彌彥說。
「―――――――――――」
「我是醫生,所以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雖然這不是我想要的―――但讓我說的話,即使阿劍是多麼厲害的人,也不能保證不管怎樣都沒事,從一個醫生的角度看來,阿劍跟普通人沒有半點區別,就這點請記著。」
彌彥和薰沉默著,惠嚴肅地盯著這兩個人看了一會兒後,忽然溫柔地笑開了。
「―雖然是這麼說,阿劍的脈搏仍然在跳動,呼吸也很平靜,根據我的判斷,只是頭部被打倒一時昏過去了也說不定。」
一邊看薰和彌彥難過的表情,惠放鬆的吐了口氣
「不過就算是恢復意識,到確認沒有後遺症為止,還是不能下結論。今晚我會一直看護阿劍的,所以放心吧。」
面對著微笑的惠,薰再也忍不住眼淚了。
「我………是、我不好……劍心是因為我才……因為我……」
薰的眼睛漸漸濕潤了。
薰旁邊的彌彥也黯然地低下了頭。
「我……我也不對………我不該這麼用力撞倒薰的……」
惠無奈地看著兩個〝犯錯的小孩〞。
「說到底你們到底幹了什麼啊?雖然想想也知道,但是不可以把阿劍也牽扯進去啊。」
「是…」
兩人在聽了惠的話後,同時低下了頭。
惠苦笑著,這對於平常好強的兩人可是極少見的。
可要是緋村劍心會因此不在了,這也不是什麼沒道理的事。
想著想著,惠像是想起什麼不高興的事情板起臉。
「還有,今天那個傢夥怎麼沒來?不該出現的時候煩了要命,真是一點都不可靠!到底幹麻去了」
惠一邊用手一甩披肩的黑色長髮,一邊搖了下頭。
惠一肚子怒氣無處可發,彌彥也噘起嘴巴。
「不知道啊。都是因為左之助今天沒來啦!那傢夥一定是去喝酒了,要不就是去賭場玩了!可惡,那個混蛋關鍵時刻半點用都沒有。」
「真是的,算了,一想起那傢夥心情就不好,你們肚子餓了吧?想吃什麼?你們應該還沒吃東西吧?」
惠微笑著起身,薰連忙也站了起來。
「惠,惠我來做就好了。你坐下來休息一下。」
「沒事的?交給我就好了,小薰妳就在阿劍身……」
這時玄關附近傳來推門聲,在場的三人紛紛探出頭。
「高、高荷醫生!!!在嗎!!!!」
惠在聽到那個聲音的瞬間,馬上收起表情跑了出去。
留下仍然昏迷的劍心,薰和彌彥也跟了上去
玄關口站著一個大汗淋淋呼吸急促的男子
「我是高荷,怎麼了?!」
惠的臉上恢復了醫生只有的嚴肅表情。
「我,我家的小孩被馬車壓了,如果玄齋醫生不做手術的話,就沒得救了。聽說這裏有優秀的醫生在,就馬上過來接她,妳是女醫生嗎…?」
中年的男子不安地抬起眼睛看著惠。
和惠初次見面的人大多因為她是女子而產生不安。
因為女醫生實在是少之又少,到了明治時代後,雖仍是個男尊女卑的時代,但對選擇了這份男子職業的惠的態度,相對的溫和多了。
「我就是女醫生的高荷惠。那種事情怎麼都可以!總之先回診療所,去拿一下我的藥箱。」
「嗯!」
彌彥轉身回劍心的房間。
惠一邊在玄關口換鞋,一邊抬頭看薰
「小薰,突然變成這樣真是抱歉。今天恐怕不能看護阿劍了,等下就拜託你了。」
薰咬緊嘴唇點了點頭。
惠的生活總是以患者為中心。
私事什麼的都是在此之後。
有時會羡慕這樣的惠,但是惠的身體也實在令人擔心。
儘管沒有血緣關係,但對待就像是姐姐一樣的惠來說,如此忙碌的生活也實在令她擔心。
「嗯。惠你小心。」
也許惠又要陪著病患過一晚直到天亮吧。薰心想。
「沒事的啦,如果有什麼了就讓彌彥來診療所找我吧。」
發現了薰不安表情的惠微笑著說。
「嗯!」為了讓惠安心,薰強打微笑。
「好。」惠揚起嘴角,淺淺地笑了。這時取來藥箱的彌彥把東西交給惠。
「惠要加油哦!」
惠一甩長髮用笑容回應。
那笑容沒有一絲現在為止的緊張感,陽光向上,散發著朝氣。
「那是當然的。那阿劍就拜託你們了。」
說完,和來接她的男子匆忙地走了。
薰和彌彥站在玄關內,自言自語似地說。
「應該沒事吧?那個受傷的孩子」
「嗯,惠和玄齋醫生一定會救那個孩子的。」
「是、啊…」
薰對著關上的門愣愣地出神,像是明白什麼後她問彌彥,
「彌彥,你一定肚子餓了吧?劍心應該有做好晚飯的,你先吃吧。」
「薰、你不吃嗎?」
「嗯、我現在不餓…抱歉。你能一個人吃嗎?我肚子餓了會自己吃的。」
彌彥一言不發,只是注視著薰的臉半晌,隨後放棄似的點了點頭。
心想,薰是擔心劍心所以才吃不下飯的吧。
「我知道了,等下我會來劍心房間的。」
「沒事的啦!早上為止由我來看護劍心,而且,劍心休息的時候也沒什麼要做的事。有什麼的話,我會喊彌彥的,所以彌彥回自己的房間休息就好了。」
「我明白了。如果有什麼、一定要喊我哦?」
「嗯」
把彌彥安排好後,外面已是一片漆黑,那片夜空尖角的下弦月放出稀薄的光,那光落在薰身上。
月光稀薄的幾乎沒有,就像是黑暗一樣的走廊上,不知不覺中已無法看清沿著走道上的薰的雙腳。
朦朧,灰暗,沉重。
就像是薰的心情一樣。
夜深了。
整個家安靜的彷彿落下一根針都會有回音。
薰什麼也沒做,只是坐在劍心的枕邊看著他的睡顏靜靜發呆。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中,只是看著他平靜而安穩的睡顏。
薰期待劍心能這樣普通的醒來,同時也不安無法醒來的結局。
一句夢囈也沒有,劍心安靜地睡著。
凝視著那張睡顏,因為到了早上後似乎可以看到他的臉上綻放出薰最喜歡的笑容,說:〝早安〞。
在這之前,薰都不曾這樣陪著劍心。只有因為京都那一大戰受傷的時候,半夜起床,想要來看看劍心的薰,在推開門進來的那一瞬間,劍心已悄悄站到了她的身後。腳步不發出任何聲音,薰嚇了一跳,知道劍心睡得一直很淺,周圍有誰來了立刻就清醒了,體內時時刻刻緊繃的那根叫做警惕性的弦。
這個人恐怕,從來都沒有熟睡過吧?
這些都是作為斬人拔刀齋而遺留下的習性,在薰的心裏,或許連她本人都沒注意到的一塊陰霾。
薰所不瞭解的劍心,過去的他。
現在的劍心,一直溫柔而安定的微笑。
很久以前
恐怕就連十年前人人恐慌的斬人拔刀齋也無法相信他有一天,也能這樣微笑。
傳說中的劍客 斬人拔刀齋―――――
卻也是他。
薰靜靜地凝視著劍心的睡顏。
作為男子來說偏長的眼睫毛在臉頰上落下光影。
淡淡的燭火光照在臉上,薰第一次注意到,即使像現在這樣閉上眼睛,劍心仍然是那張俊美的臉。
只是那道,與那張臉極不相稱的——左臉的十字傷。
薰盯著那道十字傷,胸口開始翻滾無法停止的疼痛。
薰的眼瞳暗了下來。
不管何時,劍心左臉的十字傷總是讓薰的心一陣一陣痛。
〝那個人〞存在的證據,那道十字傷。
薰慘淡地笑了。
(居然嫉妒已經不在的人,我啊,真是笨蛋…)
燭火的光呼啦呼啦地開始搖晃,原來只剩下一點油了,薰這才想起她還沒有確認油量。
「燈油不夠用了…」
細細地叨念著的瞬間,因為燃盡了最後一滴燈油,光消失了。
房間內一片黑暗。
「啊!」
薰的眼睛還來不及習慣突然來臨的黑暗,她緊張地縮起身子。
任誰在黑暗中都會感到恐懼吧。
本想等眼睛習慣了黑暗後再活動,因為劍心房間的東西少,薰想雖然看不太清楚,但去取新的燭火應該還是可以的。
「只有這樣子找了。」
薰像是找東西似的一邊在黑暗中慢慢伸出雙手,一邊站起。
這個時候,突然一股巨大的力量抓住了薰的右腕,把她壓倒在布團上。
「呀!?」
薰驚訝地叫了一聲,倒在了地上,似乎有誰騎上薰的身體,掐住了她的脖子。
「哎!!」
還來不及反應,薰已仰天躺在地上,冷靜地移動身體看看,是誰在她身上掐著她的脖子,但都沒用。
那雙冰冷的手讓薰慌了,明明到現在為止這個房間內應該只有她和劍心。
於是薰抬起腿試圖狠踢那個襲擊她的人。
「!!」
對方像是可以預測薰的行動,他壓住薰的膝蓋,被抓住的右腕快要被折斷似的。脖子上的手開始用力。彷彿呼吸下一刻就要終止,薰害怕地睜大眼睛。
些許的月光射進這個房間,稍微習慣了黑暗的眼睛裏有人影。
「女人?」
薰聽到對方壓低的驚訝聲音。
無法呼吸,意識好像要漸漸遠去了,薰拼命地睜開眼睛,看看到底是誰
淡淡的光照射出那個人的輪廓。
那是一張非常漂亮,俊美的男子臉龐。
在黑暗中,那雙散發著殺氣的眼睛閃耀著。
光是被這麼盯著,幾乎就不能動了。
薰努力地睜大眼睛,直到看清那個人的容貌。
大腦一片空白,被掐著的喉嚨狀態下,薰的嘴唇牽動。
那個人的名字是
「劍、心」
銳利的視線死死地盯著薰。
被那雙眼睛這樣盯著,薰就像是被尖針紮著一樣無法動彈。
沒有一絲感情〝惡鬼〞似的眼睛盯著她。
一臉冷酷的男子緩緩開口 。
「妳!是誰?」
像是惡鬼似的,冰冷無情的聲音對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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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2019-06-19
從漫長的睡眠中醒來,這顆心該何去何從――――
「――――你是、誰?」
薰呆呆地望著那張熟悉的臉的主人,這雙殺氣的瞳孔讓薰幾乎混亂了,為什麼劍心會突然襲擊自己,為什麼會發出如此讓人顫抖地厲害的殺氣,一切的一切,薰一點也不明白。
「快說。你是誰?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想要說話而小小地張開嘴唇,途中被一陣咳嗽打斷。
「――――!!咳、咳咳!!」
劍心稍微鬆開了扣在薰脖子的手。只是仍然沒有完全鬆開的樣子。一會兒後,薰從不斷的咳嗽中回過氣。
「――――劍心、你、你說什麼呀?」
「―――――――」
「我還…想問問你。為什麼……要這樣」
話一出口,劍心便皺起眉間瞪起薰,薰如同被冷水淋了個徹底似的感到冰冷。
被喜歡的人這麼冷酷地瞪著,心如刀割似的疼痛。
「――――……你從哪里聽到的?」
「啊――――?」
「為什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說、說什麼啊?不明………」
「――――間諜?」
「啊?」
脖子和右腕還被扣住動彈不得的薰吃驚地抬頭看著騎在自己身上的劍心。
「幕府那邊的刺客――――看不出來啊……但剛才的身手也不是一般的女的。」
薰再度被劍心的話語而驚訝。
「――――劍…心…!?」
「不想被殺就快說。你是誰―――?」
劍心語調平靜地低頭對薰說。雖然語調平靜,但其中堅定的意志,以及不給對方回口的餘地。
毫不造作的,平常說話的淡淡語氣迴盪在屋內。
「被。。。殺」
這兩個字深深地刺進薰的胸口。足以讓薰感到心痛程度的打擊,在大腦中反覆著。
不相信地睜大眼睛對自己投以冷酷視線的劍心,顫抖似的開口說話。
「劍心、―――你振作一點啊……你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呢!?」
「――――…什麼?」
劍心懷疑地眯起淡色的瞳孔。明明是一直不變的瞳孔顏色,但如今卻一點溫度也感覺不到。
這麼清楚地認識到這一點後,就像是心被抓住一樣疼痛。
「不、認識…我……什麼的……不要、開玩笑啊」
「――――――」
「要殺―――――我嗎……?」
薰就像是劍心盯著她的堅定眼神一樣,說道。
「騙人!劍心――――絕對不會說那種話的!」
那悲傷的聲音越來越高揚。
「為什麼、要開那種玩笑!?」
劍心開始動搖。薰黒曜石似的眼睛裏落下了淚。
「劍心―――劍心、這個笨蛋!」
淚大顆大顆地落下來,薰咬住嘴唇,身體控制不住地發抖,注意到這個劍心陷入了沉默,慢慢鬆開了手,從薰身上下來。
「―――――你……認識我嗎?」
薰從榻榻米上坐起來,不知如何是好,想對劍心說點什麼,但什麼也說不出。劍心身上的殺氣漸漸消失了。
「雖然你認識我,但我什麼都不記得……你是誰、…這兒是、哪裡……?」
聽到劍心這麼說的薰不可思議地睜開眼,這種情況,只有那種可能性了。
「對不起我這麼粗暴………我沒有想要殺你。而你好像也不是間諜」
「―――劍、心……」
習慣了黑暗的眼睛注視那個熟悉的人,
但只要一離開視線,夜視力不怎麼好的薰仍舊無法看清劍心的表情。
而且,劍心的說話使用的語言,和平常不同,沒有〝在下〞的自稱―――
完全陌生的口調讓薰更加不安。不僅是說話時使用的語言,就連那個說話的方式也分明是〝別人〞的樣子。
現在,這片暗黑中的劍心,不是薰所知道的劍心。
明明劍心是那麼溫柔和體貼,只要在一起就能從心感受到他的溫暖。而眼前的劍心完全是另一種人。
彷彿一碰觸就會被繃斷,敏銳的神經散發的〝氣息〞,即使是現在也壓迫著薰。
但是劍心剛才說的話比什麼都要明確這一點
『……你是誰、…這兒是、哪裡……?」
他確實是這麼說了。
薫僵硬似的嘴慢慢說道。
「這裏是………哪里……不知道嗎?」
「――――――――――」
薫把腦子想著的東西立刻說了出來。
「該不會――――以為這裏……是……京都…吧?」
薰試探性地斷斷續續說道
「――――?你說、什麼?」
「現在是――――幕末什麼的…」
「想說什麼?問這種明知故問的事情幹什麼?」
薰激動地仰起頭看著劍心,抖動的嘴裏吐出最核心的問題
「劍心、現在――――是哪一年?」
「―――――問那種東西幹什麼?」
「快說啊!!」
「―――――元治元年。那又怎麼樣?」
「―――――!?」
薰的臉色霎時間慘白了,張著口呆呆地一言不發。
「……………騙人…」
「接下來該你回答了。你是誰?這裏是哪兒?」
「――――――――――」
「喂?」
劍心皺起眉頭不悅地瞪著不回答的薰。
薰從呆愣地狀態中恢復,先是注視著黑夜裏隱隱約約看到的劍心一會兒後,移開視線,幾分黯然的神情。
「――――――這裏是東京。不是幕末時的京都。而且――――」
劍心不相信地聲音低低地自言自語。
「……東…京?」
「現在是明治十一年。已經過了元治元年十三年了」
「―――――你說什麼……?」
薰抬起眼睛看著劍心的臉,黑暗中兩人的視線相交,那張臉上浮現出對薰的不信任,懷疑的情感。薰看著那張臉心想著。
(――――這個人是劍心……但又不是劍心。雖然難以置信、不想相信――――但現在的他……是我不認識的人)
被劍心嚴肅,又有些冷酷的表情盯著,薰在心裏這麼想著。
眼前的人,是她不認識的人。
但那個身影分明就是劍心。
雖然在沒有燈光的屋內,看不清他的表情以及樣子。但眼前的這個人沒有任何問題,絕對是劍心。
是因為腦部受到撞擊所以極易混亂嗎?薰自己想著。
劍心不是那種以捉弄人為樂的人。如果這一切只是演戲的話,劍心也不是有那種〝能力〞的人。
不祥的預感佔據了薰的頭腦,先前惠說的後遺症恐怕就是這個吧。
如果是只有過去、十三年前的劍心――――――
才有那段記憶吧。
這麼想著,也符合劍心現在的行動。
薰無意識地自言自語道
「…………殺人…拔刀齋………」
「!!」
聽到此言的劍心身上再度散發出殺氣。這讓薰更加確認。
「你………!?」
光是眼神就能把人殺死似的,被這麼盯著的薰咬住嘴唇,儘量平靜地對劍心慘澹地微笑。
「我知道的。―――但那是你告訴我的」
「―――你說什麼?」
「――――劍心…你不記得我了?」
「剛才開始就說些不明白的話?你到底………」
「一定要再次告訴你我的名字……?」
薰難過地擠出一個微笑。而看見笑容的劍心,不知為何表情僵硬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知道……你的名字?」
劍心懷疑的表情讓薰心想道。
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劍心就這樣忘了自己。
光是這麼想就讓薰的胸口被刀切過一樣疼痛。
儘管如此還是以微笑回答他道。
「我是神谷薫――――這裏神谷道場的道主。」
薰的心深深地沉了下去了。
心想著如果這是夢該多好。但脖子和右腕的疼痛,提醒著她這是現實――――
來自過去的訪問者,那是不速之客,還是――――
彌彥一把推開障子門,新鮮的空氣湧進了這一直封閉的屋子。
「薫!!劍心呢!?」
「―――――彌彥…」
薰坐著一動不動只是困惑地抬頭看了看彌彥,臉上有隱藏不住的陰霾。
沒注意到這個,彌彥的視線早已飛入了這個房間,一眼就發現了要找的人。
「啊!!什麼呀!劍心、你不是醒了嘛!」
彌彥笑嘻嘻地轉向角落內抱著逆刃刀的劍心。劍心和彌彥的視線交會了幾秒,皺起眉,沉下了臉。
「――――――――――――」
「不要老讓人擔心嘛!不然傳說中劍客的名字都會哭泣哦?給我振作一點!」
彌彥高興地笑著,和以往一樣油腔滑調的口氣說道。
劍心沉默著,懷疑似的目光盯著彌彥。
終於,注意到劍心的樣子和以往不同的彌彥,收起了表情。
「彌彥……那個……」
正當薰在煩惱該怎麼跟彌彥說明劍心現在的情況時,彌彥正因為劍心冷淡的態度,皺起了眉間。
「―――――幹麻啊?劍心、這麼看人…我很擔心你誒」
「那、那個、彌彥」
「―――――――你是誰?」
劍心的聲音低低的,聽後彌彥不相信地睜開了眼,瞥了劍心幾眼。
「哈?――――…你、說什麼啊……!?」
「彌彥、等下、我有話跟你說!!」
「劍心、你搞什麼飛機啊?――――真不像你誒。怎麼像左之助一樣盡開些無聊玩笑。」
劍心抱著逆刃刀不說話,生氣地瞪著彌彥。
冷冰冰的瞳孔內,早已沒有了劍心以往的溫柔。
「―――――玩笑?我可不認識你」
「―――――啊……」
彌彥啞然地盯著劍心。
「彌彥!稍微過來下!我有話跟你說!!」
薰站起來後把彌彥強行拉到了走道。
「說什麼啊、到底怎麼回事!?那個傢夥怎麼啦!?」
「那是―――――」
「薫、你知道什麼是吧?」
薰用力地咬住嘴唇一言不發。根據現在已有的情況,只有老老實實地對彌彥說了。
「劍心他――――好像不記得我們了」
「哈!?」
彌彥突然發出發狂似的叫聲。
「估計是腦袋受到撞擊了……從清醒開始……就沒有記憶的樣子」
「……………騙人……?」
彌彥驚訝地張大嘴,呆呆的樣子看著薰。薰皺起了眉間,慢慢地點了點頭。
「―――――真的」
「―――――――――――」
只見薰一臉沉痛的表情,彌彥也不知該說什麼好。
恐怕是感覺到薰說的是千真萬確的吧。
「劍心的記憶不知道為什麼……退回到十三年前去了、那以後的事,他好像都沒有印象」
「十三年……那他以為自己幾歲啊!?」
彌彥驚訝地問。
「現在是二十八歲的話……估計是十五歲吧?」
「十五!?這太沒道理了?他自己就不覺得奇怪嗎。――――――該不會,那傢夥……以為現在是幕末吧?」
「――――――――――」
薰咬住嘴唇垂下了眼簾。
「―――――真的假的啊………還有………那傢夥不會還以為…自己是拔刀齋……吧?」
「―――――好像是、那樣」
「―――――騙人……」
彌彥擠出一個〝這真好笑〞的表情。也曾無法接受這事實的薰,很明白彌彥現在的心情。
「那傢夥、不是在騙人吧?薫、連你都被騙了……」
「沒有騙人―――――那個不是劍心,是別人啊」
「哈?反正我是不相信這種事情的!」
「我、我也不想相信啊!但那不是劍心!和我們知道的劍心是完全不同的人!」
薰幾乎叫喊出來的這番話。被薰的這番架勢嚇到,彌彥睜開眼睛說。
「你憑什麼這麼說啊?」
「――――那是……」
薰沉默了片刻,開口道。
「劍心……他說要………說要殺我………」
「誒?」
「劍心他,一醒過就突然襲擊我。那時的劍心……也許真的準備殺我………那股殺氣…」
「真的?――――劍心對薫……?」
薰低下眼眸,回憶起當時的情景。不知不覺中身體竟然顫抖了。
那雙眼睛―――――
那雙無情的眼睛。讓看見人的心都冷凍,像是一把冷酷殘忍的刀。
一旦決意要殺薰,必然是沒有半點猶豫的。
一看就能明白。
瞬間走遍全身的惡寒結束薰的這段回憶,猛地閉上眼睛。
心好痛。
連這顆心的最深處都在隱隱作痛。
被最愛的人殺掉,它緊緊地揪住了薰的心,撕成碎片。
彌彥不可置信地自語道。
「―――――怎麼、可能……」
薰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後睜開眼睛,那臉色看上去並不怎麼好。
她儘量微笑著說道。
「但那也不一定就說明劍心對我有惡意。………恐怕是因為不知道這裏是那裏,想要自我保護才襲擊我的吧。因為自己是拔刀齋嘛―――」
「―――――沒有惡意?薫……就算你想做好人也要看看情況吧?」
彌彥瞟了薰一眼說。
「總之、一定要先讓惠看看。等下我會帶劍心去診療所的。彌彥、你也對劍心稍微客氣一點哦」
「――――――我要和他再說次話。除非自己眼裏看到的,不然我是不會相信的」
說罷,彌彥閉上了嘴。
「――――彌彥、算我拜託你啦,現在的劍心和以前不一樣,不要刺激他好嗎。」
「――――――我知道了」
彌彥不悅地說完後,回到了劍心的房間。薰擔心地跟了上去。
回到房間的彌彥站在劍心的面前,死死地盯著他後開口道。
「喂、劍心、你真的不記得我了?」
「―――――――――」
劍心抱著逆刃刀坐在榻榻米上,視線揚起看著彌彥。
沒有一直的笑臉,像是在用尖銳犀利的視線威嚇對方似的。薰忙攔住彌彥。
「彌彥」
「――――――……也許?反正我不知道你是誰……」
「―――――你覺得自己是拔刀齋嗎?」
劍心的瞳孔內閃過一絲陰冷的光。
彌彥一瞬被劍心的眼神鎮住,但很快恢復了不服輸地倔強眼神,毫不客氣地返回給劍心。
「――――看來薰說的是真的。……我是不知道你是腦袋被打了還是怎麼了、這樣你就不覺得慚愧嗎?」
「――――什麼?」
「我是在問你,就這麼簡單地忘了我們你TM就不覺得慚愧嗎!」
彌彥和劍心誰也不願後退一步,任由彼此的劍氣切磋。
旁邊的薫怯生生地看著這兩個人。
「彌彥……因為劍心他失憶了………」
彌彥對薰毫不理會,對劍心不屑地說道。
「以前的劍心…沒想到拔刀齋是這樣的傢夥」
「你想說什麼?」
劍心聲音低低地,眼裏有對彌彥一目了然的憤怒。
薰看著那樣的劍心,再次明白了〝這個劍心是別人〞。
如果是自己知道的劍心,絕對不會擺出這麼兇狠的表情,再者對方還是彌彥。
那張臉一直都洋溢著笑容
明明那就是劍心――――――
薰所知的劍心,是只有在面對敵人時才會有這種表情的。
那是不是說明,現在自己是劍心的敵人呢?
這麼想著,薰難過地抓住和服的衣領。
「沒什麼、只是自言自語而已。別在意」
「――――――――――」
「你知道自己幾歲嗎?」
「……是明治時…我的歲數嗎?」
「―――――嗯、你現在身處的地方是明治。………真是的、所以你二十八歲了。」
「……………………」
劍心的表情一下子就暗下來了。
從清醒開始到早上彌彥突然闖進來,現在是明治時代以及自己是浪人的「緋村劍心」什麼的都已經從薰這兒得知了。
雖然劍心沒什麼特別的表情變化,但現在這個情況有什麼不解的地方也不是不正常。
從腥風血雨地幕末,突然降落到平穩的明治,任誰都會迷惑不解吧。即使這個維新志士的斬人拔刀齋。
「一副不想相信的樣子」
「――――――――――」
「那就讓我來告訴你。站起來?」
「彌彥!?」
劍心只是默然地抬頭看著彌彥,
彌彥不快地板起臉,拉住劍心沒有握住逆刃刀的手臂。
然而劍心在被彌彥碰到的瞬間,一把甩開了他。
瞳孔內倒映著是屋中的影子,深深地色彩濃烈的紫色。
「別碰我」
被甩開的彌彥吃驚地看著劍心,隨後閉上嘴瞪了劍心一眼。
「――――那你就自己跟著。」
彌彥的眼裏閃過一瞬名叫失落的色彩,逕自出了房間。
薰困擾地目送彌彥離開後,不知何時劍心已自己站了起來。而薰完全沒有注意到。
他是幾時站起來的,完全沒有感覺。
劍心冷靜地看也不看薰一眼就出了房間。
薰忍不住咽了一口沫。
雖然以前就很難察覺到劍心的氣息,但自從他開始入住神谷道場後,早已沒了這樣的事。
然而現在又再次重複,不同的是比最初認識他時更難察覺。
(那個人、是真正的拔刀齋。――――不是…劍心………)
薰的眼裏帶著一絲灰暗。拖著沉重的腳步,跟上彌彥和劍心。
******
「在這裏站好?」
薰的房間內,有一面罩著布的大鏡子,彌彥仰起頭示意劍心到自己的旁邊。劍心一言不發地走了過去,然後眼神銳利地盯著他。「―――――幹麻?」
彌彥一把掀開罩在鏡子上的布後,鏡內顯現出了劍心的身影。
「?」
劍心看了鏡中的自己,懷疑地看著彌彥。這時薰也趕到,只見劍心和彌彥在自己房間裏。
「彌彥!?你什麼意思?幹麻隨便進我的房間……」
「給我好好看看,鏡子裏的你是十五歲的樣子嗎?」彌彥斜眼看著劍心說。
「―――――――――……」
薰明白了彌彥的意思。從外表上看應該是能分清十五歲和二十八歲的自己吧?
劍心沉默地凝視著鏡中自己。
「不管你怎麼看上去年輕都是會老的吧?」
劍心緩緩舉起左手撫摸自己的左臉,瞳孔因為驚訝而逐漸擴大。
「―――――這是……什麼?這個刀疤………」
彌彥和薰為劍心的這句話同時愣住了。
「――――…什麼…?就是說這個刀疤是在………祝言以前……」彌彥驚訝地默念道。
「―――――祝、言……?」
劍心皺起眉間不解地看著彌彥,彌彥故作不舒服地移開視線,語速很快地說。
「總之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你二十八歲。這裏不是幕末、你也早不是拔刀齋」
劍心再次把視線投向鏡子的自己,確定左臉的十字傷是真的似的觸碰了下它。
「―――――十字傷……劃下這十字傷的是誰?你知道嗎?」
「―――――――――」
彌彥徹底無語了。就算是因為劍心現在是失去了記憶,才跟他說明那個人的事,還是難以啟齒。薰也什麼都說不出口。
「在我臉上劃下刀疤的人――――到底是用怎樣的手段………有意思」
「那、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別像個女人似的。」
劍心瞪了彌彥一眼,彌彥馬上把頭轉了過去。「就是叫你別在意這個傷。反正不是女人弄的」
「彌、彌彥!!你閉嘴啦」薰急急忙忙地扯開這危險的氣氛。「劍、劍心、抱歉?彌彥只是因為你突然失去了記憶了……不知所措而已……」
雖然薰試圖對劍心陰暗的表情擠出一個滿滿的微笑,但根本笑不出來,倒是難過的心情溢了出來。「―――――因為……劍心是、那麼的、那麼的……」
劍心盯著薰的冷酷眼神緩和了幾分。
「那麼,接下去診療所吧?不讓惠看看的話…」
「診療所?」
薰不安地看著劍心說,「嗯、是惠叮囑的。惠是醫生,與其說是我們的朋友…不如說是夥伴?惠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放心吧」
於是,薰把惠的事情給劍心說明了一下,包括腦部被打擊後失去意識。
「―――――――――――」
劍心陷入沉默不作回答。薰焦急地勸劍心說「劍心這個樣子也很困擾吧?失去記憶什麼的」
「――――――好……我明白了。」
「去嗎?」
「嗯」
薰放心地吐了口氣,彌彥不悅地看著這兩個人。
「彌彥,那我和劍心去去就回。」
「―――――――――」
彌彥不作回答直接出了薰的房間。蹬蹬蹬的腳步聲四處迴盪。
彌彥的心情,很差。
這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事,薰想著苦笑了一下。
「――――抱歉?彌彥沒有惡意的。只是太好強了―――」
「――――――――」
「那我們走吧?雖然走著去可能對身體不太好、可以嗎?」
「………為什麼?」劍心露出驚訝的表情。
「為什麼?……劍心的頭部不是被打到了嗎……不痛嗎?如果不舒服的話,叫惠來也不是不可以?」
「――――――――」
劍心不作回答再次陷入了沉默。
薰這才注意到劍心從清醒以來話就都很少,雖然劍心本身不是愛說話的人,但十五歲的他好像話更少。劍心只說了一句。「沒事」
「――――是嗎、那就好……」
雖然到那句「沒事」為止中間停頓的時間有些長,但從目前劍心的樣子上看來,還是和平常一樣的。臉色也不差,起立的姿勢也很自然。儘管言語行動以及表情和平常的劍心差別太大,薰並不認為這是身體方面出了什麼問題。
薰綻放出滿滿的微笑。劍心盯著薰一會兒後,移開了視線。
「?」
「――――――有沒有其他的衣服?」
「嗯?」
「――――我不想穿著這麼噁心的衣服出去」
「――――――――――」
從薰身上移開視線,劍心冷冷地說。
薰瞪大眼睛,這是突然冒出來的想法嗎?只是這個面無表情的樣子怎麼看都像是個孩子,眼前的劍心和平常一樣穿著那件緋色的衣服。明明已經看習慣了,薰還是忍不住大笑出聲。
「啊、哈哈、劍心…討厭這件衣服嗎?」
劍心生氣地對著薰說「―――――廢話。到底是誰讓我穿上這種衣服的?」
「――――誰的話、當然只有你本人囉?因為我和你初次見面以來你就一直穿著它了―――難道不是你自己選的嗎?我還以為你喜歡呢?」
薰說完後偷偷笑了幾聲。心想著眼前的劍心第一次像普通人一樣。劍心一副受了很大刺激的表情。
「雖然是同一個人、但你並不喜歡這種衣服呢。我也曾經說過不太好,但因為劍心一直都笑著說無所謂―――劍心、好像真的很喜歡這件衣服」
「――――――騙人…?」
「不好意思、沒有可以換的衣服。雖然以前有爸爸的衣服,但劍心說不要。所以沒有準備」
「――――――――」
「抱歉、先忍耐一下?」
劍心一臉複雜地看著鏡中自己的身影,最後還是收起表情深深地歎了口氣。
「――――知道了……」
薰忍住看到劍心無奈且無力地表情後的笑意。按一般人的情況來說,穿著這樣顯眼的衣服確實是有些不太舒服。雖然這份心情可以理解。但明明是同一個人,只因為年齡的不同,思考方式和興趣有這麼大的不同,薰覺得很不可思議。
薰和沒什麼幹勁的劍心一同出了神谷道場,邁向小國診療所。
和薰並排走的劍心明明和昨天一點變化都沒有,但內在卻完全是另個人。
與薰的心情相反,明亮的晨光清爽地照耀在大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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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2019-06-19
絕不會後悔。因為那是早就決定的事了―――――
眩目到刺眼的光射進診察室,室內彌漫著藥品的氣味。這種診療所特有的氣味,是薰所討厭的,雖然對於惠和玄齊醫生不太客氣,只要待在這裏,薰的心情也會隨之低落,她不安地問惠。
「―――――怎麼樣?」
惠放下正在診察劍心眼睛的手,沉默不語。劍心面對著惠也面無表情地沉默。
「惠?」
「―――――應該沒有傷及大腦的。失去記憶恐怕是因為腦部受到撞擊後的後遺症吧」
惠小小地吐了口氣,看著眼前的劍心,「……阿劍、我再問一遍、今年是―――」
「―――元治元年。但其實是明治十一年是吧?」劍心說完後低下頭,移開自己的視線。「而且剛才就說過了」他冷淡地說。
惠猶豫地看著低下眼的劍心。「抱歉、因為無論聽多少遍都無法相信、說實話―――我是覺得阿劍和小薰是在捉弄我呢」
薰用驚訝地聲音責備惠道「惠!怎麼可能―――」
「我知道。這不是在演戲―――阿劍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
惠憂鬱地說,「――――雖然不是說沒有因腦部受到刺激而失憶的病例―――但真的很少見。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失憶的病人―――」
「惠、那麼劍心他,可以恢復到以前的樣子嗎?」
薰憂慮地看著惠,因為還有幾分不安的緣故,那表情簡直像快要哭出來似的。
「也許、我也不知道―――」
「――――什麼!?」薰為惠的回答不知如何是好。
「我也是第一次接手這種類型的病人。按照以前的類似病例―――記憶只是一時的混亂然後就會恢復正常……但我無法肯定。」
「―――――――也就是說……我也有可能就這麼一直失憶……?」
剛才為止沉默地劍心用很低的聲音問惠。但他看上去極其平靜一點也沒有因此動搖。
「對不起。因為實在是很少見的症狀、該如何治療阿劍是我無法推測的,或許某天記憶突然恢復,或許就一直這個樣子」
「……」
「無法幫上忙……真的十分對不起―――」
「沒事、不要在意。至少現在我的身體沒有問題―――這根本不算什麼」
「――――――劍心……」
「可以了吧?」
「嗯…看病已經結束了」
「先行失禮了。」話一說完,劍心就從椅子上起身,什麼事都沒有的樣子要出診察室。
「啊!劍心等一下!我和惠還有話要說」薰急忙喊住要留下自己先走的劍心,劍心瞥了薰一眼後點了點頭,只聽見〝啪〞的一聲,門關上了。劍心就這麼出去了。
「惠―――那個…」
「真的―――看上去完全不是阿劍呢?他不是我們所知的…阿劍―――」
惠的語氣內有隱藏不住的驚訝。
「嗯…如你所見,那個人……不是劍心―――」
惠喃喃自語道「――――是斬人拔刀齋……嗎………」
薰制住自己顫抖的身體「……………」
注意到薰緊張地表情的惠苦笑著。「抱歉。雖然難以相信……但好像只有相信了呢。畢竟是親眼看到的東西……現在的阿劍……讓人覺得難以接近呢。該怎麼說好呢?渾身散發著殺氣似的……以前的阿劍、是那樣的啊……」
「……………………」
「你那什麼表情?沒事的啦。阿劍還是阿劍。即使沒有了記憶還是一樣的阿劍,沒有變化。只是記憶空白的部分,恐怕阿劍自己也很混亂吧,一定要留心。」
因為不解,薰有些不安地問惠「……混亂?」
「沒錯、昨天他是不是以為現在是幕府時代?想必他現在是以幕府時代的角度來考慮問題的吧……我擔心的是、阿劍他會不會想要回京都,想要親眼確認一下現在的京都―――」
薰緊張地屏住呼吸。
「只是去京都的話還不算太糟糕。關鍵是現在的阿劍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留在神谷道場――――如果他找不到那個理由的話,恐怕會再次離開……」
薰面色蒼白,事實正如惠所說的,如果十五歲的劍心找不到那個理由,他會離開吧。
不,肯定會離開。因為看著失去記憶的劍心,薰是這麼感覺到的。
それは、確信に近かった。
馴れ合いを好む人では到底無さそうだった。
「小薫、雖然很麻煩―――最好還是不要讓阿劍一個人」
薰咬緊嘴唇點了點頭。
******
薰低著頭和劍心走在路邊。腦海中迴響著惠的話。劍心也沒有和薰說話的意思,兩人之間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劍心要離開神谷道場―――――
光是想就覺得身心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似的寒冷。
然而,就連薰本人也不知道劍心留在神谷道場的真正理由。
不安的心情沉重到無法承托。
現在的劍心留在道場的可能性有多少?小於百分之十,或者更低的吧。
薰和劍心組所知的「劍心」,和現在的劍心判若兩人。
他不是那個穩重而且溫柔的劍心。
薰可以很清楚地認識到,他和那個包容著獨自支撐道場的少女的男子有多少不同。
不知不覺中,薰緊緊閉上了雙眼。
胸口好痛。
劍心的身影在眼前漸漸消失。
那竟會是這麼令人恐慌的事――――
「嗯―――」
旁邊的劍心發出了短暫的一聲,薰慢慢地抬起眼。
只見劍心鬆開了自己的長髮。
「?」
劍心一邊伸手到後腦,眉間浮現出皺紋。注意到薰的視線後眯起了眼。
「元結突然鬆掉了―――」
「――――是、是嗎?……還以為你怎麼了呢」
薰看著劍心淺淺地笑了。無意中,心中的疑問說出了口。「劍心,十五歲時的頭髮也這麼長嗎?」
對於薰突如其來的問題,劍心不可思議地微微皺了皺眉。「那又怎麼樣?」
「嗯。沒什麼…只是問一下而已―――」
「――――哦、差不多也是這個長度」
「――――-是嗎」
沉默再度降臨。
就這樣走了一段距離後,劍心突然停下腳步問薰。
「要不要在那邊平地上休息一下?」
「?」薰為劍心的話一愣的同時回頭停下腳步。
「好像不太舒服――――」
「啊?劍心哪里不舒服嗎!?」
「不,不是那個、―――你看上去好像不太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昨晚一夜沒睡吧?」劍心有些迷惑地看著薰「你的臉色不好――」
那個淡淡的語氣和故意裝作不擔心的表情。薰意外地瞪大眼睛。「沒、我沒事!阿哈哈、我只是看上去這樣,其實身體超好――――」
「不用勉強自己。畢竟我不是你所知道的「劍心」,也許你只是討厭和我走在一起―――」劍心苦笑著說。這是薰第一次看到劍心笑,雖然那不是喜悅的笑容,但那是和普通人一樣的證明。薰為自己能看到而高興。她的臉頰染上一層粉紅,低下頭。
「沒、沒有那種事―――我怎麼可能討厭劍心呢……」
「那就這麼定了、好啦―――」
「誒?」
只見劍心對自己伸出手。「幹什麼?」
「幹什麼?到平地的那個坡很容易摔倒的,我牽著你就沒事了」
薰滿臉通紅,連忙搖手說「不、不用了!我一個人可以的!」
「――――即使會摔得滿身泥濘也不要嗎?」
因為兩三天前下的雨,下平地的坡多多少少有些濕滑。薰看了那濕漉漉的地面後,還是選擇放棄,她怯生生地接過劍心伸出的雙手。
「拜託你了―――」
相牽的手裏傳來的溫度讓薰再次紅了臉,她注視著那個眼前的背影。
散披下來的緋色長髮隨風飄舞,因為不曾看過劍心放下長髮的樣子,所以這樣看來彷彿是一個陌生人。而且,他和薰所知劍心的處事態度,說話用詞也完全不同。
他和「劍心」完全相反。
一到平地後,劍心就鬆開了薰的手。
「謝、謝謝」
劍心連笑也不笑一個,冰冷的表情直接地走向樹蔭。
(真是、冷酷…呢……也不是說不可靠什麼的、怎麼說好呢……雖然和劍心不同。但這個人―――也是劍心…啊~!我到底在說什麼啊)
薰一邊在心裏不滿地叨念,追上劍心。
樹下有棵倒地的樹木,劍心在它旁邊停下腳步。
只在樹幹的地方坐下來,衣服應該就不會弄髒了,而且兩個人坐也正好。
「―――――――不坐嗎?」薰奇怪地看著劍心。
劍心靠在倒木旁邊的樹幹上,雙手交叉。「不用了」
「――――――――――」
雙手交叉的劍心好像是在閉眼休息。薰無法看出他在想些什麼。她小小地歎了口氣,坐了下來。又是沉默的空氣。
如果是「劍心」,應該會自然地坐在我旁邊吧、薰看著流動的河,有些難過地想道。
是因為不願意坐地這麼接近嗎?
薰咬緊嘴唇,把頭壓地更低。
(該怎麼辦呢――――如果劍心走了……)
「哪兒不舒服嗎?」
「誒?」
「――――你看上去臉色不好……」
薰驚訝地抬起頭,只見劍心一直看著她。
紫色的瞳孔內有薰的倒影。
那是一雙有深奧的思慮和理性的眼睛。
在淡淡的月光下被這雙眼睛注視著,誰會想到這雙眼睛的主人竟是斬人拔刀齋呢。
因為那是一雙普通人的眼睛。
不是那種搖擺於殺或者不殺的冷酷的人。薰想。
「嗯,我沒事。」
發現劍心在意自己的薰不假思索地笑了「謝謝你擔心我」
劍心凝視著薰的微笑後,安靜地垂下了眼線。薰注意到劍心慚愧的表情。
「――――――對不起。」
「誒?……為什麼?」
「我讓你害怕了吧――――」
「――――――――――」
薰不解地眨了眨眼後,總算是明白了劍心的意思。
估計是劍心醒來時襲擊薰的事吧……
「沒、沒事的啦。――――畢竟、劍心……失去記憶了嘛……」
「抱歉―――――」
「誒?沒關係的啦……我…」
劍心移開自己一直盯著薰右腕看的視線。
袖口裏露出的右手臂上微微青紫的印跡,雪白色的肌膚上顯得格外刺眼。
都是因為被劍心用力捏的緣故。
抬起眼後,薰這才注意到劍心一臉難過地表情看著她。
胸口一陣止不住地劇烈的疼痛。她急忙把袖管遮住手臂。對劍心微笑道「沒事的啦、這麼點小傷不算什麼」
風揚起那緋色的髮,劍心凝視著薰說
「你不怕我嗎?」
薰也看著他「――――――怕劍心?」
淡色的眼睛俯視著薰。劍心真的是很認真地這麼想的。
「我怎麼可能會怕呢―――說是這麼說、被掐著脖子的時候真的很害怕」
薰笑眯眯地仰視著劍心「我不害怕」
「――――――你真奇怪……」
雖然劍心的聲音不高,但薰聽得一清二楚,她板起臉。「什麼意思嘛!」
「你不知道我是斬人拔刀齋嗎?」
「―――――那又怎麼樣?」
劍心臉上有意外地神情,他沉默了一會兒了後說「你果然很奇怪。」
薰抬起頭瞪著劍心「到底什麼意思?」
「一般來說,就連兇悍的漢子都不敢接近我。」
「那還不因為你老是那張臉?」
「那張臉?」劍心懷疑地說。
「因為劍心老是板著臉、你應該多笑一下才是……只是想不到…有一天我竟然對劍心說這種話―――到底是怎麼了呢…」
劍心深深地歎了口氣,同情地看著薰「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
於是,薰平靜地說。劍心想說的東西她都明白。
「我從來都沒有怕過劍心―――而且你一點也不可怕喲?即使失憶了劍心還是劍心。」
不曾有一次覺得劍心可怕或者恐怖。
反倒是他曾是斬人拔刀齋的事讓薰覺得不可思議。
即使對方是只有十五歲的劍心,薰也相信他其實是溫和的人。
在這片樹蔭中,也正是因為這個劍心才會擔心薰的。
冷言冷語中隱藏著的是溫柔。薰心想。
「――――――你所知道的我、好像是挺不錯的人嘛」
「誒?」
「就連我自己也無法相信―――――不殺什麼的……簡直就是詭辯」
沒想到劍心會這麼說,薰詫異地睜大眼睛。「你說什麼…」
「殺人者不殺人的話,怎麼保護人?兒戲!」
劍心的嘴角上揚,笑得有幾分邪氣,他看著自己的右手。然而那清秀的側臉卻莫名地浮現出了沉痛表情。
(―――――――――劍心…………)
雖然從劍心口中聽到和齊藤一一樣的話,讓薰很受打擊。但那語調彷彿滲透了血,無情而又悲傷。
薰站起來握住劍心的右手。
「你幹什麼!―――」
劍心的手很硬,長滿了繭子,和薰的手不同,那一雙常年揮劍的手。
薰的心被緊緊揪住了。
劍心在決定背負起不殺時的那份心情,只要一想到宛若胸口被壓著似的,呼吸苦難。
然而這個人卻不明白。
這份苦痛有多深――――――
薰垂下眼簾淺淺地笑了,她兩手握住劍心的手。
「或許你真的是殺了很多人―――但你保護了更多人,而且現在,還有許許多多需要你的人存在、要記住哦」
「―――――――――」
劍心默默不語看著握住自己的手的薰,眼睛迷惑地眨了下。正當他準備開口時。
「熱~死了~―――兩位真親熱啊?」
耳邊響起令人不快的聲音。迎面走來四個衣著打扮流裏流氣地男子,其中一個肩上還扛著日本刀。是為了恐嚇別人用的吧。
在頒佈了廢刀令的這個時代,身上仍帶著刀的有兩種人。
一種是不適應這個時代的純粹武士,
另一種則是人渣痞子
薰板著臉放開了劍心的手
「故意在這種沒人的地方親熱實在是下流啊、你們兩個」
男子們奸笑著圍住劍心和薰。
「你們要幹什麼?!」
「嘿~――你長得挺漂亮的嘛。」
「不想死的話就給我快滾」劍心冷酷地說。
「怎麼?想在喜歡的女人面前逞強啊?告訴你這種人我看得多了。要不要和我們一起上啊?」
「啊!?」
扛著日本刀的男子下流地笑著,把薰拉到自己身邊
「幹什麼!!」
「來嘛~這次讓我們也開心一下」
「放手――――」劍心壓低嗓音,淡淡地說道
「啊?什麼啊?你個色鬼。這把刀是不是拿來裝飾的?好厲害哦~!」指著劍心腰間的刀,男子們一齊笑倒。
「我警告過你們了,可別後悔了―――」劍心危險地眯起眼睛,下一秒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見。男子們驚愕地瞪大眼睛,隨著刀起的聲音,倒在了地上。
抓著薰手腕的男子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劍心根本沒有拔刀,只是用刀鞘打了男子們。
然而那個速度之快連薰也無法捕捉。
彷彿男子們是被看不見的東西打倒在地的。
那個速度之快是
神速―――――
「你、、你要幹什麼?!」
抓著薰的男子陷入了慌亂之中,他一隻手抓著薰另一隻手拔出了日本刀。薰板起臉,在男子抓住她的手鬆懈的那一刹那,如同被撕粉碎的紙片一般,倒在了地上。
薰詫異地看著倒在自己腳邊的男子。這時,劍心走到這裏。
「――――劍心…」
劍心呼吸平靜,足以冷凍人的視線下看著男子。
除了那淩亂緋色的長髮外,沒有任何激烈動作留下的證據。
而那張側臉上,沒有憤怒也沒有仇恨。
沒有任何表情。
「媽的……痛死了」
劍心毫不猶豫地拔出了逆刃刀,指向男子的鼻尖。
「啊…!!??不要、不要殺我、是我、是我不對、對、對不起…」
「劍心!?」
「這是你不聽忠告的懲罰。到黃泉路上後悔吧―――」
沒有感情的聲音彷彿讓聽者的心被凍結。
薰顫抖著身體瞪大眼睛,和那個時候的眼睛一樣。
鬼的眼睛――――――――
「不、不要哇啊――――――――!!??」男子歇斯底里慘叫道。
薰悲痛地大喊道「劍心!!不要―――――――!!!!」
因為對自己而言重要的東西存在,所以能幸福的活下去――――
由於薰的阻止,劍心沒有揮下那一劍。
劍心的逆刃刀距離男子的鼻尖只有幾公分,只要稍用一點力就可以取走男子的性命。
然而,比起集中精神握劍的人,劍心一點也沒有緊張感。
只是下看著倒在地上乞求放他一命的男子。
長及腰間的緋色長髮滑到劍心的臉上,形成陰影。看上去更加陰森森的恐怖。
站在那裏的是個沒有心的鬼。
薰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那冷冷瞧著哭喊著的男子的劍心,讓薰的心陷入了恐慌之中。
男子一邊顫抖著,一邊抬起頭。
恐怕是連求饒都忘了吧。
薰這才注意到男子手裏的日本刀早已不見了,它落到了薰的腳邊。
薰輕聲地說道。
「不要…絕對不要、我不會讓你做這種事―――」
薰彎腰拾起地上的日本刀,只聽見一陣刺耳的金屬音在耳邊響起,薰用日本刀打在劍心的逆刃刀上。
「―――嘣」伴著一陣厚重地聲音,刀掉到了地上。
「―――――你幹什麼?!」
劍心尖銳的視線盯著薰。那雙眼裏有驚訝以及憤怒。
薰痛苦地握緊手腕,抬起眼。她的身後,日本刀滾動著。
劍心很輕鬆地接下了薰的刀後,打飛了它。
揮動沉重的日本刀,對薰的腕力來說,是不小的負擔。
尤其是刀被打飛的時候,薰扭到了自己的手腕,疼痛折磨著薰。
逆刃刀從男子的面前移開,對向了薰。
橫躺在劍心腳邊的男子早已失去了意識,白眼朝上口吐白沫。
劍心收回了對薰的劍,畢竟被劍指著多多少少都是有危險的
薰凝視著劍心說。
「―――――――不行。不要殺他」
「――――――――――」
「不是說過了嗎?!現在是明治,不是幕末!」
「我知道,那種話已經聽了很多遍了。」劍心不快地板起臉。
「你不知道!殺人是罪!現在不是你所處的時代!」
薰抬高聲音對靠近的劍心說。
真的很害怕。
或許殺人對十五歲的劍心來說算不了什麼。
沒錯,但只要這樣想,就害怕地不行。
「你已經不是斬人拔刀齋了!早就不是了…」
薰咬緊嘴唇,大叫著說道。
顫抖的嘴唇甚至說不出話來。
藍色的眼睛彷彿要流出淚似的。
劍心用尖銳的視線盯著薰看了一段時間後,因為看不下薰難過的神情而閉上眼。像是要消除這份冷酷氣氛似的,長長地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我不會殺他」
「!?」
劍心安靜地把逆刃刀收回刀鞘,發出鏘的一聲。
「我不會為了私情而殺人的。你是不是把我當作殺人鬼了?」
「……………………………」
「我從不亂殺人」
「那、那麽、為什麼―――」
劍心瞟了一眼腳邊的男子後,輕蔑地笑了。
臉上纏繞著剛才因戰鬥而淩亂的緋色長髮,有些類似妖豔的氣息。
與其說是冷血,倒不如說是沒有感情的笑。
「對於這種下等的傢夥,我才不惜弄髒自己的手」
「………誒?」
劍心微微揚起嘴角苦笑道「我不會殺人」
薰目瞪口呆地看著劍心。
薰一言不發,劍心小小地吐了口氣聳了聳自己的肩膀
「再者我的時代、也不是殺誰都可以。也是有律法的」
「唔……」
對著劍心詫異的沉默回應。
顯得這麼想著的薰,渺小了起來。
即使曾是斬人拔刀齋,劍心也從不亂殺的。
「―――――妳果然很奇怪」
「――――――――」
薰顯然還沒反應過來,只是呆呆地看著劍心。
劍心些許柔和地說
「說妳亂來…倒不如是不知天高地厚吧……」
劍心語氣裏還有些意外。薰這才回過神來,反問劍心道
「―――――――你說麼什麼…?」
「如果我要殺妳的話,妳準備怎麼辦呢?」
「え?」
「跟我認認真真地來一場什麼的沒有想過嗎?還是說,妳有自信我不會殺妳?」
「―――――――自信?……我不知道。那麼突然……我什麼也沒想」
劍心無奈地搖搖頭,歎息道
「真是一根筋的傢伙。說歸說,你又不是那種滿腦子只有劍術的傢伙」
「――――你什麼意思?」
薰聽了劍心的話後,變了臉色。
對於薰來說,最討厭的事便是被人干涉自己的劍術。
尤其是被劍心否定,這對於薰來說是無法忍耐的
「不清楚自己的實力就隨便向人出手,只有死路一條。因為一時的衝動而出手更是愚蠢至極。連必勝的決心和生死的覺悟都沒有就拿劍,跟送死沒兩樣。」
薰出神地聽著劍心嚴厲的回答,連回嘴都忘了。
劍心毫不留情地評斷深深刺痛了她。
也許事實如劍心所說,但是―――
薰心想著,這時劍心又開口了
「或許這是與生在這個時代的妳一生無緣的東西。在我握劍的同時―――就賭上了自己的生死,可以理解嗎。像妳這樣的人之所以能夠學成所謂的劍術,正是因為生在這個時代」
劍心直視著薰說。
「……像我這樣的人?」薰的聲音又低又靜。
「像妳這樣的人若是在幕末早就死了。為了無聊的正義感而揮劍什麼的,妳應該好好感謝身處的這個時代…」
「――――――――――――――――」
「妳這樣做事衝動魯莽的性格,總有一天會害了妳。歸根究底、明明是女孩子學什麼劍術……還是不要再學了」
薰微微低下頭,走近劍心。
劍心看不見薰的表情。
薰站在劍心的面前。
「?」
啪的一聲。
「!」
劍心啞然地捂住左臉,看著薰
「――――――或許從你的眼裏,我只是個愚蠢魯莽的傢伙。但我是有原則的。倒是你,明明對我一無所知,有什麼資格說我―――」
薰氣紅了臉,怒視著劍心。
「你覺得你所信仰的正義是正確的嗎?以信念為由,犧牲自己殺了這麼多人,難道你不後悔嗎?」
劍心驚詫地瞪大眼睛,放下捂著臉的手,左臉微微地泛紅。
他眯起眼睛說「――――沒錯」
「騙人!」
「――――――――――」
薰緊咬著嘴唇低下頭,然後猛地抬起,那雙泛著水氣的眼睛在劍心的瞳孔裏搖晃。
「劍心是……笨蛋………大笨蛋!!」薰背著劍心轉身就跑。
黑色的長髮左右搖曳,藍色的蝴蝶結在風中飄舞。
淚不斷地滑過她的臉頰。
沒想到會從劍心口裏聽到那樣傷人的話。
即使是失去記憶的劍心,也深深刺傷了薰的心。
同時,也為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十五歲的劍心而感到悲傷。
連劍心本人都沒注意到這點,更讓薰的心疼痛。
確實,那個時代需要這樣的他。
為了信念不得不殺人。
因為就是那樣的時代。
這點薰很清楚。
然而,劍心是多麼的為這點而痛苦,鄙視斬人拔刀齋的自己,甚至憎惡。這也是薰所清楚的。
還有,看上去冷酷無情的眼睛裏藏著的溫柔。
胸口、好痛――――
薰一邊跑著,映入眼裏的是被淚水模糊的風景,思念著劍心。
(劍心……是、這麼的、難過…悲傷…………)
腦海裏浮現出他溫柔的笑。
耳邊有他溫柔呼喊自己的聲音。淚水徹底決堤。
薰一把拭掉自己的眼淚。輕輕地囁嚅。
「―――――劍心、我好想見你…」
一想到心愛的人,新的眼淚重新湧出。
嘴唇忍耐不住嗚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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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2019-06-19
劍心感覺到有陌生人走進神谷道場後,走出房間一看。一個個子高高的男子站在庭院裏。
雖然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自己等的人,還是有隱藏不住的失望。
劍心一邊看著陌生男子,一邊左手握住逆刃刀。
他眯起眼睛打量起男子。
陌生男子穿著白色的上衣露出胸膛,從上到下看起來衣冠不整。
頭上綁著紅色的緞帶,尖尖的頭髮格外顯眼。
而且,男子的嘴上叼著魚骨頭。
從外表上看來,應該不是什麼正派的人。
有幾分地痞無賴的味道。
男子注意到劍心的視線後,揚起嘴角笑著抬起右手。劍心微微睜開了眼。
然後他注意到這個像是地痞無賴似的男子有一雙清澄的眼睛。
「喲、劍心。」
「―――――――――――――」
「怎麼了?對了,你不認識我是吧。嗯?還是說,你認識我?」
「―――――――我不認識你」
劍心冷淡地說。男子笑嘻嘻地,他故作驚訝地從庭院裏抬頭,盯著站在走廊的劍心。
「劍心、你好像真的失去記憶了……?你的頭怎麼了?」
「?」
「髮型和以前的不同誒?嘿、十五歲的劍心原來是這樣的啊。明明是一個身體,這樣看上去還挺年輕的。啊、不過你長了一張娃娃臉。說不定這和十幾歲的你看上去也沒什麼變化呢」
男子不客氣地說完後,哈哈大笑。
劍心把自己緋色的頭髮高高地紮了起來。
雖然對十五歲的劍心來說,這是很平常的髮型。但和二十八歲的自己好像不同。
說起來,清醒過來的時候,頭髮是紮在脖子部分的。
劍心不滿地低聲問男子道。
「你是誰?」
男子笑著抬頭看劍心。
「啊、抱歉抱歉―――是啊,還要自我介紹啊。我是相樂左之助。叫我左之就行了?因為你一直都是這麼叫的」
「――――相樂…左之助………左之?」
完全想不起來。
從男子對自己的態度,以及省略名字來看,應該是跟自己關係不錯的人。
讓劍心意外的是,自己竟然還有關係不錯的人存在。
自從醒過來後,失去記憶的劍心身邊都是些他不明白的事。
「啊、對了,身體怎樣?你這個樣子看起來,好像什麼都沒想起來啊」
「―――――――――」
左之助在走廊的邊緣上坐下,對劍心笑著說。
「剛才從惠那兒聽說了。所以過來看看你。――――沒事吧?」
「?」
「就像是突然從幕末帶到明治一樣嘛,任誰都會驚訝,包括你在內喲。」
「――――――――」
「還有,你的記憶會恢復的,別擔心。」
左之撓了撓鼻子,有些迷茫地說。
「難道你不驚訝嗎?這可是失憶哦!不對嗎??」
劍心低下頭看著左之,眨了眨眼。
這個叫作左之助的男子和先前遇到的人不同。
薰和彌彥以及惠,大家都因為他失憶而那麼不安,唯有左之助一點也沒有動搖,自然地接受了失憶的劍心。
「―――――嗯」
「說的也是呢……」
左之助對劍心苦笑著說道「但是,明治這個時代並不差勁吧,說是靠你打出來的天下的話,可能會有點奇怪吧。」
「――――嗯。雖然先前還有些懷疑,但剛才去街上走了圈,我想這裏真的是明治。」」
「是嗎―――你也夠嗆的。不過也沒辦法。不要想太多哦。」
左之說完後輕輕地笑了下。雖然那話說得有些粗糙,但對劍心的好心卻是真真實實的。
「可以問一下嗎?」
「啊?」
「這個時代的…二十八歲的我是怎樣的人?」
劍心對左之眼裏的自己是怎樣的人產生了興趣。
不知和昨晚薰口中的自己有什麼不同。
左之助驚訝地看了會兒劍心後,柔和地笑了
「――――是個很差勁的傢夥」
劍心吃驚地瞪大眼睛。
「雖然很容易就能抓住事情的要點、但其實相當沒用。可是周圍的人好像都不這麼覺得。總之一句話就是―――是個爛好人吧。」
「―――――沒用?」
「嗯ー還是挺厲害的一個人。怎麼說好呢、老是在一些關鍵地方掉鏈子什麼的、尤其是有關大小姐的事……」
在說到語尾部分時,左之助的話忽然變得不清不楚,喃喃自語地不知道在說什麼。
劍心注意到了左之助的話和薰的不同。
和薫口裏的「又溫柔又善良的劍心」相反、左之助的話反而感覺更真實。
雖然看上去流裏流氣的,但看不出是會撒謊的人。
倒有股正氣的感覺。
突然,左之助四周張望道。「喲、劍心。大小姐怎麼了?她在嗎?」
「――――大小姐?」
「就是薫呀。她去練習了?」
「―――――――――」
「嗯?怎麼了?你應該知道的吧?」
「嗯、我是知道,可是………她不在這兒。」正當劍心還在猶豫該怎麼說才好的時候,左之助挑了挑眉,懷疑地看著劍心。
「發生什麼事了?」
劍心在心裏為左之助明銳的觀察力感歎。
「……劍心。你和大小姐間怎麼了?快說來聽聽」
「……………………」
「大小姐不可能把失憶的你一個人扔在這裏。到底出什麼事了。不要不說話啊?反正肯定和你有關係的吧?」
左之助瞪了劍心一眼。
好像不只是單純的好奇心作祟。
劍心可以從左之助的樣子裏看出他很生氣。
「―――――…我知道了。」
雖然不太樂意和一個陌生人說這種事,但現在只有相信左之助了。
其實,就連劍心本人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他把剛才發生的事對左之助簡單地說明。
從診療所回來的路上被那些小流氓騷擾,然後自己打退了他們。
想要告誡他們頭頭的時候,薰阻止了他。
然後兩個人為此吵架,不歡而散。
左之助在聽完劍心的話後,右手捂住臉深深地歎了口氣。
他一副〝我對你無話可說了〞的樣子,劍心很不爽地板起臉。
「―――――太糟了,大小姐只是擔心你是不是要傷害別人,為了那個而吵架什麼的……你還真幼稚呢……」
「―――――――不好意思啊、我這麼幼稚」
「還有,你具體對大小姐說了什麼?」
「…………我叫她放棄劍道。」
左之助一瞬間張大嘴巴盯著劍心。然後,深深地,無奈地歎息道。
「唉~~…、只有那個你不能說……」
「………但事實就是如此。那…是薫她自己不明白。」
「啥?」左之助一隻手捂住臉呆呆地看著劍心。
「若來者是握著日本刀刀柄的人,就必要認真去和他對戰的―――她是不是忘了自己是女孩子?就算明治再怎麼和平,她這樣也太危險了。」
「―――――――大小姐就是這樣的。雖然是女孩子,但為了自己要保護的東西,一直都是拼了命去上的。因為她就是這樣性格的人。」
左之助用生氣的聲音說道。
「――――想要保護的…東西?」
劍心沒有聽懂左之助的意思。
他心想到底是要保護什麼呢。
那個叫薰的少女,一直溫柔地對自己微笑。
面對失憶的自己不知所措,但看到那雙眼睛就能明白,她是信賴自己的。
漂亮的臉蛋,穿著柔和的櫻色和服的樣子,怎麼也無法聯想到她是在學習劍術。
因為一點也不相配。
特別是薰手持日本刀面向自己的時候,劍心意外極了。
做事魯莽衝動到讓人想要生氣。
儘管劍心也為薰的劍術才能驚訝。
明治不是和平的時代了嗎?那為什麼像薰這樣的少女非得學習什麼劍術呢?
這是劍心無法理解的。
還是說,是自己的想法錯了?不可能!
因為薰,不應該是學習劍術的人。
左之助從走道上起身,他的眼睛直視著劍心
「大小姐是想要保護你。所以才動手拿真劍的。你不明白嗎?」
左之助的眼睛如同畫出一條柔和的線似的,眯了起來。
像是在笑一般。
「―――――保護……我?」
「就是這麼一回事,總之我先去找大小姐啦―――真是傷腦筋了~大小姐…」
左之助說完後轉過身,一邊招手,一邊慢悠悠地晃出庭院。
「等一下―――」
「嗯?」
「是我……錯了嗎?」劍心皺起眉間
「嗯ー…、你現在失憶了嘛…雖然挺無奈的,說的也是真話,你的話卻傷害了大小姐。」
「――――――――――」
「管她女孩子還是什麼的,大小姐可是超級喜歡劍術的。但你這麼一講,當然是要不爽的。」
左之助的話像是針紮在胸口上拔不掉。
知道是自己傷害了薰後,心裏不知為什麼開始疼痛。
左之說完後出了神谷道場。留下劍心一個人呆呆地矗立在原地。
他不甘心地低下頭,咬緊牙齒。
庭院裏小鳥們鳴叫的聲音傳入耳內。
他心想,如果是二十八歲的我就不會傷害薰了。
一想到薰的淚在眼眶裏打轉的表情,劍心也覺得好難過。
歸根究底,那個名叫薰的少女究竟是他的誰?
而他自己對薰來說,又是怎樣的存在―――――
不管怎麼回想,腦海裏都是一片空白。
不知道,不明白,完全不懂。
可是,只要一想到薰的眼眶裏淚滑下的瞬間,胸口就無法克制地疼痛起來。
只有那個,是現在的劍心可以肯定的。
「―――――…媽的」
劍心粗暴地把手裏的逆刃刀插到腰上,走向玄關
柔和的風吹動樹葉,閃閃爍爍的樹陰像是在遊戲一般交錯。
薰的長髮在風中擺動,與葉子碰到時發出了沙沙的聲音。
她兩手抱膝,額頭靠在自己的膝蓋上,像是貓一般嬌小。
雖然耳邊充斥著孩子們遊戲的零碎腳步聲,但薰頭也不抬,一直維持著這個姿勢。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到薰感覺到周圍不是遊戲的兒童氣息時,她抬起頭。
一個熟悉的聲音傳進耳朵。
「喲、大小姐。總算找到你了?」
薰睜開眼抬了一會兒後,又再度低下頭小聲念道。
「―――――左之助……」
「爬得那麼高是在看風景嗎?還爬得挺高的嘛,大小姐。是應該誇你強還是怎麼著……青春年華的少女爬樹啊~不敢恭維。」
「――――――多、多管閒事」
左之助抬頭笑著對坐在樹上的薰,聳了聳肩膀。
其實左之助仍想不到,薰穿著和服還能爬樹什麼的,
因為薰小時候常常和男孩子玩遊戲,爬樹什麼的當然輕而易舉。
只是這幾年都沒有再爬樹過,因為今天和往常不同。
任誰都有想要一個人靜一下的時候。
薰也不例外。
想要一個人的時候,她就會來到這家神社的樫樹,因為有親切的感覺。
「不是那個啦、真的好強哦~大小姐,這麼高還能爬上去」
樹幹大約是兩個肥胖的成年人兩手張開都夠不著邊的寬度。從薰現在的位置到地上,大概是左之助身高的兩倍,或者還要再超過一點的高度。
左之助靠在樹幹上雙手抱胸,視線投向神社內玩著捉迷藏的孩子們。
「噢~小孩子還挺有活力的嘛。真不知道這活力是從哪兒來的。」
左之助豪爽地說。似笑非笑。
從薰的位置只能看到左之的頭頂,看不到臉。
「……左之助、有事嗎?話說在前頭、我是不會借你錢的哦」
「切~什麼嘛。我像是那種人嘛~」
「―――――…我說錯了嗎?」
左之不滿地說「錯了呀。我是來接大小姐回去的」
「え…………?」
「――――劍心失憶了嘛。所以他說的話不要去在意。畢竟又不是我們知道的劍心」
「――――左…之助…?」
「雖然對大小姐來說複雜了點,還是不要把兩者放一起考慮會比較好。啊~怎麼說好呢、他和浪人的劍心不同嘛」
「――――――――――」
「話雖如此、我是覺得沒什麼變化。劍心就是這樣感覺的人」
左之助說完,好像是回憶起什麼似的哈哈大笑起來。
「但是真的很冷淡誒、十五歲的劍心」
原來他是從現在的劍心那兒知道剛才的事了,薰心想。
她皺起眉頭瞪著左之助的頭頂說。
「―――――什麼嘛…左之助你是想說現在的劍心沒什麼值得讓人意外的嗎?」
「哎呀、不要生氣嘛、大小姐。要說完全沒有驚訝也是騙人,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嘛」
「理解?」
「嗯、那傢夥十四、五歲時開始就是斬人拔刀齋誒。怎麼可能老是臉上笑咪咪的――――劍心雖然很強、但他不是那種笑著還能殺人的人。劍心不就是這種感覺嗎?」
左之邊說笑著抬頭看薰。
薰目瞪口呆地聽左之說完話。
「―――――所以、你就不要和他計較了嘛、大小姐。劍心只是不知該怎麼表達自己啦,就這點來說是不會變的啦」
薰聽了左之的話後,皺緊的眉頭鬆開了。
對於薰來說,劍心不論做什麼,都能出色完成。
他總能和周圍的人成為好朋友,為別人考慮事情周到。劍術和家務什麼的都做的很好
不管什麼事,都能很快地抓住重點,要說可靠又聰明的人,那就是「緋村劍心」。
事實上,薰也不是沒為自己與劍心之間的差距而低落過。
但劍心就是這麼優秀的一個人,薰也不得不承認。
說劍心不擅表達自己,笨拙什麼的,薰覺得這根本就是不可能。
「……………劍心他……不擅表達自己……?」
「啊?是啊、不是很像那傢夥嘛?大小姐你不這麼覺得嗎?」
「―――――――像…劍心?哪里像他了?劍心哪里笨拙了?要說笨拙什麼的應該是我吧。而且……現在的劍心和……一直的他不同…」
「………是~嘛、嗯…對大小姐來說可能是那樣。切、都叫他不要那麼壓抑著自己了…」
「誒?」
「啊?沒什麼沒什麼。話說回來、大小姐妳是不是該下來了啊?」
左之抬頭看薰,同時奉上親切的笑容。
薰沉默地看了左之助一會兒後,不好意思地別過臉說
「―――――再過一會兒就回去」
「大小姐、你還在斤斤計較那件事嗎?」
「太,太沒禮貌了!我才沒有計較什麼―――」
「但是呢、像現在這個猴子爬樹似的樣子、劍術小町的名字可是要哭泣的喲?大小姐哦」
「囉嗦!不是說過等一下會回去的嘛!」
薰還想再一個人靜一下。
就這麼和左之助回去的話,連回家的路都變遠了。
而且,自己的眼睛肯定哭紅腫了。
薰也不願意讓左之、彌彥和劍心看到自己現在這副樣子。
「哎呀、大小姐…就不要再生氣了嘛?那傢夥又沒有惡意?現在正因為這個失落著呢?」
「――――――誒……?失落………?」
「啊、啊拉拉,那傢夥為自己傷害了大小姐難過著呢。我的眼光是不會錯的。」
薰意外地瞪大眼睛。隨後,視線落回自己的腳上。
「――――――我知道了……真的再過會兒就回去。左之助你先回去吧」
「――――――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哦?我聽大小姐的話先回去了哦。」
左之助揚起嘴角小小地笑了。
「嗯―――」
左之助說完起身要走。
「左之助」
薰喊住他,左之助意外地朝樫木上望去,「嗯?」
「…………謝謝你……」
左之助眨了眨眼,笑了。
「哦、不客氣。再怎麼煩惱也是沒用的嘛?現在這個情況只能這樣了不是嗎。不過、劍心的記憶肯定會恢復的。別擔心啦」
「―――――…嗯……」
左之助輕輕舉起右手笑著閉上眼,揮手告別出了神社。
薰猶豫地看著那個背影漸漸消失。
劍心的記憶――――――
幾時才能恢復呢?
還是說――――
不會恢復,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呢――――
這麼想著,薰忽然感覺很害怕。
她低頭看下方的風景。
想到劍心在家不知是該高興還是怎樣。
畢竟從失憶的劍心口中聽到那麼過分的話……
自己明明比十五歲的劍心大兩歲。
薰不由地責備起自己。如果就這樣被劍心討厭了,他會毫不猶豫地離開神谷道場吧……
一想到這個,薰不安地閉上眼。
還是直接跟劍心道歉吧?薰心想,但內心卻真真實實地反對劍心的話。
薰不瞭解失去記憶的劍心。
為什麼左之助能那樣率直地接受現在的劍心,自己卻辦不到呢?
薰感覺羞愧。
溫柔的光從樹葉上滑落到薰的眼上,映出閃閃爍爍。
那道光是那麼的明亮以及清澈。
和童年在這棵樹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那份美沒有任何改變,改變的只有自己。
不知不覺中不再和男孩子們一起遊戲。
開始穿櫻色的和服,用緞帶裝飾頭髮,也不再爬樹。
一點一點,一步一步,變成大人。然後――――
有了喜歡的人―――――
腦海裏浮現出劍心溫柔微笑的樣子。
像是為愛情而煩惱的人一樣,不自覺已深深歎息。
只有戀愛中的少女才會這樣,對薰來說,也是情非得已。
眼下只有這棵古老的樫木聽訴著薰的歎息。
「――――――該怎麼辦才好呢………」
薰迷茫無助地碎碎念道。
******
正當劍心在陌生的街上漫無方向地走著的時候,他看到一個男子的後背。
這個子瘦長的男子在行人當中相當顯眼。
尤其是背上這個只能說作惡趣味的——「悪」這個文字。
為了不走散,劍心快跑著跟上男子。
說是運氣好吧,劍心沒有一次跟丟過人,也沒必要像現在這樣急急忙忙的,不知為什麼就是想快點,再快點。
追上男子的同時,劍心喊住他。
「―――相樂……先生!」
「嗯?啊啊!!劍心?――――不…要這樣啊」
「?」
「相樂先生什麼的。很噁心誒。被你喊〈先生〉什麼的我可受不了,左之就可以啦?算我求你了」
左之助用誇張的表情盯著劍心。
既然左之這麼說了,劍心也只好猶豫地試著喊道
「―――…左之」
「啊、就是那樣―――咋啦?」
「―――――那個、……那個人……?」
劍心欲言又止地說。沒有先前的冷淡,劍心臉上有困惑的表情。
「啊?你是說大小姐?」
劍心小小地點點頭。
「――――你在找大小姐啊?誒嘿嘿~、是嗎」
左之助笑嘻嘻地手撐著下巴,意味深長地看著劍心。
劍心不滿地抬頭瞪著左之助。
「不都是你說要找的?」
「啊ー?我有說過那種話嗎?嗯ー?」
「……………………」
左之助對無言地瞪著自己的劍心苦笑道,「我找到大小姐了」
劍心聽完後,霎時間表情柔和了許多。
「―――――是嗎…」
「但不知道要不要緊?大小姐―――」
左之助自言自語似的小聲說道。
「誒?」
「大小姐也不是小孩子了嘛。讓她一個人也可以的吧。嗯!應該沒事」
「………什麼意思…」
「不要在意啦、大小姐到時候會自己回來的」
劍心皺起眉頭再次瞪左之助。
畢竟自己拿這個叫左之助性格的男子沒有辦法。
但現在天色一點一點暗了,不可能放薰這樣漂亮的女孩子一個人走夜路。
歸根究底,薰現在這樣,都是因為自己關係。
「―――――她在哪里?」
「啊?你想幹麻?難道說你要去接她嗎?」
「―――――――――――」
左之助毫不在意地凝視劍心一會兒後說。
「你那麼介意大小姐嗎?」
「…………不是你說是我傷害了她的嗎―――」
劍心壓低聲音說。
左之助看了會兒瞪著自己的劍心,別起眉頭好像在思考什麼。
「嗯ー該怎麼辦呢。讓你去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你想說什麼?」
「如果你又惹到了大小姐該怎麼辦?」
「―――――――我不會再做那種事了……」
左之助不管瞪著自己的劍心,小小的笑了。
然後把去神社的路告訴了劍心。
「大小姐就在這條路前面的神社那兒。如果是你應該很快就能找到吧」
「?」
左之組目不轉睛地盯著劍心看了會兒後,意味深長地笑了。
「――――幹麻?」
「就算失去了記憶、―――不再是那個歲數的人,也是一樣的」
「你想說什麼?」
「你真的是劍心―――那麼重視大小姐」
「――――――――――」
劍心為左之助的話目瞪口呆,他皺起眉間。
「――――可以問下嗎?那個……薫,她和我………這個時代的我是什麼關係?難道是―――」
左之助收起表情,直視著劍心。
「知道了你又打算怎麼辦呢?」
「……………我只是想知道…」
「――――我也不太清楚?那種事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不是嗎?可有一點我告訴你。那就是,大小姐喜歡你。」
「!!」
「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大小姐,別忘了噢。―――我先回去了。」
左之助說完後,背對著劍心走了。
只留下劍心一個人站在原地。
之前就些許地感覺到了。
自己對於薰,也就是這個時代的自己對於薰,是不是「特別」的存在。
然後,再從左之助那兒得知的資訊裏,對這個時代的自己來說,薰是不是「特別」的人。
然而,自己卻完全無法理解那份心情。
喜歡別人什麼的,怎麼可能呢?
殺了數不清的人的自己,早已沒有去愛別人的權利。
還是說,隨著時間流逝,二十八歲的我已經忘了這個嗎?
劍心苦惱極了。
他眯起眼睛咬住嘴唇,走向神社。
******
似乎是聽到有人在叫自己,薰睜開眼睛。
不自覺中自己好像靠在樹幹上睡著了。
薰睡眼朦朧眨了眨眼,左右看看。
神社內遊戲的兒童們身影早已不見了。
安靜的沒有一絲人氣。
她搖了搖頭,長髮順滑地流動。
原來是緞帶不見了,頭髮散了下來。
「啊?緞帶…什麼時候……」
薰急忙四周察看,樹枝上有沒有掛著自己喜歡的緞帶。
是自己爬樹時勾到的嗎?
現在才注意到這個實在太遲鈍了,薰心中忍不住哼了聲。
薰慢慢地從剛剛坐著的樹枝上站起來,左右察看的時候。
突然,有什麼東西掉到了面前。
「啊!?」
薰大驚之下重心不穩,眼看就要從樹枝上掉下去的時候,有人抱住了薰的腰。
某人溫暖的氣息貼在自己的臉上,薰吃驚的瞪大眼睛。
一個穿著熟悉衣服的男子在面前。
他是―――――
「啊?!……不要動來動去的,太危險了。」
「!?」
薰抬起頭看向聲音的主人。
「……劍…心……?」
一個把緋色頭髮紮得高高地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因為逆光那頭緋色的長髮看上去閃閃發光。
雖然左臉上有不變的十字傷,但那張臉怎麼看都很年輕,不像是二十八歲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在?」
被抱在劍心胸前的薰驚訝地說,零距離般地看著他。
「我在樹下喊了妳好多次了,妳都不回答―――難道說……妳沒注意到我在喊妳嗎?」
「誒?嗯、我好像剛才睡著了――――所以才沒注意到……」
劍心無言地盯著薰。
「睡著―――?」
「………嗯」
「在樹上?」
「嗯」
劍心沉默地盯著薰看了會兒,閉上眼無奈地歎了口氣。
「幹,幹麻?」
劍心抬起眼對薰笑了,「―――――――害我擔心妳」
那是怎樣的一個微笑呢?
比二十八歲的劍心笑得更加明亮以及天真無邪。
簡單的,單純的,純粹的笑容。
薰不由自主地迷戀上拔刀齋的第一個笑容。
相反地,薰為她所知的劍心是不會笑得這麼純粹而動搖起來。
她不好意思把兩人緊貼著的身體分開。
劍心注意到自己抱著薰而連忙鬆開手。
「啊…抱,抱歉―――」
劍心移開對薰的視線。
薰看著那張側臉心想。
劍心你在害羞,對嗎?
她不由地微笑了。
「劍心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劍心把視線投向其他方向,小聲地說道。
「――――對不起……對你說了多餘的話」
「誒?」
「我沒資格說那種話―――因為我一點也不瞭解薰…………我也沒想要傷害妳」
劍心抱歉的視線投向薰,他眯起眼睛。
那雙紫色的瞳孔在樹蔭中,顏色顯得更深,讓人無法移開的美麗。
薰的臉頰染上一絲夕陽般的緋紅,她慢慢地搖搖頭說。
「不、是我不好,我不該對你揮劍的……而且,你說得我都明白的。」
「不對、我―――」
「我呢,從小的時候開始就很喜歡劍道。從過世的父親身上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才有現在的劍術水準,我可能有些驕傲自滿了。」
薰抬起頭看著劍心,那是一雙意志堅強的眼睛。
「可是,我也因此才敢向你揮真劍吧……我只是想要幫助更多人才揮劍的。如果說,再碰到那種情況,我想我還是會那麼做。為了想要保護的東西。」
「――――――――――」
「我也想匹配父親所創立的神谷活心流的名字。作一個為活人劍而奮鬥的人。我是女子也好,對方比我強多少倍也好―――如果是為了我想要保護的、我是不會猶豫地握劍的」
「………活人劍……?這不是左右矛盾嗎,劍不是兇器嗎?」劍心苦笑著,悠悠歎了口氣。「―――抱歉……我沒有耍妳的意思。」
「―――沒事的啦。畢竟劍心和我初次見面的時候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有雙手從未被玷污的人才能說的話―――」
「―――誒?」
「還說、雖然是天真的想法,但是他很喜歡――――」
「――――――――」
薰的視線從劍心身上移開,她抬頭望著天空。
風緩緩溫柔地吹起她的黑髮。
「真漂亮………」
從樹上看上去,天空中佈滿著雲朵。
太陽從雲與雲的縫隙中放出光芒,宛若來自雲間的光束落在地上一般。
那是非常壯觀的風景。
「――――天之階……」
劍心不由自主地輕聲說道。
薰回頭看他,劍心看著天空說。
「我聽說在天之階下的人會得到神的祝福――――而被選中的人能得到那道光」
「………被選中的人?」
「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與我無關就對了。這是我在奇兵隊的時候聽別人說的,估計是迷信吧」
「――――是嗎?……天之階下的人們應該也能分到那道光吧?這樣的話,也就是說要從遠處才能看到的意思?」
劍心眯起眼睛淺淺地笑了「也許?我也不知道―――」
「但是,很漂亮不是嗎?」
薰再次抬頭望著天空,她幾乎看迷了這神奇廣大的自然。
照到樫木上柔和的光芒照亮了薰的臉頰。
看上去好像是充滿希望朝氣的樣子。
劍心看了看薰的側臉後,一同仰望天空。
天之階,讓觀者們相信神確實存在的美麗。
兩人在樹上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共同享受著這份時間。
來自雲間的光照亮這個繁多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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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2019-06-19
「唉…」
劍心不由地歎氣。
這是今天第幾次來著的?
他看著握著菜刀的手,皺起眉頭,歎氣的理由也不是不明白。
旁邊的鍋子發出聲響。
小小歎了口氣後,劍心把剛才切好的蘿蔔放進鍋裏。
米飯已經煮好了,稍微悶一會兒就可以吃了。
只要等剛剛放進去的蘿蔔味道溶進湯裏,早飯就大功告成。
因為感覺到有人過來了,劍心回頭察看,正好和進門的少年對上眼。
少年冷淡地盯著劍心說。
「你這樣看上去和劍心一模一樣」
「―――――――――――」
好強的短髮少年。
劍心可以從那雙筆直盯著自己的眼裏看到這些。
彌彥眯起眼。「幹麻?你有意見啊?」
「――――――早飯馬上就好了………那個人怎麼樣?」
「那個人……?你說薰?」
彌彥不可思議地眨了眨眼,苦笑著說。
「還在睡覺吧?薰早上一向是醒不來的。有夠懶~!每天早上除非劍心喊她,不然不會起來的。」
「―――――――…每天早上…?」
劍心吃驚地重複道。
「真是的、說好今天要出去練習的」
彌彥不滿地碎碎念著板起臉。
劍心輕聲地說。
「――――――我每天……都在做這種事嗎?」
「啥?」
劍心猶豫著說,「我真的每天都在做家務嗎?」
彌彥驚訝地睜開眼,笑了。
「沒錯,每天都在做,而且只要是家務,做飯,洗衣服,打掃,買東西什麼都會做。」
「――――――――」
「還說自己喜歡做家務什麼的。」
「――――――――」
「哎、我還是很同情你的。除了突然被帶到明治、還要當傭人。」
彌彥笑嘻嘻地轉過身,「你還是快去把薰叫起來吧!她肯定不情願一起來就看到我。要是你不想去的話,就把這個當作劍心的工作!」
「誒?喂!等一下―――」
劍心急忙喊住彌彥,但彌彥不理他,廚房裏又只剩下劍心一人。
這時鍋子開了,劍心再次小小地歎了口氣把味噌放了進去。
廚房裏充滿了味噌和燒好的米飯香味。
劍心把視線從鍋上移開,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雖說是自己的手,可比真正十五歲的時候骨頭要硬。
但說不是自己的手,卻也是異常熟悉。
湊近手邊,劍心聞了聞。
他的眼裏陷入了陰霾。
那雙手上、沾有些許的血腥味――――――
感覺到有人站在自己旁邊,薰從深深的睡眠裏漸漸清醒。
慢慢地睜開眼睛,明亮刺眼的陽光充滿了房內。
好像做惡夢了。
薰試圖回憶起夢的內容,可是腦袋迷迷糊糊的,眼皮好重,她閉上眼。
好想再睡一會兒
再睡一會兒―――――
「――――喂!!」
耳邊響起誰的喊聲,薰睜開眼。
向聲音的來源看去,有個背對著陽光的小個子青年站在那兒。
兩人的視線同時交匯。
逆光裏看到的瞳孔因為光影的緣故,彷彿是深紫色的。
「―――――…早飯我已經做好了。快起來」
「………劍心…?」
薰從被窩裏抬頭看向站在枕邊俯視著自己的劍心。
雖然潛意識地察覺到今天的劍心和往常有些不同,但腦子迷迷糊糊地無法運作。
「不要……再讓我睡會兒…」
薰翻了個身,拉了拉被子。
還沒睡足的大腦一片空白。
讓我再睡一會兒吧。
突然,耳邊響起劍心的怒聲。
「―――――喂!」
「…………抱歉…我好睏……」
「快給我起來!妳當現在幾點了―――」
「―――――煩…煩死了…彌彥…」
「啊!?………彌彥…?」
「……………………」
發現薰又睡著了的劍心板起臉。
他一把拉開被子,大聲怒吼道。
「快給我起來!!!―――」
「!!」
薰反射性地起身,驚訝地抬頭看著聲音的主人。
她的眼裏映出皺著眉頭的劍心。
怪不得自己方才覺得與往常不同,劍心的髮型是從不紮那麼高的。
薰一時半無法接受劍心把把頭髮高高紮起的樣子。
她從被窩裏坐起來看著劍心發呆。
「―――――真是的、今天不是要出去練習嗎?快給我起床準備!」
劍心眯起眼睛,薰還沒回過神,她小小地張開嘴巴然後盯著劍心,沒有反應。
「―――――幹麻?」
劍心還是眉頭緊皺,只是不自覺地被薰盯得臉紅了。
薰搖了搖頭後再次抬頭看劍心。
「?總之快起來!」
劍心說完後背對著薰出了房間。
只剩下薰一個人小聲地囁嚅道。
「―――――這不是……夢……」
劍心走後,她坐在布團上呆呆望著替換的和服。
「好吃!不愧是劍心」
嚐到味噌湯的瞬間,彌彥兩眼發亮地說。
薰的額頭上蹦出一個大大的青筋,她板起臉。
「你會做飯實在是幫了大忙。要是每天都吃薰做的東西這日子可過不下…」
「你很煩誒!閉上嘴好好吃飯!」
「還不都因為薰妳的廚藝太差!昨天那些哪稱得上飯菜?!」
「又不是專程做給你吃的!哼!」
「…哈哈、真可惜啊~薰。妳做的東西肯定就連坐在這兒的劍心也受不了的說。」
彌彥斜眼瞥了薰一眼,故意用米飯把腮幫子鼓得滿滿的。
「你耍我嗎!有意見的話就來啊!我隨時奉陪!!」
薰放下筷子瞪著旁邊的彌彥。
「白ー癡!不爽的話,就做一手好飯菜來啊~ 妳真的是女的嗎?連做飯做菜都不會。」
「你說什麼!――有種你再說一遍!!」
薰和彌彥的爭論越來越激烈,且雙方都沒有讓步的意思。
「不管說多少遍都可以!妳…」
「――――――好吵」
「「誒?」」
突然,耳邊傳來了某人不悅的聲音,薰和彌彥同時一愣。
只見劍心如同咀嚼著苦澀的藥似的喝了一口味噌湯。
薰和彌彥爭得太投入,忘了旁邊的劍心。
劍心抬起眼盯著他們說。
「不能安靜的吃飯嗎?」
彌彥和薰對視了一下,彼此哼了一聲別過臉。然後不太情願地舉起筷子。
的確昨天薰做的飯菜不怎麼好吃。
首先是芋頭的調味失敗,燒得半生不熟地難以下嚥。
再來是大米和水的比例沒能掌握好,結果變成湯湯水水的粥似的。
連著兩頓吃這樣的東西下肚,也難怪彌彥要發牢騷。
「――――對不起…」
她低下頭小心翼翼地繼續吃飯。
薰知道自己不會做飯,也為現在為止全交給劍心來做而反省。
劍心的話,一定會很爽快地同意教自己做飯吧……
但那時卻不好意思地怎麼也說不出口
早知道會像今天這樣,當初跟劍心學好就行了。
薰一邊喝味噌湯,一邊想著。
「和劍心做的……一個味道……」
劍心抬起眼看了薰一眼。
「廚藝真好,跟誰學的?」
劍心猶豫著是否要回答薰的問題,他看著手裏的味噌湯。
「――――沒特別跟誰學的……」
「是跟比古桑學的?」
劍心驚訝地瞪大眼睛。
「――――妳知道師父?」
「嗯、我知道。以前見過嘛」
薰說完後笑了下。
「―――――――――」
劍心低下頭看著桌上的飯菜,小聲地說。
「是啊……什麼都是跟師父學的…做飯啊…」
「劍心?」發現劍心眼裏的陰霾,薰喊了他一聲。
「我吃飽了―――!!劍心,超好吃哦!以後做飯什麼的就拜託你了。喂!薫不要唧唧歪歪,快走啦?要遲到囉!?」
彌彥站起身收拾碗筷。
「彌彥、今天還是你一個人去吧。」
「啊?為什麼啊?」
「――――那個……我不能放劍心一個人在家……萬一有什麼事的話……」
「嗯ー…也是呢……」
「不必、不用在意我。快去吧」
「誒?但,但是―――」
「我又不是小孩子。只要做做家務就可以了吧?掃除洗衣服什麼的……一個人也可以」
「哈?你、你要做家務嗎!?」
薰驚訝地睜開眼睛。
「?不是一直都是我在做的嗎?」
「話、話雖如此……」
「薫、這不是挺好的嘛。劍心自己都說要做了。」
薰沉思了一會兒後對劍心笑著說。
「那我去去就回。中午就回來的,所以那段時間的家務麻煩你了。但是―――」
薰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她認真地說
「我們說好?劍心絕對不會獨自離開這個家―――」
薰的語尾部分不安地顫抖了下。「好嗎?」
劍心看著薰的臉回答道。
「好。」
薰聽了劍心的回答後放心地微笑了。
「謝謝。那我去去就回。」
薰把剩下的味噌湯一飲而盡。
兩手合十認真地說了聲我吃飽了,然後站了起來。
她準備收拾桌上的碗筷。
「喂!快點啊!要遲到了!?」
「我知道了啦……」
劍心坐著對薰說。「東西放下吧。等下我來收拾」
「誒?不用…」
「哦!那真太感謝了!就拜託你囉!」
彌彥說完後快活地出了房間。
薰看著彌彥背影漸漸遠去,躊躇地對劍心微笑道。
「那就麻煩你了?」
「――――嗯」
「那個…劍心……真的不要緊嗎…?」
薰擔心地看著劍心。
「薫―――!!我走啦――!!」
「………真是的!彌彥真是急性子!」
劍心平靜地對薰說。
「好啦、快去吧」
「―――嗯」
薰背對著他出了房間,笑著揮了揮手。
烏黑的長髮搖動著劃出一個好看的弧形,
那個笑顏如同盛開的花朵般燦爛。
「劍心、我走了」
薰走後的一段時間內,劍心只是呆看著先前薰坐的位子。然後他歎了口氣,左右搖了搖頭。
只有劍心一人的居室寂靜再次來臨,劍心再次小小的歎了口氣後開始收拾碗筷。
太陽高高升起,明亮的陽光灑在庭院裏的樹枝上。
庭院一角,晾衣架上掛著洗好的衣服,隨風吹起不時擺動。
彌彥和薰出去後,劍心先找到了髒衣服和臉盆,再一件件洗乾淨,最後把家裏打掃了一遍。
由於劍心從童年開始常做家務,所以不費多少時間就做完了。
到太陽落山還剩了一段時間。
看來二十八的劍心還是常做家務的,因為這個家都是乾淨整潔,沒有一點顯眼的灰塵。所以才能這麼快就收拾完吧。彌彥說的「劍心說他喜歡做家務」也多多少少能夠理解一點了。
雖然在陌生的房子裏做家務有點滑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劍心從自己房間取出逆刃刀,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彎下腰。
習慣成自然地把逆刃刀放在自己的左肩,像是抱著似的坐下來。
從小的時候開始刀不離身。包括睡覺時間。
尤其是成了維新志士後,不知何時會被刺客襲擊。
刀,便是唯一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
劍心靠在柱子上眺望著明媚午後的庭院。
幾隻小鳥停在庭院的樹上高聲叫著。
平靜而悠閒的風景。
只是,一想到某一天會從自己的口中說出喜歡做家務什麼的―――――
就覺得不可思議。
明明之前還在京都的夜晚裏進行天誅,現在卻在這麼安寧的庭院裏眺望風景。
兩者間過分大的差距讓劍心無法完全接受。
而且―――――
自己有一天會成為發誓不殺的浪人什麼的,更讓他難以置信。
雖然劍心人坐在庭院裏看小鳥嬉戲,心情卻飛到了更遠。
祈禱能成為和平新時代的墊腳石的劍心,無法理解自己為何身處在這個和平安穩的時代。
雙手沾了那麼多人血,自己憑什麼在這個時代生活?
雖然沒想過要死什麼的,但活下去什麼的也絕對沒想過。
也早做好了死的覺悟。
即便自己不是為了喜歡才殺人,但以不殺這種自欺欺人的信念活下去什麼的,實在令他無法理解。
劍心從柱子邊直起身子,唰的一聲拔出逆刃刀。
刀柄為止的部分閃過一道光。
劍心安靜地察看刀身。
逆刃的刀―――――
除了自欺欺人以外沒有辭彙可以形容。
無法想像未來的某一天開始,自己將會用這把逆刃刀。
從刀身看來沒有殺過一個人。
自己也確實是在貫徹不殺的信念。
為什麼會如此執著不殺這個信念呢?
是因為時代改變了?
還是因為下達了廢刀令?
如果是想要開始一個新的人生,直接把刀扔掉不就好了。
如果是那樣的話――――
為什麼還要留著逆刃刀呢?
而且,從沒有一點污垢的刀身看來,分明還很小心地保養過。
「―――――完全不懂……」
突然,劍心感到外面有其他人的氣息,他從逆刃刀上移開視線。
只見穿著袴的薰站在門口,她的肩膀上扛著大大的行李。
「―――――薫…」
不自覺直接喊出她的名字。
一陣莫名害羞的心情襲來,劍心故意板起臉。
薰發現了坐在走廊上的劍心,臉上綻放出笑顏。
「劍心。」
薰抬起腳,朝走廊跑過去。
那張對著自己的笑臉裏滿溢著喜悅之情,還有幾分羞澀。
然而,劍心卻在內心否定了它。
這份笑容並不屬於我。
並不屬於我―――――
沒錯。劍心心想。
我到底在想什麼啊。
薰戀慕的那個人不是失憶的自己,而是這個時代二十八歲的劍心。
「劍心?怎麼了?你在看逆刃刀嗎……?」
薰站在庭院裏抬頭看劍心,有些擔心地笑了。
她一點也沒猶豫地站在拿著刀柄的我面前。
劍心心裏的一角有什麼開始騷動。
薰是那麼的相信我……不,是這個時代的我――――
一想到這個,劍心忽然感到胸口疼痛,他用力閉上眼,熟練地把刀收回刀鞘。
「劍心?」
「沒事。」
「哼哼~劍心一直都在保養的逆刃刀,很漂亮吧?」
薰的臉離劍心很近。
看了男裝的薰後,不知為何心臟的鼓動比以前加快了。
今天早上也是,看到穿著若竹色外衣和藍色袴的薰,劍心實在地吃了一驚。
和穿著櫻色和服的她完全不同。
一身清爽俐落的男裝讓薰清純的外貌更加引人注目,所謂美少女,便是薰這樣的吧
「――――嗯、是啊。對了那個傢伙……彌彥呢?」
「彌彥?他在赤別戶打工……沒有練習的時候都會去。」
「是嗎?」
薫竊笑了幾聲。
「?」
「抱歉呢。只是突然想起來,以前彌彥說要買和劍心一樣的逆刃刀,才開始在赤別戶打工的――――」
「―――――彌彥他、喜歡我嗎?」
「哈哈,那是當然的。那個?我可以坐這兒嗎?」
「誒?嗯。」
薰放下行李和劍心並肩坐下來。
溫和的風吹動薰的長髮,劍心聞到一股甜美的香氣。
不是香水的味道,甜香微微刺激著劍心。
和昨天在樹上抱著她時聞到的一樣。
雖然被同僚的維新志士硬拉去花街時也聞過香味,但薰的不同。
那是令人安心舒服的,微微淡淡的香氣,
「劍心、一人不要緊吧?有沒有出什麼事?」
薰溫柔地笑著靠近劍心的臉。
「――――我又不是小孩子、沒事的。」
劍心說完後故意轉過臉。
兩人之間的距離太近了,無法做到直接看著她。
「好像是真的誒?衣服洗好了,房間也打掃過了,地板滑滑的。謝謝你劍心」
「只是沒事做而已―――」
「你也喜歡……做家務嗎?」
「也,也不是喜歡啦。」
劍心冷淡地說完後,薰的眼角柔和地彎了起來,她輕輕地笑了。
「是嗎?」
「也不算討厭啦,要比殺人有趣多了―――」
劍心不快地說,薰的表情霎時凝固了。
雖然心想著說錯話了,但出了口的話怎麼可能收回呢。
劍心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
「對不起。」
「啊?」
庭院裏嬉戲的鳥聲傳進耳內。
「劍心,你其實不用勉強自己做家務的,我也可以的。不過做飯就……沒什麼自信。」
薰聳了聳肩自然地笑了。
「不用。本來就是我在做吧?而且我也不可能在這兒白吃白喝的,再者―――」
劍心停頓了一下。
「?」
劍心看著自己手裏的逆刃刀後,開口說。
「再者、說不定我這樣做能想起什麼呢。」
「誒?」
「一點也不明白。我――――二十八歲的我……為什麼要發誓不殺、為什麼要流浪?」
薰張開眼睛,「那是因為――――」
「你說過、那是因為要保護明治時代裏柔弱的人們才四處流浪,這個我可以理解。但是我怎麼也想不通――――發誓不殺的我……」
從薰看自己的眼裏,劍心注意到自己現在一臉沉痛的表情,他連忙接下去說道。
「昨天,在明治的街上走著的時候心想時代真的變了,穿洋裝的人們、人力車…洋館。到處都是我不知道的東西。可是不管走到哪里大家看上去都很快樂,這是我最開心的。所以我想我作為維新志士後成為斬人拔刀齋也是有意義的。」
聽完劍心說的話後,薰特別柔和地笑了。
「是嗎―――」
劍心也放心地小小笑了笑。
然後,把藏在心裏多時的問題說了出來。
「有一件事想問問妳―――這個十字傷……妳知道是誰劃的嗎?」
薰意外地瞪大眼睛。
劍心心想薰果然是知道的。
「薫、妳知道是吧?這個傷是誰劃的」
劍心一邊摸自己左臉的傷痕,眼睛盯著薰看。
雖然是舊傷,但從現在還殘留著可以看出是相當深刻的傷口。
「為什麼……想知道那個?」
「為什麼?我只是想知道是誰給我劃下這一道傷。一定是很強悍的傢伙吧?」
薰一句話也說不出口,她看著劍心。
劍心從那雙搖晃的眼裏看出薰的內心在動搖。
「所謂十字傷、應該是有意圖才劃下的?難道是對我的警戒還是什麼……莫非是對方給我的報復――――」
「不是……」
薰低下頭虛弱地回答道。
「還是說、是被敵人抓住後硬劃下的嗎?」
「不是………不是………」
劍心這才注意到薰的表情很怪。
她緊緊握著自己的袴,不看劍心的眼睛。
甚至手不知為何地微微顫抖著。
「…………薫?」
薰抬起頭虛弱地微笑了。
下一秒,眼眶裏落下了淚,劍心吃驚地問。
「――――怎麼了…」
「對不起―――」
薰說完後從走廊上跳了下去。
「薫!?」
無視劍心的喊聲。薰頭也不回地跑向玄關。
雖然劍心也從走廊上跳下來,想要去追薰。卻在半路停住了。
他低下眼右手撫過自己左臉的十字傷,粗暴地放下手後,吐出一句
「――――可惡、沒一件事是明白的」
******
「您好―――」
「哦~少見啊這種時候來。工作呢?」
穿著淡紫藤色上衣和茄子紺外衣的惠放下手裏的藥箱。
惠一大早來神谷道場是很少見的事。
她看著左之助揚起柳眉,不悅地說。
「―――――不要這麼理所當然地從別人家裏冒出來好嗎。真是的」
「切、什麼話啊。我又不是出來看你的」
惠眼神犀利地惡瞪了左之助後,冷冷地瞥向別處,她脫下草鞋。
不快地用右手甩落肩上的長髮,惠無視左之助走了進去。
「有股、不好的預感―――」
左之助板起臉,跟在惠的身後一同進了居室。看到惠左右張望的樣子後說。
「大小姐和彌彥去前川道場上課了、劍心的話―――他在那裏哦?」
左之助的拇指往身後指了指,示意惠身後的庭院。惠連忙回過身去,臉上浮現出安心的表情。
劍心和惠四目相對後,淺淺地低頭行禮,移開視線。
「放心啦~他沒什麼異常的表現」
左之助抬起下巴笑著說。
「雖然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他那個樣子和劍心一模一樣―――」
惠和左之助看著挽起緋色衣服的袖口,用庭箒掃著落葉的劍心。
惠心想,除了髮型不同外,怎麼看都和平常的劍心一樣。
可是,要說還缺少了一點什麼,那就是
笑容――――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沒有劍心一直掛在臉上溫柔親切的笑容。
惠心痛地眯起眼。
「―――呐、你有沒有聽說……阿劍的記憶有恢復什麼的?」
左之助聳聳肩「沒有,我想還沒吧。也許」
「也許?你不知道嗎?」
惠不滿地輕輕瞪了左之助一眼。
「為什麼我一定會知道啊?―――他又不說話……自己的事情什麼的也一貫沉默、不過、根據我的眼光來看――――應該還沒恢復啦。」
「――――你的眼光可以相信嗎……」
「切、誰管你信不信」
左之助不爽的表情低頭看著惠。
「惠、劍心的記憶還會回來嗎?都過了一個星期了。」
「――――――――不知道啊」
「真的假的啊?那傢伙不會就這副樣子一直下去吧?這副只有十五歳前記憶,十三年間的記憶一片空白的樣子噢。」
「不要針對著我啊。醫者又不是萬能的……恢復記憶的方法什麼的……我也不知道啊」
惠看著劍心的背影咬住嘴唇。左之助看出惠不安的樣子。
「―――――恢復記憶的方法………因為那傢伙忘記的全都是不愉快的記憶…嗎」
左之助語調沉痛的說。
察覺到這個的惠抬起眼注視左之助,開口道。
「左之助、告訴我最近的阿劍都有什麼表現?」
「表現?啊~也沒什麼特別的地方?每天像現在這樣洗衣打掃做飯。不發一點牢騷,和一直的劍心一樣做這些家務。嗯、只是……」
「只是?」
「一個人的時候、好像在想什麼事情。因為他都不怎麼說話,所以我也猜不到他在想什麼……不過這也不是不正常啦?畢竟十三年間的記憶都被清空了。」
左之助雙臂交叉著苦笑。「他之前還問我……大小姐和自己是什麼關係」
惠驚訝地瞪大眼睛。
「他好像蠻在意大小姐的。就算失去記憶也忘不了喜歡的女人嗎……噢、不好意思,跟你說這種事」
「哼、我才不介意那種事呢。笨蛋」
惠故作冷淡地說,她撇開視線,別過頭不睬左之助。看到惠這樣的左之助淺淺地笑了。
左之助知道惠仍然對劍心戀戀不忘。
一直都很好強的惠有時看上去其實挺傻的。
碰到這種情況的左之助,本來好心想安慰她幾句,結果被狠狠地反駁。
可她自己碰到同樣的情況,卻老跑去慰問別人。
因為與生俱來的驕傲和自尊心,所以討厭別人看到自己柔弱的一面吧。
是個性格固執的傢伙。左之助心中苦笑。
「不過、那傢伙是不是真的喜歡大小姐我可不知道啊。也許只是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相近的存在才會在意―――」
「肯定是喜歡的啦」
「噢?你還挺有自信的嘛」
惠再次把視線投向庭院的劍心後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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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2019-06-19
「所以失去記憶的阿劍仍然留在神谷道場啊。如果阿劍心裏沒有小薫的話―――」
惠停頓了一下,看著左之助。「他早就不在這兒了」
「―――――……劍心會離開這裏?」
左之助壓低聲音自言自語道。
「對於失憶的阿劍來說,根本沒有理由留在這個神谷道場。雖然也有為了想起以前的記憶才留下來的可能性……但我覺得那不是阿劍留下的理由……」
惠說完後眼睛朝下看。
「我也不太明白……劍心只是煩惱吧?除了這兒他無處可去哦」
「――――――――」
於是。左之助感覺到身後有誰的氣息,回頭一看,劍心站在面前直視著自己。
什麼時候從庭院到居室裏來的?
左之助在心裏感歎道。儘管還是和老樣子一樣不讓別人察覺到他氣息,但失憶後劍心的動作卻是與眾不同的感覺。
「喲、掃好庭院了嗎?劍心」
「嗯」
「阿劍、您早。身體方面感覺怎麼樣?」
劍心有些不解惠的話,他皺起眉頭。「沒什麼―――感覺並不差。只是記憶一點也沒……」
「――――是嗎……」
「我沒事,不用在意。身體上也沒有問題―――所以請不要擔心」
「喲、劍心。幫我泡杯茶行嗎?我口渴了」
左之助一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懶洋洋地向劍心搭話。
「喂,泡茶什麼的自己做啊!你把阿劍當作什麼了!」惠強硬地盯著左之助。
「沒關係。請妳也慢慢享用。不過現在開始燒水的話會花費一點時間」
「不用、我還有工作……我只是來看阿劍一眼才順道過來的」
惠微笑著對劍心說。劍心眨了眨眼後,視線漂了下去。
「抱歉」
「誒?請不要這麼說。是我自己要過來的―――」
「劍心、不要睬她啦。因為這傢伙最擅長多管閒事了。啊…痛死了!別踢我啊!」
惠毫不留情地在中途插話進來,在正說廢話的左之助小腿上踢了一腳。
無視滿口牢騷的左之助,惠微笑著對劍心說。
「一大清早登門打擾十分對不起。像這種人泡茶什麼的不做也可以?水就行了」
「哈?妳還挺能說的嘛?惠」
「哼、對於除了打架之外一無是處的你來說,水就夠了。要是不甘心的話、就多做點派得上用場的事來啊」
「你說誰一無是處?!」
「阿啦?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嘛。稍稍對你有點改觀了哦」
「你說什麼――!!有種再說一遍!?女狐!」
「――――――――――」
劍心呆呆地看著左之助和惠的鬥嘴在眼前展開,歎了口氣。
插不上話。
雖然說不清關係是好還是不好,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他們是非常熟悉的人。
察覺到劍心發愣地看著自己和左之助的惠,連忙端正禮儀,面對著劍心。
「那麼、阿劍。不管何時、有什麼的話請務必喊我一聲?」
「嗯」
「說好了?」惠說完後柔和地笑著低下頭。「那我就先行失禮了」
劍心也稍微低下頭行禮後,惠就這麼出了居室
「哈~、煩人的傢伙終於走了,總算可以伸個懶腰放鬆下了。嗯?劍心怎麼了?被惠的毒氣感染了嗎?」
左之助疑惑地看著惠走之後、仍沉默地站在原地的劍心。
劍心苦笑著搖了搖頭。
「沒事。現在我就去泡茶、你喝嗎?」
「哦、拜託啦」
左之助笑著回答後,像是自己家似的,躺了下來。這時他喊住要出居室的劍心。
「啊、劍心、等下再去泡茶好了。現在可以說會兒話嗎?」
「?」
「坐下來」
「幹麻?」
「我有些話想問你」
劍心停下腳步,疑惑地看著橫躺在榻榻米上,抬頭看自己的左之助。
然後他在居室的一角彎下腰坐了下來。
「什麼話?」
「嗯ー那個……記憶還沒恢復嗎?」
左之助避開劍心的視線,一邊撓頭一邊說。
「剛剛已經說過了,沒有恢復」
「一點也沒?」
「嗯」
「是嗎――――」
左之助直視劍心「假設就一直這個樣子下去………你打算怎麼辦?」
「―――――――――」
劍心的臉色有一瞬的改變,但很快恢復了一直面無表情的臉。
「怎麼辦……我也不能怎麼辦吧………」
「你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裏?」
劍心驚詫地瞪大眼睛,尷尬地從左之助身上移開視線。
「―――――不是吧?」
左之助板起臉坐起身子,面對面,眼睛死死地盯著劍心。
「聽好、話說在前頭。這裏是你流浪了十年後找到的地方。不要這麼簡單地就放開……恐怕跟你說了你也不會明白吧……但至少給我記住,這裏才是屬於你的地方」
「…………………………」
「要是你敢在我面前消失,我是絕對不會原諒你的!我已經厭煩出去找你了。」
劍心皺起眉頭盯著左之助看了一會兒,低下頭輕聲說。
「―――――――不明白」
「什麼?」
「不明白啊……我自己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左之助凝視著劍心伏下頭咬緊嘴唇的樣子,眯起眼睛。
「我這十三年間到底是怎麼活過來的―――還有,像現在左之說的、我留在這裏的理由……我不明白」
「――――――――――」
「特別是、大家為什麼對斬人拔刀齋的我這麼好……我和二十八歲的我有什麼不同,就連我自己也不明白……」
「――――劍心…」
劍心抬起眼,他看著左之助猶豫地開口了。
「我也有想問的話。不知道左之能不能告訴我――――」
「什麼?」
劍心眯起瞳孔,手放在左臉頬上,「這個傷――――是怎麼被劃上去的?」
左之助聽了劍心的話後屏住呼吸。
劍心從他瞪大的眼裏看出他在動搖。
劍心淺淺地笑了笑,左臉上的手放了下來。
「――――――果然、這傷裏肯定有什麼來頭」
「――――――――――」
「我真的很想知道。拜託你」
左之助皺起眉間,他沉默地盯住劍心,然後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我知道了――――但這對你來說並不是什麼好事。做好心理準備。」
「嗯、我知道了」
左之助再度深深地歎了口氣,有些不忍地笑了。
「――――如果可以的話、實在不想對你說這件事。」
左之助的那個笑容讓劍心的心被撞擊了似的。
平常那麼陽光的男子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肯定有什麼深深牽動他心的東西。
「那我就說了?這可是從你這兒聽來的――――」
左之助的瞳孔陷入陰霾,回憶的思緒裏浮現出好友遙遠的過去。
然後,沉重地開口了。
******
「……………我……殺了自己的……妻子…?」
聽左之助說完的劍心,呆呆地說。
「嗯。」
「―――――――――」
「那是想要救你的巴劃下的傷。你沒想要殺她的。就算你再怎麼厲害,在失去五感的時候也難免會出這樣的事。雖然最後的結果還是你殺了巴。」
劍心俯下身抓住自己的褲子,左之助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雖然說了,劍心你恐怕也不會明白吧?因為忘記那段記憶了嘛。」
「這個傷―――是那個叫巴的人和她的未婚夫…刻下的………」
「嗯,也可以這麼說……但巴是偶然才刻下去的,不是嗎?」
「―――――偶然…?或許吧?」
「不就是偶然嗎?那時巴手裏剛好有匕首,才在你臉上劃下的―――只是那樣。」
劍心慢慢地抬起頭,臉上浮現出自嘲的笑。
「這是怨恨……是我殺的所有人投向我的怨恨―――」
「――――――可是,正因為有你們這些志士存在、維新才能成功才能進入明治這個時代……即使你不做也會有其他人成為《斬人拔刀齋》。不要太自責了。」左之助陰著臉低聲說。
「我不後悔―――這是我選擇的路……但是、我……」
劍心淡淡地笑了。
但那個笑容彷彿能夠凍結事物一樣的冰冷。
「二十八的我……也許沒那麼想過吧……所以才成為浪人。沒能選擇生或死。」
「……你說……什麼?」
「我只是這麼覺得的。事實上我連巴是怎樣的人都沒印象,我從一開始就……無法想像……自己竟然有妻子。所以、我覺得成為浪人的我只是變弱了……左之,你覺得死在我手上的人有多少?現在才談後悔,太晚了。」
「劍心。」
左之助皺起眉瞪著劍心。
「哈哈……實在太像我了…竟然殺自己的……妻子。很符合斬人拔刀齋的始末,不是嗎?」
劍心的瞳孔裏浮現出受傷的神色,為滑稽的自己高聲大笑。。
那個聲音那個表情似乎是發狂了一般。左之助忽然感到背上走過一道寒氣。
「劍心!振作一點!你是為了彌補罪才選擇活下來的!絕不是走投無路什麼,別搞錯了!」
左之助吼叫般的說,劍心止住臉上的笑,他看著左之助。
那眼裏沒有一絲感情,冰冷無情的視線對著他。
「――――現在才說這個……這雙手的罪是不可能被拭去的……抱歉。讓你告訴我這種事。我去倒茶。」
說完劍心安靜地起身出了居室。
居室內只剩下左之助一人,他咬緊嘴唇倒在榻榻米上,抬頭看天花板。
「媽的!―――」
左之助盯著天花板,回想起劍心說過的話。
『我沒有後悔―――』
確實這麼說的。
如果是浪人的緋村劍心,肯定是不會說那種話的。
可和巴相遇前的劍心確實是這樣想的吧。
自己的信念是正確的,不會錯。
劍心自身就不知道何為幸福。
所以,也不明白那些被奪走生命的人們所擁有的幸福。
斬人拔刀齋的罪在哪裏。
直到因為愛巴而知道幸福是世上獨一無二,沒有代替的東西為止。
也許劍心從來就不曾真正明白過自己的罪的意義――――
一想到,抱著孤獨之心,不停地殺人的劍心,胸口就像是被狠狠打一拳似的
左之助緊緊閉上眼,從嘴裏吐出一句話。
「切、就我單獨一人什麼都辦不成嗎?」
左之助轉身,單手作枕頭,靠在上面。
不經意間眼前晃過腰間插著刀的友人溫柔的笑。
懷念地歎了口氣。
真想念――――
再次相見的那天肯定會來臨
我想要相信。
劍心察覺到神谷道場附近有生人的氣息。
從房內探出頭,只見玄關處站著一個兩手捧著包裹的少女。
與彌彥年紀相仿的樣子。
齊肩的短髮梳得整整齊齊地,看上去是稚嫩的可愛臉龐。
少女看到自己後,抬起頭臉上浮現出微笑。
「你好―――」
「――――――――」
陌生的少女好像和自己很熟悉,但劍心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而且最近,劍心得出一個結論,雖然是面對自己不認識的人,但直白的說「你是誰?」這句話,並不合適。
等不到劍心回答的少女,困擾地看著他。
「那……那個……」
「抱歉、這個家的人都出去了,有事嗎?」
劍心說完後,少女表情尷尬地低下頭。
「劍心先生、那個、我、我……叫做…燕。妙姐叫我、那個……我的雇主叫我把這個送給薫小姐……」
燕舉出手裏拿著的包裹。劍心走到燕的面前接過包裹。
「――――嗯、我會交給她的。……你…認識我嗎?」
燕抬起臉。「是的。我認識。那個……彌彥君告訴我、劍心先生失去記憶了……」
燕說完後咬緊嘴唇,一臉難過的表情。
「―――――是嗎…」
「那個!劍心先生真的都忘記了嗎?我和彌彥君、還有薫小姐―――」
看見燕那麼拼命的表情,劍心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
胸口一陣疼痛。
他想要否定這個名叫燕的少女的話,說自己沒有失憶,但無法違背這個現實。
燕看著沉默的眼瞼,垂下頭。
「………對、對不起……」
「該道歉的是我、我不記得妳………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我們是怎樣的熟人?」
劍心突然對自己和少女是怎樣的關係產生了興趣。
儘管知道了也不會怎麼樣,但要是與自己有關的事,都想要知道一下
「怎樣………熟人?劍心先生曾幫助過我……也偶然會來店裏…」
燕說話斷斷續續地,然後她閉上嘴。
原來如此,自己以前幫助過這個少女啊
劍心理解了少女對自己微笑的原因。
「是嗎?抱歉問妳這麼奇怪的問題。」
「那個!但是、我真的很喜歡劍心先生――――啊、啊…我、我、對不起……」
燕臉紅到耳根,劍心注意到她濕潤潤的眼睛時吃了一驚。
在他無言以對的時候,燕很快地一鞠躬轉身出了玄關。
劍心看著燕的背影,不禁喊住了她。
「妳喜歡……我―――哪里?」
劍心的聲音低低的,稍微有些模糊。
燕止住腳步,慢慢的走了回去,微笑的眼睛亮亮地抬頭看劍心。
「因為劍心先生――――不可怕」
「―――――――――」
「這是我個人的毛病…我一直都覺得大人們很恐怖,一直很害怕……但是劍心先生明明比誰都要強大、我卻一次都沒有害怕過。因為劍心先生總是滿臉笑容的……對待我這樣的小孩子也是小心翼翼的溫柔。彌彥君說,劍心先生是比誰都要強大和溫柔……自己所憧憬的劍客。」
燕微笑著說完後,很快地一低頭,出了玄關。
劍心沉默地目送那個小小的背影。
他拿著包裹站在玄關前許久。
手上的包裹還是溫熱的,那個溫度傳達到手上。
劍心低下頭,小聲地念道
「憧憬的劍客……嗎?」
因為從名叫燕的少女口中聽到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相差太遠,劍心覺得很不真實。
一想到燕可能知道自己曾是斬人拔刀齋,劍心就覺得胸口沉甸甸的。
還有,劍心也訝異那個好強的彌彥竟然會說那種話,
我不會是被仰慕著吧?劍心心想到這苦笑了。
又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生活在明治的自己是那麼的遙不可及。
劍心總算從發呆的胡思亂想回過神,邁向廚房。
太陽漸漸落山了,不快點做好晚飯不行。
馬上就要到薰和彌彥回來的時候了。
做好晚飯後,還有很多空閒的時間。
為練習回來後的薰及彌彥燒的洗澡水也在沸騰。
廚房的窗戶裏看到的天空,在茜色的渲染下十分美麗。
從廚房裏出來,仰望天空。
鳥兒們在天空飛過。
劍心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這樣看過天空了。
他在廚房外堆起來的木柴上坐下。
夕陽緩緩落下的天空醞釀著寂寞的情緒。
每次看到夕陽時,心情都會變得沉重。
因為落下夜幕後,自己就有要完成的「工作」。
黑暗的夜幕是自己的生存之地。
雖然知道這是自己必須完成的使命,但還是很討厭看到夕陽。
那顏色就像血。
劍心也討厭自己的髮色和那個顏色相似。
即使如此――――
劍心還是認為這片天空很美麗。
天空中時不時改變的色彩吸引著人的眼球。
劍心驚訝自己會這樣想。
明明到現在為止,都沒有可以讓自己心動的東西。
劍心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心想也許是在這個明治時代可以不用殺人,所以自己的心改變了。
『我不怕你。』
劍心好像聽到了薰的聲音,然後睜開眼睛。
他苦笑自己會突然想起薰說過的話。
伸手在懷裏摸索了一會兒後,劍心眯起眼睛。
慢慢地取出,劍心的手裏拿著一條藍色的緞帶。
這是上次去神社找薰時,在樫樹下撿到的
薰用來裝飾黑髮的緞帶――――
自己所處的時代裏,沒人用這樣的布來裝飾頭髮。
雖然初次看到時覺得很奇怪的,但很適合活潑的薰。
薰在活動的時候,和高高紮起的頭髮一起,緞帶也上下舞動著。
一想起那個身影,劍心的眼神不自覺地變得很柔和。
一開始聽到薫是神谷道場的師範代還挺驚訝的,但薰的實力確實真真實實的。
自從父親離世後,薰就一直一個人守護著道場。
雖然彌彥說道場的學生之所以只有他一個,是因為薰個性太差的緣故。
即便情況這麼困難,薰也沒有放棄。劍心的心情很複雜。
薰不是自己所想的那種世間中一般的柔弱女子。
哪怕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也要貫徹自己的意志。
她是這樣堅強的人。
「活人劍嗎―――――」
劍心說著,盯著手裏的緞帶,眯起眼睛。
他心想薫和自己的差距是多麼遙遠啊。
最初幼小的自己也是為了幫助人才學劍的。
然後為了這個目的,成了維新志士成了斬人拔刀齋。但為什麼自己會這麼痛苦呢?
什麼時候開始,現實開始和自己所期望的路越來越遠了呢?
劍心的腦海裏浮現出薰的笑臉,心裏的某一塊地方開始騷動。
湊近緞帶,彷彿聞到一股甜美的香味。
自己的內心裏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也因為香味消失了。
感到不可思議的劍心,也就沒有把緞帶還給薰。
從思想中回到現實,抬起臉後劍心看到彌彥站在門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彌彥看起來很不高興的樣子。
劍心把緞帶放回懷裏,從木柴上站起來。
今天比以前回來的要晚。
劍心有些在意地走向前,只見薰在彌彥身後出現,劍心看到她手臂上纏繞著白色的繃帶後吃了一驚。
薰受傷了,劍心皺起眉間。
不自覺中加快腳步。
薰在看到劍心後,綻放出花開一般的笑容。
「啊、劍心。我回來了。」
劍心看到薰不在意的樣子,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
女子和男子們論劍本來就是危險的。
會受傷也是理所當然。
薰是一名威風凜凜的劍客,但她並不具備相應的身子。
彌彥抬起眼看了看劍心,不悅地止住腳步。
雖然彌彥彆扭的樣子也很滑稽,但劍心的注意力已完全落在受傷的薰身上。
「怎麼回事?」
薫不好意思地笑著低下頭。
「啊、在練習的時候稍微發了會兒呆。沒事啦沒事。」
「肩膀都脫臼了還說沒事?」
突然,薰的身後響起一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只見一個高大的青年抱著裝有薰竹刀和道具的布包。
是跟著不能拿行李的薰一起來的吧?劍心心想。
五官端正的青年笑著看了看薰後,苦笑著對劍心說。
「好久不見了,緋村先生」
「――――――――――」
雖然劍心得出陌生青年和自己是相識的結論,但他還是不動聲色地看著青年。
彌彥不高興地別過頭去,看不見表情。
青年疑惑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劍心。
「啊、那個、劍心、是啟吾先生送我回來的。」
薰注意到氣氛後,連忙作出笑臉。
先前還看著其他方向的彌彥回過頭說。
「妳說什麼啊!都是這個蘆刈害薫受傷的好不好。送薰回來是理所當然的!」
彌彥一臉不爽,名叫蘆刈的青年苦笑著,一邊摸後腦勺一邊說。
「真是慚愧―――」
「彌彥!你又來了!你要我說多少遍才懂?不是啟吾先生的錯。是我自己能力不夠而已!練習的時候受這種程度的傷一點也不少見。」
薫臉色一變,生氣地對彌彥說。
「哎呀哎呀、薫。不要這麼生氣嘛。彌彥說得沒錯,我確實是太用力了。不過,薫妳變強了―――不全力以赴就要輸掉了。」
蘆刈說完後,親切地對彌彥微笑。
「彌彥,你的師父很強哦?當然你也有相當的實力哦。」
聽到蘆刈這樣說,彌彥瞪了他一眼轉過身。
「還要你說?!」
然後,故意踩重腳步聲,蹬蹬蹬地進房間裏去了。
「這個彌彥真是的。抱歉啊,啟吾先生。」
「沒關係。畢竟彌彥討厭我嘛。」
蘆刈對劍心笑著說。
「對不起、緋村先生。總之就是這麼一回事,是我害薰受傷的。雖然前川先生把薰的肩膀接上去了,但最好還是不要使用肩膀。特別是手臂抬高時也會影響到肩膀……雖然也跟薫說過,但這傢伙從來都不聽我的話啦―――」
「啟吾先生真是的,說得我好像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一樣。」
薫不滿地抬高聲音,瞪著蘆刈。
蘆刈收起笑臉,再次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劍心。
「緋村先生?怎麼了?」
「誒?」
薰驚訝地偷看了啟吾的臉一眼。
啟吾盯著劍心的臉皺緊眉頭。
「緋村先生好像和以前看上去不大一樣啊―――你是在生氣我害薰受傷了嗎?」
當劍心要回答而開口時,彌彥的怒吼聲響了起來。
「薫!你在幹麻啊。你可受傷了哦。老站在家門口幹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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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2019-06-19
「啊哈哈、真的誒。――抱歉,留住妳說話。」
蘆刈說完後,對薰笑了。
那個笑顏的魅力程度之高,怕是大多數女子見了後心兒都會被奪去。
「嗯、我知道了。啟吾先生,今天謝謝你。」薫對蘆刈微笑。
「還是快點進去吧。不然彌彥又要發火了。」
「劍心、抱歉,能不能幫我拿一下東西?」
「嗯。」
劍心點了點頭,到蘆刈旁邊。
薰回頭看了一眼後,走進屋內,不知和彌彥在說什麼。
劍心從蘆刈手裏接過薫的東西後,蘆刈開口了。
「――――今天的緋村先生和平常不同原因似乎不只是髮型的緣故。緋村先生……你怎麼了?」
「――――――――」
「你還在氣我讓薰受傷嗎?雖然那也沒什麼不對……可你會在人面前表示自己的感情,真是意外啊?」
蘆刈說完後,淺淺地笑了。
「今天真的很對不起―――但你以那種態度對待薰,我很不滿。」
「――――什麼?」
蘆刈想要說什麼,劍心一點也不明白。
只是當薰和這個青年說話的時候,劍心就會變得急躁,心情糟糕。
他心想這或許是因為,明明是自己認識的人卻一點也沒印象的緣故。
「我是無法阻止薰喜歡你。但現在的緋村先生不喜歡薰,不是嗎?這樣冷漠無情的人,薰是不會喜歡的。」
「你想說什麼?」
劍心的語調裏明顯有不悅的情緒。
蘆刈凝視著劍心的眼說。
「緋村先生,我是不知道你怎麼了――――但我並沒有放棄薰。和上次跟你說的一樣,我認為能讓薰幸福的人不是你、而是我。」
劍心沉默不語。
蘆刈把手裏的東西交給他。
「那麼薫就拜託你了。而且今晚肩膀上的傷恐怕會發作,所以請早些讓她休息。」
蘆刈對劍心微笑著說完後,低首一行禮,然後出去了。
大致上可以瞭解了。
這個叫蘆刈的青年應該喜歡薫吧。
可是,不明白的是――――
對於我自身來說,薰是怎樣的存在?
蘆刈的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我又應該怎麼做――――
而且,我自己――――
劍心咬緊嘴唇心中想著。
太陽落山後的世界,漸漸灰暗。劍心抬頭望著這片天空。黑色的陰霾在他的眼裏滋生。
夜晚來臨了。
厭惡的夜晚。
即使身處在和平年代,也沒有任何改變。
晚飯過後,收拾乾淨碗筷,再泡一個澡,大家各自回到房間。
劍心在一片黑暗的房裏懷抱著逆刃刀,毫無睡意。
都習慣了不眠不休的生活了,劍心不習慣現在這樣的生活。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劍心拿著逆刃刀出了房間。
銀白色的月光灑在庭院內。
薰和彌彥房裏的燈滅了,想必是睡了。
劍心不發出聲音,抱著逆刃刀在走廊的邊緣上坐下。
在這樣的月夜竟然沒有可做的事情...
他眯起眼睛。
雖然是這樣的夜晚但不必再殺人了,劍心忽然感到很放心。
他苦笑著,現在的自己在為曾是斬人拔刀齋而痛苦嗎?
以前從不曾這樣想過。
以前就連這樣想的空閒都沒有。
擔負起不停殺人的角色,也同時相信自己的信念是正確的。
或許,真正的我要比想像中軟弱也說不定。劍心感到胸口一陣疼痛。
只是這樣的話,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豈不是都白白地葬送了性命。
劍心感覺到薰的房間有動靜,轉過臉去看的時候,只見薰站在走廊上,
看著自己。
「劍心?睡不著嗎?」
薰邊說,邊小心地護著左肩,在劍心的旁邊坐下來。
「肩膀又痛了?」
「不是,我沒關係。只是突然醒過來了而已。」
「最好還是去休息。如果止痛藥用完了,我去拿。」
劍心站起來。薰拉住他的手腕。
「我沒事的啦,你就在這兒坐著,好嗎?」
被薰抬頭仰視著,劍心的心跳突然加快了。
他感覺自己的臉好像紅了,於是不自覺地移開視線。
他們並肩坐在一起,放眼望去,月光在庭院內若隱若現。
劍心似乎聞到一股穿著夜著的薰身上飄來的香氣。
他不自覺中眯起眼睛。
隱隱約約地飄散、心情舒暢的香味――――
「……可以問一下嗎?今天那個叫蘆刈的―――」
劍心開口,果然還是很在意那個青年是誰。
他想從薰這兒聽聽看。
「啟吾先生和劍心在之前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是我的青梅竹馬以及前川道場的學生。」
薫微笑著說。
劍心眯起眼睛。
「――――是嗎……」
「今天有些勉強自己了,其實我是想讓彌彥看看我的英姿。」
「啊?」
「因為以前彌彥老說我跟啟吾先生對戰時態度不認真,敷衍而已……所以、今天就用力過頭了。」
薫說完後,嘻嘻哈哈地笑道。
「我不是女子師範代嗎?我也不想讓人覺得我這個老師當得很慚愧。阿哈哈、可是,受傷了的話,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結果,還是沒能讓彌彥看到我的英姿……」
「―――――我想彌彥是明白的……薫是否有認真地對戰,畢竟你們每天都一起練習,不是嗎?」
「――――也許是吧……不過我是打不過啟吾先生啦。本來今天想要贏他一局的。。。結果還是輸了……啟吾先生很強呢。」
薫難過地笑了笑,劍心的胸口一陣疼痛。
「真不甘心啊~因為體格而輸掉什麼的……劍心也是小個子的說,我想我努力的話,也能變得更強。」
「――――――不好意思、我是小個子……但我是男人,還是不要放在一起考慮會比較好。」
「誒ー!太直白了吧?這種時候就應該說,就是那樣啊,努力的話肯定能成功什麼的,劍心要是那樣說的話,我會很高興的。」
薫有些埋怨地說。
劍心的內心泛起一陣波紋。
「那種話,我說不出口。因為薰會當真的。」
薫眨了眨眼睛。
「…………你和劍心好像……啊、那個、我不是說劍心你……」
「你是說二十八歲的我也說過類似的話……嗎?」
劍心的心裏生出一股異樣的情緒。
「沒錯沒錯。劍心的話、肯定會那麼說。絕對――――因為他愛擔心別人嘛。」
薫邊笑邊說,劍心危險地瞇起一隻眼睛。
「雖然老是笑咪咪,但其實是相當頑固的一個人喲。」
劍心看著薰的笑臉,胸口一陣一陣的疼痛,他視線朝下。
不想讓薰看到自己現在的表情。
不知什麼東西,在內心翻滾著。
「和我、不一樣嗎?」
「誒?」
「二十八歲的我,和現在的我不一樣嗎?」
劍心覺得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陌生。
薫的眼睛亮亮地看著低下頭的劍心。
「是啊……不一樣啊。」
「哪里不一樣?」
劍心用力地握緊逆刃刀。
「哪裡不同啊……嗯、表情啊、言行舉止什麼的都不一樣……」
薫興奮地一邊回憶二十八歲笑咪咪的劍心,一邊說。
劍心抬起頭頂著薰的笑臉。
一看到那張笑臉,心情突然就變得很暴躁。
「而且〝劍心〞的話,自稱是〝在下〞。不會說〝我〞什麼的,會說ORO這樣~、發出些好玩的叫聲…」
當劍心回過神的時候,自己已抓住薰的手腕,把她壓倒在走廊上。
心裏一塊最柔軟的地方如同火燒一樣的刺熱和痛苦。
不想看到薰的笑臉。
「劍、劍心…?」
薫仰起頭害怕地看著劍心。
逆刃刀在她身邊滾動。
劍心強忍的憤怒爆發,他激動地說。
「我就是我!那種傢伙的話,我一點也不想聽!」
「―――――――劍…」
「大家眼裏看的人,不是我!是另一個人!薫也這樣。眼裏只有沉睡在這個身體的另一個我!」
一時的激動情緒褪去後,劍心愣住了。
他這才注意到薰正吃驚地瞪大眼睛仰面看著自己。
劍心為自己脫口而出的話而震驚。
「我、我……在…幹什麼……」
還這樣用力地抓住薰受傷的手腕。
劍心收起表情,鬆開薰的手。
他看也不看薰一眼,拿起逆刃刀站了起來。
「劍心――――」
雖然是叫住了他,但劍心背著薰沒有回頭。
「我去……清醒一下――――」
說完,劍心走向玄關。
他咬緊自己的嘴唇直至出血,閉上眼。
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麼想的,甚至為此不安。
這份第一次體驗到的感情。
希望妳的眼裏能有我――――
沒錯,深深地渴望。
劍心不知自己這份感情的來源是什麼。
只有一點―――――
薫對自己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
重要到會為她痛心的程度。
恐怕二十八歲的自己也是一樣的。
只有這一點,劍心肯定是不會錯的。
******
「唉…」
薫歎氣。
自從左肩脫臼後,只要她一握竹刀,馬上就被彌彥和劍心攔下。
薰生氣地反駁只是脫臼而已,不用這麼多事的。反被彌彥和劍心訓了一頓。
儘管如此還是不想放棄,薰就一個人偷偷練習,結果被劍心發現,還來不及辯解,就被強行拉到小國診療所。
最後的結果是,一周禁止握竹刀。
坐在居室裏的薰手撐著臉頰,視線投向在擦走廊地板的劍心。
他彎下腰低著頭,緋色的髮從臉頰的側面滑下來。
腦後高高紮起的頭髮也漸漸變成眼裏熟悉的一部分。
薰回想起被劍心硬拉去小國診療所的那天。
劍心就算被薰惡瞪著也不肯鬆手,因為薰固執地不肯去,劍心還大發雷霆。
薰很意外。
失去記憶的劍心竟然會對外表示自己的感情。
雖然是因為擔心自己才生氣的,
但老實說還是吃了一驚。
而且這是劍心第二次對薰發脾氣
第一次是――――
三天前的夜晚。
被劍心突然壓倒後,那雙強勢的眼睛盯著自己
然後,劍心不知為何生氣了。
憤怒的,不安的,失落的,哀傷的。
當時的薰沒能明白那個緣由,但現在想通了。
劍心一定覺得,自己被拿來和二十八歲的劍心比較吧。
儘管不說什麼,但不安的心情卻是無法掩飾的。
薰想通了後,也覺得這是蠻正常的。
她很失落,是不是因為自己太任性,為失憶的劍心考慮不夠周到,才會發生這樣的事。
雖然那天薰多多少少注意到了一點不對勁的地方,比如說那天的劍心特別照顧受傷的薰。
話是少了些,但劍心關心薰的這份感情是真真實實的。
腦海裏最初劍心冷漠的樣子漸漸淡化,薰想這是不是自己一廂情願的感情,才會這樣覺得。
這時,劍心察覺到薰在看他後,抬起臉。
「怎麼了?」
劍心停下手裏的工作,對薰說。
「誒?沒,沒什麼……」
薰這才發覺自己看得太過入神而紅了臉。
劍心疑惑地看著薰。
「抱歉。我不會再看了―――」
劍心閉上眼歎了口氣後,放下抹布走到薰旁邊。
看到劍心要過來薰不安地心跳加快,坐立不安。
她想是不是自己惹劍心生氣了。
劍心在她旁邊坐下。
「幹,幹麻?」
「休息一下。」
劍心脫掉襷,和以往板起臉的樣子不同,表情柔和地看著薰,
雖然沒有微笑,但眼神非常溫柔。
薰想自己的臉肯定紅了。
因為彌彥在道場練習,所以家裏只有劍心和薰。
「無聊嗎?」
「嗯――― 沒事可做,打掃什麼的應該可以?我來做!」
「不行。現在還不要動肩膀。筋肉又會作痛的。現在還痛嗎?再多休息一下吧。」
「一點也不痛啊。我已經沒事了。」
薫說完後,揮了揮自己的肩膀。
些許的疼痛還是有的,但已經好多了,
還有就是活動時有些遲鈍。
「呐?沒事了?」
「嗯…」
劍心說完後,突然抓住薰的左肩。
「痛!!」
薰痛的齜牙咧嘴。她甩開劍心的手,瞪起眼睛說。
「你幹麻!?好痛啊!?」
「―――不是已經不痛了嗎?」
劍心的眼裏有笑意。
薰不自覺地張大眼睛盯著劍心的臉看。
然後很快不高興地別過臉。
「我一點也不痛!」
「哦?是嗎?那再來一次吧!」
劍心再次抬起手,薰忙護住左肩躲到後面。
「不要!」
薰瞪了劍心一眼,這時他忍不住笑出了聲。
薰噘起嘴,「劍心真壞!」
劍心小聲地竊笑,抬起眼看薰。
那個表情像是小孩子一樣,薰小小地驚訝了下。
十五歲的劍心笑起來時與浪人判若兩人。
薫雖然喜歡二十八歲劍心柔和的笑容,但也喜歡失憶的劍心率真的笑容。
平常無感情地冷冷清清的臉上綻放出陽光一樣耀眼的笑容,不論看多少次都忍不住再看一遍。
年輕的劍心,也會這麼笑啊。
「薫很倔強呢―――」
自從劍心失憶後,每當他直呼『薫』這個名字時,心老是蹦蹦亂跳的。
因為以前的劍心都是遵守著禮節關係喊『薫殿』的。
然而只有十五歲記憶的劍心卻極自然地喊自己『薫』。
劍心失憶已快三個星期了,薰還是不能習慣劍心直接喊她『薫』。
儘管劍心本人不知道。
沒錯,完全不同。
就連那個笑容,對自己的稱呼――――
明明是同一個人,但完全不同。
薰內心感到悲傷,胸口有什麼東西沉甸甸的。
為掩飾內心的想法,故意擺出很冷淡的樣子。
「哼~反正我就是這種又任性又不可愛的性格。」
劍心眼裏滿是笑意,他看著薰說。
「是嗎?」
薰一愣,一時答不上劍心的問題。
「誒?那種事,我,我怎麼會知…」
薰欲言又止。
沒想到劍心會這麼問。
如果回答,「沒錯,就是那樣。」,好像又有什麼地方不對。
「薫很可愛不是嗎?大家不都喊劍術小町的嗎?」
劍心爽快地說完後,笑了。
薰的臉比今天任何一次都要脹紅。
沒想到劍心居然會這麼說。
看到薰紅了臉又啞口無言的樣子,劍心再次笑出了聲。
「我什麼都沒聽到!」
薫賭氣似的抬頭瞪著劍心。
劍心笑著,溫柔地說。
「總而言之,現在還不要勉強自己的肩膀,要是回復的不夠完全可是會留下病根的。」
劍心說完後站了起來,拿起放在一旁的逆刃刀。
薰看到他拿逆刃刀的樣子,臉不禁紅了,然後不可思議地抬起頭望著他。
「怎麼了?」
劍心朝向玄關的方向說,「有人來了―――」
「左之助吧?」
「左之也在……還有一個,我不知道的人。」
劍心微微瞇起眼睛探尋對方的氣息。
薰每次都會為劍心敏銳的神經而驚詫。
每當親眼看見那被譽為傳說中劍客的敏銳神經,薰認為那是非一般人所持有的能力。
「我去看看。」
劍心留下一句話後,不作聲響地走向玄關。
薫急忙跳下走廊。
「等一下,我也一起去。」
追上劍心,薰驚訝地看著眼前出現的人物。
「―――署長先生」
「好久不見,緋村先生、神谷小姐。」
「喲。」
浦村署長和左之助並肩站在玄關處。
「請問發生什麼事了?……難道說……」
薰想到浦村來這裏的理由,有些為難。
浦村來這裏——神谷道場的理由無非只有一個。
本來太太平平,什麼事都沒有的說――――
「站著說話幹麻啊。署長先生、進屋吧。」
左之助像是在自己家似的,自顧自地走了進去。
「等下?左之助、誰說你可以進去的?」
薫為左之助的厚臉皮不悅地拉下臉。
「幹麻呀,不要這麼小氣嘛。妳不想讓署長先生進屋嗎?」
「不是!我是對左之助你說的!別忘了,這個家的主人是――」
不顧中間的劍心,左之助和薰開始爭論。
儘管劍心自認已經習慣了這個家裏的「語言交鋒」,但耳邊漸漸提高的聲音果然還是不能接受,他閉上嘴,眉間的皺紋越來越深。
他注意到浦村苦笑著,於是說:
「請進來。」
浦村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他瞇起細細的眼睛微笑著說。
「打擾了。」
浦村跟著劍心的領路進了居室。左之助和薰跟在他們的身後。薰拉拉左之助的衣袖,左之助小聲的說。
「幹麻呀?大小姐。」
「誒、難道說署長有什麼事要拜託…」
「嗯~也就這麼回事了。」
左之助爽快地回答,薰板起臉惡瞪他。
「喂!那樣不就糟了嘛!畢竟劍心他―――」
「對了、我已經跟署長說過劍心失憶了。但他還是說要跟劍心說一下什麼的,那個老頭子。」
「左之助你幹麻要…」
「別瞪我啊,還不都因為那個老頭子來找我和劍心。」
劍心看著走廊上竊竊私語的薰和左之助,一臉懷疑的神色,薰察覺到後忙到他身邊坐下。
心不安的騷動。
不想再讓失憶的劍心為記憶而混亂了。
覺得劍心這樣的狀態不是很好的薰感覺不安。
浦村推了推眼鏡,凝視著面前的劍心。
然後,禮儀端正地低下頭。
「緋村先生、我是員警署的署長,名叫浦村。從以前開始就常受到緋村先生的幫助。」
劍皺起眉頭盯著浦村。
剛才還用『好久不見』這樣老朋友的打招呼方式,現在卻在自我介紹。
他很快理解那話的意思。
「―――你知道我失憶的事嗎?」
「沒錯、相樂已經告訴我了。雖然以緋村先生現在的身體可能不太方便―――我還是想來拜託您。」
「員警署是…?」
劍心不解地抬頭看左之助。
站著靠在柱子上的左之助挑了挑眉說,
「嗯、那個啦。和奉行所差不多。保護城市治安的一個集團,也就是上頭啦。」
左之助說完後,聳了聳肩。
「也就是說,因為有員警也無法解決的情況?所以就來找我?」
劍心也察覺到了浦村來的理由。
因為自己的劍術,或者是有不能在表面上解決的事件,所以就來找這個「緋村劍心」。
如果只是普通的事件,上頭是不會把它洩露給一般人的。
「但是,我――――」
劍心皺起眉頭看著浦村。
「只要肯聽我說就行了。我已經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抱歉、就算我聽你說了,也不打算幫你。」
浦村聽了劍心的話後,喪氣地低下頭。
「――――是…嗎」
「――――劍心…」
「對我來說不論是這個時代還是你,一點印象都沒有,再者,就連員警署都無法解決的事件,我無法判斷自己該不該出手。雖然很不好意思,請容許我拒絕。」
薫瞪大眼看著劍心。
確實對現在的劍心來說,有可能不願意接受陌生人拜託的事什麼的。畢竟失憶不安定的狀態下,還要去和其他事扯上關係確實不太合適。
再加上會來拜託劍心的事件,也有一定的危險性。
「就是這麼一回事啦。署長先生喲,就我一個也能解決,別擔心啦。」
左之助說完後,笑了下。
薫咬緊嘴唇,抬起頭對浦村說。
「署長先生,請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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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2019-06-19
「誒?但、但是―――」
靠在柱子上的左之助直起身子,皺著眉頭說。
「慘了,署長唷,不說也可以的啦。這個小姑娘太愛管閒事了,她是準備自己出風頭攔下這個事兒誒~」
左之助焦急地插話,浦村對左之助的話很是迷惑。
「神谷…小姐?」
「薫。」
劍心有些責備地看著身旁的薰,然而她的表情非常認真,眼裏閃爍著光。
劍心也不由自主地板起臉。
「就是聽聽看是怎樣的事件嘛,有什麼不可以的?署長也是百忙之中抽空來的,再者,說不定我們也可以幫上忙呢。」
「不行、絕對不行!大小姐、絕對不可以啊!」
「幹麻!我也會量力而行的!亂來硬拼什麼的我不會的。就聽聽看嘛,有什麼不好的……」
「你說什麼啊!一直亂來硬拼的到底是誰啊?」
「你很煩誒!算了算了、等下我自己去員警署問。」
「大小姐、你給我適可而止!」
儘管左之助臉色大變,生氣地瞪著薰,但薰卻像哪里吹來的一陣涼風似的一臉冷淡。
雖然劍心和薰認識的時間不久,可薰不是在開玩笑這點他非常確信。
真是的,薰真讓人摸不透。
明明就是個女孩子還這麼頑固,還想要去參與這種危險的事請,實在是夠「獨特」的。
可是,偏偏就是那樣的薰讓自己喜歡,意識到這點的劍心本人也小小的驚訝了下。
即使如此,還是希望她不要和這種事扯上關係。
劍心歎了口氣。
「……我明白了、浦村署長。請你說說看吧。如果只是「聽一下」就可以的話。」
浦村的臉上浮現出喜悅的神色。
「那麼,我就說了。其實是在這一帶出現了殺人魔……連二連三地向年輕女子下手。」
「誒?有這種事!?我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薫驚訝地說。
「嗯,確實是這樣。我們沒有對外公佈消息,恐怕知道這個的只有警方和被害者吧。」
「為什麼!?這樣不是更危險嗎?」
「那是因為……一些情況……有關那個犯人的線索也有,但其實那個人..」
浦村不知在猶豫什麼,說話含糊不清。
「誒?既然找到犯人的線索了,直接逮捕他不就好了嗎!?」
「說是這麼說。但不巧的是我們不能這麼辦———犯人有著維新志士的經歷。」
劍心睜大眼睛看著浦村。
「什麼,維新志士——」
浦村對薰的話點了點頭。
「從被害者的證詞來看應該不會錯,但是如果想逮捕薩摩藩的維新志士,我們必須在現場抓住他。」
「怎麼會這樣―――」
薰無話可說了。
她無法理解怎麼可以允許一個人傷害別人。
而且,作為武士,為了傷害女子而用劍是卑鄙的。
就算他維新有功,也有能允許做的事和不能允許做的事。
憤怒地快要暈倒了。
「所以,我想如果是緋村先生,就算抓了那個人,以後也不會出什麼麻煩。」
劍心把視線從浦村身上移開,低下頭。
在這明治的時代裏,有名的維新志士「斬人拔刀齋」這個名字還是特別的,想到這裏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劍心覺得浦村是想利用自己的名字。
在一旁看著劍心的薰把臉轉向了浦村。
「明白了,如果能得到犯人的確鑿證據就好辦了。我作為誘餌,左之助在現場抓住他就是了。」
「什麼,神谷作為誘餌!?」
「大小姐!!」
「薰!?」
三個人同時大喊。
「這麼辦就不會有受害者了,我覺得是個好辦法啊!」
「不行!大小姐啊,對方可是拿著真劍啊。如果是受傷還好說,萬一把命丟了怎麼辦!?」
「我也會一點功夫,緊急的時候左之助來救我就是了,沒關係的。」
薰笑著說道。
看著她的樣子劍心皺起了眉頭。
「嗯,如果神谷小姐能幫忙的話我們會很感激……再怎麼說,那個男的目標總是美人,如果是神谷小姐真是沒話說。」
「沒有的事啦~~」
薰的臉高興的紅了。
「喂,署長。別說會讓大小姐得意的話啊,這位大小姐真的是什麼都不知怕啊。」
「署長,請讓我接受您的請託,我一定會抓住犯人的!」
「薰,妳忘了妳的傷了嗎?」
劍心盯著薰低聲問道。
「傷已經沒事了,還有4天就能練劍了。」
「不行!!!」
劍心的聲音迴響在房間裏,眼裏充滿著怒氣。
薰沒想到劍心會發火,張開嘴呆住了。
另一方面,浦村看著劍心,不知道該說什麼。
薰和浦村兩人在劍心面前就像被定住了似的,動都不能動了。
劍心拿起逆刃刀,默默地站了起來,蔑視般瞥了浦村一眼。
「我和你商量個事,請不要再提這件事,當然包括薰剛才所說的話。」
劍心平靜的說道。
浦村點了點頭。
「好,好的———」
浦村害怕地站起來,好像還有什麼話要說似的低下頭走了。
薰呆呆的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反應過來後慌忙站了起來。
劍心抓住薰的胳膊。
「薰!妳難道聽不懂我說別做那種事嗎!?」
劍心的眼裏閃過一道光芒。
薰無意識下哆嗦。
「喂,大小姐,差不多就行了。萬一那個大叔讓妳碰上什麼危險的事情,不知道劍心會把署長怎麼做呢。」
左之助倚著柱子,把手放到頭後笑了笑。
在這個空間中,只有左之助沒有被劍心的劍氣所動搖。
「這話…怎麼說?」
「我也不知道,年輕的劍心與我們所知道的像小貓一樣的劍心不一樣啊,大小姐。」
「怎麼可能…劍心怎麼能做那種事…」
「如果不想讓大叔受傷就別做傻事,受傷的不光是小姐妳,還有,劍心對員警的印象也肯定會一下子變壞。嘛,我是隨便啦。」
左之助說到了薰的痛處。
「――――――――」
「別擔心,我一個人就夠了。雖說和員警一起行動有些彆扭,但襲擊女性的維新志士我是最討厭的,讓他痛一痛也好。」
說到這,左之助用拳頭敲了敲手掌。
左之助好像對自己說的話真的來氣,臉色也變壞了。
因為左之助原本就討厭維新志士,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啊— 心情有點兒不好。我去跟大叔談談怎麼解決那個維新志士,再見。」
左之助帶著糟糕的心情走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薰和劍心。
薰皺著眉頭看著左之助倚過的柱子,然後看了看劍心。
劍心的眼裏還有一種冰冷的光亮,深紫色的眼珠裏映著薰。
薰想做出笑臉,但沒辦法裝出來,變成了一副哭不像哭、笑不像笑一樣的臉。
「劍心,不會做出像左之助說的那種事吧?左之助總是喜歡誇大其辭。」
劍心沒有回答薰的問題,只是默默地看著她。
「————劍心?」
「薰不怕被殺嗎?」
薰睜大眼睛。
「那個,怕是怕……但是,我學過劍術,而且我不能允許那種卑鄙的人逍遙法外!我的劍是為了保護人的,所以如果這個時候不起作用就沒有意義了。」
劍心自言自語地說。
「我,害怕————」
「什麼?」
薰沒聽懂劍心的話,睜大了眼睛。
她不能理解劍心會害怕兇手。
劍心低下頭又說了一遍,
「害怕———」
說著握緊了薰的胳膊。
「怎…麼了?」
劍心慢慢地抬起頭微笑著說,
「一想到薰會受傷害———我就害怕。」
薰聽完劍心的這句話,睜大了眼睛,大得不能再大了。
突然,被緊緊地抱住。
逆刃刀滾落到薰和劍心的腳下。
貼著劍心溫暖的感覺,薰咽了口氣。
被強大的力量抱著,她一動都不能動。
劍心抱著她說,
「剛才,我在想……如果薰受傷,或者喪命了———」
劍心的呼吸碰到了薰的脖子,她臉紅了,心臟跳得飛快。
「想著想著,就害怕了————真是奇怪。我是負責斬人的,殺了不計其數的人,連自己的死都不感覺害怕。」
劍心鬆開懷抱放開了薰,溫柔地看著她。
他的眼神既溫柔又有一些悲哀,這讓薰感覺胸口很悶,那是已經習慣了的「浪人」微笑。
「害怕一個人受傷害,我真是很奇怪。」
薰像傻了一樣的看著劍心。
劍心慢慢地把手放開,拿起了地上的逆刃刀。
「————所以,如果薰受到了傷害,就像左之說的那樣,我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
薰顫抖的嘴唇終於說了句話,
「————怎麼,會這樣……」
劍心悲哀地笑了笑。
「我自己也不知道————」
說完劍心扔下薰一個人走出了屋子。
薰呆呆的站在那裏,腿一下子沒了力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剛才劍心說的話在腦袋裏迴響著。
混亂了,腦子裏亂七八糟。
茫然的看著地面,發現地上有個影子,她抬起了頭。
彌彥扛著竹刀俯視著自己。
大概是練習結束了吧。
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彌彥為什麼會這麼吃驚呢?
「怎麼了?」
彌彥皺起了眉頭。
「怎麼了?————這是我該問的。」
「嗯?」
「為什麼哭了?薰————」
被這麼一說,薰摸了摸自己的臉才發現濕濕的。
看著自己的手掌,薰才知道自己哭了。
彌彥生氣地問,「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間,胸口好像被什麼掐了一樣,眼淚不停地流了出來。
「薰———」
彌彥困惑的說道。
薰搖了搖頭,用手捂著臉,放聲地哭了起來。
薰內心裏各種各樣的感情交織在一起,連她本人也不能理解那種感情。
為什麼自己會哭?那時的薰自己也不明白。
******
「緋村!快撤退!」
一個男的大聲叫道。
在黑暗的小路上,一位眼熟的志士喘著粗氣向自己跑來。
手上拿著一把已經拔出來的刀。
在那一瞬間,全身的神經迅速繃緊,手緊握住了刀柄。
「桂先生沒事吧!?」
「他沒事,已經安全脫逃了!」
「有多少敵人!?」
「非常多!我們已經被包圍了!我要撤了,你呢!?」
男人的右肩流著血,受了傷。
能不能安全逃脫敵人的包圍還很難說。
可能是因為他經過了決鬥而興奮了,眼裏滲出危險的光亮。
那是一副兇殘的臉,釋放著殺氣。
在這緊急的情況下,自己還能冷靜地想這些。
「————我」
拔出長刀背對著那個男的,劍心冷冷地說道,
「————我在這裏阻擋敵人」
「拜託了!緋村————」
從黑暗中好像有很多人追了過來。
「快走!」
聽到劍心這麼說,那個男的拿著刀跑走了。
劍心握緊刀,擺好姿勢等待敵人。
刀刃上映出了自己的眼睛。
沒有任何感情,冷酷的雙眼。
一副殺人的臉————
微弱的月光通過刀反射到劍心的眼裏。
這把刀將會造成即將發生的慘劇。
自己能活過今天嗎?
還是說今天就是自己的死期。
為了達成自己的信念,不能在這種地方死掉才是自己的心裏話。
想活到維新達成的那一天,但是斬人是不可能知道自己的命能活到什麼時候。
就算是被當成利用的一個棋子,如果能讓更多的人得到幸福的話。
壽命到了人都會死。
況且自己是一名斬人——
他哼的一聲低下身子,借著這股氣勢,劍心跳進了人群中。
彷彿敵人們都靜止了一樣。
在靜止的時間裏,彷彿只有劍心揮舞著劍。
不用腦子去想,身體自然的動作準確無誤地解決著敵人,肉和骨頭被切斷的聲音和痛苦交織在一起。
血像紅霧一樣飛舞。
不一會兒,血腥的味道瀰漫開來。
等到劍心反應過來時,敵人已全部倒在腳下。
活人的氣息已經消失,在靜寂中只有自己一動不動地站著。
只要有刀在手,總是一瞬間就把敵人解決。
飛天御劍流,理所當然————
幾百個一般劍士是根本無法與之抗衡的。
血一滴一滴的從刀上淌下來。
月光無情地照著死去的人們。
沒有任何的感慨。
昨天和今天一樣,明天和今天也會一樣。
直到自己命絕為止,同樣的日子會一直持續。
突然,血腥的味道讓人噁心。
看看自己,全身都沾滿了血,手也濕漉漉的。
刀面上也全是血和油。
這也是沒辦法的,畢竟一瞬間殺了6個人。
蹲下來打算用衣角擦拭沾滿血的刀的時候,手停住了。
什麼東西從敵方的懷裏掉了出來。
拿在手裏仔細一看,紅色的東西從袋子裏掉了出來。
是守護符。
不知道是誰擔心這個人而送給他的。
但是他的願望沒能達成。
想到這裏,劍心又覺得噁心。
胸口悶得好像馬上就要吐了似的。
血的味道太濃了。
「…切」
咬住嘴唇用那個男人的衣服擦了擦刀。
站起來,突然發現眼前站著一個人,劍心大吃一驚。
沒能感覺到任何的氣息。
下意識地向後一跳,瞬間把刀插進刀鞘內擺出拔刀的姿勢。
接下來看到眼前的人,劍心一下子呆住了。
她的名字下意識地從嘴裏蹦了出來。
「……薰?」
樣子有些奇怪。
從沒看過沒有任何表情的薰。
平時變來變去的表情看上去冰冷僵硬。
感到有些不安,劍心向前邁了一步。在這同時薰後退了一步。
「怎…麼了…?」
薰冷冷地搖了搖頭。
「薰,這裏很危險,快點跑吧…」
「不…」
「薰?」
難道是看到死屍而嚇傻了?
但是不能在這種地方浪費時間。
敵人的援軍不知什麼時候會來,一想到這裏就感到著急和不安。
走近薰抓住她的手時,她的表情一下子變了。
薰瘋狂地搖著頭,向後退。
「不要!不要!別過來!」
薰的眼裏充滿了恐懼。
然後她尖叫了起來,那聲音讓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求求你了!別靠近我!!別過來————!!!」
劍心的身體彷彿被雷擊中一般。
看看自己,向薰伸出的手全都是血。
兩支手的指甲被血染成黑色,血腥味從全身滲出來直衝鼻子。
『不想讓她知道。』
「不…」
薰哭泣地看著自己,眼神裏充滿了懼怕。
一個釘子深深地扎進了自己快要炸開的胸口。
痛苦讓呼吸變得不勻稱。
痛。
痛得難以忍受。
『我現在的樣子————』
「————別看我….」
手中的刀落到了地上。
「別,別用那種眼光…看我…」
薰顫抖著看著自己。
眼裏充滿了恐懼,與平時明亮的眼神相差甚遠。
無力地搖了搖頭,薰又退後了一步。
就在那時,腳碰到了被斬殺的屍體。
她把目光移向腳下,視線和那個男人的眼睛對上了。
男人死後的眼睛也睜得大大的。
絕望落在臉上。
紅色的守護符從劍心手上掉了下來。
腦袋裏嗡嗡地亂叫,劍心用盡力氣叫了起來。
「我…別看我——————————!!!!」
用手捂住耳朵,用力地搖頭。
心臟跳得飛快,感覺在耳鳴。
『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是一名斬人——』
『我讓那麼多人變得不幸————卻根本沒懷疑過自己所謂的正義到底對不對…』
『沒法知道自己犯下的罪有多重————』
「夠…了!!」
在腦子裏響起的聲音控制了所有的思維。
這聲音————
『再後悔也不會被原諒————殺了自己所愛的人的罪行…』
「別說了——————!!!」
「劍心!」
「!!」
「怎麼了?」
突然發現薰在自己眼前,劍心嚇了一跳。
薰的背後是已經習慣了的房間背景。
因為事情來得太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劍心像剛跑完長跑似的喘著大氣。
薰不安地看著劍心。
她的眼神充滿了溫柔,劍心深深地吐了口氣。
「你看起來很痛苦啊,沒事嗎?」
「薰…….」
「出了這麼多汗…劍心,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薰皺著眉頭不安地看著劍心。
他喘著大氣,搖了搖頭。
「沒…事,只是作了個夢。」
「做夢?真的嗎?」
「————恩…」
「真是少見啊,劍心竟然睡得這麼沉…被我叫醒還是第一次吧?平時你總是馬上就醒。」
心臟還是跳個不停。
自己還不能確定,現在是現實還是在夢裏。
薰擔心地開口,「…劍心…你臉色不大好,等一下,我去拿杯水。」
「————不用…」
從乾渴的嘴裏說出來的聲音十分微弱,薰好像沒能聽到。
她匆匆地跑進了廚房。
劍心閉上眼睛,調整了一下呼吸。
是場夢————
但是對自己來說,夢中的情景和現實實在是太接近了。
剛才夢見的事,本來應該是常事。
唯一一點不同的是───
薰
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作為斬人的自己。
而且,她拒絕了自己。
眼裏又浮現出薰那恐懼的臉。
胸口隱隱作痛。
難受。
『不想讓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曾經這麼說過。
那個人是我,但又不是我。
再次歎了口氣。
隨著腳步聲,一個人向自己走來。
有氣無力地抬起頭一看,薰拿著茶碗站在自己面前。
「―――――――」
「臉色還是不怎麼好啊。」
「沒事的。」
「說謊,怎麼看都不像沒事。」
薰噘著嘴瞪了劍心一眼。
「------把水給我好嗎?」
薰笑了笑,伸出了右手。
看著她的手,劍心又想起了剛才的夢。
沾滿血的雙手和薰的臉鮮明地浮現出來了。
薰看到劍心臉色的變化感到非常疑惑,小心翼翼地把碗遞了過去。
「謝謝。」
說完,他拿起碗一口氣喝完了。
涼水通過喉嚨的感覺很舒服。
「劍心,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讓惠……」
「-------沒關係。」
「劍心。」
薰那認真的眼神讓劍心感到不好意思。
「笑什麼?人家真的在擔心你啊!」
薰裝出一副生氣的樣子。
劍心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笑了。
在薰的面前,自己變得能坦率地表現感情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看著薰,劍心心裏想著。
「------薰總是在擔心我啊。」
「嗯?」
「第一次去小國診所時,妳也問過我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理所當然啊,那時你撞到了頭。」
「總是在關心我。」
「劍心?」
劍心溫柔地笑了笑。
「第一次被這樣關心,有點坐立不安。」
薰吃驚地睜大了眼。
「不是說沒有過關心我的人。在志士當中也有,但那是因為我們之間的利害關係,因為我是斬人拔刀齋。」
「劍心……」
「從來沒有像薰一樣關心我的人。」
劍心把碗還給薰說道。
「所以,我很開心-----」
薰臉紅了。
房間被夕陽染成了橙色。
該去做晚飯了。
劍心拿起逆刃刀站了起來。
剛睡完覺,身體感覺還是那麼重。
可能是因為那個夢的關係吧。
「我去做晚飯。」
「劍心,今天我來做,你還是去休息吧。」
薰慌忙說道。
「薰來做?那我們幾天都甭想吃晚飯了。」
看到劍心一副認真的樣子,薰愣了愣,然後噘起嘴說,
「這話是什麼意思?」
「妳說呢?」
薰忍不住笑了起來。
她的表情總是變來變去。
讓人百看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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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2019-06-19
「劍心,沒看到薰嗎?」
彌彥走進廚房疑惑地問了劍心。
劍心放下手中的柴站了起來。
紅紅的火焰在爐子裏搖擺。
「薰?剛才還在屋子裏啊,是不是回自己的房間了?」
劍心奇怪地看著彌彥回答。
「她不在啊。我的褲子破了,想讓她給我縫一縫,她這麼晚去哪兒了?」
劍心把目光移向遠方凝了凝神,感應薰的氣息。
過了一會兒,皺起了眉頭。
「————不在」
「果然。」
彌彥無奈的說道。
「果然?到底是怎麼回事?」
感覺到劍心冰冷的視線,彌彥扳起了臉。
「別瞪我,我什麼都沒幹……那傢伙,剛才看見她打扮自己,就覺得有些不對勁兒。」
「打扮?這個時間她會去哪兒呢?」
外邊的太陽已經到半山腰,廚房裏也被夕陽染紅了。
薰每次出去時都會告訴劍心去哪兒,唯獨今天沒有。為什麼呢?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她什麼也沒跟我說。有可能去了妙那裏,但是,這個時間妙的店鋪應該很忙,沒有時間搭理她的……到底和誰……」
劍心有點焦躁。
為什麼唯獨今天沒有感覺到薰出門呢?
不論薰在家的哪里都能夠感覺到她的啊。
劍心把靠在牆上的逆刃刀收回腰際。
「最後看到薰是什麼時候?」
「嗯…半個時辰前吧,可能在前一點。」
一股怒氣油然而生。
沒錯。
薰肯定是出了神谷道場。
自己竟然根本沒有想到薰會這麼做,真是個大傻瓜。
「劍心,你能想到薰會去哪兒嗎?」
彌彥問道。
「嗯,有倒是有。我現在去左之那一趟。」
突然間,頭痛得快要炸開似的,視線變得模糊了。
「…啊!!」
痛得太厲害了,忍不住抱住了頭。
「劍心!?怎麼了!?」
彌彥那驚慌的聲音雖然進到了耳朵,但是沒法回答。
在劇痛中一個聲音迴響在腦裏。
『再後悔也不會被原諒————殺了自己所愛的人的罪行…』
迴響在腦子裏的聲音。
就是那個在夢裏聽到的聲音。
「給我…閉…嘴!!」
『絕不會….』
「劍心!?」
「…我…就是我!才不會被你阻撓!」
彌彥擔心地看著劍心。
劍心搖搖晃晃地向前邁出一步,向彌彥笑了笑。
「我去找薰,晚飯回來再吃———」
「喂!劍心!!」
背對著彌彥責備的聲音,劍心走出了神谷道場。
******
「啊—天都黑了…」
薰看著天空自言自語道。
「……這個樣子…是不是不太適合我啊?」
說著把和服的袖子拿起來,看了看漂亮的花紋。
薰的髮型不是平時那種高高的馬尾,而是讓一縷前髮留在臉旁,剩下的頭髮輕輕地紮起來,紮起來的頭髮上別著用珊瑚製成的髮簪。
那個髮簪是媽媽的遺物。
和服也同樣是媽媽留下的,紅底上繡有各式各樣的花朵,很奢華。
「……好像從剛才,路人都在看我啊?」
薰小心翼翼地環視周圍,聳了聳肩。
「這麼顯眼的袖子再加上口紅……不配啊……」
薰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歎了口氣。
不懂怎麼化妝的薰只想到了塗口紅。
可是薰的憂慮完全是杞人憂天。
漂亮的薰在夕陽照射的村子裏美得不能再美了。
行人都好奇地看著她。
這麼美的姑娘到底要去哪兒呢。
薰的視線又和陌生人對上,她慌忙低下頭又歎了口氣。
「哈…真不應該弄成自己不習慣的樣子。嘛,目的就是為了引人注目,所以這樣子了……但是…」
薰皺起了眉頭,憂慮的神色顯而易見。
「………劍心…他沒發現我不在家啊…?」
薰為沒告訴劍心去哪兒,就偷偷跑出來的事感覺很抱歉。
但是如果自己說了此行的目的,劍心肯定不會同意的。
她知道劍心在擔心她。
他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和28歲的劍心一樣,是個冷酷但又溫柔的人。
突然,劍心的話浮現在腦中。
『一想到薰受傷————我就害怕。』
劍心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薰的眼神變暗了。
她能感覺到失去記憶的劍心對自己有好感。
這讓薰感到高興又困惑。
本來是同一個人,卻好像是另一個人對自己有好感似的。
但是,薰知道自己對失去記憶的劍心也有好感。
這個感情就好像是背叛了〝劍心〞一樣,有一種罪惡感。
薰抬起頭看著天。
如果……如果————劍心不能恢復記憶,
會怎麼樣?
劍心失去記憶已經快一個月了。
薰想起了惠說的話——能不能恢復記憶還不能肯定。
雖說是同一個人,但如果沒有過去的記憶——————
那麼,還能說是同一個人嗎?
想到這,薰不由得吃了一驚。
咬住嘴唇,狠狠地晃了晃頭。
「我在想什麼呢!?」
薰拍了拍自己的臉。
突然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人少的小路裏。
「嗯?這是哪兒啊?」
環視周圍,昏暗暗的。
其實,薰一個人在傍晚偷偷地出門是有目的的。
這樣顯眼的在街上行走有可能碰到那個殺人犯。
為了抓住前幾天浦村署長說的那個殺人犯。
這就是薰的目的。
雖然聽說犯人帶著真劍,但自己對劍術也有一定的心得。
對方只能襲擊那些弱女子。
她認為那個殺人犯的功夫沒什麼大不了的。
雖然前幾天右肩受了傷,但已經不痛了。
穿著這種衣服再拿個竹刀實在是太奇怪了,所以她放棄攜帶武器。她以為就算是空手也能和殺人犯鬥上一鬥,所以一點也沒擔心。
看了看周圍,薰還是不知道自己在哪兒。
「算了……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殺人犯才能出現嘛。」
薰微笑著繼續向前走去。
「喂,劍心,來這兒幹什麼?」
左之助看見劍心站在自己的屋子前感到吃驚。
「都這個時間了,不應該準備吃飯嗎?」
「薰不見了。」
聽到劍心低沉地說完後,左之助睜大了眼睛。
「!?」
「你不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劍心突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他本以為薰和左之助一起去抓兇手了。
再怎麼也不會一個人去吧。
但是,在這一個月裏他瞭解了薰莽撞的性格,所以一個人去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喂!難道說!?」
劍心轉過頭背向左之助。
必須馬上找到薰。
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在這最糟糕的心情,劍心扔下一句話。
「就是你說的難道。」
「開什麼玩笑?對手是殺人狂啊!喂!劍心,等等我!」
追上劍心,左之助跟著劍心快步走著。
左之助的臉色也變得和劍心一樣陰沉了。
「聽著!那個維新志士聽說是個高手啊,據說繼承了某個流派的所有招式」
「————————」
「名字叫福元則行,35歲。原本是個老實人,自從他漂亮的老婆跟別的男人跑了以後就變得不正常了。————聽說還有毒癮,真是個混蛋。」
左之助苦著臉說道。
劍心沒有回答左之助的話,繼續向前。
眼裏散發出冰冷的劍氣。
月亮掛在黑色的天空裏,暗暗地照出劍心的心。
在月光裏彷彿看到了滿身是血的薰,劍心咬緊牙關。
「總之是個腦子不正常的人,不知道能幹出什麼。還有,福元夜裏基本不在家。」
「他的活動範圍呢?」
「還沒能掌握。行兇的範圍太廣,無法判定。最近幾天我們一直跟蹤他,但他只是喝酒,沒有要殺人的跡象。」
「今晚員警不跟蹤他嗎?」
「恩-我本想跟蹤,但今晚好像又發生了別的大事,員警全去忙那個事了。所以負責跟蹤福元的人今天也休息…不妙啊。」
「————」
「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左之助低聲說完後,眉頭皺得更深了。
劍心加快速度,跑了起來。
左之助也跟著跑了起來。
「!!」
突然,劍心繃起了臉,左之助看到後吃驚地問道,
「怎麼了?…劍心,你臉色不好啊?」
「————沒…事…」
劍心咬緊嘴唇呻吟道。
左之助還想開口,劍心先說,
「不用管我,你有沒有好辦法?」
「好辦法啊…切,說了多少遍別管這件事,以為和你在一起就能放心了。」
聽到左之助的話,劍心咬了咬嘴唇。
看到劍心的樣子,左之助歎了口氣。
「抱歉,怪你也沒用。總之必須儘快找到大小姐!劍心,我們分開找。你往村裏找,我去小胡同————」
剛說到這,旁邊的劍心突然不見了。
「!?」
「我去胡同找。」
感覺劍心的聲音從頭上傳來,抬頭一看,劍心站在旁邊房子的屋簷上。
長長的紅髮在空中飄著,眼睛在黑夜裏閃爍著。
說完劍心就不見了。
「切,什麼人。」
左之助無奈地看著劍心離去,自言自語道。
然後,左之助也向前跑了出去。
「————大小姐,千萬別出什麼事啊!」
******
太陽完全落下去了,周圍也黑了。
薰走在路上,周圍沒有一個人。
歎了口氣。
「唉…別說是殺人犯,連個人都沒有…也是,沒人會來這種地方。」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不想沒有任何收穫的就這樣回去。
彌彥和劍心會說什麼呢?
肯定會狠狠地罵我一頓吧,然後禁止我外出。
冒著這些責罰跑出了家卻無功而返,薰的心情變得很消沉。
突然間看到前面有個人影,她繃緊神經,做好戰鬥的姿勢慢慢向前進。
影子漸漸變得清晰,薰才知道是虛驚一場。
只是個老婆婆站在那裏。
薰鬆了口氣。
「…嚇了我一跳…老婆婆,怎麼了?一個人在這兒?」
老婆婆睜開眼看了看薰。
「這是我該問妳的,妳跑到這幹什麼呢?」
「…恩,有點事情。」
「難以理解啊。妳看上去像是哪家的大小姐吧,連個隨從都不帶,來這幹什麼?」
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老婆婆無奈地看著她。
在老婆婆的眼裏,她可能只是一個不懂事的千金小姐吧。
臉上充滿了責備的神情。
「最近的年輕人真是的,不知道父母在擔心妳嗎?像妳這樣的美人別到這種地方走動,想要出點事才痛快啊?!」
「不,不是的…我和隨從走散了…我迷路了。對不起,能不能告訴我這路怎麼走?」
薰不忍老婆婆的視線,隨口編了個謊話。
迷路是事實,隨從根本不可能有。
神谷家雖說是武士之家,但並不富裕,老婆婆怎麼也想不到是薰在維持全家每天的生活費。
「真沒辦法,跟我來。」
「對不起……」
薰不好意思地跟著老婆婆。
回到街道後直接回家吧,薰想著。
「你是誰?幹什麼?」
聽到老婆婆的尖叫,薰嚇了一跳。
黑暗中有個人影。
瞇起眼睛仔細一看,有什麼東西閃了一閃。
「婆婆!!危險!」
薰抓住老婆婆的肩膀朝旁邊跳去。
「啊!?」
隨著聲響,老婆婆撞到牆上倒了下去。
薰凝視著剛才老婆婆站的地方。
「你想替代那老太太啊,那再好不過了。」
一個低沉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沒有燈的路上,一個男人背對著月光站著。
太暗了,看不清他的臉。
但是,他手中的刀閃閃發光。
「啊啊!?」
老婆婆恐懼的聲音傳進了耳朵。
薰目視前方叫道,
「老婆婆!快跑!!」
聽到薰的聲音,老婆婆回過神來拼命地向來的路跑去。
男的拿著刀向前邁出一步。
薰張開雙手擋在他前面。
「我是不會讓你過去的!!」
「……什麼?」
「你拿著刀想幹什麼?」
薰瞪著他說道。
那聲音堅決而有力。
「想幹什麼?真是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傻姑娘啊,像妳這樣的人在幕末都不能活的長久。」
「————————」
「但是,現在是明治————這和平的環境讓人墮落。」
「墮落的是你吧!?用刀威脅人有什麼意思!?」
薰狠狠地盯著他。
「威脅?哈哈…我的目的不是威脅,而是……」
他突然向前邁出一步揮起刀向薰砍去。
「殺人!」
「!!」
薰身體後仰,躲過刀的同時向後跳去。
半蹲下擺出戰鬥的姿勢。
男的看到薰的動作後感歎道,
「噢,看來不是個無知的千金啊?不錯嘛!」
「少說廢話!你就是那個殺人犯吧?」
男的笑著向薰走去。
「有意思,是又怎麼樣?」
薰透過月光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表情。
一副普通的臉,唯獨眼睛閃閃發光,全身散發著殺氣。
薰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我要阻止你!殺那些沒有罪的女人,不能饒恕!」
「我又沒求妳饒恕,像妳這種女人原本就不應該活著。」
說著他對準薰的脖子砍去。
薰側過身子倒了下去。
雖然躲過了攻擊,但倒下去時後背撞到了牆。
在這狹窄的路上已經無路可退了。
「!!」
忍住痛看著他。
萬事皆休。
他比薰想像的要強多了。
別說要抓他了,連自己都可能喪命。
薰已無路可退,只有眼睜睜看著他走過來。
他的劍指向薰的胸口。
劍尖碰到了薰的左胸。
他開口說道,
「像妳這樣的女人不該活著。打扮的漂漂亮亮,誘惑男人————幹那些見不得人的事。」
他的眼睛讓薰打了個哆嗦。
眼裏沒有任何的活氣。
「……你在說什麼?」
「妳這種人死了活該,但是……」
他邊用劍指著薰,邊拿起薰的頭髮聞了聞。
薰屏住呼吸
「真是可惜。妳是我所殺的女人中最美的……殺了真可惜。」
他的動作和聲音讓薰毛骨悚然。
自己就這麼被他殺掉嗎?
劍心的身影浮現在腦裏。
「真是抱歉……我不會死的。」
說著,薰把手放到頭上後,向他的右手用力地揮去。
「啊!!??」
他尖叫著倒退幾步。
薰的髮簪深深地紮在他的胳膊上。
「別跑!!我饒不了妳!!」
薰拼命地跑著。
福元帶著滿身的殺氣從後面追來。
心裏想著必須快點跑到大路,但是袖子太長,跑不起來。
薰扔掉草鞋,穿著襪子跑了起來。
「呼…呼…呼…」
心臟都快炸開了,但是和他的距離只是越來越近。
腳下一滑,向前摔倒時突然背後的手抓到了自己的肩膀。
受傷肩膀的劇痛讓薰忍不住呻吟。
「啊啊!!」
被向後一拽,身體向後倒了下去。
然後被按在了地上,他的身體壓在薰的身上。
「死心吧。」
薰掙開眼一看,背著圓月他慢慢舉起了刀。
他殘忍的笑著。
從薰的紅嘴唇裏說出了一個名字。
「————劍心…」
她感覺到了刀向自己揮了下來。
薰忍著疼痛閉緊了眼。
******
月亮在東方的天空升了起來,射出白色的光芒。
在月光下,有一個影子像飛一樣穿梭在屋簷之間。
那動作讓人感覺不到有任何體重,輕飄飄的從一個屋頂跳到另一個屋頂。
突然那個影子停了下來環視周圍。
紅色的頭髮飄了起來,畫了一個弧線。
眼前的小路沒有任何光亮,一片漆黑。
月亮被烏雲遮住,周圍伸手不見五指。
但是,已經習慣了夜晚的劍心能輕鬆感覺到路上的一切。
附近沒有一個人影,靜悄悄的。
時間還沒有那麼晚,人就沒了。
不祥的感覺讓劍心感到焦躁。
「…切,這是哪兒…」
散發著劍氣的眼睛在動搖。
不懂地理的劍心根本無法猜測薰大概在哪兒,只能靠自己的感覺。
危機感越來越強了。
薰肯定在這附近。
而且,遇到了危險————
他能夠確信。
不安和焦躁讓劍心混亂。
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
自己告誡自己要冷靜。
從剛才開始的頭痛讓劍心不能集中。
稍微鬆一口氣的話,一陣一陣的疼痛就能讓自己暈倒。
突然,劇痛像過電了一樣從頭竄到腳。
「怎麼在這種時候————」
劍心用左手捂住頭。
靠意志保持身體不倒下。
血從嘴唇滲了出來。
眼前一黑,膝蓋觸到了地上。
「————不行……我…得…堅持……」
再一次狠狠地咬了咬嘴唇,血從嘴角流了出來。
劍心沒感覺到自己咬破了嘴唇。
能感到自己的思維漸漸散亂,但無法控制。
在漸漸模糊的意識中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薰……」
一想起這個名字,疼痛漸漸減輕了。
但是眼前還是一片黑。
可能是失去知覺了吧。
冷靜地觀察周圍的自己和焦躁不安的自己好像同時存在。
必須儘快找到薰。
但自己越來越沒力氣了。
突然,有個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不可能……不能是這樣的…如果要死的話,也應該是我這個斬人!』
那個聲音充滿了悲傷。
一聽到那個聲音,胸口就痛得喘不上氣。
『妳不應該死的!』
黑暗一下子消失,眼前一片雪中的景色。
血痕散落在白雪上。
溫暖慢慢消失。
眼前的光景讓自己目瞪口呆。
『巴……』
濺滿血、臨死前的臉彷彿在微笑————
自己的哭聲從遠處傳來。
這就是巴?
我,殺的。
悔恨和悲傷湧上胸口。
不。
這種感情。
我不知道————
也不想知道。
突然眼前的景象又變了。
在一個不認識的簡陋屋子裏,一位熟人坐在前面。
桂先生————?
這裏是?
『…你要扔掉刀嗎…』
『……………不知道,但我再也不想殺人了…』
那人平靜地回答道。
『再也不,絕對……』
懺悔的心情湧了上來。
————是啊,我已經發誓了。
再也不殺人了————
所以,在維新後自己拿著逆刃刀成了一個浪人。
變成浪人以後,遇見了她。
薰————
黑暗又來臨了。
那黑暗讓劍心心裏發冷。
那是永遠的黑暗。
彷彿直接通向地獄。
陌生的房子和桂都消失了。
好像有個微弱的聲音。
只是個聲音————
用力去看,但除了黑暗什麼都看不到。
渾身發冷,手腳在發抖。
這裏很冷。
太冷了————
劍心下意識地抱成一團。
『…什麼…天…流…』
斷斷續續的聲音好像劃過耳朵。
仔細聽它在說什麼。
『……什麼…村…劍心….』
————我的聲音?
『我又一次…沒能保護好我重要的人…』
能清楚地聽到了。
『薰……』
心臟砰的一跳。
睜大了眼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薰!』
突然發現自己在道場中。
聞到血的味道,感到不妙。
薰倚著牆坐在前面。
看清她的身體後,突然時間彷彿停止了。
薰的胸口插著一把長劍。
薰坐在血海裏。
她的眼睛睜開著,但是沒有任何光亮。
左臉上————
血從刻著的十字傷上流下來。
「不!…這不是真的……」
邊搖著頭邊向後退。
眼前的景象實在太慘了。
一陣強烈的喪失感襲來。
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這種不可思議的想法在腦子裏轉動。
一個聲音迴響起來。
『我想守護她————只是她一個人』
「薫……!!」
拼命穩住自己恐慌的心往前看去,全身顫抖得一點力氣都沒有。
這不是真的!
重複地對自己說道。
『必須守護————為了不再失去重要的人』
聲音靜靜地響起。
「!!」
瓦房突然映入眼簾。
剛才的神谷道場消失不見了。
風吹在劍心臉上,頭髮靜靜的搖擺。
「呼,呼……」
劍心捂住嘴,大口地喘著氣。
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
劍心深吸口氣閉上了眼睛。
然後睜開眼站了起來。
一絲血從嘴角流了下來,劍心對自己說道,
「我會保護她的,不用你來說————保護薰。」
劍心繼續苦笑道,
「你也想保護薰吧……但再讓我……待一會兒。」
說完劍心從屋頂跳下來,像風一樣跑走了。
******
薰害怕地睜開眼。
自己預想的事沒有發生,她奇怪的看了看騎在自己身上的男人。
他沒有任何表情。
「什……麼?」
薰吃驚地睜大了眼。
那男的摸了摸她的臉。
「就這麼殺了有點可惜,還是……」
他殘忍地笑著,手往薰的胸部移去。
「!!」
「反正都是要殺,還不如先享受一番。」
他湊到薰的臉旁笑著。
那呼吸讓薰感到噁心。
「再讓妳活一會兒吧,等事情幹完了。」
「你幹什麼…!?」
日本刀壓在薰的脖子上。
冰涼的感覺讓薰不敢喘氣。
「不想死的話就老實點。」
薰這才知道他要幹什麼。
他看著薰的臉,然後手開始摸薰的身體。
那感覺讓薰不能動彈。
雖然想抵抗,但架在脖子上的刀讓薰動彈不得。
更麻煩的是他的身體壓在薰身上。
薰怒視著他叫道,
「放手!!誰想和你這種人!!」
「挺倔強的嘛,但是妳還能撐多久呢————」
他愉快地笑著扒開薰的衣服。
薰渾身顫抖著叫道,
「不!!!不要————————!!!!」
「哈哈哈哈,誰都不會來救你的。要恨就恨自己太輕率了,孤身一人在這裏是妳的不對,是想勾引男人嗎?傻瓜。」
「不要!!劍心!!劍心————!!!!」
薰拼命地叫著。
壓在她身上的男人笑著將臉埋進薰的胸部。
薰哭著咬緊牙。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
雖說是自己惹的事,但與其被他強暴後殺掉,還不如現在抹脖子自盡了的好。
但是,如果自己死了————
劍心會多傷心啊。
劍心又會變成孤零零的一個人。
所以自己必須活下來。
只有找時機逃跑了。
絕對不能死,也不能被他強暴。
薰拼命地對自己說道。
但是好像有什麼不對勁。
男的從剛才一點都沒動。
他的身體重得快把薰壓扁了。
推了推他拿刀的那只手,一動不動。
到底怎麼了?她哭著用力把他的胳膊移開。
日本刀掉在了地面。
「!?」
薰吃驚地抬起頭看著他。
突然他身體的重量一下子消失了。
才發現自己身旁有個人。
紅色的鞋告訴了薰那個人是誰。
「劍…心!?」
「————薰」
劍心喘著粗氣俯視著薰。
左手只拿著刀鞘,刀卻不見了。
薰看了看周圍,發現逆刃刀落在倒下的福元旁邊。
「沒…事…了…」
劍心喘著氣說。
劍心這樣喘氣很少見。
一定是跑得過快了。
想到這薰很心疼。
這時薰才知道剛才劍心做了什麼。
飛天御劍流 飛龍閃————
從遠處攻擊對方的招式。
從鞘裏扔出刀來打倒對方。
劍心對襲擊薰的福元用了飛龍閃。
劍心向呆呆地看著自己的薰伸出了手。
薰小心地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冰冷的讓薰吃了一驚。
被一股力量拉了過去。
薰被劍心抱到了懷裏。
劍心把臉湊到薰的脖子上。
「……我還以為…來不及了……」
那溫柔的聲音讓薰感到安心。
眼淚又流了出來。
「對…對…不起……嗚,嗚…」
薰也伸出雙手抱住劍心。
「已經沒事了…別哭了。」
「劍心……他…不會被你殺了吧…」
不知飛龍閃有多大殺傷力的薰,看到一動不動的福元感到有點不安。
不知道失去記憶的劍心會不會手下留情。
拔刀齋的他對於敵人是不可能手軟的。
劍心開口,「————沒殺……我已經發過誓以後不殺人了……」
那聲音非常平靜。
那是薰已經聽慣了的音調。
「……劍心?」
「其實很想殺了他……」
「——————————」
突然,劍心的身體倒了下去。
薰慌忙扶起他。
「劍心!?怎麼了!?」
「不好意思,讓我坐一會兒……」
薰慌手慌腳地讓劍心靠在牆邊坐下。
隨時都可能暈倒的劍心讓薰很擔心。
「劍心!受傷了嗎!?出什麼事了嗎!?」
薰從正面一看劍心,吃了一驚。
嘴唇好像破了,嘴角有一絲血。
「……你臉色….」
在月光下也能看出劍心臉色煞白。
額頭上全是汗。
「沒事,不用擔心————」
「什麼沒事!看你的樣子!我去找人來!」
「不用,還是別去了。」
「不要!」
劍心噗嗤笑了一聲。
「都什麼時候,你還笑!」
薰瞪了劍心一眼。
「薰,妳就這個樣子去啊?」
劍心靠著牆無力地笑著。
「嗯?」
薰看自己一眼,臉一下子紅了。
「!!」
胸口還露著。
忘記自己剛才被非禮的事了。
慌忙整好衣服,瞪著劍心問道,
「看,看了?」
「——————看了……也是沒辦法的嘛!」
劍心偷笑著。
薰害羞的滿臉通紅,生氣地說道,
「我要走了!!」
「薰————我有事想問妳……」
「————什麼?過會兒再說。」
「我想現在問妳。」
劍心的聲音非常堅決,薰不得不停下來。
回過頭來看著劍心。
臉色白得不正常。
必須快點去看醫生。
「————什麼事?」
劍心低下頭沉默了一會兒。
好像在猶豫什麼。
「劍心?」
劍心慢慢張開口說道,
「如果————我就這樣恢復不了記憶……妳會怎麼樣?」
「————————劍心,沒必要現在說這種話啊……」
劍心繼續說道,
「薰能夠一直和失去記憶的我在一起嗎?和他……和28歲的我……」
說完劍心低下頭避開薰的視線,就好像害怕什麼似的。
「我會變得喜歡你的,現在就很喜歡你了。」
劍心抬起頭看著薰。
薰害羞地笑著。
「一開始感覺你是另一個人,但失去記憶的劍心還是劍心,什麼都沒變。」
「——————沒有變?」
「溫柔的地方一點都沒變。還有,神經過敏的地方也是。」
「溫柔?我?」
薰笑著點了點頭,長髮隨風搖晃,袖子也被風吹了起來。
「對呀,還有我的感情也沒變————以後也不會變。」
「————是嗎?」
劍心黯然地笑了笑。
「————怎麼,有意見嗎?」
劍心微笑著搖了搖頭。
薰發現他那笑容裏帶著些悲哀。
劍心坐在那裏一動不動。
身體還是非常糟糕啊,薰不禁又擔心起來。
「我很開心,我喜歡薰———喜歡地想一直待在妳身邊。」
薰的臉一下子紅了。
「那,那我先去找人。」
薰剛要走的時候,忽然聽到了劍心的呻吟聲。
「———我好痛苦……薰…」
劍心捂著胸垂下頭去。
「劍心!?」
薰趕忙跑到劍心身邊。
突然,只見劍心湊過來,然後嘴唇好像碰到了什麼柔軟的東西。
薰呆呆地張著嘴看著劍心。
沒能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
只是看著劍心。
那張臉在月光裏異常美麗。
劍心對薰笑道,
「多謝。」
薰向後退了幾步,用手捂住嘴。
感覺臉火辣辣的。
「你,你,你……幹什麼!?」
「幹什麼…親吻啊…」
「傻瓜,傻瓜!!別說了!!人家正擔心你呢!我真的要走了啊!!」
說完薰轉過身跑走了。
劍心看著紅色的袖子慢慢消失在黑夜裏。
他的眼神已不是以前那冰冷的眼神,而充滿了溫柔。
「薰————謝謝妳。」
瞇起眼睛慢慢說道,
「………再見………」
說完他笑著安詳地閉上眼睛。
在心裏回想著薰的笑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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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幕
2019-06-19
聲音迴響在那個習慣了的庭院裏。
季節已經是初夏,白天熱得出汗。
梅雨季節馬上就到了。
這裏,神谷道場被久違的笑聲包圍著。
「劍心,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了嗎?這一個月發生了什麼?!」
「沒辦法嘛。再怎麼說也是你們讓劍心受傷才會有這些事嘛。」
「……嗯…..」
被惠說到了痛處,彌彥無話可說。
「惠殿,好了好了。他們也是沒有惡意的,發生這些事都是在下的不對,看來在下還差得遠了呢。」
紅髮男子笑著撓了撓頭。
惠困惑地看著劍心,想起左之助昨晚慌張的把劍心抱到自己診所的情形。
昨天,殺人犯福元則行被劍心逮捕了。
但是劍心當場暈倒,去求救的薰碰到了左之助,和他一起把劍心送到了診所。
雖然驚出了一身冷汗,但沒受任何傷的劍心兩個時辰就醒了。
但這一個月的記憶都消失了————
這以外沒有任何異常,半夜薰和左之助陪他回家了。
「劍心,你是受害者,說說他們是應該的。」
「妳在說什麼呢,惠。劍心給我們添了多少麻煩,我們才是受害者呢。」
彌彥衝著劍心笑了笑。
劍心慌忙說道,
「是,是嗎?」
「是什麼是。你變得特冷酷,你難道是雙重人格?」
「彌彥!閉嘴!」
惠瞪著彌彥喊道。
「在下……對彌彥做了什麼……」
劍心困惑地看著彌彥。
「你說不認識我。對了,還有,你瞪著我說別碰我。」
「————————」
劍心呆住了。
彌彥笑著說,
「還有,你說誰會穿紅色的衣服,誰給我穿上的。哈哈哈!是你自己啊!」
說完彌彥大笑起來。
惠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劍心聳了聳肩膀自言自語道
「那應該是在下15歲時說的話,那時候總是穿著暗暗的衣服———」
「喂,就此打住吧。劍心要是再得了抑鬱症怎麼辦?!」
左之助插口說道。
橫躺著的左之助好像是住在這裏的主人。
彌彥衝著左之助笑了笑。
劍心不耐煩地看了看左之助。
「————……在下是不會得那種病的。」
「嗯?那可不好說,連失憶症都得了。」
劍心瞪了左之助一眼道。
「說的也是,你也應該小心才是。」
「我?怎麼可能。哈哈,失去記憶的你可真可愛,什麼事都立馬生氣。」
左之助繼續說道,
「真是可惜,再也見不到了。」
「——————在下在這裏啊。」
劍心不高興地看著左之助。
左之助做了個鬼臉。
「別這麼看我。你還是去接大小姐吧,沒准又碰上什麼事了。」
劍心皺起了眉頭。
惠看著劍心不安的樣子苦笑道,
「是啊,薰也夠慢的。找人修髮簪也不會用那麼長的時間。」
昨天薰被福元襲擊時用來保護自己的髮簪弄壞了。剛才出去找人修了,但是慢了點。
「我們都在慶祝劍心恢復記憶呢,那傢伙到底在幹什麼,真是的。」
「在下都說了不用慶祝……」
「別在意。慶祝也只是去赤別戶吃頓飯而已,快去接大小姐吧。」
左之助揮揮手示意劍心趕緊去。
「不用你說在下也會去的。」
劍心對左之助笑了笑。
那笑容好像有點勉強。
可能是從剛才一直被人說有點不高興了吧。
左之助對著拿起逆刃刀的劍心吹了個口哨。
看著遠去的劍心,三個人說道,
「————劍心回來了。」
「是啊。」
「終於回來了,真讓人擔心————」
「嗯,你剛才不是說失去記憶的劍心更可愛嗎?」
惠開玩笑道。
「啊啊?那和這個是兩碼事。」
「你的意思是比起15歲的劍心更喜歡現在的劍心?」
「哪個都一樣,只是————」
「只是?」
「————只是我很高興能認識以前的劍心。」
左之助看著門口笑道。
彌彥也笑著說
「是啊,我也這麼想。」
惠滿意的笑著說。
「是啊,我們見到了我們所不知道的劍心————」
惠看著庭院。
彷彿那個紮著馬尾的少年還在打掃著庭院。
總是用純真的眼睛看著惠。
能夠知道本來不能知道的劍心是種幸運。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人們不知道的事情。
「惠,怎麼了?」
彌彥問道。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神說不定真的存在。」
說完惠笑了笑。
背靠著神社的大樹仰望著天空。
藍色的天空和綠葉相襯,美極了。
天空不時被白雲遮住,但從白雲之間看去,天空一片蔚藍。
薰看了會兒天空,歎了一口氣。
本來去修理髮簪後應該趕緊回家的,卻在途中的神社停了下來。
不知為什麼,就是不想回去。
有點害怕見到劍心。
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想。
昨晚報完警後,和左之助把劍心送到小國診療所。
然後劍心醒了。
大家都知道劍心恢復了記憶。
但是,這一個月來的記憶卻不見了。
半夜醒了的劍心回到神谷道場後,又繼續睡了。
從醒了後就沒和劍心說過話。
其實是為了避開劍心才去修理髮簪的。
本應該高興才是,但是心裏卻有些寂寞還有些不安。
低著頭看著腳下,忽然發現有人站在前面。
抬頭一看,一個紅頭髮的青年微笑著站在那裏。
「薫。」
「————劍心……」
「怎麼了?大家在等妳啊。」
「你怎麼會知道我在這兒……」
「本想走近路,偶然路過了這裏。」
「原來如此———」
「我是來接妳的,回家吧。」
說著劍心向薰笑了笑。
薰呆呆地看著劍心。
劍心的笑容讓人感到溫暖。
「怎麼了?」
「——————————」
「薰?」
眼淚從薰的眼眶流了下來。
衣服被淚水打濕了。
然後,淚珠從眼裏一個接一個地流了出來。
「薰,薰!?」
「……劍心…」
劍心動搖的樣子真的很少見。
劍心不知薰為何突然哭了,小心的摸了摸她的頭。
薰一下子投進了劍心的懷抱,緊緊地抓住了他的紅衣服。
「————嗚…嗚嗚……」
「薰…到底怎麼了……」
劍心把著薰的肩膀困惑地看著她。
「哇~~~!!」
薰突然大哭起來,劍心慌忙鬆開了手。
薰抓著劍心哭得更厲害了。
劍心微笑撫摸著薰的頭說道,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薰在劍心懷裏搖了搖頭。
「對不起————」
劍心就這樣抱著薰,直到她不哭。
過了一會兒,見到薰安靜了後劍心說道,
「薰……在下失去記憶的時候,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薰的事?」
「————————」
「剛才,被大家說了一頓,說我像另一個人———所以,在下是不是做了什麼無法挽回的事……」
薰抬起頭看著劍心。
「沒!你什麼都沒幹!」
劍心放心地笑了笑。
「————是嗎,那就好……」
「劍心……你真的什麼都不記得嗎?」
劍心苦笑道,
「是的,不記得了———真是可惜。」
「—————是嗎……」
薰又低下了頭。
「薰對失去記憶的在下……怎麼想?」
「嗯?」
「看起來年輕時的在下實在不討人喜歡……」
「你怎麼知道?劍心不是什麼都不記得了嗎?」
「今天早晨,彌彥、左之和惠看在下的眼神都有些不對,而且……還抱怨了一頓。」
劍心困惑地苦笑道。
薰噗嗤地笑了一聲。
「是啊……拔刀齋和你太不一樣了———不過,大家也不是很討厭你啊。」
「————左之剛才說我很可愛。」
「是啊…————是有點可愛。」
劍心低頭歎氣道,
「太卑鄙了……拿我和13年前的我比———」
薰放開劍心淘氣地看著他。
劍心的長髮在脖子後綁在一塊,和以前的劍心一樣。
「本是同一個人,但又像另外的一個人,但是————」
「但是?」
劍心問道,
「這句話是劍…那個人…說的:大家都不在意自己———他好像很嫉妒劍心啊。」
「——————」
劍心紅著臉不知該說什麼好。
「我現在才感覺到,你們兩個還是同一個人啊。」
「薰……求求妳了,忘掉這一個月的事情吧。」
「——!?不行!我絕對不會忘的!」
「……真的不行嗎?」
劍心向薰央求著。
「再說了,也沒有忘記的方法啊。」
「那倒也是……」
劍心歎了口氣。
「不會忘的。」
「嗯?」
「我是不會忘記他的———絕對不會。其實現在和劍心說話的時候,有感覺他就在旁邊,好像不敢相信他已經不在了似的。」
劍心聽完,瞇起眼睛笑著說,
「————是嗎?」
「還是……不一樣。」
「?」
「笑法。」
薰偷著笑道,
「不,沒什麼。」
說完,薰抬起頭仰望天空道,
「————天之階。」
「嗯?」
「你看———」
薰指著天空說道。
順著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厚厚的雲彩之間,一縷燦爛的陽光一直射到地面。
由於這個神社建在一個小山丘上,城鎮的景色可以盡收眼底。
「啊啊,真的很漂亮啊————薰原來也知道天之階。」
「是啊,是那個人告訴我的。他說這叫天之階———在這和他一起看的。」
薰看著空中那莊嚴的景色感慨地說道。
「那時在下……說了什麼?」
薰看了劍心一眼回答道,
「他說————在天之階下面的人都會被神祝福……但是唯獨自己不會。」
「……是嗎?」
「他自己可能沒發覺,但看起來很難過的樣子……劍心……劍心,現在……」
說到這裏薰停了下來,然後抬起頭笑道,
「對不起,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薰,我想聽妳說到最後,妳是不是有什麼話要說?」
劍心直視著薰說道。
薰顯然在猶豫。
「在下想知道。」
「——————劍心……現在幸福嗎?還是……和那個人同樣的心情?」
劍心沉默許久,轉過頭對薰微笑道,
「的確————在下以為自己和幸福無緣了,特別是15歲的時候———」
薰咬緊嘴唇聽著,
「對於在下來說,薰帶給在下的東西要比神的祝福還讓人高興。」
薰的臉紅了。
「我?」
「對————薰給了在下很多東西,都是在下不敢奢望的。」
劍心繼續說道,
「所以,在下已經站在天之階的下面了,薰選擇了在下————現在,能站在這裏是個奇跡。」
「別,別這麼說……我什麼都沒做啊。」
「不,我要感謝妳。所以,如果要回答薰的問題的話。」
劍心瞇起眼笑道,
「在下現在———很幸福」
「劍心……」
薰的眼睛濕潤了,趕忙用袖子擦擦眼。
「真,真是的,我從剛才老是哭……」
「薰是個愛哭鬼嘛。」
劍心笑著說。
「嗚……才不是呢!」
薰紅著臉瞪了劍心一眼,但劍心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的笑著。
「我們快回去吧,大家都等急了。」
「是啊,都過了很長時間了———啊!!」
「嗯?」
「怎麼辦,我把錢包落在修髮簪的地方了!」
薰叫道。
「那在下去——」
「不用!我馬上去取回來!劍心,先回去吧———」
說完薰就跑走了。
突然薰停住腳步回過頭叫道,
「我馬上就會回去的~!」
劍心只好無奈地苦笑。
「薰還是老樣子啊————但是正好,」
說著劍心輕輕地跳到樹上。
「好像是在這裏———」
劍心從樹上仰望天空。
天之階還在那裏。
「對,就是在這裏一起看的,和薰一起。」
劍心從懷裏取出藍色的緞帶。
把它拿到鼻子前。
香味鑽進了鼻子。
劍心閉上眼睛想起了恢復記憶之前的事。
*****
黑暗裏,突然一個紮著馬尾的紅髮少年出現在自己面前。
他穿著紅色的衣服,看起來還是個孩子。
「————你是…我?」
那個少年和斬人時代的自己一模一樣。
唯獨沒有十字傷。
『你的願望達成了————薰對我說,她和喜歡你一樣喜歡我。』
少年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但是,他知道那和自己以前的聲音一樣。
「啊啊……知道了。」
『趕緊回到薰身邊吧,還在這裏發呆什麼。』
少年好像心情不大好。
『你全看到了吧?到現在所發生的所有事。』
「啊啊,雖然有些模糊,好像在做夢一樣。」
『真是的,我的未來竟是你這種難為情的人———』
少年無奈的搖了搖頭。
劍心也不甘示弱,
「真是抱歉,我就是這種人。」
『醒了後你還會記得這一個月的事情嗎?』
「―――應該是吧」
『你和我交換,然後,我消失———』
劍心感到少年很悲傷,不知該說什麼好。
『真是不公平———所有的都被你拿走了。』
「什麼……你本來就是在下,是同一個人。」
『答應我,告訴大家就說你這一個月什麼都不記得,對薰也是———』
「為什麼?」
『這樣的話大家————薰也不會忘記我了。』
「―――――――」
『我是不會給你這一月的,這是我的———』
少年認真地說道。
沉默了一會兒,劍心突然笑了起來。
自己竟然這麼倔強。
「好吧,我答應你。」
『你要守約啊。』
「知道了。」
劍心苦笑著回答道。
少年的身體漸漸的開始消失。
最後,他笑著說道,
『薰就拜託你了。』
「不用你說我也會的。」
少年滿意的點了點頭,身影越來越模糊了。
劍心知道自己馬上就要醒了。
另一個自己消失時,自己就會回到原來的世界。
『對了,還有一件事————』
少年微笑道。
******
劍心睜開眼睛看著那塊手帕。
「―――――答應的事……沒辦法。」
說著劍心把那條緞帶綁在了樹枝上。
這條緞帶自己總是放在懷裏。
在這個樹上和薰一起看天之階的事也記憶猶新。
「抱歉,薰————對妳說了謊。」
雖然對不起大家,但這是約定。
雖然是自己和自己的約定,但也要遵守。
這一個月真的太特殊了。
對我來說,對另一個我來說。
但是,現在能感覺到那少年還在自己身體裏。
沒有消失。
現在也和自己在一起,直到將來。
「————真是沒想到自己是這麼傷感的人。」
看著那條緞帶。
「這樣就行了吧?我已遵守了和你的約定————看來你怎麼都不想給我這條緞帶,自己真是倔強啊……」
劍心歎了口氣。
「回家啦———又要被大家取笑一番了……」
說完劍心的身影就從樹上消失了。
周圍又恢復了寧靜。
在陽光下,樹上的手帕迎著風搖擺著……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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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好看了!謝謝KAMA!!之前一直要找天之階都找不到,沒想到在這裡看到了!大感謝!
回覆刪除其實要謝謝提供文的紗南,這篇文真的好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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