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人創作- 同人小說《予諾》全一幕

作者: 兔崽子
分類: 溫馨 大正 劍薰

全一幕

2017-09-01

「唧---唧---」夏末的早晨，嘈雜的蟬鳴在靜默的神谷道場中大鳴大放。

一名老人拉上廚房的門，緩步走向道場。老人雖是步履穩健，但上了年紀，走伐也緩了下來。
好在這幾年日子平和，染血的過往隨著時間流逝，跟著走過那個世代的人們，一一埋進了黃土。

他拉開神谷道場的門，一名老婦端坐在道場中央打坐靜思。
老人一怔，彷彿看到多年以前，少女坐在「神谷活心流」的牌匾之下，不顧右臂的傷還淌著鮮血，倔強地守護流派的威信。
老人眨了眨眼睛，老婦人已是滿臉笑意，起身朝他走來。
從什麼時候開始呢？她一笑，臉頰、眼角就皺了起來，一道一道的溝壑是時光在她臉上的印記。可是他還是愛看她的笑臉，彷彿每道皺摺都彎彎的在笑，毫無保留地展現她的快樂。

「劍心，發什麼呆呢？」
劍心搖搖頭，回過神來：「難得家裡這麼安靜，還真不習慣啊！」
薰噗呲笑道：「劍路跟左惠前腳才出門去參加清三郎的運動會，你馬上就嫌家裡冷清啊？」
劍心啞然一笑。自從彌彥住進神谷道場，道場便熱鬧起來。薰曾經在此好好”教導”彌彥；由太郎跟彌彥曾經在此大打出手；劍路曾經在此跳腳爆怒，末了還摔門離家出走；孫子們在此揮劍修行，一分心就被劍路的竹劍當頭伺候。

劍心瞇著眼睛環顧道場。這麼多年了，伴著一家子吵吵鬧鬧的道場也舊了，隨處可見修修補補的痕跡，記載著歲月的流逝。

地板上補起的破洞，是初遇的那記龍槌閃，解除了神谷活心流假拔刀齋的謠言；薰的一句話，讓自己一介浪人有個棲身之所。
門邊的左右牆面，在與齋藤一的戰鬥中，各開了一個大洞；隨後，大久保卿被暗殺，情勢急轉直下，讓自己再度踏上旅程。
沒想過能再度踏進這個道場，可隨之而來的復仇行動，八目無名異直接打爛了半個道場。
而那片牆……劍心闔上眼眸，眉心緊緊擰起。

薰順著劍心的視線看去，立時明白了劍心臉上的痛苦。仿造她形貌的屍體人偶，就是「死」在那片牆下。
薰從背後環著劍心的腰，輕聲道：「我一直都好好的在這裡，不是嗎？」
劍心粗糙老繭的掌心摩娑著薰肌膚鬆弛的手背，輕輕吁了一口氣：「是啊…還好妳一直都在。」


「難得今天就剩我們兩個。」薰忽然促狎地笑起，轉到劍心身前，一雙臂膀環著劍心的脖子，賊笑道：「礙事的人都走光了，你說我們做什麼好呢？」
劍心又好氣又好笑地直視妻子。新婚之時，神谷道場重新起步，門下生逐漸加入，難得有片刻的寧靜；要是家裡只剩兩人，劍心便會環著薰，低沈的嗓音在她耳邊如此問道。
只是這都四十幾年老夫老妻了，只剩兩個又是能幹嘛？
劍心伸手摟著薰的腰，故意在她耳邊壓低聲音道：「讓我想想看…該做些什麼好呢～」
隨即在薰的頰上落下一吻，抬手拉開薰環在自己脖子上的雙臂，正色道：「我該去洗衣服，而妳就來廊上監視我是不是又去流浪吧。」
此語一出，兩人同時笑起。劍心拉著薰的手走到後院，讓薰坐在廊上，對著水井看劍心洗衣服。


平日早晨，薰大約都在道場裡盯著門下生練習。能這般悠閒地聽風鈴輕響，看劍心洗衣服，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倒也不常有。
這幾年道場交給劍路掌管，薰再也不管門下生練習；可是這般清閒的片刻，總有孫子追打吵鬧，或是趴在劍心背上不肯下來，或是纏著薰講故事。
偶爾薰也在這時埋怨些什麼：米價翻倍漲、劍路小香不聽話、孫子哪個考試又砸了。

那次薰氣鼓鼓地在他洗衣服時埋怨著什麼，是在說什麼？啊！好像是埋怨著離開的門下生不肯回來，埋怨到後來，連他的年齡都埋怨上了。
劍心懷念地展顏一笑。好久好久了，從他回到這片院子，他再也不需要想下一步該去哪裡；日升日落，就像這盆裡的水濺起、落下。
庭院裡多出了很多笑聲：劍路飛高高時咯咯的笑聲、小香依偎在胸前嬌嫩的笑聲、孫子捉迷藏的笑聲。每天都有的是揮劍的吆喝聲。偶爾，還有孩子們被罰跪的啜泣聲。

劍心傻笑著搖搖頭，喃喃道：「今天是怎麼了？老是想起以前的事情。」
「老人家才傷春悲秋的回憶過往，劍心，你老囉～」薰取笑道。
劍心啞然失笑。能不老嗎？走過明治，邁入大正都十來年了。


劍心曬好衣服，伸展腰背，筋骨喀拉喀拉作響。「中午就我們兩個吃，簡單吃吃就好。心次說今晚要回來，牛肉就留著晚上煮牛肉鍋。」
「心次那孩子也真是的！」薰扁嘴道：「整天窩在由太郎那邊看西洋玩意，什麼進口貨都要摸兩下才甘心，劍術都不好好練！」
「年輕人嘛！」劍心笑道：「他喜歡弄些新鮮玩意，跟著由太郎學買賣也很好。道場還有劍太就行了。」
「那兩個餓死鬼要吃飯，牛肉夠不夠啊？」薰皺著眉頭道：「每次煮牛肉鍋，劍太跟心次兩個搶得活像一年沒吃飯一樣。」
「放心，一定夠吃。」劍心道：「左惠今天一早買了八斤肉啊！今天清三郎學校運動會回來，只怕也不會搶輸他哥哥。今晚就看他們兄弟三人搶食，搶到被劍路修理吧！」
薰聞言笑了出來，道：「然後再看他們向爺爺哭訴老爸的惡行？」
「要想看自家老爸被修理，可得向奶奶哭訴才行喔～」劍心笑著回道。
兩人相視，想著一家人圍著牛肉鍋吵吵鬧鬧，又再度笑起。


兩人走進廚房，劍心挽起袖子，邊洗米邊問道：「薰，妳想吃些什麼？」
等了一會，沒聽見薰答腔，劍心回頭瞧去，薰正瞇著眼睛，細細撫著門框上的刻痕。
劍心走過去撫上門框。左邊那側，一道一道刻痕旁標示著劍路、香、左惠、心彌。右邊那側的刻痕上，標著孫子：劍太、心次、清三郎，還有外孫：友子、彌生。
薰舉手撫著右方最上方的刻痕道：「欸欸，劍心你看，劍太的刻痕是不是比劍路的還高了？」
劍心瞇著眼眸，退後幾步掃視兩側門框，又搖搖頭，伸手細細撫著刻痕，才點頭道：「難怪劍太上次刻完，劍路的臉都綠了，從此不讓孩子們刻門框。」
薰咯咯笑起，又感慨地摸著門框道：「一年一年啊！每到新年，就看孩子們排隊刻門框，誰高誰矮一目了然。身高吵不過，又開始吵誰這一年長得多。他們一年一年長，我們都被他們追老了。」
「老歸老，尚能飯。」劍心淺笑道：「妳想吃些什麼？」
薰側著頭想了想，兒子女兒出生之後，吃飯就只顧著孩子愛吃的；現在孩子大了，煮飯就想著孫子愛吃的。自己愛吃什麼？孩子愛吃什麼就跟著吃什麼，哪想那麼多？
想說些劍心自己愛吃的，只是劍心從小窮怕了，有得吃就行，平日剩菜都是他在收拾，還真看不出他愛吃什麼。
「都好。」薰想了一陣答道。

劍心點點頭。刨了幾絲柴魚片進湯鍋，把豆腐放在手心上切，將一塊一塊切好的嫩豆腐推進湯鍋裡，又切了些蔥花備著。
薰懷念地笑起。那時被自己的廚藝折磨了大半年，頭一次劍心下廚，煮了這一窮二白的豆腐湯，自己卻感動的想哭啊！
不過孩子們當然不買帳，清淡的豆腐湯沒有人要喝。這些年就是豆腐湯也是各類高湯熬煮出來，哪能像當年那麼樸素？看來劍心果真是簡單弄弄，把食材都留到晚上用。

簡單的午飯，只有幾個撒上柴魚片的鹽味飯團、前幾天醃漬的小黃瓜、清淡如水的豆腐湯。
薰端起飯菜往餐桌走去，屋頂上忽然落下絮絮灰塵，細微的喀喇喀喇聲傳來。未及反應，一陣劇烈的天搖地動襲來，把劍心和薰狠狠摔倒在地。
喀喇一聲，橫樑斷裂，朝薰身上落下。
「薰----！！」劍心雙掌撐地，衰老的身軀如箭離弦，直直撲向他的薰。

相識至今，每當薰有危險，劍心便會立刻將她帶離一切危難。
伍兵衛那時如此、雷十太那時如此、無名異那時如此、今日亦如此……

橫樑落下，柱子傾倒，屋頂牆壁隨之轟然落地，一片煙塵瀰漫。



十一點五十八分的大地震，折斷了樑柱、震碎了牆面。
正午時分，家家戶戶熱灶燒飯；失去控制的火焰，將東京化為煉獄火海。


劍路帶著妻兒急急趕回家中，那片土地上卻只剩四散的斷瓦殘垣……
他們放開喉嚨大喊：「爸！媽！！」「爺爺！奶奶！！」
前後奔走，不住叫喚，卻始終聽不到那蒼老的熟悉嗓音柔聲道：「你們回來啦。」
清三郎再也忍不住淚水，抽抽噎噎地喚道：「…爺爺…奶奶……」
「不許哭！」劍路怒喝：「沒事哭什麼哭！你爺爺奶奶就愛管閒事，這節骨眼上一定又跑去哪裡幫忙了！出去也不知道留個消息！光會讓我們在這裡瞎擔心！」



可是最後……
他們在廚房的殘骸下發現一片紅色衣角。
合力搬開倒塌的牆面下，劍心擋著倒塌的橫樑，用身體緊緊護著薰。

劍路呆立在原地。耳邊彷彿傳來年少無知的自己，憤懣不滿地向母親控訴父親的軟弱無能；母親當時咬著唇，嚥下幾乎脫口而出的難言之隱，不服氣地道：「你別看你爸爸這樣子，他說過他會保護我，這句話，他從來沒有食言過。」說到最後，母親甜甜笑起，驕傲著、眷戀著那樣的父親。

牆面下扭曲變形的軀體，是曾經強悍無敵的傳說，是曾經讓他仰望的身影。在歲月與無常面前，那具平凡的血肉之軀，固執地堅守他對她一生的諾言。

劍路頹然跪倒在兩人屍骸前方，痛哭失聲。




那一天，大正十二年九月一日十一點五十八分，關東大地震，十四餘萬人死亡，十二萬八千餘房屋全毀；神谷道場亦在震災中毀去，而劍心與薰未能即時逃出。

那一年，劍心七十四歲，薰六十一歲。

---全文完---

(文後雜談)

兔崽說了，這是HE！！兔崽說是HE就是HE！！(任性！！)
自從星霜篇出來後，兔崽就很認真的想，如果讓兔崽寫劍心的”最後”，兔崽要怎麼安排？
讓劍心手握長劍、死在守護的戰場上？
讓劍心纏綿病榻、受盡病痛折磨？
兔崽如何捨得！
劍心是兔崽心中永遠不敗的最強傳說，兔崽就是無法接受傳說的殞落，就算劍心會老、會生病也不行。


某天查資料發現，這天，嗯……很好！
劍心膝下子孫圍繞、安穩地活到古稀之壽，無病無痛，乾脆俐落的離開，薰也陪著他。
劍心這一輩子，兔崽私心希望他能有個善終。
這是兔崽能給劍心，最好的”最後”。所以兔崽堅持，這是HE！！
劍心，你辛苦了！

感謝曉幽醬的<尚未褪色的此時此刻>，因為她的文，兔崽才有把這整篇寫出來的動力。非常感謝。


PS.本文就當慶祝北海道篇的連載再開吧！！(喂！！)
PS-S.其實兔崽只是怕和月老師想在北海道篇裡，讓劍心”結束”，要是剛好撞點子那就尷尬了……所以兔崽先下手為強！！這就不算兔崽抄襲啦！！哇哈哈哈！！

【THE　END】

↩回本篇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