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07-07

同人創作- 同人小說《劍之路》序幕~第九幕(待續)

作者: 兔崽子
分類: 動作 明治 劍

序幕
2012-12-31

十九世紀中葉,歐洲商船大量來到日本,挾著船堅砲利之勢,打破了德川幕府三百年的和平盛世。一時間,尊王、攘夷、佐幕、倒幕,各等政治主張高打著正義的旗幟,為名、為利、為權勢、為後世的人們,在日本掀起了動亂的漩渦。

在動亂的中心—京都—出現了一名少年志士,他心懷微弱又易碎的和平之夢,卻以修羅般的劍術斬人無數,踏著屍山血海,開創了明治時代。
而在動亂結束的同時,少年的身影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隨著時光流轉,少年成為人們口中最強的傳說:那個紅色髮絲、左頰帶著十字傷痕的男人,人稱「斬人拔刀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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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2012-12-31

---明治二十八年(西元1895年)三月二十四日午後,山口縣赤間關市---

南方天氣暖的快,山口縣的道路兩旁櫻花,早已開的粉粉雪雪。輕風微拂,掃落幾瓣櫻花,點綴著路面上些許粉嫩。路上人群熙來攘往,有些來去匆匆、有些賞櫻、有些憑弔古風遺跡。

一名十四五歲的少年踏著櫻花徐徐而行,少年身量瘦小,但那一頭束起高馬尾的紅色長髮在人群中卻是異常顯眼。少年身著劍道服,背上背著一把竹劍,容貌細緻秀氣,乍看之下宛如少女,然而他墨黑的眼神中滿是狂傲之氣。
少年身邊跟著三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四人服色一致、身背竹劍,顯然是出自同一劍術道場。少年名叫緋村劍路;身後十一歲嬌媚的黑色長髮女孩名叫相樂左惠;十歲短髮男孩名叫明神心彌;另一剛滿十歲的紅髮女孩為緋村香,是劍路的親妹妹;四人皆為神谷活心流道場門下生,劍路與小香兩人是館主之子,因父母輩交情甚篤,幾個孩子時常以劍路為首玩在一塊。

小香高舉雙手,歡然叫道:「今天真棒!哥哥打到少年組前八強,彌彥叔也打進了青年組前八強了。可喜可賀。」
左惠嬌笑道:「恭喜劍路哥,未滿十五歲便打進前八強,可是創了少年組最年少的紀錄呢。」
心彌點頭道:「是啊!恭喜劍路哥。難得有這麼大型的比賽,爸爸也是創了最年輕的紀錄了。」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就可惜爸爸都不來看比賽。」說著小香便嘟起了小嘴。
劍路哼了一聲,道:「誰要那傢伙來看?哼!」
小香聞言小嘴扁的更高,不悅地道:「爸爸來看有什麼不好?」
劍路瞥了妹妹一眼,冷然道:「好啊,被人指指點點地道:『喔~那個女子掌門的流派啊~那人就是那個女掌門在家吃軟飯的丈夫啊~』還真好!」為啥我爸如此軟弱無用?偏偏我的長相還全都像到那傢伙去。脫下面罩時,莫名地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真是煩死人。
小香臉色沉下,左惠見狀,扯了扯小香的袖子,示意她別再說話。心彌也出來打圓場道:「不管怎樣,今天劍路哥跟爸爸都贏了,該好好慶祝一番。」
劍路冷著臉道:「不過是少年組打進前八而已,有什麼可喜?慶祝什麼?」
心彌不解,疑道:「…劍路哥?」
「亂世之際,又有分什麼少年、青年、老年的;那個人區區十九歲便是最強的傳說,我都快十五歲了,只不過打贏些小鬼頭,又算什麼?」劍路哼聲道。
「哥哥,你又再說斬人拔刀齋的事了!你再講這些,會被媽媽罰抄『劍必救人,而非殺人』一千遍的。」小香扁著嘴道。
左惠道:「…就算今天的戰果先擱著不慶祝,還是要替小香慶生的。劍心叔說這裡有家叫『春帆樓』的店,河豚料理非常有名;都要來赤間關市了,所以替小香慶生才擱著。」
說到此處,小香又鼓起小臉道:「就不知道春帆樓在幹什麼,這麼久不開張,爸爸就整天盯著春帆樓不放。河豚這麼好吃嗎?我也不是一定要吃河豚啊。」
左惠笑道:「妳禮物也收了,平常生日慶祝的赤別戶牛肉鍋也吃了,都沒少了妳的。還在想慶生宴啊?」
心彌道:「喏!前面就是春帆樓,等下經過看看有沒有開張,開張了就跟薰姨說吧!」

四人說著,前方不遠處眾人紛紛走避,四人也退到路旁。
小香指著前方的綠呢大轎道:「你們看,這是轎子吧?長得好奇怪喔。」
前方一頂八人抬著的綠色轎子,轎籠比一般日本轎子高大了不少,抬著的橫桿在轎籠兩側腰間;與一般日本只供一人盤坐的小轎子相距甚遠。那八個抬轎人都身穿淺灰色馬褂,剃著半個禿頭,留著及膝的長辮子。
眾人好奇地瞧著那形制奇特的轎子與轎夫,左惠道:「他們是清國人吧?爸爸說清國人都這種打扮。」
小香嘟嘴咕噥道:「跟西洋人差好多喔!好奇怪的裝扮。」
忽然劍路神色一凜,低聲對身後師弟妹們喝道:「退後!有殺氣!」他循著異感望去,一名二十五、六歲的青年鬼鬼祟祟地挨近轎邊,伸手入懷。
「待著別亂跑!」劍路吩咐完,舉步往那青年走去。
青年從懷中掏出一把明晃晃的手槍,直對著轎子。劍路心中暗道不好,抽出背上竹劍,急急前行,他耳裡聽到一道細微的破空之聲,青年「唔」了一聲臉色大變,手槍離手,「砰」一聲槍響仍是響起。
市街上頓時慌亂成一片,眾人爭相走避,尖叫、奔走聲四起。劍路不耐人群亂竄,朝著青年之處躍起,順著落地之力,一竹劍便擊在青年背上,青年中劍吃痛,著地滾了兩圈。

轎內之人受到驚嚇,掀起轎簾。那是一名身著黃色短褂的白鬚老者,他頭上帶著一頂厚邊圓頂小帽,其後垂下一根孔雀尾羽,就搭在老人花白的長辮子上。劍路微愕:這清國老頭的裝扮好怪!
見老人無礙,劍路轉頭望向開槍的青年。青年捂著的右手背上插著一把短刀,他不顧右手受傷,又撲向掉在一旁的手槍,一拾起槍立馬對準老者胸口;劍路大驚,腳步彈起一劍往青年的手肘揮下,揮下之際,槍聲再度響起。


「啊!!!!」白鬚老者發出一陣慘叫,抬轎的幾個清國人神色慌亂不知喊著什麼,只見老者左臉頰上鮮血長流。青年只道任務已成,趁劍路分神注意老者傷勢,腳步側點,竄到路旁起身,隨著混亂的人群溜了。

該死!這分明是有人射飛刀阻止,光打掉手槍有什麼用?怎麼不直接打要害算了!劍路在心中恨恨地咬牙。
老者中槍之後意識不清,含糊地說了一串清國話。劍路看老人還有氣,望向待在路邊的小香與左惠,腦袋微偏喚她們過來,便撥開重重人群,去追那趁亂逃脫的青年。

小香與左惠互看一眼,掙扎著擠過亂竄的人群,到轎邊扶著老人躺在地上,老人已然昏厥過去。兩人檢視老人左頰上傷口,子彈從左頰打進未見出口,顯然是留在老人頭骨中,然檢查過後,所幸並未傷及要害,兩人安心地點點頭,先施以急救。
此時轎夫帶著一名清國大夫趕來,大夫見兩名女孩圍在「中堂大人」身邊拍拍戳戳,嚇得魂飛魄散,大聲呼喝。
小香跟左惠雖然不懂清國語言,但見大夫趕到,便起身讓位給大夫檢視老者情況,大夫細細檢視老者傷勢,面顯詫異,感謝地望向兩個女孩,又說了一串話;小香與左惠想那大夫大約是道謝之語,微笑著搖頭走回心彌身畔。
「劍路哥呢?」左惠開口便是問著劍路。
心彌往前指去,道:「劍路哥去追那個開槍的人了,剛剛亂成一團,我只看到他們往那方向去,其他就不知道了。」


青年隨著混雜的人流躲入一旁店鋪門後,冷笑著拔起右手背上短刀,正是心中竊喜得手之際,店門口走進一人,此人身披斗蓬,將頭臉衣衫全數罩住。此人進門後左右張望一番,面部倏地轉向青年,青年頓感一陣冰涼的殺意。
青年右手幾已廢去,驚懼之下,左手端起手槍對著眼前怪人;怪人非但不怕,一瞬間飄至青年身前,斗蓬下伸出一隻略顯纖細的手,閃電般擒住青年的左手,向外拗去,青年慘叫一聲,手槍便已離手;青年右腳飛踢,怪人倏地矮身轉至青年身後,將他的左手扭在背後,又提腳踹向青年左膝後側,青年尚未收腿便以劈腿之姿跪倒在地,肌肉撕裂之痛還不及喊叫,後腦又是一下重擊,青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店內眾人躲在櫃臺後,怔怔地看著帶槍的青年闖入,未及反應,又見青年被一斗蓬怪人空手擒下。怪人左手提起青年的衣領,將昏厥的青年高高舉起,按在店內柱子上,又隨手抽起一旁的麻繩輕輕一抖,麻繩便纏住青年,將他密密實實地綁在柱子上。
眾人見那怪人身量略顯矮小,斗蓬下的手腕稱得上纖細,但那單手將人舉起的怪力、行蹤飄忽迅捷,心裡莫不打著鼓道:這是大白天的撞鬼了?這人不人、鬼不鬼的現下是要來打打打打劫嗎?
怪人轉身走向店內,眾人一陣心驚,估計能喊上的神明佛祖耶穌基督都喊過幾輪了,只聽見斗蓬下傳來淡漠的男子語音道:「報警。」便大剌剌地往內堂走去。
…報、報警?眾人心道:是抓這掛在柱子上的人肉粽子還是抓這個飄走的鬼啊?
一人反應過來,往內堂看去,那斗蓬怪人的身影已然消失無蹤。


「啊啊啊!就是他!」店內再度闖入一名紅髮少年,少年一見柱子上被綁著的青年便大聲叫起,又問店內眾人道:「報警了沒?」
「呃…請問這是發生了什麼事?剛剛聽到兩聲槍響,這人就進來店裡。」店主巍顫顫地從櫃臺後抬起頭來問道。
少年正要開口,店門口忽然湧進大批警察,少年指著青年,轉頭對警察道:「剛剛就是他對路上那老頭開槍。」
…那、那老頭?警察聽少年無禮的稱呼,眾人雙眼瞪的老大。一人對少年道:「小鬼,叫什麼名字?」
少年蹙眉微慍道:「我叫緋村劍路,別叫我小鬼。」
「小鬼…咳!緋村小兄弟,那人是清國的特使李大人。你看清楚了,確實是柱子上這人對李大人開槍的?」
劍路點點頭,轉頭問店主道:「這人怎麼會被綁在柱子上?」
店主顫聲將適才的怪人與青年之事說了一遍。
一名警察臉色微變,不屑地撇嘴「嘖」了一聲,劍路離他甚近,聽他咕噥道:「他奶奶的,八成又是『暗影』。」
「嗯?你說什麼?」劍路問道。
「沒有沒有!」
帶頭的警察對劍路道:「多謝小兄弟,小兄弟替保護清國特使出力,自當上報,表揚小兄弟義行。」向後方道:「把柱子上的人帶走。」
「特使沒死吧?」劍路問道。
「嗯!所幸未傷及要害。」警察道。
「清國派特使來幹嘛?」劍路疑道。
「議和啊!」一名警察理所當然地道:「小鬼,你都不看報紙?」
劍路眉頭皺起,拂然不悅。
「好了,回去了。」帶頭警察手搭帽沿,對店主點頭道:「多有打擾,深感抱歉。」便帶著人走了。

劍路將竹劍插回背後,慢步踱上街道:參加劍術大會跑來山口縣,怎麼就摻上個什麼清國特使啊?警察講的『暗影』又是誰?清國特使又是來議什麼和?人家來議和就議和唄,幹嘛對特使開槍?



此時,尚沒有人知道,這只是一切野心的開端。此後的瘋狂混亂,讓數百萬人捲入戰禍喪命,直至五十年後平地起蕈雲。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文後雜談)
明治二十八年=清光緒二十一年,不知道大家看到這個年份會不會比較有印象?(笑)
本來只想寫個劍路少年時的冒險故事,正在煩惱著反派要怎麼設計,剛好不小心看到劍路生於1880年8月…兔崽心中一個咯噔。如果要不偏離史實太多…這……
總之,日後請別拿國族仇恨啥的來戰兔崽。
兔崽到底為啥要挖個坑來為難自己?或許是為了狡兔三坑吧…Orz…

清國老人「中堂大人」被開了兩槍是史實喔!兔崽有看到某對聯在調侃他。
以前那種大官大官大大官會用他的家鄉代稱,中堂大人是安徽合肥人,人家稱呼他「李合肥」。有個對聯是這樣的「宰相合肥天下瘦,司農常熟世間荒」,兔崽心有淒淒卻覺得超有梗。
『宰相合肥』便是文中的李大人(文華殿大學士,相當於內閣總理),應該沒有人唸過晚清史卻沒聽過李大人。「司農常熟」指的是戶部尚書(掌國家財政)翁同龢(江蘇常熟人)。
兔崽的清末史超爛,有夠難啃的!如果有還在唸書的孩子在看文,補點小小的歷史八卦或許會唸的開心點。不過兔崽寫的是小說,請千萬別全部相信!
還不知道李大人是誰?那就看下一幕吧!


  1. 兔崽子2013/1/4 下午10:14
    請大家原諒兔崽腦子接錯線, 當年高中考歷史, 最恨史料題!!!
    兔崽當年考過印象最深刻的史料題是:西元XXXX年某地的人口統計圖, XX年該地人口銳減, 請問該地是哪裡, 是什麼事件導致的? 答案居然是張獻忠入四川啊~~~(抱頭)
    拜託…那個章節兔崽都把重點放在進入北京的李自成、要上吊的崇禎、要入關的清兵、沿海打劫(??)的國姓爺身上啊!!!! 這位張大爺的篇幅只有「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殺殺殺殺殺殺殺」降降而已啊~~T_T 還好是模擬考…
    於是兔崽決定獨苦苦不如眾苦苦, 出個「劇透」史料題來折磨大家, 唸過國中歷史的應該都有印象, 呵呵呵呵~(眾:誰理妳啊!!)

    1. 本文中清國特使為誰?是因----戰爭之故,才來日本議和?同時,該戰爭的結果亦宣告了中國----的失敗?
    2. (進階題)與清國特使談判的日方代表為----?
    3.談判之後簽訂了----條約。該條約內容為?

    只能說劍路出生的年份太剛好了…兔崽心中無盡的OOXX
    順帶一提…由事件結果回去推敲那群千年狐狸精…咳…成精的老狐狸們的想法…真的很難……T_T
    兔崽只是個天橋下說書的, 那群老狐狸的盤算只要有模有樣, 兔崽就心滿意足了, 各位看官請高抬貴手。
    回覆

    1. Kamma2013/1/7 下午11:46
      從一開始看到這個文時,就替兔崽捏了把冷汗... 這個新坑不僅很深,還很可怕
      所以就連留言都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要寫什麼
      到底兔崽會怎麼寫?
      我只說,兔崽加油吧!!
      希望劍心會有多點出場機會(大誤)

  2. 襄尹2013/1/8 下午1:38
    这文是第一时间看到的,两周过去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背景实在让我很纠结
    希望不会涉入太深,实在不想错过兔崽的文

  3. 兔崽子2013/1/9 上午2:27
    呃……其實兔崽也預想過大家看到這篇的反應, 兔崽猜八成會是:「X!兔崽連這都拿來玩?」嗯…跟兔崽預想的相距不遠。大家的歷史果真不錯。
    手賤又皮在癢, 於是就出這篇了……
    坑應該不會太深, 應該啦, 兔崽也沒打算一路寫到五十年後。很可怕是真的……凡是坑必可怕……(嘆)

    這部的戰鬥場面會往敵人不等於壞人的路線前進吧。至少在兔崽的腦子裡, 有個可愛又迷人(?)的未定型的反派角色。希望這樣可以讓襄尹殿安心一點。

    這篇沒庫存, 兔崽還是等庫存累積多一點再來發文好了。
    Kamma殿請放心, 劍心的戲份會很多的。兔崽又不喜歡劍路, 從頭到尾都只寫劍路的戲份, 這叫兔崽怎麼受得了啊!!! (至於兔崽為啥始終如一的不太喜歡劍路啊? 或許是因為嫉妒吧 X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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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2013-05-05

----兩個月前 東京下町----

新市小三郎站在屋內負手而立,注視著角落旁的時鐘,時間已近午夜。十七年前才剛當上五等巡查的他,如今已是當地的警察署長。
他永遠也忘不了十七年前那一天,一名逃脫的彪形大漢與一名十歲男孩在街頭巷戰,男孩為求保護眾人,拼死奮戰,即便已然渾身浴血、被人拎在掌下,男孩仍不願放下手中的竹劍。幸好老天保佑,危急之時,彪形大漢在一道電光般的雷聲中轟然倒下,視線彼岸便是一人威風凜凜地昂然而立。
後來他仰慕那男孩的風範,便一同拜入神谷活心流門下,也聽聞了那個人的傳說…那男孩追逐的背影,當真令人景仰。
他捏著手中的信件,午夜鐘聲響起,房門準時地滑開,一道人影閃入,站在牆角陰暗處。
新市迴身,腳跟相併、舉手至眉,問道:「老師有何吩咐?」
「新市先生不必如此稱呼,是在下又要麻煩新市先生幫忙了。」
新市搖搖頭道:「若不是老師一直暗中相助,仕途也不可能如此順遂。是老師偏愛了。」
「仕途順遂是你自己的功勞,也方便我做事,於你於我都好。」
「老師不用這麼見外,這麼多年了,老師仍然不改其志,我也只是盡我做警察的本分。這次…是難事?」新市問道。
人影略略頷首,遞出一張紙條,道:「清國要派特使來日本議和,傳聞有個叫『神刀館』的集團不願日清停戰,打算派人暗殺特使。」
新市問道:「…是『他們』提供的消息?」
「是。」
新市倒抽一口冷氣。既然消息由該處而來,自然可信。便問道:「老師希望我做什麼?」
「議和地點會安排在山口縣赤間關市,安排個藉口讓我去赤間關。」
新市注視著陰影下之人,沉思了一會道:「…我可以往上報,增派警力,如此老師未必需要出馬。」
「你要如何說出消息來源?」
新市一時啞口無言。眼前之人與消息來源都不願化暗為明,不然以他們的人脈,根本不需透過他區區一個警察署長做事。
「…或許你可以說動上層在赤間關辦個大型的劍術比賽,就說有特使來,可讓特使見識我國人民的武力?同時多名劍客在此,對維護治安也有幫助。」
新市苦笑,倉促之間要辦大型比賽,層層疊疊的事情要打點,看來只能說動上層施壓…這事果然不好辦。他想了一陣,道:「只能這樣了。有比賽,師弟自然要去,老師跟師父也順理成章的會去。」
人影一陣沈默。
新市試探地問道:「老師跟師父不打算告訴師弟、小師妹嗎?」
「……時候未到。」
新市道:「只是這些年委屈老師了…師弟那性子……」
「無妨。這件事情有勞你了。日本雖然大勝,但是再打下去又有多少無辜人命死去,戰事能盡早結束便是最好。一定要護好特使安全。」
「這個自然。」

*      *      *      *      *      *      *      *      *      

「……四百九十七、四百九十八、四百九十九、五百!!」
當日傍晚旅社中庭一角,劍路步伐跳動,舉劍直劈,同時喊聲道。五百下數完,在劍路面前揮劍的三位師弟妹跟著停下,將竹劍交到左手提至腰際,向劍路鞠躬齊聲道:「多謝師兄!」
「去洗手洗臉,等下要吃飯了。」劍路吩咐道。
小香點點頭,立刻往井邊跑去。心彌見狀也跟在小香身後離去。
劍路望著兩人屁顛屁顛跑遠的背影,翻了個大白眼,又舉劍起來,一刀一劍在身前比劃著。
左惠收劍在一旁看著。劍路向來習慣在比試之後重新想過對手的招式,好招定是要練起來,然後再想方設法破解掉。
左惠甜甜笑著,心道:劍路哥如此刻苦修練,有朝一日定會達成他心中的願望,成為一個偉大的武士。

劍路練了一陣,見左惠仍在不遠處痴痴地看著自己,收劍道:「要吃飯了,去洗手洗臉。」
「劍路哥也一起去嘛!」左惠嗔道。
「一群人擠在井邊幹什麼?」劍路蹙眉道:「妳叫那兩個小鬼別玩水。還沒開飯的話,就先帶他們去換衣服。」
「劍路哥呢?」
「我出去晃晃,一下就回來。」劍路一把扯下掛在樹枝上的毛巾,抹了抹汗水,便舉步離去。
「我也要跟劍路哥一起去!」左惠急道。
「妳去換衣服!管一下小香,她沒人管一定拉著心彌胡鬧!去!」劍路擺擺手。
左惠見劍路不肯讓她跟,用力跺腳,小嘴扁的老高。


不多時,劍路回到旅店廳堂,手上捏著一份報紙,上頭斗大的標題寫著:「清國特使李鴻章大人遭人槍擊」。
他走向桌邊,桌上菜餚已備,左惠、心彌、小香都已乖乖坐好;他在那桌的空位上坐下,便抖開報紙,正要詳讀時,小香扯了扯劍路的袖子,悄聲道:「哥哥,你看!爸爸今天臉色很難看呢。」
「啊?」劍路轉頭向隔壁桌望去;劍心、薰、小燕坐在桌前,獨獨不見彌彥,問道:「彌彥叔去哪了?」
「爸爸?去更衣吧?」心彌道。
劍路瞄了劍心兩眼,父親面色凝重,全然不是平日那溫婉的笑容。他聳了聳肩,無所謂地道:「管他的!干我屁事!」
「哥哥!」小香微嗔,扁起小嘴。
「別吵!吃飯!」劍路伸手捏住小香頭頂,將她的腦袋轉向桌前菜餚。視線回到手中的報紙上:「今日午後,清國特使李鴻章大人於春帆樓談判會議結束後,回行館途中遭人槍擊,所幸未傷及要害,無性命之憂。兇手為現年二十六歲之小山豐太郎,案發後被現場民眾制伏落網,目前行兇動機不明。
據悉清國特使李大人為調停去年起始之『日清戰爭』而來。清國歷來以朝鮮為藩屬,然朝鮮乃獨立國家,為協助鞏固朝鮮獨立,保護朝鮮之故,吾大日本帝國不得已對清國宣戰。清國政府腐敗不堪,黃海一戰海軍覆滅,仍欲阻擋我國解放朝鮮,故此特派使者前來協調停戰事宜………」(※)

「原來是在打這個…清國政府真是不開竅……」劍路喃喃道,語音未落,手中一虛,他抬頭瞧去,便是彌彥抽出劍路手中報紙,讀著報上新聞,神情越顯凝重。
「彌彥叔?」劍路疑道。
彌彥捏著報紙,將報紙揉成一團,神色不屑,道:「專心吃飯。」
「爸爸!報紙上說的那個特使,我們今天在路上有看到耶!是劍路哥救了那個清國特使。」心彌揚著頭道,心想父親知道劍路哥仗義救人一定很開心。
「嘖!」彌彥卻毫無欣悅之色:原來就是因為這幾個小鬼在場,他不方便出面才會讓使者受傷。「你們做的不錯。」彌彥不冷不熱地讚道。
「爸爸?」心彌疑惑地望著自己父親:爸爸不是教導我們要「劍必救人」嗎?我們做錯了?
「……彌彥叔,我還沒看完耶!」劍路望著彌彥手上捏成一團的報紙,吶吶地道。彌彥當年年僅十五,實力被排入東日本前五強,這些年來更有進展,劍路向來十分尊敬這位大師兄。
彌彥橫了劍路一眼,道:「少看這種垃圾!」…如此冠冕堂皇之言,也不過「弱肉強食」四字……
彌彥的眼神前移,落在劍心身上,喟然忖道:當年與志志雄一戰…到頭來日本卻還是走向弱肉強食之途……沒有人比劍心更感慨吧………
劍路搔搔頭,道:「垃圾?彌彥叔,你知道『脫亞論』吧?」
彌彥聞言臉色鐵青,沉聲道:「抄『劍必救人,而非殺人』五百遍!明天早上交給我!」
「啊啊啊??又抄書?」劍路莫名被罰,「唬」地一聲跳起來。
「七百遍!」彌彥說完,邁步走向自己的座位。

「媽的!又是!整天就只會叫我抄書!」劍路頹然坐倒在位子上。
心彌小心翼翼地問道:「劍路哥,『脫亞論』是什麼東西?為什麼爸爸一聽到就生氣?」
「喔!那是幾年前福澤諭吉先生在報紙上發表的文章。」劍路悄聲道:「總之,就是說我們日本跟清國、朝鮮同處於亞洲,他們仍然繼續不文明不科學的生活,日本自然會被西方國家當成跟他們一樣。所以與其等他們國家的有識之士將國家帶往文明之路,還不如日本脫離亞洲的行列,別跟這種不文明的國家瞎混。」
劍路撓頭忖道:現在日本幫助朝鮮一同脫亞又有什麼不好?難不成要等著跟清國一樣,被洋人到處劃地盤才好嗎?

彌彥自然聽到了劍路悄聲之言,他悶哼了兩聲,心道:「脫亞論」還說,對待清國、朝鮮之道,不必有異於西方國家相待之道;哼……幕府末期,日本怎麼被洋人欺負的?說穿了,還不是為了躋身「文明」之列,學「文明人」的樣子去欺負人而已。吾輩學武,豈是為了恃強凌弱?「劍必救人,而非殺人」這幾字,扶危濟傾的涵意…劍路一點都不懂………



是夜,孩子們的房內,三人都已經窩在被中睡去,只有一套被褥上頭空空如也。劍路伏在桌上,惱怒地重複寫著「劍必救人,而非殺人」。
左惠從被子裡探出頭來,揉著眼睛道:「劍路哥…你還沒抄完啊?」劍路哥也太可憐了,這陣子老是被罰抄「劍必救人,而非殺人」…薰姨每次都是一千次起跳,今天彌彥叔也跟進了;劍路哥又沒做錯什麼事,怎麼隔三差五的這麼罰啊!
「…還要寫一陣子。」劍路吹熄油燈,將紙筆移到窗前,借著月光繼續寫:「你們就睡吧!不用管我!」
「可是……」
劍路搖搖頭,起身拉起左惠的被子,將她按回被窩裡;又走到鼻息沉沉的小香跟心彌身邊,替他們蓋好被子。
「睡覺!」劍路回到窗前,伏著案頭振筆疾書。還有三百一十八遍要寫……今晚又不能好好睡了……可惡!明天還要比賽耶!


這天夜裡,許多人夜不成眠。那兩顆子彈,改變了千千萬萬人的命運。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文後雜談)
註:兔崽找不到當年的日方報導電子檔,那段報紙上的話,是兔崽掰的~
甲午戰爭的日方國詔如下圖,兔崽看不懂,只能看漢字亂猜。(看完只想比個凸)
http://books.sina.com/bg/funny/focus/20121025/230741432.html
這網址有提到中日雙方國詔大約的意思,摘要如下:
「甲午戰爭爆發,中日兩國的最高領導人都宣佈了宣戰詔書。光緒皇帝的宣戰詔書當中主要講:朝鮮是我們的藩屬,現在有內亂,它請中國出兵平息內亂,這是中國和朝鮮內部的事情,與別國無關,日本不應出兵。這也是當時中國官方及后來的主流教科書對甲午戰爭起源的一種解釋。
但日本明治天皇的宣戰詔書,立意卻截然不同。他說,朝鮮是一個獨立國家,現在中國侵犯了朝鮮的獨立,所以我出兵幫助朝鮮鞏固獨立;其次,對中國宣戰是為了保護朝鮮開放的成果;第三,不斷地強調東亞和平、世界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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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2014-04-06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清國使者下榻行館-淨土宗接引寺----

夜色沉沉,一名蓄著山羊鬚的中年男子就著桌上一盞微弱燈火,直盯榻上滿臉繃帶的老人。
他是李鴻章過繼的長子-李經方,此次隨父赴日談判,會議數日雙方僵持不下,沒想到今日甫出春帆樓不久,阿爹便受槍擊中彈昏迷;他一邊問著傷勢,一邊將此變故回報朝廷,又周旋於各國公使間,忙了許久,才有片刻閒暇坐在父親榻邊好生看照。

見李鴻章緩緩睜開眼睛,李經方趕緊上前輕聲道:「阿爹醒了?孩兒去喚醫生來。」
李鴻章擺擺手,李經方走到門邊吩咐了幾聲,外頭的人應了,又坐回李鴻章身邊。
李鴻章不語,視線在房內掃過一圈,落到了床腳邊整整齊齊掛在衣架上的黃馬褂。如今這代表著功勳與榮耀的黃馬褂上,染滿了暗褐色的血漬。
李鴻章長吁一口氣,中彈後神智迷糊之際,叮囑著千萬不能洗去褂上血漬;現下,這片鮮血便是打破多日談判僵局的契機。



他少年科第,年甫二十五進士及第,改翰林院庶吉士,三年後成績優異,授翰林院編修。壯年戎馬,而立之年回鄉督辦團練,入曾國藩幕府練淮軍。中年封疆,不惑之年始任江蘇巡撫,大破長毛賊,皇上與太后老佛爺聞捷報大喜,賞穿黃馬褂;後任湖廣總督,剿捻匪、平苗亂;年四十八調任直隸總督,為封疆大吏之首。晚年洋務,任北洋通商大臣、文華殿大學士,派福州船政學堂學生出洋留學,設天津水師學堂、督辦海軍,對外交涉談判、周旋於各國公使間,自強洋務一派唯他馬首是瞻……古稀之壽,蒙皇上與老佛爺賞戴三眼花翎,大清開國以來未有漢臣得此殊榮。

李鴻章幽幽嘆了口氣:若當時陽壽已盡、駕鶴歸去,這一生便是封疆大吏、自強洋務之首、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盡沐皇恩,晚節仍在……


光緒元年台灣事變*後,他上書力陳:「東南海疆萬余里,各國通商傳教,往來自如,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實惟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而環顧當世餉力人才實有未逮,又多拘於成法,牽於眾議,雖欲振奮而未由。蓋不變通則戰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
於是朝廷為京師安危,每年撥銀四百萬兩,優先奏准籌建北洋艦隊。那幾年向英國、德國訂購鐵甲軍艦,冀望成立亞洲第一海軍艦隊,力圖變革自強。可嘆太后為制衡恭親王權勢,起用自己妹婿、皇上生父醇親王作為總理海軍大臣;醇親王一生庸碌,海軍軍餉撥為皇上私用,光皇上大婚一事便挪用了五百五十萬兩白銀,又為讓皇上能早日親政,撥銀子讓太后修園頤養天年。常熟*與己有隙,借修園之名,上奏三年不買海軍軍械;時值海軍技術突飛猛進之年,我大清卻不添軍械、不更火砲。
而水師軍紀渙散,劉公島上遍地賭場妓院。船艦不修,水雷船排列海邊,無人掌管,外則鐵銹堆積,內則穢汙狼籍。操辦海軍,不過拿個名頭上下交相賊,朝野上下可曾真心改革自強?反觀日本上下一心力圖改革,國庫六成收入用於建置海陸軍;軍費不足,日皇便撥出宮廷經費、抽取官員薪餉,補銀造船。

去歲,日倭趁朝鮮事端,無端襲擊我軍船艦。外人不知,以為非用兵逾十萬不能攻旅順,可其實將士多不可恃,器械缺乏不堪用,這紙糊的老虎不過虛有其表,不揭破猶可敷衍一時。朝堂之上,國人以為北洋海軍可恃,主戰之聲沸沸,縱然有心主和,卻無力回天。

黃海海戰,我軍航速、射速遠落日本之後,一戰之敗,一敗塗地。初敗於牙山,繼敗於平壤,日本乘勝內侵,連陷九連、鳳凰諸城,大連、旅順相繼失守,又復據威海衛、劉公島,奪我兵艦,海軍覆喪殆盡。

李鴻章再次長嘆。多少次了…戰則必敗、敗則割地賠款,好了傷疤忘了疼,自強中興之言皆是空談…二十年自強運動,盡付流水……


四日之前,李鴻章作為欽差頭等全權大臣到日議和。隔日便與日本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展開了停戰談判。
原以為與伊藤博文有二十年私交與書信往來,卻不想停戰談判一開始,伊藤博文便要求大沽、天津、山海關等地的清軍全部向日軍繳械,天津至山海關鐵路交由日本軍務官管理,停戰期間日本一切軍費由中國承擔。

李鴻章邊聽譯文,終於忍無可忍,在桌上重重一拍:「過苛!過苛!」好你個伊藤博文!簡直欺人太甚!
談判所為求和,切不可因一時之怒而誤了大事。李鴻章按下心中怒火,細細解釋道:「貴國所指天津、大沽、山海關三地,實北京之咽喉,直隸之鎖鑰。倘若貴軍占此等要地,我方則反主為客,豈不令人有宛如異國領土之感?」
他見伊藤博文不為所動,又緩下語氣動之以情道:「而我為直隸總督,三處皆系直隸所轄,如此於我臉面有關。試問伊藤大人,設身處地,將何以為情?」
伊藤博文不置可否地微微一笑,二十年前在<天津會議專條>的談判會場上見過李中堂,當時的威嚴思之猶悸;如今,泱泱大國摧枯拉朽地破敗了,望之儼然的中堂大人,卻在此為日暮西山的帝國掙扎乞和。他緩緩地道:「中堂大人,你我各為其主,在下僅為我國圖之。」
李鴻章嘆了口氣道:「你我兩人忠心為國,亦須顧全大局,中國素未準備與外國交爭,所招新兵未經訓練,今既到如此地步,中日係切近鄰邦,豈能長此相爭,久後必須和好。但欲和好,須為中國預留體面地步,否則我國上下傷心,即和亦難持久。」
伊藤博文道:「眼下兩國相爭,貴國忽然要求停戰,於我軍士氣大有妨礙,需先佔據險要之地作為抵押,我軍才不吃虧。」
李鴻章大怒,說了半天,伊藤博文強索豪奪之勢不肯稍讓,他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欺人太甚!」
伊藤博文皮肉不笑地道:「中堂大人何必動怒呢?為我大日本帝國皇軍考量,此事在下絕無轉圜之處,還請中堂大人慮之。三日之內請給答覆。」伊藤博文說完,起身鞠躬,轉身就走。
李鴻章恨恨地握拳擊案,卻也無可奈何地起身回下榻行館。

三日之後,李鴻章再度出席春帆樓的停戰談判會議。會議之中,李鴻章不能接受此等停戰條件、伊藤博文不願讓步,兩人僵持不下,會議一日論戰不休,議而不能決,不歡而散。卻沒想到李鴻章離開春帆樓後不久,便遇上這槍擊之事。


「子彈卡在中堂大人頭骨之中,中堂大人性命無礙已是萬幸,李大人……」清國大夫復檢李鴻章的傷勢過後,轉頭對李經方道:「中堂大人年事已高,若是要動手術取出子彈,只怕反倒誤了中堂大人性命。」
李經方臉色愀然一變,急道:「難道就讓子彈留在阿爹頭裡?」
李鴻章聞言,虛弱地道:「不取子彈!」
「阿爹!」
「這是讓日本無法抵賴的罪證,不取!」李鴻章堅定地道。
李經方望了大夫一眼,大夫搖搖頭。開顱手術光聽便嚇人至極,而阿爹年逾古稀,只怕也受不了這般折騰。李經方嘆了一口氣,垂首不語。
「外頭情勢如何?」李鴻章問道。
李經方道:「阿爹中槍一事已在各國使節中傳開,外頭鬧的沸沸揚揚地,都在譴責日本野蠻無道。」
李鴻章纏繞著繃帶的衰老臉龐上露出一絲苦笑,氣若游絲地道:「……如此甚好…甚好……」他盯著黃馬褂前襟血色,長嘆道:「…此血可以報國矣。」



「砰」一聲巨響,伊藤博文狠狠地一拳砸在桌面,拍案而起,怒吼道:「你們這群搞諜報的!清國的水師拿大砲曬內褲都能報回來,為什麼就沒人提報自家國門內有人要暗殺使節?兩國相爭,不殺來使!李中堂在日本國土之上、光天化日之下就被人開槍打了,你們居然事前什麼都不知道?!」
日軍參謀次長、對華諜報頭子-川上操六-直挺挺地站在伊藤博文面前。滿屋子除了伊藤博文的怒吼聲,還有一旁外務大臣-陸奧宗光-投射過來、直可將人身上看出個洞的銳利眼光。他低著頭悄聲道:「情報人員大多都在清國潛伏,餘下也在破譯清國軍情電報……我們…實無餘力……」
伊藤博文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道:「那麼,那個刺客小山豐太郎手上的飛刀傷是怎麼回事?那個擒下刺客的怪人又是怎麼回事?分明有人搶先得到情資,出手阻止刺殺。人家能拿到消息,你們呢?你說情報單位沒人力,那些拿到消息的人為何不在你麾下,為你所用?」
「……屬下慚愧……」川上操六囁嚅半晌,只吐出了這四個字。
伊藤博文的視線冷冷掃過川上操六的臉,憋著滿肚子的氣重重坐回椅子上:「事以致此,多說無益。那個小山豐太郎是什麼來頭?行兇動機是什麼?」
「小山豐太郎是激進團體『神刀館』的成員,刺殺李中堂便是為了激化日清矛盾,阻止日清議和,他說……」川上操六嚥了嚥口水,續道:「『清國積弱已久,自該一路殺到北京,議什麼和?』」
伊藤博文一拳又重重地擊在桌面,怒斥道:「蠢豬!清國這塊大肥肉,歐美諸強早就對著它流滿地的口水。日本打進北京,列強會眼睜睜地看我們獨享清國!?就不說屆時西方諸國會與我國為難,清國幅員遼闊,逾一千三百萬方公里!日本壯丁不滿一千三百萬人,全部徵召去了清國,也就是一把沙子散到海裡去!對華用兵,打下清國,哪有這等容易!?」

「伊藤兄,這仗不能打了。」一直悶不吭聲的陸奧宗光開口道。日軍一路挺進,早已拿下了威海衛的海軍基地,北洋艦隊全軍覆沒,已不足為患;陸軍也打下了遼東半島,半個渤海灣都在囊中。這場戰爭拖下去,日軍日日進逼,就不怕清國皇帝不肯就範;屆時予取予求,任我宰割。可偏偏那群沒腦子的年輕人……這一槍打下去,情勢逆轉,親痛仇快。混帳東西!
他續道:「李中堂長年周旋於各國之間,手腕相當了得!十九年前,中英之間的『煙台條約』看來不平等,實則賠了些銀子,開了幾個港口通商便了事。現在李中堂負傷,國際公使間已經傳出強烈譴責我方的聲音;若李中堂簽約未成,中途回國誘使歐美列強居間周旋干涉,我國便不得不對清國大大讓步。情勢大變,現在拖延下去反倒對我方不利。」
伊藤博文闔上雙眼,右手手指在桌面上敲彈著,良久,他大手一揮,長嘆道:「罷了!這一槍打掉了日本一個師。陸奧兄,上奏給天皇陛下吧!日本…立刻停戰。」

「另外…還有一事,屬下不知該不該報告。」川上操六小聲地道。
「說!」
「最近赤間關市辦的劍術比賽,是這兩個月倉促間辦成的,據說是個東京的警察署長提議,四處奔波打點的。不知是不是跟這事有關。」
東京?伊藤博文神色一凜,問道:「東京哪個地區的?」
「這……似乎是東京下町。」
伊藤博文捋著下顎的鬍鬚,陷入沉思。跟「他」有關嗎?志志雄一事之後,他就在東京下町落地生根;山縣兄也徵召過他幾次,皆以傷勢沉重為由回絕了。派人跟蹤過他幾年,看到的都只有在家洗衣煮飯、拿起竹劍還被自己的小女兒打得滿地滾的廢人…搞得探子都不知道在盯什麼哨,一個個拿辭呈逼我換哨。已經沉寂十七年的人,當真會是他嗎?
「伊藤兄似乎心中有底?」陸奧宗光問道。
「…打點劍術大賽,像是為了掩護行動而舉辦。要是與神刀館有關,兇手已經落網,好好審問便是;若是此事與阻止行兇有關,這作為倒也符合我方利益,此事先擱著。加派警力、醫療團,好好護著李中堂,條約簽妥前千萬不能讓他歸西了。」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註:長毛賊=太平天國之亂。太平天國的人不剃半個禿頭,於是清廷蔑稱他們為「長毛」「毛賊」之類的。
註:台灣事變=光緒元年(1874年)牡丹社事件。
註:常熟=戶部尚書翁同龢。

中堂大人的履歷太威了,兔崽實在很難短短的走他的人生跑馬燈啊!

1920年日本15歲~50歲的男性人口為1359萬人,雖然勞動人口的計算是15歲~65歲,但以參軍的歲數來說50歲以上大概不太可能了吧。1895年的這個人口數應該更少。日本總務省統計局的資料只有從1920年(大正9年)開始,兔崽盡力了。有書上寫說1894年日本總人口4181萬人。

主要參考資料:
1. 清史稿-李鴻章傳
2. <絕版李鴻章> 張社生著
3. 走向共和-電視劇
4. wiki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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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2015-06-02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李鴻章挨了一顆子彈,換來了日本無條件停戰。

三月三十日,中日雙方簽訂停戰協議。翌日,雙方正式展開議和談判。


春帆樓會場中,李鴻章注視著桌上伊藤博文提出的「日清媾和條約」草案:
一、 確認朝鮮獨立;
二、 清國向日本賠償軍費三萬萬兩;
三、 割讓臺灣島、澎湖群島與臺澎附屬各島嶼,以及北緯41度線以南的遼東半島;
四、 向日本開放沙市、重慶、蘇州、杭州、順天、湘潭和梧州七處通商口岸;
五、 長江、西江、吳淞江及運河等內河航行權範圍。


李鴻章心頭大驚,停戰談判一事早已看出伊藤博文的狠辣,沒想到這和談條件端上來,更顯出日本貪得無厭。
三萬萬兩的軍費是朝廷四年多的歲收。除了俄國重劃疆界,畫去一大塊東西伯利亞的土地,餘下各國皆以「租借」為名佔地,而日本一開口,便是朝廷「割讓」大片領土?朝廷經營臺灣多年,又是前進南海要點;遼東半島更不用說,北緯四十一度一線畫下,盛京便是放在日本的嘴邊,大清龍興之地便這樣雙手奉上?

李鴻章連連搖頭:「除第一項之外,其他恕我國無法接受。」
伊藤博文拉下臉道:「此次貴國是否誠心修好?」
李鴻章道:「我國若非誠心修好,必不派我;我無誠心講和,亦不來此。」
「既是如此,中堂大人何以對我國的要求拒於千里之外?」伊藤博文蹙眉道。
「賠款金額過大,就此訂約即不可變更,而我國實為困難至極,若為無法履約,則此背約行為,必將為貴國再開戰端之由。為兩國友誼長遠計,還請閣下斟酌我國情形,減至我國可能履約之程度。」
伊藤博文搖頭道:「此等條件業已充分體諒貴國情形,不能再減。」
「貴國為戰勝者,我國為戰敗者。戰勝者之要求,戰敗者必須服從。但以此苛刻條件指令我國,終非我國能忍。」
伊藤博文危險地瞇起眼眸,沉聲問道:「中堂大人所言,是否為堅決拒絕我國條件之意?」
「不!絕非如此!」李鴻章堅定地道:「朝廷自不待言,本人亦求和心切,僅坦率表達本國國情之意。總之,三萬萬兩軍費過鉅,我國土地不能相讓。」
伊藤博文搖搖頭,道:「請中堂大人慎慮之。我軍雖然停戰,可我大日本帝國的皇軍還在山海關外呢。」


一日會議之後,不歡而散。

割地賠款條約一簽下去,便是千古罪人,李鴻章心裡清楚。可日軍在山海關外,他能有多少時間去周旋?就是要拖死日本,讓皇上跟太后老佛爺遷都再戰,拿什麼去跟人家戰?當年打長毛的淮勇早已凋零,海軍此戰盡滅,手邊一群烏合之眾,能怎麼戰?拼著地廣人多,戰線一延再延,壯勇死傷殆盡、良田盡成焦土,以後又拿什麼再圖復興雪恥?


另一邊,伊藤博文緊捏著手中電報,陸奧宗光道:「伊藤兄,俄國在中俄遼東邊境集結軍隊,只怕也是衝著我們來的。」
「該死的俄國老毛子,這時候來攪和什麼勁!」伊藤博文負手在房內踱步,道:「就不說俄國了!黃海海戰,聯合艦隊也重傷了五艘軍艦,戰事從去年七月朝鮮東學黨之亂起,也打了八九個月,後勤補給吃重,只是強撐著沒讓李中堂看出來罷了。李中堂久在朝堂,這些他能不知嗎?」
陸奧宗光嘆了一口氣道:「這些事情已經上奏天皇陛下,陛下的意思是,稍稍讓步無妨。草案所言本就超出我國想要的許多,給清國還點價,大家都好交代。現下李中堂在日負傷,各國公使指著日本稱蠻夷,就怕拖下去又哪國進來攪和,屆時到口的肥肉又飛了。」
伊藤博文踱了一陣,長聲嘆道:「……只能如此了。」



四月十六日,半個月來的往來交涉,最終日本再度讓步,將賠款縮減為二萬萬兩白銀,縮減遼東半島割讓範圍至鴨綠江口-安平河口-鳳城-海城-營口-遼河口一線,減去順天、湘潭、梧州三處通商口岸。

新的草案備忘錄攤在桌上,李鴻章道:「二萬萬兩數額仍是過鉅,國土不能讓啊。」
伊藤博文道:「我國已是展現和平誠意,中堂大人如此固執,如何談判?」
李鴻章道:「我國經營臺灣久矣,深知臺灣民風剽悍、械鬥成風,又復瘴厲遍地,貴國若是強行索要,將受臺民及瘴氣所噬,為貴國軍民計,臺灣亦不可讓。」
「不勞中堂大人費心。」伊藤博文道:「日後我國自當教化臺民、革除瘴氣。」
李鴻章無奈地闔眼。澎湖列島已陷落日本手中,南洋無艦,一水之隔的臺灣如何能保?他沈默良久才緩緩地道:「……臺灣已如日本嘴邊之肉,若暫緩交割可否?」
「飢甚。恕不能緩。」伊藤博文堅定地道。
「……再少個五千萬兩,我國尚能負荷,還請閣下思之。」
伊藤博文心中微慍,早先破解了清國的軍情電文,知道清國的賠款底線是二萬萬兩,李中堂在此糾纏,不過是為了主子爭那一分一毫。他堅定地搖頭:「不行。」
「……再減兩千萬兩?就當給老夫上路的費用吧……」好話歹話能說能談的,早已在那半個月中講過,最後只能如此了嗎?
伊藤博文嘲諷似地看著老人為國圖謀、言卑乞和的身影,仍是搖頭道:「恕難從命。」
李鴻章嘆了一口氣,起身離去。

當日夜裡,李鴻章收到朝廷回覆的電文:「如竟無可商改,即遵前旨與之定約。」
他緊緊捏著電文,久久說不出話來。



---明治二十八年(西元1895年)四月十七日,山口縣赤間關市春帆樓---

日本內閣總理大臣-伊藤博文、外務大臣-陸奧宗光捧著「日清媾和條約」等在會場,靜待清國代表進入,根據前晚破譯的電報,今日將會是最後一次談判。
不多時,清國以欽差頭等全權大臣-李鴻章為首,其後為出使大臣-李經方、伍廷芳、馬建忠等人步入會場。
雙方打過照面入座,伊藤博文便攤開手中條約。
密密麻麻的「中日講和條約」攤在桌上,只待雙方署名蓋印,條約便成,日本三個月內撤軍。

李鴻章的視線落在第二款與第四款上。
白紙黑字清楚明白地寫著:
第二款—中國將管理下開地方之權併將該地方所有堡壘軍器工廠及一切屬公物件永遠讓與日本:一、遼東半島。二、臺灣全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三、澎湖列島。
第四款—中國約將庫平銀二萬萬兩交與日本作為賠償軍費。

此約一簽,遼東半島、臺灣澎湖萬千百姓淪為日本國奴;賠償二萬萬兩白銀,相當朝廷三年歲收,如此朝廷再無經費重整軍備,只能任人宰割。

李鴻章望著條約尾端,那長長的一串「大清帝國欽差頭等全權大臣太子太傅文華殿大學士北洋通商大臣直隸總督一等肅毅伯爵李鴻章」字樣,眼前一片模糊。甲午戰敗,日倭狼子野心,重兵直扼京師咽喉,又能由得自己不簽嗎?
李鴻章提起筆,在那一串風光無限的頭銜下,屈辱地落下一筆一劃……淚眼模糊中閃過空空如也的國庫、哭嚎哀求的人民、遺臭萬年的賣國之賊……「肅」字既成,他昂著頭,一行老淚灑落,恨恨地道:「終吾此生,不復履日土。」

伊藤博文聽完譯文,露出一抹微笑:中堂大人既已簽字畫押,不復履日土與我何干?
他跟在李經方後頭簽字用印,隨後陸奧宗光簽字、蓋上印章。



明治二十八年四月十七日--光緒二十一年三月二十三日--清國所稱「中日講和條約」(馬關條約)、日本所稱「日清媾和條約」(下關條約)於此既成。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文後雜談)
兔崽已經寫在前面囉!這篇是小說、小說是掰的!幕三幕四更是兔崽基於史料腦補而成,唸書的孩子請不要全部相信!
當然很多部分是史實,但是基於小說篇幅跟娛樂度(有這種東西嗎?)兔崽自然會刪修、剪貼。光是割個遼東半島,條約上可是寫的清清楚楚從哪裡到哪裡又那條河為界bla bla的,反正半年多之後,遼東半島就被清朝以三千萬兩贖回去,也跟兔崽這篇小說沒啥太大的關係,於是就從權了。

兔崽到底為什麼要挑這麼硬的題材來寫啊啊啊!!(抱頭) 三更半夜割地賠款,真是不開心!連著兩幕,主角群連出來散步的機會都沒有,這是鬧哪樣!!!
兔崽發誓,下一幕主角們就會出現了。

還有兔崽一定要跟中堂大人懺悔一下。小時候不懂事,唸著清末史,老是看中堂大人在割地賠款,那時還想說:「李鴻章每次出去都割地賠款回來,怎麼就不換個人去簽約啊!」兔崽錯了。並不是換個人就不割地賠款,仗打輸了,人家予取予求又能如何,換人去只會割更多、賠更多。


主要參考資料:
1. 清史稿-李鴻章傳
2. <絕版李鴻章> 張社生著
3. 走向共和-電視劇
4. wiki百科



<歷史時間>
清國所稱「中日講和條約」(馬關條約)、日本所稱「日清媾和條約」(下關條約)主要內容摘要如下: (來自wiki百科,兔崽對過,跟原文意思一致,原文可是落落長)
第一條:中國確認朝鮮國為獨立自主國家,朝鮮對中國的朝貢、奉獻、典禮永遠廢止。
第二條:中國割讓遼東半島、臺灣全島及所有附屬各島嶼。中國割讓澎湖群島,即英國格林尼次東經百十九度起至百二十度止、北緯二十三度起至二十四度之間諸島嶼。該地城壘、兵器製造所及國有物永久割讓給日本。
第三條:兩國各選派官員劃定疆界,就地踏勘確定劃界。
第四條:中國支付日本賠款2億兩白銀(約3億日圓)。
第五條:割讓土地的居民能自由賣掉所有不動產及遷移,條約批准2年後該地的居民將被視為日本國民。
第六條:中國開放沙市、重慶、蘇州、杭州等口岸,及認可日本最惠國待遇。允許日本人在中國通商口岸設立領事館和工廠及輸入各種機器。
第七條:日本在3個月以內撤回中國領土內之日軍。
第八條:中國承認日本佔領山東省威海衛三年,待中國還清賠款後才交還,如果費用支付不全,日軍不撤回,日軍軍費由中國負擔。
第九條:中國對日本人俘虜,不可虐待處刑,也不可對協助日軍的中國人士處刑。
第十條:條約批准日開始停止戰鬥。
第十一條:條約由中日兩國批准,日本明治28年(1895年)5月8日,清光緒二十一年四月十四日生效。
中文版「馬關條約」授權大臣簽約字樣。中堂大人簽「肅」應該是因為他是「一等肅毅伯爵」。李經方跟伊藤博文簽啥,兔崽看不懂。


  1. zoradark2014/4/19 下午5:05
    潛水默默看兔崽大的文已經好幾年了,總是隔幾個月就上來看看大大有無更文
    很佩服您敢於寫《劍之路》這種需要深度考究歷史、又牽扯國族衝突的同人,又有能力營造還原度相當高的歷史氛圍
    因此忍不住浮上水面,表達支持
    回覆

    1. 兔崽子2014/4/20 下午12:35
      好感動好感動~大大抱個啊~~兔崽麼麼噠!
      先懺悔一下兔崽的出文速度…讓大家追了好幾年,也還常常幾個月沒進度…兔崽不能再懶散下去啊啊啊!!!
      《劍之路》最歷史的地方大約就這樣了吧(笑),都是因為看了周遭一些強大歷史神還原的同人(看看小鷹將啊,夢留將啊、曉幽將啊…)、電影,莫名其妙燃起了「有為者亦若是」的心態。可是…兔崽沒掂過自己的斤兩,光查書就累死了;接下來兔崽唬爛就好了。
      謝謝支持~這個題材本身就不會太受歡迎,劍路生在1880年真的是太剛好了…(怒)。兔崽一點小小的私心,也希望有看文的朋友(尤其是學生們),考試能用的上X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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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2015-06-02

馬關條約簽訂一事傳回清國,在京會試舉人群情譁然;負傷斡旋的李中堂成了眾矢之的,人人皆曰:「李二先生是漢奸」。

四月二十三日,俄國公使連同德法公使,以「佔領遼東有危害北京之虞,及有礙維持遠東之和平」為由,派遣軍艦至遼東,「勸諭」日本放棄佔領遼東半島。

五月二日,清國舉人康有為、梁啟超上書清帝:「朝廷可棄臺民,即可棄我,一旦有事,次第割棄,終難保為大清國之民矣。民心先離,將有見土崩瓦解之患。」並聯合各省舉人與數千官民反對馬關條約,倡議變法,時稱「公車上書」。

五月十日,睦仁天皇批准馬關條約。同時,迫於俄德法三國干涉壓力,批准歸還遼東半島。


臺灣民眾聞此條約,民情沸騰,眾怒如火;奏請改約,未得應允。
五月二十五日,臺灣巡撫唐景崧成立臺灣民主國,宣言:「…無人肯援,臺民惟有自主。臺民願人人戰死而失臺,決不願拱手而讓臺。」自立為國與日本相抗。

五月二十九日,日軍攻陷臺灣東北角,日軍登陸臺灣。

六月二日,首任臺灣總督樺山資紀與清國代表李經方,在臺灣北方基隆港外海停泊的「橫濱丸」上簽署「交接臺灣文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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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心譯完御庭番眾寄來的密文信,放下手中毛筆,起身拉開房門,坐到櫞廊上。他雙手攏在袖中遙望遠方,彷彿聽見了志志雄真實在熊熊烈焰中那一連串的狂傲笑聲:「呵呵~哈哈哈哈~~~這終究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強者生存,弱者…只有滅亡!!!哈哈哈哈~~~」
劍心重重地嘆了一口氣,沈痛地闔上眼眸。

薰端著兩杯茶水走來,放在劍心身旁跟著坐下。看丈夫神色凝重,她柔聲問道:「怎麼了?」
劍心不答,將手中的密信譯文遞給薰。薰接過那張快被捏爛的紙片,才打開便打趣道:「劍心,這麼多年了,你的字還是這麼醜啊!」
劍心好氣又好笑地望了妻子一眼,但薰俏皮的玩笑,卻沒能緩和這凝結的氣氛。劍心皮肉不笑地微微抽動嘴角,又嘆了一口氣。
薰一路看下來,臉色沉了下來:「這……」
劍心極緩極緩地搖頭,默然不語。

薰淺淺地嘆了口氣,腦袋輕輕倚在劍心的肩上。這個瘦削的肩頭,曾經扛著時代的巨輪,走過弱肉強食、遍地枯骨的幕府末年,心心念念只願為後世留下一個和平的世道……就算留給自己的只剩滿身傷痕跟左頰上十字傷痕的悔恨,也從未怨懟。
多年夫妻,薰懂得劍心心底的嘆息。她不禁想起當年夕陽下,她想要留在他身邊,和他一起為活人劍努力時,曾說的天真之言:「…我總覺得不久的將來,劍術一定會從教導『技術』、昇華到闡述『真理』,然後繼續隨著時代發揚光大。所以世界會變得越來越和平,天真的夢想會成為真實…」
時代繞了一圈,劍術在槍砲的崛起下沒落了;「弱肉強食」在「富國強兵」的掩蓋下捲土重來;和平被軍政的野心吞沒了。他們為之奮鬥的未來,日漸遠去………


劍心摟著薰的肩,兩人依偎良久,劍心忽道:「劍路跟小香呢?差不多該回來了吧?」
「剛剛惠的鄰居過來,說惠今天要留小香下來抽考,讓她晚點回來。劍路被新市叫過去。」
劍心眉頭皺起:「又被叫去了?」
薰忙道:「不是那樣的。上次在山口縣,劍路也算出力保護特使、逮捕小山豐太郎,這回說要表彰他的功勞,讓他去警局接受表揚。」

劍路動不動便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明明只是一些醉鬼發酒瘋、扒手行竊之事,但被他撞上就是狠狠揍一頓,把人打得滿頭包的拎去警局。說他抓住現行犯有功嗎?看看那些被他打傷的人,小惡而大懲也是太過。
新市跟薰告誡過劍路幾次:「武者,止戈也。」這些事情明明不需動武便可解決,幹什麼非要動手?
劍路振振有辭地道:「神谷活心流不就是救人之劍嗎?現在不用要什麼時候用?」硬是把薰氣得罰他抄寫「劍必救人,而非殺人」兩千遍。
罰是罰了,可劍路依然如故,老是小事化大,把自己攤進那些事端裡。

劍心對此只能搖頭。兒子這性子不就跟自己當年一樣嗎?當初自己吵著要下山,也是說著同樣的話。當年師父無可奈何地放手了,如今兒子卻是打心眼底瞧不起自己,對他的諸多管束全是嗤之以鼻。
薰夾在日漸疏離的父子倆之間,心裡難過卻又施不上力。劍路只想著仗劍江湖、揚名立萬;可這卻是劍心最不希望的事。說了劍路幾句,劍路對父親極盡冷嘲熱諷,說劍心只會躲在妻子身後吃軟飯,怎麼會懂堂堂男子漢的志向?
薰曾跟劍心商量:劍路長大了,是不是該讓他知道一些過去的事,壓壓他那日漸狂妄的氣焰。劍心想了想,仍是搖頭,只道不想讓孩子們活在過去的陰影之下。


聽聞劍路因「保護特使有功」而受表揚,劍心苦笑道:「這次還真多虧了劍路。」
原以為保護好特使,雙方談判順利,則可盡早停戰。不想雙方談判僵持不下,戰火一路延燒;特使被人一槍打了,日本反倒自知理虧立即停戰。也幸好這一槍沒要了特使的命;萬一使者死了,清國的民憤會有多少?我方是否會惱羞成怒硬戰到底?無人調解,戰事不止,死傷又會有多少?國力又能支撐多久?
劍路對小山豐太郎的那一擊,打偏了彈道、削弱了力量,讓日本在一路勝戰中有個停戰的契機,雙方談判得以續行,最終……臺灣澎湖、白銀兩萬萬兩。

或許自己曾以為最好的選擇,終究只是一廂情願。
保護特使如此。
當年打倒志志雄,而他「弱肉強食」的理論,卻在數年後廣為流傳,成為對外戰爭的理論基礎。
當年為創建明治政府而奮戰,以為從此人民安居樂業。可如今糧價高騰,民怨四起,政府為團結背離的民心,以對外戰爭為號召。勝仗後的領地擴張、鉅額賠款,讓大家只看到國家的強盛與榮光,卻不見無辜受累臺民的憤恨……
這次大勝是好事嗎?這日益膨脹的野心,會把日本帶去哪裡?弱肉強食之論,最終將走向毀滅啊……

劍心沉痛地道:「……和平之世終歸只是幻影……曾經將性命賭在劍上的那些人…究竟是為了什麼而死?」
薰一頓,緩緩地道:「劍心,這一切你都盡力了。別太苛責自己。」
劍心搖搖頭,側頭在薰的額上落下一吻,鬆開摟著薰的手,起身道:「我去準備晚餐。」



劍路踏入警局,一名警察立時詫道;「呦!今天怎麼只有你一個?又是發生什麼事?」
劍路微微挑眉:「是新市先生找我來的。」
「啊!」另一名警察從座位上彈起,跑進署長室一陣翻找。他從署長室出來時,手中拿著一張硬紙,隨意遞給劍路:「喏!署長出去了,他交代這個給你。」
劍路雙手接過,上頭大大寫著「表彰狀」三個大字,驀地心頭火起:好個隨隨便便的表彰!

一人探頭過來,瞧見表彰狀三字,夾手奪過獎狀,嘻皮笑臉地雙手捧著獎狀對劍路道:「緋村劍路殿,在山口縣撿了暗影大人擒獲暗殺特使兇手的功勞,特此表揚其收拾殘局與運氣絕佳之功,噗哈哈哈~欽此謝恩!明治二十八年六月。」
劍路臉色沈下,狠瞪了那人一眼,一把抓過自己的表彰狀,心下慍怒。
其他幾人湊了過來,把劍路擠在外側,一人問道:「喂!還真的是暗影啊?他怎麼跑山口縣去?你又怎麼知道的?」
「暗影?什麼人?」其餘幾人細碎的疑問聲響起。

那人坐上桌子,搖頭晃腦、老氣橫秋地道:「半年前調去山口縣的黑田,前幾天回東京來探親,聽他說的啊!神出鬼沒、下手迅捷、只用刀劍,一看就是暗影的手筆!這小子只是在暗影跑了之後,跟山口縣的警察報告詳情,功勞就算在他頭上啦!」那人邊說著,一手指著劍路。
劍路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明明是來受表揚的,結果反倒是來受人嘲弄?這暗影到底是哪裡冒出來的傢伙!
「行!跟我沒關係!這表彰狀給他吧!」劍路一掌把表彰狀按在桌上,怒氣騰騰地轉身便走。
「噗哈哈哈~慢走不送啊!」那人大笑一陣,誇張地舉手揮了揮,不冷不熱地續道:「白撿的功勞不要,當真霸氣!要是知道暗影是誰,還輪得到你來瞎攪和嗎?早就把他抓來警隊貢獻了!」
劍路腳步一頓,忿忿然地回頭。
那人抄起桌上折扇,搧了兩下,啪一聲闔起扇子,指著前方竊竊私語的菜鳥們道:「這個暗影啊~是個神出鬼沒的傢伙!他專門在各種擄人勒贖、情勢緊急的場子現身,靜悄悄地一道露出兩顆眼睛的黑暗影子忽然出現在你身後;轉眼之間,腰繫一把武士刀的陰暗背影消失在夜空中。然後……」
眾人豎直耳朵,摒息以待,連劍路也不知不覺呆立原地,就等那人說下去。
「然後就沒我們警察什麼事了!」那人雙手一攤:「給他一點時間,我們在外面等那些槍聲、慘叫聲停止後再進去抓人,只剩下犯人們各種姿勢躺在地上,昏迷不醒、口吐白沫、身上骨折…全都是被鈍器打傷的痕跡,沒人死傷在槍傷之下。而這暗影啊,早就溜了!」

劍路想起當時人潮擁擠,他只感覺到小山豐太郎的殺氣,射飛刀那人的氣息卻一點也感覺不出;小山躲入街邊店鋪中,店家說的斗蓬怪人卻四周無人目擊;他跑進店內不過片刻之間,持槍的小山卻已被人空手制伏。這樣說起來,跟他們說的那個「暗影」,作風倒是類似的很!好在暗影站在警方這邊,要是他出手暗殺,只怕特使老頭死在轎子裡都沒人知道!

「暗影會知道有事發生,鐵定有人通風報信吧?誰給他報的信?沒人問過嗎?」一人舉手問道。
「所以我說你就不懂啦!」那人手中折扇轉了兩圈,文謅謅似地舉扇遙指後院:「你以為後院那個狼煙台幹啥用的?凡是有事發生,狼煙台就莫名地起火,狼煙竄的老高,這方圓…不說幾里地都看得到,少說這下町誰都看得到吧?你說這是咱們下町有這麼厲害的人呢?還是下町有人去通風報信?怎麼查啊?」
那人話鋒一轉,手中折扇又指到劍路身上:「就說下町最厲害、最有名的劍客吧!不就是『神谷活心流』、『空手入百刃』的明神彌彥嗎?可人家一般都是待在橫濱,放狼煙他看得到?還是明神彌彥的師父,神谷薰師範?噗哈哈哈~暗影雖然瘦瘦小小的,但至少可以確定是個男的。又莫非是這位緋村劍路小兄弟?唉呀唉呀~當真失敬失敬,原來這表彰狀還真是實至名歸啊!」那人拱手朝劍路連連作揖,引得大家一陣哄笑。
劍路一臉尷尬。早該離開,卻又按捺不下對暗影的好奇心,結果就是被話鋒掃到,受人譏笑一番。

「於是這無主的功勞啊,大把大把的算在東京下町的警察署長頭上!瞧咱們署長這一飛沖天的仕途啊……」一句話未完,一陣咳嗽聲打斷那人唱作俱佳的演說。眾人往咳嗽聲來源看去,紛紛立正站好,齊刷刷地舉手至眉,朗聲招呼道:「東谷警部補!」
門外走進一名高挑俊秀青年,劍路朝青年點頭為禮,道:「央太大哥。」
東谷央太點點頭,一掌往那名警察頭上拍去,冷聲道:「這麼有力氣閒磕牙?最近的鍛鍊嫌少了是吧?」
眾人冷汗齊下,連連道:「沒有沒有!」
「還不出去巡邏!爾俸爾祿,民脂民膏!是用來給你們摸魚打混的啊?」東谷央太怒道。
「是!」一道響亮的回答後,紛紛傳來腳後跟相碰的聲響,眾位警察灰溜溜地往外跑,頃刻間,整間警局只剩劍路跟央太。

央太拿起桌上的表彰狀,慎重地雙手捧著舉在劍路面前,沉聲道:「劍路,此次多虧你了!」
劍路撇撇嘴,哼聲道:「央太大哥,你明明就知道這是那個『暗影』的功勞吧?跟我又沒關係!」
央太搖搖頭,誠懇地道:「能順利停戰,你絕對有功。收下吧!」
劍路不明所以,只是看央太神情肅然,鄭重地將表彰狀奉上,先前那一股不滿之情,忽然就散了。他雙手接過,收了下來。

「央太大哥,那個暗影是誰?」劍路問道。
「……哪有這個人?」央太沈默了一會才回答道。
劍路見他神色猶疑不定,連聲追問道:「你果然知道他是誰!在山口縣的就是他吧?用狼煙通知他的人是你嗎?」
「……不過是幾個熱心的市民幫忙警察逮捕犯人,哪有那些傢伙捏造的人?」央太撇過臉去。警局裡也就新市署長跟他知道實情,但是左之助大哥關照過,絕對不准說。央太知道這其中無奈,也答應守口如瓶。
「少來!你們放的狼煙我也看到過!」劍路不依不饒地問道。
「……燒垃圾唄!」央太聳聳肩:「狼煙台放在那邊,剛好用來燒毀過期的文件。有時拿來燒樹葉、烤烤蕃薯,煙太大了被當成狼煙,又有什麼辦法。」
「啊?真的假的?!」劍路挑眉,沒想到這事的「真相」竟是如此平淡無聊。
央太咳了一聲:「劍路,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到處問了……那個…各位市民熱心幫忙,我們幹警察的自然是很感激,只是這個…那個…面子上實在不太好看……」
「啊!抱歉…」劍路點頭道。
央太吁了一口氣,還好新市署長關照過,不然還真不知道怎麼瞎掰。央太拍拍劍路的肩膀,道:「月底是半年考核,你好好加油吧!回去幫我跟師父說,那天我恐怕是不能參加了,先預祝你順利升格為師範代。」
「謝謝。我會替你打聲招呼。」
「早點回家吧!不送了。」
劍路擺擺手,踏出警局。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主要參考資料:
1.<清日戰爭> 宗澤亞著
2.<絕版李鴻章> 張社生著
3.<上今上皇帝書> 康有為著 (公車上書內文)
4.wiki百科


(文後雜談)

兔崽好想吐嘈某段劇情根本扯,簡直比扯鈴還扯!
搞個拿手槍的暗殺者出來,子彈都打到七旬老頭的頭裡,老頭居然沒死?沒死就算了,幾天之後還在談判桌上繼續吵架?
作為一個讀者,完全可以吐嘈這什麼鬼劇情?這種暗殺者的人設簡直弱爆,出來丟人現眼幹什麼?老頭是金鐘罩鐵布衫了,刀槍不入是吧?
呃…結果這段超扯的劇情,全部都是史實……簡直是官方逼死同人(???)

然後因為這場比扯鈴還扯的暗殺行動,結束了甲午戰爭。這一切都是天意啊~(煙)
也不知道兔崽哪根筋抽了,發現把劍路加進來,打偏彈道削掉武力值,讓這麼扯的暗殺行動貌似稍微不扯一點……是的,劇情安排上看起來可能比較合理的地方,反而是兔崽掰的…好吧,緋村劍路小兄弟,功勞就算你的啦!


是的!中堂大人中彈沒死、活跳跳的繼續簽約是史實、是史實、是史實!(很重要所以要說三遍)
回國之後的中堂大人說:「千古艱難唯一死」
如果他那槍就被打死了,他還可以搏個為國捐軀的美名,馬關條約就沒他什麼事了。可是他擔下來了。割地賠款、喪權辱國的罵名,都歸他了……子彈終其一生卡在中堂大人頭裡,幾年之後,他老人家在八國聯軍的談判桌上,簽下了史上最大賠款的<辛丑和約>,才離開人世。
千古艱難唯一死…中堂大人一生功過留待後人評說。

兔崽雖然是文科生,但是兔崽不念文、不念史、不念政治、不念外交,兔崽也不靠這些混飯吃,那些局勢分析判斷什麼的,都是兔崽流的腦補!兔崽只是個天橋底下說書的,妥妥的不專業分析,看看就好。


  1. 兔崽子2015/6/2 下午12:15
    YA !!! 多謝Kamma醬替兔崽達成兔崽這麼任性的要求~(轉)
    趕上120 週年紀念日,兔崽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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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2015-08-27

六月初的夕陽仍赤焰焰地高掛天邊,劍路拿起手中硬紙搧了搧,隨即想起這是自己「得來不易」的表彰狀,他停下手,瞄了兩眼表彰狀,撇撇嘴輕嗤一聲,又拿起來當扇子搧。

熱心助人的老百姓?哼!央太大哥當我三歲小孩啊?在東京的警察署流傳的神秘人物,能在事發前就跑到山口縣去,這個暗影鐵定是警察的內應!他既然要阻止暗殺,幹嘛藏頭露尾的?要是那把飛刀直接插在小山脖子上,特使老頭就不用挨那一槍了嘛!手槍是他打掉的、小山是他抓的,卻又裝模作樣假惺惺、功成不具名瀟灑地溜了。嘖!從頭到尾,我的活人劍只不過順手撈了別人的功勞,這種表彰狀拿在手裡真他媽的不痛快!

劍路悶哼一聲:好不容易有個劍術大賽,讓天下劍客見識我緋村劍路的本事,卻因為這個暗殺事件,搞的山口縣警察神經兮兮,見人拿武器就搜,這讓劍術大賽怎麼比下去啊?比賽被迫中止,我只能止步於少年組八強。真他媽的不甘心,繼續比下去,那些小鬼頭怎麼會是我的對手?明明可以拿個優勝回家,證明我的武勇,結果卻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可惡!!
到底什麼時候大家才會知道有我緋村劍路這號人物?彌彥叔未滿十五,就是關東前五強、人稱「空手入百刃」的劍客。我呢?各家流派的師父都說我在劍術上有過人的天賦,我也日夜練劍從沒懈怠;可是這幾年眼睜睜看著手下敗將一個個升上師範、師範代,我卻老是升不上那個該死的師範代!最不認可我的劍術的人,居然是我媽,哼!
媽的!不認同就不認同,被個女子掌門的流派認同有什麼好光彩的!我總有一天要像「斬人拔刀齋」一樣,讓天下人知道明治時代最強的劍客就是我緋村劍路!這個比賽、神谷活心流的師範代,只是個小小的開端!……可是卻連這種小小的開端都波折不斷!「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也不是這樣嘛!真他媽的!


劍路煩悶地踢著路旁小石子,後方一道噠噠的腳步聲朝他直衝而來,順勢一掌朝他肩上拍下,一人大叫道:「劍路!」
劍路不動聲色側身避過,那人腳步踉蹌,晃了晃才穩住身形,是一名身著西裝、頭髮梳得油亮的少年。
「嗯?阿平,是你啊!」
阿平舉手招呼道:「呦!吾郎找我們去他家聚聚,找你好幾次都不來!一起上小學校的老朋友,還請不動神谷活心流的劍路大爺?今天你既然被我遇上了,走!別推託了!」
劍路微微皺眉:「我還得回家練劍,失陪。」說著提步就走。
「欸欸欸!」阿平跑了幾步,張開雙臂擋在劍路面前:「成天就是練劍、練劍!你能不能換個詞啊?大介今天也去,就哥們幾個一起吃個點心,又不會耽擱你太久。還是你急著回家,想用你媽的飯菜修練腸胃?沒這麼想不開吧?」
劍路心下老大不耐,眉頭越蹙越緊:小時候幾個一起上學玩鬧的男孩子:「賀山布莊」的次子-賀山平、「沼田米行」的三男-沼田吾郎、「岡谷木料」的長子-岡谷大介,現在都是坐等繼承家業的有錢人家少爺,滿身銅臭的打算盤。明明道不同不相為謀,卻又偏偏要來煩人,嘖!

正想如何回絕,阿平注意到劍路手中的表彰狀,探頭探腦瞧了幾下,豎起大拇指道:「哇!『表彰狀』!這次不是逮扒手小偷?厲害厲害!好了!走!讓大介跟吾郎也聽聽大名鼎鼎的緋村劍客又幹了什麼好事!」說著一把勾上劍路脖子,扯著劍路便走。
劍路掙扎了幾下,礙於阿平不會武術,不屑跟他動手,只能滿心氣惱又無奈地被架著前進。



阿平拖著劍路到掛有「沼田米行」牌匾的氣派店面門口,朝內大聲喚道:「吾郎、大介,有稀客啊!劍路大人終於肯賞臉參加咱們這些死老百姓的聚會啦!」
一名六十來歲的老管家迎了出來,驚喜地直道:「劍路少爺,真是好久不見了!阿平少爺,吾郎少爺跟大介少爺都在後院等著呢。」
「源次伯,好久不見了。」劍路朝老人點頭行禮。
阿平拉過劍路手臂:「源次伯別招呼了,我們自己進去。」
劍路不耐煩地甩開阿平的手,微慍道:「行了!我自己走!」

轉進後院,吾郎與大介坐在櫞廊上,中間放著一盤荻餅,兩人看見劍路與阿平便開心地招手喚他們坐下。阿平老實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在中間,拿起荻餅大口嚼起。
劍路斜倚廊柱,冷眼看三人熱絡地邊吃邊聊。幾個生意人家少爺湊在一起,果然不出意料地在炫耀自家生意景況有多好。

家裡生意再好,又是你們去掙的嗎?大丈夫當以自身作為立身於世!拿父親的血汗往自己臉上貼金,也不知道羞。
劍路不屑地撇撇嘴。想到自己從來不像他們這般厚顏無恥,卻是因為…因為自家老爸是個在家洗衣煮飯、靠母親養的小白臉……心裡又更加窩火。


「…劍路!劍路!!!」
「啊?」劍路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吾郎在他眼前亂晃的手。
大介笑道:「聽說你拿到『表彰狀』了?活人劍終於派上用場了?」
「終於不宰小偷流氓了?」吾郎抽回自己的手,滿臉詫異。
劍路強忍被調侃的火氣,大略敘述了山口縣的事。吾郎皺著眉頭,直道:「那個殺手拿的是手槍耶!你怎麼就這樣衝上去!」
大介也滿臉不以為然:「劍路,你見過手槍的火力沒有?萬一被打中會要人命的!」
「哼!特使老頭被一槍打進頭裡都沒死,哇~真是嚇死人的火力。」劍路輕嗤,不屑地道。
「就是就是!我們劍路大人,可是要像幕府末年的『斬人拔刀齋』一樣,穿梭千軍萬馬、槍林彈雨之間,如入無人之境,怎麼會怕區區一把小手槍?」阿平擠眉弄眼地道,惹得大介與吾郎悶笑不止。
劍路卻是毫無笑意,別過臉去不搭腔。
大介收起笑容,瞪大雙眼,不可置信地道:「你不會現在還相信『斬人拔刀齋』的傳說吧?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可以暗殺諸多幕府要員、保護長州藩士不被幕府殺害?這是倒幕派編出來激勵士氣的吧?連個十五歲小鬼都能痛宰幕府,幕府養的那些武士還用混嗎!你拿個瞎扯的傳說當目標,難不成你真以為有人可以像拔刀齋一樣,連子彈都閃得過?好吧,就算,就算拔刀齋真有其人,那也是幕末的戰亂時勢創造出來的傳說,畢竟現在時代不同了,你要怎麼創造最強傳說?」
吾郎點點頭,附和道:「你以後要繼承你家道場,努力練劍、追求最強的名號也是當然的啦。不過就算跟『傳說中的斬人拔刀齋』一樣強,你又能幹嘛?還不是一樣教劍術。」
劍路驀地心頭火起,惡狠狠地瞪了吾郎一眼。吾郎在劍路凌厲眼神的威逼下,微微向後一縮,乖乖閉上嘴巴。

「啊!對了!你可以從軍啊!上個月底大家一起去新橋站看的熱鬧難道忘啦?天皇陛下還親自去迎接打贏清國的軍隊呢!天皇陛下耶!」阿平一頓,疑道:「不是吧?劍路你沒去看?」
劍路臭著一張臉:「那天有特訓。」什麼日子不好特訓,偏偏挑那天?可惡!硬是把大家從早操到晚,連我都差點站不直…以往特訓也沒操得這麼凶,媽在發什麼神經?
「無妨無妨!你二十歲就可以從軍了!日後傳說中的劍客緋村劍路大人光是站出來,就會讓敵人嚇得屁滾尿流!哈哈哈!」

「阿平,劍路是家業的繼承人,按規定不用從軍。」
「啊啊啊!」吾郎抱著頭向大介埋怨道:「就你跟劍路過得好!你們長子繼承家業天經地義理所當然,我這個三子上戰場送死就是活該!」
「三年就退役,能不能遇上打仗都還不知道咧!吾郎你鬼吼鬼叫什麼!」劍路冷冷地道。
「我才不要!」吾郎猛力搖頭道:「我又不是練武的料子,小時候被送進你家道場操練兩天我就受不了,從軍操練只有更嚴苛!我才不去!」
「怕什麼?」阿平不痛不癢地道:「你去給人家當養子、繳點代金,就可以免除兵役。不想從軍,免役的方法多的是。你不至於在你爸心裡還值不上那幾個錢吧?」
「誰知道!」吾郎鼓著臉道:「就怕我爸要我多磨練,像以前硬是把我送進神谷道場一樣。所以還是劍路跟大介好!長子等著繼承家業就好,我爸整天唸著要我多算帳、多學習,省得以後餓死在路邊。」
「你以為長子好當啊!」劍路悶哼一聲。為了要繼承神谷道場,他流下多少汗水練劍?再說繼承了又怎麼樣?一輩子守著一方破爛道館,當個小小的劍術師父罷了!
「好了!長子、三子各有優劣,這有什麼好吵的?」大介打圓場道:「搞不好劍路還羨慕吾郎你呢!沒有家業的拖累,要幹嘛就幹嘛!拿著一把劍走遍天下,這樣多好!」
劍路微微挑眉,不置可否。
吾郎腦中靈光閃過,握拳擊掌道:「這還不容易!神谷道場就讓你妹繼承嘛!小香找個會劍術的丈夫入贅就行啊!」
「不會劍術的也行啊!」阿平賊賊笑起:「就像你爸媽那樣……」
一句話未完,一把竹劍猛然落在阿平的鼻尖之前。劍路神色冷峻,居高臨下怒視著阿平。

「好了好了!」大介忙道:「天色晚了,我們都該回去了。」
劍路冷眼掃過三人,哼了一聲,竹劍插回背上,冷聲道:「多謝款待。」便大踏步離去。
三人看著劍路火冒三丈離去的背影,吁了一口氣。大介狠瞪阿平,慍道:「劍路最討厭人家講他爸媽,你又不是不知道!」
「緋村叔叔『溫柔賢慧、持家有道』,那可是大家都『稱讚』的,還怕人家說!」阿平拉不下臉,兀自嘴硬道。
「當然不怕你說,只怕你打不過劍路。」吾郎輕啜一口茶,不痛不癢地道。
阿平正要張口反駁,卻無言以對,他不服氣地猛然站起,怒道:「不說了不說了!回家去!」也跟著大踏步走了。



夕陽西下,重重地一步一踏的劍路,背後騰騰冒著熊熊烈焰。
他們懂個屁?!我總有一天會成為最強的男人!這種志向不是拿來讓他們在茶餘飯後閒嗑牙的!
可惡!要是這次劍術大賽比出成果,我就可以拿著優勝獎牌證明我的夢想不是個笑話!
混帳!我不要再等了!無論再小的機會,我都要證明我的本事!今天起所有練習增加三分之一!我一定要在半年考核中升上師範代!從現在開始,我遲早會讓所有人知道,天底下有我緋村劍路這號人物!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參考資料>
1. 文部省 <日本的成長與教育> & 教育令。
2. 徵兵令 from wiki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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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2017-07-07

「爸爸!哥哥還在道場練劍耶!」一輪明月掛在樹梢上,踏著月色回家的小香,一進廚房立時詫道。
一年多前,小香拜入相樂惠門下學醫,便不時被留下抽考。每當晚歸,廚房裡總有一盞光亮,總有一份溫熱的飯菜,總有父親陪伴。
平日此時,大家早已各自沐浴休息去了,沒想到小香經過道場,還傳來劍路練劍的聲響。
「哥哥好認真!希望哥哥這次可以升上師範代!」小香挾了兩筷子菜,絮絮道:「上次去其他道場觀摩,前川道場、新發田流的師範代都不是哥哥的對手呢!可是哥哥卻升不上我們家的師範代……」
小香撇撇嘴,撒嬌似地埋怨道:「該不會要東日本前五強,才能當上我們家的師範代吧?媽媽真嚴格!」
劍心微微嘆氣,並不搭話。劍路爭強好勝,滿腦子只想揚名天下。就怕有心人看中他的劍術,讓他步上自己的後塵啊……
感到劍心異常的沈默,小香試探地問道:「哥哥很厲害,爸爸不喜歡?」
劍心起身收拾空盤,緩緩搖頭道:「……爸爸只是擔心妳哥哥。沒事。吃飽了就去洗澡,早點睡覺。」
小香「喔」了一聲。爸爸真的不喜歡哥哥很厲害耶……
她走到劍心身旁,舀水洗淨吃完的空碗,忍不住問道:「爸爸為什麼擔心哥哥?」
劍心不語。
沈默一會兒,劍心伸手按上小香的頭頂,正色道:「劍是凶器,劍術是殺人術,不管有什麼冠冕堂皇的理由,事實就是事實;可是以劍救人,可鋤強扶弱,救人於水火;殺人救人,憑乎一心。小香,儘管劍術的本質是為了爭鬥,但神谷活心流所追求的是活人的劍術,時時記著將劍術用於助人而非傷人,知道嗎?」
小香滿心疑惑:現在不是在說哥哥很厲害嗎?為什麼會忽然說劍術是殺人術?媽媽說神谷活心流要「劍必救人」,小香知道的!
小香霎著一雙大眼睛,似懂非懂地用力點頭,回應父親的殷殷叮囑。
劍心輕輕揉亂她的髮絲,溫和的笑容卻透著一抹晦暗不明的苦澀。



男子漢大丈夫不夠強大,說什麼「劍必救人」,全都是放屁!
劍路揮動手中木劍,道場裡月影斑駁搖曳,在在化為虛幻的敵影。步伐旋舞,木劍劈斬刺挑,招招直取對方脖頸胸口。
如果我早出生三十年就好了!現在的救人之劍,只能料理些小賊。那個時代的劍術,才是拯救萬民於水火的救世之劍啊!持劍在手就該如此!那個只有實力才是一切的時代,連斬人拔刀齋這樣瘦小的少年,照樣能用手中的劍,成為眾人口中最強的傳說!
現在呢?要展現自己的實力只能靠「擊劍會」這種演武場子。可是沒有個師範、師範代的名頭,哪有參加「擊劍會」的份?區區神谷活心流的門下生,誰要跟我比?比了有誰要看啊!
難得有個劍術比賽不在乎這些身外虛名,卻因為個臭老頭中彈就停辦了!我還沒有展現出我的實力,還沒能證明我的強大啊!
所以我這次一定要升上師範代!我卡在師範代前方已經整整三年了!三年來不斷的磨練,就是為了能有機會將我的實力展現在世人眼前!而且……只要能跟彌彥叔一樣,未滿十五歲就是師範代,我就能跟他比肩齊名:東日本前五強,當年的明神彌彥,現在的緋村劍路。……嘛!雖然比起斬人拔刀齋的最強稱號差了不只一星半點,不過從這裡開始也還算可以。
嘖!這真不屬於我的時代!生在這個無處施展的時代,證明自己很強還得這麼彎彎繞繞!媽的!



在劍路怨嘆生不逢時、無處施展的當下,僅僅少數人知道,千里之外的孤島上,北白川宮能久親王率領的近衛師團,正與一群無援無餉、提著竹矛鋤頭就上的烏合草賊陷入激戰。
距歌舞昇平的「始政式」不過數日,大日本帝國武備精良的近衛師團,甫出臺北城便屢遭伏擊,戰死病死已百人有餘。




大半個月來,劍路每日天光未明一路練劍到月上枝頭,終於迎來了月底的半年考核。
明治九年起,訂立週六午後及週日為休假日。神谷活心流歷經沒落,重聚門下生後,便以每年六月及十一月末的週六午後為半年考核日。

劍路直盯道場中央,冷靜分析每人出招的破綻,腦中飛快閃過三五招應戰之策,心中已有戰無不勝的把握。

一把木劍揮下,正中一人面罩,發出「空」的一聲。
那人退後一步,肩頭沮喪地垂下,隨即向面前三人鞠躬。場邊站著的四人走近,八人齊齊向神谷活心流匾額下的薰與劍心行禮,各自走向道場兩側坐下。
劍路的視線跟著那幾人移動,目光停在劍心身上的瞬間,毫不掩飾地傾洩出滿腔鄙夷:只是個光會耍嘴皮的劍呆、對打湊數用的人形木樁,明明連神谷活心流的門下生都算不上,每次考核都大搖大擺的坐在審查席上,真是不要臉!要不是因為你老婆,哪有大家叫你一聲「師父」的份?
劍路悶哼一聲,別過臉去:就算神谷道場遲早是我的,我才不要光靠著「神谷薰的兒子」來繼承!我跟那種靠老婆的窩囊廢才不一樣!


「下一位,緋村劍路。」
劍路循聲戴上面罩,闔眼繫上繩帶:眼看著別人在玩樂休息,我卻從來沒有放下過手中的劍!我今天一定會贏!我會成為師範代,從今天開始,一步一步讓所有人知道神谷活心流的緋村劍路,才是明治時代最強的劍客!
劍路驀地睜開雙眼,眼中逬散騰騰戰意。他起身走到場中,揚著頭向薰與劍心行禮,轉身面向考核對戰的七位師兄:金丸、淺井、安永、直江、保利、東海林、飯野。
七人皆是二十來歲,入門最長不過六年,只是薰定下規矩,但凡比劍路年長,都是師兄。

透過面罩仍可以感到劍路的目光閃閃如電,亟欲求戰。那七人默默哀嘆:看劍路這架勢,今天他取得師範代是勢在必得啊……籤運真差!怎麼就抽到當劍路的考核對手……
劍路提木刀至腰側,向七人鞠躬行禮。七人回禮,比試正式開始。

劍路步伐緩緩推進,那七人中段劍勢守住門戶指向劍路,隨著劍路前進而退後,遠遠散成一圈。
劍路心底輕嗤:未戰先怯,各位師兄承讓啦!
他手搭劍柄,站立不動,幾人緩緩逼近,縮小包圍。
忽地,劍路腳步彈起,右手倏地拔劍,劍柄前擊,正中前方飯野的水月穴,「空」的一聲迴盪在道場裡。
正後方的保利趁機揮劍,直劈劍路後腦,不料劍路迅速重心後移,保利回過神來,劍路的背影已在他胸前吋許,一把木劍穿過劍路脅下,劍尖刺中保利的左胸。
餘下五人舉刀揮下,劍路高舉木劍,旋身掃去落下的劍勢,順勢站起,一劍直取飯野頸側。飯野的木劍貼身格擋,被劍路逼得連連後退,退無可退之時,加頸的劍尖猛然沉下,沿著飯野頸邊狠狠拉回。
電光石火間,已有兩人中劍退場,劍路甩刀迴身,正面對上前方五人,半圓形包圍將劍路困在場邊。

眼瞅著劍路一步一踏、周身氣勢凌厲,站在中央的安永直面劍路,持劍的手止不住的顫抖。
劍路見狀,一個箭步搶上,舉劍便往安永頭頂斬下,安永急忙手托刀背上格,仍是扛不住劍路威逼之力上身後傾,劍路倏地下蹲,一劍劃過安永右腿。
此時,後方金丸斜斬劈下,劍路聽著揮劍風聲,偏頭躲過,迴身一記胴,橫砍金丸腰間。
東海林看準劍路旋身站起之處,上段斬擊落下,劍路右腳一長,左膝跪地,反倒竄進東海林胸腹之間,劍路左手托住劍尖橫劍上格,哐一聲雙劍相交,劍路立時左手前送,劍尖輕壓東海林右腹便往後抹去;隨即倒轉劍刃,刺擊挑開安永橫擋身前的木劍,正中他的心口。


不過轉瞬,場上只剩淺井與直江。
小香端坐場邊,看得雙眼放光,興奮地直扯左惠的袖子,無聲讚揚道:哥哥好厲害、好厲害!!
左惠緊緊捏著小香的手,抑制兩人喝采的衝動。若不是門規禁止考核時喧嘩,她們倆便要跳起來為劍路鼓掌了。

薰卻看得眉心緊蹙,她側臉望向劍心,劍心冷然的面上,透著深深的失望。
薰微微嘆息。她並非看不見兒子這些時日來的努力,可是他出手如此狠辣,傷了對手還不罷休,非得補上致命一擊,全然不是神谷活心流「牽制對方」的活人劍。退一步說,把門下弟子往死裡打,又豈是一個師範代應有的作為?這要怎麼將神谷活心流交給他?怎麼授予他師範代資格?

劍路的木劍纏住淺井的刺擊,空中閃過兩道弧形劍光,劍路腳步驟移,切入內側,木劍沿著淺井的劍身一口氣滑下,劍尖突進,刺在淺井右臂內側動脈,便立時上舉刀柄,身形掠過淺井身畔,劍身繞頸抹過。
連敗六人,劍路大氣也不喘一口,腳下不停,直直衝向直江,直江不避不讓,中段劍勢正面擋下。
「面!!」劍路爆出一聲大喝,藉相抗之力後彈,木劍避開格檔甩下,正中直江頭頂。
劍路揮刀血振收劍,胸口略微起伏,他向七位同門行禮,神色傲然地向薰躬身行禮,退到場邊休息。



「各位辛苦了!今天備有一些點心茶水,各位慢用。」
待劍心與薰離開道場,眾人便三三兩兩湊在一塊閒聊。淺井、安永等人身旁圍了一圈,看他們心有餘悸撫著剛剛中劍之處。
劍路眼光淡漠地掃過幾人,逕自走向道場一角,揩毛巾擦汗:我打到就收力了,又不會痛。只是聲音大一點,省得人家不知道你們中劍了。

「……劍路他…好可怕。剛剛那氣勢…好像非宰了你不可……」飯野摸著脖子顫聲道。
「…果然不是我的錯覺啊……」安永喉頭幾動,驚魂未定地道。
「劍路還真是急著想升上師範代啊……辛苦你們幾位了!」一人拍著安永的肩膀安慰道。
「我團戰時遇上劍路師兄,還好我三兩下就中劍了。」一名小弟子拍拍胸口,拱手向金丸道:「謝謝師兄的那擊『胴』。要是我真能打倒六個人,輪到劍路師兄出手,我的下場會比安永師兄或東海林師兄更慘吧……還好還好,嚇死我了。呼~」

「哥哥好厲害!好厲害!!」小香一手捏著萩餅,蹦蹦跳跳地圍著劍路打轉。
劍路微微抬眉,唇角揚起,一指彈在小香額頭,語帶寵溺地道:「洗手了沒?」
小香嘿嘿傻笑,又咬了一口萩餅。
劍路白了她一眼,抬腿輕擊小香屁股,道:「去!吃東西要洗手!」
小香扁著小嘴,看向場邊空空如也的盤子,嘟噥道:「先洗手就搶不到了嘛!」媽媽說要謝謝大家努力練劍,每次考核日讓爸爸做的點心都好好吃,一下子就沒了啊!
小香走向後院,回頭朝劍路揮手,大聲道:「哥哥今天好帥!」便笑嘻嘻地跑了。
劍路翻了個大白眼,低聲笑罵道:「三八!」嘴角卻是止不住的笑意。
「劍路哥今天表現得很好呢!」左惠走近劍路身邊,甜甜地嬌笑。
「謝謝。」劍路揚起下顎,坦然受下這稱讚,轉過話題,評點起左惠今日劍招。
小香洗手回來,便見劍路板著臉,一招一式把左惠今日演示的劍招評個體無完膚。左惠痴痴地聽著,不時點頭感謝劍路的指導。
小香撇撇嘴,把剩下的萩餅塞進嘴裡:哥哥就是這點掃興!才考核完就忙著檢討,也就左惠姊姊能聽得這麼開心。嘛!只要是哥哥講的話,左惠姊姊聽什麼都開心!開心就好。
小香拍去指尖的紅豆屑,轉身向眾師兄跑去,挨個讚道:「剛剛這招使的很棒耶!」「師兄好厲害!」
幾人對小香報以微笑,伸手輕撫她的頭頂。



片刻之後,薰與劍心回到道場,眾人列隊集合,由薰宣布本次考核的升段門生。
「緋村香入段。相樂左惠…………。直江千樹升上三段。」薰不動聲色瞄了劍路一眼,劍路仍是躊躇滿志昂首而立。薰一頓,續道:「以上。各位辛苦了。」
語音一落,神谷道場立刻瀰漫一陣尷尬的靜默。
門下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劍路身上。只見劍路目眦欲裂,臉色脹紅,袖中拳頭緊握,氣憤地渾身微顫。
眼見情勢不妙,大夥紛紛行禮告辭。小香和左惠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手足無措地站在劍路身後。

「好了,你們都辛苦了,去休息吧。」薰拍拍手,綁起袖子跟劍心一起動手收拾道場。
左惠和小香面面相覷,只聽見劍路從牙縫間磨出的語音厲聲道:「叫妳們去休息就去休息!呆站著幹嘛!」
小香目光游移,怯怯地拉著左惠離開道場,輕輕掩上道場的門。

門一闔上,道場內便爆出劍路的怒吼:「你們瞎了嗎?我贏了耶!」
「你不懂神谷活心流!」薰厲聲斥道。
「哪招?妳說!有哪招我使得不對?」劍路大怒,指著薰高聲道:「妳只敢叫門下生跟我對招,妳自己呢?不敢親自考較我的實力,是怕輸給我,丟光妳這掌門的臉嗎?!」
薰的目光直視劍路,眉心緊蹙。
良久,她沉痛地闔上眼眸,深吸一口氣,不耐地擺擺手,轉身道:「別說了!這是我跟你爸爸一致的決定!」
劍路聞言,嘴唇抿得死緊,面上肌肉顫動,原本不服氣的面紅耳赤,緩緩地退了下來。他恨恨地瞪著站在薰後方的劍心,冰凍的語音道:「憑什麼我們神谷活心流的事,要一個『外人』插嘴?」
「什麼叫『外人』?!他是你爸爸!」薰倏地回頭,不可置信地尖聲怒道。
小香送走左惠便躲在道場門後,探出一雙驚慌的眼眸,窺視道場裡劍拔弩張的氣氛。
劍心臉色沈下,始終未置一語。
「這不是我願意的!」劍路暴怒,指著劍心對薰咆哮道:「那個沒用的男人是妳選的,我是被你們生下的!這樣的父親,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餘地!」
此語一出,薰愣在原地。小香跌坐在地,小臉埋在膝間嗚嗚咽咽哭了起來:哥哥不喜歡爸爸,不喜歡當我們家的孩子?

「劍路!夠了!」劍心沉聲道。
「干你屁事!」劍路橫眉怒目,咬牙切齒譏嘲道:「除了洗衣煮飯,你又能幹什麼?要不是你娶個好老婆,哪有你在這裡管閒事的份!不過是個靠女人吃軟飯的傢伙,擺什麼威風!」
劍心眼眸微斂,一道冷酷的陰沈壓力,震得劍路莫名心底發顫,他臉色微變,只不過一瞬,又不甘示弱地回瞪。
薰卻已按耐不住,大步向前狠狠搧了劍路一巴掌,哭叫道:「你怎麼可以這樣說你爸爸!你、你根本什麼都不知道!…你爸爸他………」
「薰!」劍心低聲喝道。薰回頭看向丈夫,劍心緩緩搖頭。他直視劍路,眼神凌厲異常,沉聲道:「跟媽媽道歉。」
劍路狠瞪薰一眼,撇過頭去,忿忿不平地哼了一聲,轉身重重大踏步離去。
「劍路!」眼睜睜看兒子劃清界線一般狠狠甩上木門,薰的雙腳卻被兒子憤恨的目光,釘在地上動彈不得。

「…哥哥……」小香聽到劍路走過,抬起滿是淚痕的小臉,一手緊抓劍路的褲腳,無助地望著他。
劍路俯視小香,怒火滿溢的視線掃過她的手,不耐地抬腳扯過自己的褲子,一語不發地走向房間。
小香哭聲喚道:「…哥哥…」劍路彷彿沒有聽見,逕自彎過轉角。
小香的淚水又撲簌簌地滑落。她轉頭看向道場,薰伏在劍心胸口,抽抽噎噎地哭道:「…劍心……劍路不是真心說那些話的!他只是…只是……。你不要生他的氣。……他還小…不懂事……」
劍心闔著眼眸,一言不發,神色凝重地撫著薰的背,靜靜安撫妻子。


不多時,神谷道場的後門「呀」一聲開啟。劍路背上慣用的重竹劍,懷裡揣著多年攢下的零用錢,往新橋車站走去。
誰希罕這破爛流派的師範代名號!妳不敢跟我打,我就去找彌彥叔!我要證明我比你們都強,是你們神谷活心流配不上我緋村劍路!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主要參考資料>
1. 烈日灼身:1895年的台灣 徐宗懋編撰
2. 清日戰爭 宗澤亞 著
3. Wiki百科
4. Youtube:天真正伝香取神道流剣術 解說影片
5.民衆が見た植民地征服戦争‧台湾 -『風俗画報』と『点石斎画報』を中心に- 林 正子 


(文後雜談)

兔崽不是文史本科生,以上小說裡需要的時代感,大致出自兔崽的想像跟假設,然後再找資料,找到符合兔崽假設的資料,兔崽就滿足了。(笑)
就是先射箭再畫靶啦!而這些資料的可信度到底有多少……嗯…兔崽只是個天橋下說書的,所以兔崽可以抬頭挺胸的說,兔崽不知道。(喂!)
如果各位看官大人找到可信的史料可以打兔崽的臉…請用力打吧!兔崽躺好了~~

以上只是想說:這篇是小說!是小說!是小說!適當的相信兔崽就好了,請不要相信的太用力啊!

另外,兔崽要特別感謝兔友卡窟桑跟水怪鳥,感謝她們不厭其煩地被兔崽逼著聽故事,幫兔崽看那修了又修、修了再修的原稿。非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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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2023-06-18
夏日午後的驕陽,斜斜地照著兩座二層洋樓,耀得大片玻璃窗閃閃發光。
兩座樓中央連接著寬敞明亮的大堂;玻璃大門敞開,上方架著嵌有扇狀玻璃的三角棚架;棚外處處是短衣束褲的人力車伕,有些載客到此、有些招攬客人。
而上下人力車、進出洋樓大堂的,淨是西裝革履、精細和服的商人、洋人或是政府官員。
這裡是東京的新橋車站。


劍路一身劍道服、背上一把竹劍,無視眾人異樣的眼光,大步走向售票亭:我今天一定要打敗彌彥叔!證明是你們神谷活心流配不上我!不惜任何代價!
待問清票價,劍路嚇了一大跳:一張下等車票也要31錢?!這可是一般工人五天十天的工錢!
他不由得想起三年前,彌彥在橫濱設立神谷活心流道場分支,薰當時興高采烈帶著一家四口坐火車去橫濱慶祝,完全感受不到這昂貴票價對家計的壓力。
老媽哪來的這些錢?!就靠那個破爛道場?!
神谷道場的門生是不少,但也不算多。老媽跟彌彥叔從來也不參加演武會,說是沒興趣揮劍給人看。那些微薄的學費怎麼可能負擔得起?!這些餘錢哪來的?
售票員見他一個樸素少年聽到票價便傻在原地,粗聲粗氣道:「小子!不買票就閃一邊去!別擋路!」
劍路回過神來,壓下心頭的疑惑:…媽的,干我屁事!
他咬牙掏出存了多年的零用錢,買了車票往候車月台走去。


「劍路?!劍路!!」
劍路抬手遮擋刺眼的陽光,回頭看去。月台尾端,一人熱切地朝劍路揮手,高聲叫喚。
最後一節的上等車廂外,沼田吾郎高舉右手,身旁站著岡谷大介與沼田家老僕源次;兩位富家少爺身穿三件式西服、立領白襯衫,頭髮梳得整齊油亮。兩人四周全是服色華貴的少年及其僕從,看來皆是富商之子。

可惡!偏偏這時候遇到他們!
「呦!」劍路走向兩人,冷淡地打了招呼。
「劍路也收到請帖了嗎?」吾郎雙眼發光,繞著劍路道:「田川家該不會想往劍道界發展,所以才相中了神谷活心流的師範代緋村劍路?不過你怎麼穿成這樣啊?!」
聽到「師範代」一詞,劍路臉色倏地沉下。
大介疑道:「這幾天是神谷活心流的例行考核吧?劍路你在東京各家道場連戰皆捷,大家都知道!這次升上師範代鐵定沒問題!」
劍路含糊地「嗯」了一聲,轉過話題道:「你們在這裡幹嘛?什麼請帖、田川家?」
「你不知道田川家?」吾郎瞪大雙眼。
「我應該知道嗎?」劍路挑眉,冷冷地道。
「田川家是貿易商社,進口米、蔗糖、木材、樟腦等物品。這些貿易的事,你不熟悉也很正常。」大介接過話,暗地裡用手肘頂頂吾郎的後背,提醒他劍路似乎心情很差。
「說的也是!」吾郎立刻順著話頭下台階:「田川商社的當家田川盛先生,說他家小妹即將成年,想讓她多認識各位少當家,所以廣發請帖邀人參加宴會。他們連車票都買好了,聽說整個上等車都包下來,我看這次的宴會很盛大啊!」
劍路扭頭看向一旁的上等車廂,僅僅十八席寬敞的座位,個個都掛著白淨的枕巾。為了找個門當戶對的公子哥,那什麼田川家還真是大手筆!
「喔~你們穿成這樣,是去相親囉?」劍路調侃道:「吾郎,你二哥不是還沒結婚?怎麼是你來?」
「什麼相親!哪輪得到我家?!」吾郎用下巴點向不遠處另一名西裝筆挺的少年:「那位可是關東一帶糖批發商社的天野家少爺,我家這個只管東京的『小』米行算個啥?」
「那你來幹嘛?連源次伯也來了。」劍路疑道。
「你以為我想來?」吾郎無奈地道:「幾年前稻作歉收開始,收購稻米就變得很困難。好不容易搭上田川商社,才算找到穩定的稻米供應。」
「稻作歉收?」劍路略一思忖,道:「你是說五年前,北陸那邊搶糧的米騷動事件?」
「喔?你知道這事?」
「當然!都搞到軍隊出來鎮壓了!誰都聽說過吧?!這幾年我媽…」提起薰,劍路不由得一頓,不痛快地續道:「我媽動不動就在叨唸米價比之前貴個兩三倍。這幾年收成好了,米價還是掛在那邊降不下來。」
「沒錯沒錯!所以田川商社賣過來的米,雖然吃起來乾巴巴,但供應穩定,量大便宜;別拿來做壽司,湊合著也能吃。低價賣給吃不起上等米的人家,利潤還是不錯的。偏偏從五月中開始,田川家總說還在打仗,怕船隻受波及,貨就是一直過不來。」
「什麼打仗?去清國的軍隊,五月底不是都回來了嗎?你們還來這邊看過熱鬧。」
「天知道在打什麼!」吾郎聳肩道:「總之我家的存糧快沒了,我老爹派哥哥們到處去找米商,我就被派來拜訪,順便問問田川商社到底什麼時候才要交貨。大介,你也是來問狀況的吧?」
劍路的目光轉向一旁的源次:看來沼田先生也不放心吾郎能問出個什麼,所以才派源次伯跟著吧?!
「是啊!有幾間神社蓋到一半,他們的鳥居還在等檜木呢!」大介點頭道。
「什麼?」
「田川商社賣的米雖然粗糙,不過他們送來的木材全是上好的。兩人合抱粗的紅檜跟雲杉,他們都拿得出來!現在船一直過不來,神社的工程快停擺了,那些工頭可是一天到晚跟我家催著要木料。」

劍路環顧四周,商家少爺們陸續上車,個個神情嚴肅,全然沒有去社交的從容:看來這些傢伙表面上是赴宴,實際上是去討貨啊!不知道那個田川家在想什麼?貨交不出來,還有閒心辦宴會?是怕貨到了,肥羊也跑光了嗎?
他聳聳肩,卻聽吾郎問道:「所以劍路,你來幹嘛?」
劍路臉色沉下:「有事去趟橫濱。」
「你自己去?」
「當然!」劍路冷哼道:「誰像你!都幾歲了,出門還要人陪!」
吾郎聞言臉色鐵青。
大介眉頭緊蹙,不滿地道:「劍路……」
劍路自覺遷怒失言,又拉不下臉道歉,不打招呼轉身便走。


看劍路離去的背影,大介拍拍吾郎的肩頭:「看來劍路又沒升上師範代,拿你出氣了。」
吾郎忿忿道:「每次劍路沒升上師範代都這樣!好像誰欠他似的!想當初我剛進神谷道場,對打遇上劍路,他也沒在客氣!他這個『尊重對手』、『全力以赴』的『好習慣』,從來都沒改!懂不懂因材施教啊!活該他升不上師範代!」
「神谷道場從來沒在管因材施教吧?」大介長嘆道:「我聽說神谷道場的基礎操練非常精實。雖然神谷道場出身的傢伙,個個都很有兩把刷子,可是光練揮劍就嚇跑一堆人。」
「這才不是傳聞!」吾郎撇撇嘴道:「我老爹也是景仰明神師父的名聲,才把我送進去。跑掉的也不是只有我而已!老是有人慕名而來,操練沒多久就屁滾尿流的跑了。」
「所以說…能在神谷道場待下來的門生也不多,大部分都來來去去。」大介蹙眉道:「其他門生更多的道場,還得靠擊劍會這種演武場子補貼。神谷道場到底是怎麼撐到現在?」
吾郎一愣,訥訥地道:「…薰師父有在外授課啊……」
「你以為別的道場沒有在外授課?」
此時發車的太鼓響起。源次上前道:「兩位少爺,該上車了。」
吾郎邁步上車:「劍路都不關心自家生計,我們幹嘛替他操心?貨再不來,我們才是要斷炊的人。」
大介嘆了一口氣,隨後上車。



火車煙囪噴出濃厚的黑煙,鳴著汽笛向前駛去,不一會便行走在海上高堤。
明治五年起,日本最初的鐵路從東京新橋開始,奔馳在城鎮間及稱為「高輪築堤」的海外堤防上,一路駛過品川、川崎、鶴見、神奈川,最終抵達橫濱車站,不遠處便是各國商船巨輪聚集的橫濱港。
然而,這象徵文明開化與科技進步的高輪築堤、海灣外的商船巨輪,卻一點也沒落在劍路眼裡。

劍路腦中細細描繪彌彥的一招一式,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劍招,只有一招……
當時有人持劍上門找碴,彌彥奪刃未成,隨即躍入空中拔出逆刃刀直劈而下,把那人打趴在地。現在想起,那時的剛猛迅捷仍令他震撼不已。
那天過後,他有一陣子時常練習這招,也纏著彌彥詢問這招的來歷;彌彥只是摸摸他的頭頂,輕嘆著苦笑。

這招倒是麻煩的很……頭頂是人的絕對死角,對手在眼前消失,等反應過來都中招了。
那麼…當彌彥叔消失的那瞬間,腳步斜移避開,等他落地後斬擊?唔…那也得立刻判斷出彌彥叔的落點才行。嘖!反應不夠快就趴地上了
劍路閉上眼眸,仔細估算彌彥的速度;再次睜眼時,目光灼灼:嗯!我可以打敗彌彥叔!我一定要打敗他!然後!

……然後呢?
劍路忽然心中一片茫然:一直以來,我都是遵循神谷活心流的修練,隨著流派評等晉升,跟著老媽一同與各流派切磋,四處參加比賽。等我打敗彌彥叔,證明了神谷活心流配不上我,然後呢?四處踢館,證明我比各流各派更強?然後我就有資格在武德會成立時,演武給天皇看?耍猴戲取悅達官貴人,這是我要的嗎?我想要用我手中的劍,成為明治最強的男人!我要締造緋村劍路的傳說!可是……

“就算跟『傳說中的斬人拔刀齋』一樣強,你又能幹嘛?還不是一樣教劍術。”
吾郎當初無心的一句話,卻始終梗在劍路心頭。

就算我真的跟斬人拔刀齋一樣強悍,在這個明治之世,我又能做什麼?從軍?西南戰爭結束後,十八年來才跟清國打了一場仗。這些年,軍隊只是用來在米騷動中鎮壓搶米的大媽。槍口對著老弱婦孺,真他媽的出息!而且,對內對外,用的都是洋槍洋砲,劍術到底有什麼用?

……那麼…這些年斬人拔刀齋又在幹嘛?傳說中,他在鳥羽‧伏見一役後消失,當時還不滿二十歲。要是他還沒死……現在大概四十六、七歲?創建明治政府有功的人都去當官了,拔刀齋八成也是改名換姓當大官去了吧?
劍路眉心緊鎖。光是想像「傳說中的斬人拔刀齋」進入齷齪的官場,就讓他感到一陣惡寒,彷彿玷污了這個最強的傳說。
……在那個逢迎拍馬、諂上驕下的官場打滾中,又是我要的嗎?
十幾年來練劍不輟、空有一身劍術的我,到底…又能幹嘛?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主要參考資料)
1. 動畫版22集
2. Wiki 百科:火車相關 / 米騷動事件
3. NHK影片:[歴史探偵] 海の上を走った鉄道!CGで再現・明治の鉄道旅

兔崽還考據了些有的沒有的東西(例如:物產品種),不過考據資料標題一放上來,估計就劇透了,於是只能抱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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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2023-06-18
火車停了又開,已駛過品川車站。
一名老人從後方車廂搖搖晃晃地走來,經過劍路旁時,腳步不穩往前倒去。
劍路倏地跳起穩住老人:「老人家!您沒事吧?」
瞧清老人的面貌後,他詫道:「源次伯,怎麼是您老?」
他拉過源次,拍拍外側的空位:「這裡沒人,您先坐吧!」
源次坐下:「多謝!我先坐下喘口氣吧,我的座位還在前面車廂。」
劍路微愕:前面車廂?啊!上等車廂果然是沒有僕役的份,尤其還被那什麼田川家包下來招待那些大少爺。
「有人來了再說。您在車上走來走去也不安全。」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入座之後,劍路立刻後悔了。
有個半生不熟的長輩坐在身邊,好歹也得寒暄個幾句;只是劍路心思煩亂,無意搭理貿易之事,源次也不懂劍術,著實無話可說。他轉頭望向窗外,佯裝欣賞風景,放任尷尬的沉默蔓延。
源次見劍路神色凝重,想來他在劍術之道上,果真如少爺們猜想的不順遂。想起之前,劍路流露出對斬人拔刀齋的崇敬之情,他大概也能猜出神谷道場的用意:…少年人崇拜強者倒也無可厚非……只是劍路少爺把那個時代想得太簡單了……

源次打破沉默,兀自感慨道:「以前啊,從江戶到橫濱得走上一整天。現在有了火車,不用一小時就到了。時代變化得太快了。」
「當年,黑船出現在浦賀,引起了好大的騷動;後來長州還整天吵著要攘夷。現在光是看向窗外,就好多黑漆漆的大輪船;洋人的玩意也隨處可見了。」
「那時,沼田家還是個京都郊外的小米行……」
「喔?」聽到幕末的京都,劍路便轉頭看向源次:「沼田家以前在京都?」
「是啊。後來薩長政府召集商家前往江戶,沼田家就跟著過來了。」
「那麼…」劍路雙眼亮起。
源次笑著搖頭道:「劍路少爺,如果您是想問斬人拔刀齋的事,很遺憾,我也沒見過。」
劍路聞言,瞬間失了興致。
源次悠悠道:「其實該說很好運……幸好我從沒見過傳說中的斬人拔刀齋。當年沼田家在洛外,不在洛中皇居、大名藩邸這些混亂的中心。有時送貨去洛中,老太爺也絕對禁止我們夜間在外行走;偶爾深夜聽見外邊喊打喊殺的聲響,我們也不敢出去看看,深怕擋了那些武士大爺的路,無端枉死刀下。有好幾次…天亮了要回店裡,路邊街角還是滿地鮮血、四處散著幾具殘破的軀體。」
「可是…即便沼田家只是個洛外的小米行,也不時有武士闖入店中,拿勤王志士或佐幕家臣等等名頭大吵大鬧,藉機索要錢財。」
「尤其池田屋事件之後,許多長州人上京喊冤,沿路上趁亂打劫的脫藩浪人、地痞流氓到處砸店、見東西就搶。禁門之變那天,隆隆的砲聲大老遠都能聽見;我從洛外看著京都竄起大火,燒了兩天兩夜……」
「…這麼多年了,我仍然不時會夢到那些景象;那些提心吊膽的日子…好漫長…」

劍路支著臉不吭聲,眉宇間滿是被迫聽人講古的不耐。
源次輕輕嘆了口氣:「我很敬佩令尊令堂。幕末動盪之時,他們還年幼;後來江戶有幸無血開城;他們年紀輕輕,沒經歷過那段流血的歲月,卻能堅持著劍必救人的理想。」
「那老頭也沒你想得那麼年輕,他都四十六了。」劍路冷淡地道,有意避重就輕。
「是嗎?」源次切入正題道:「如果從此以後,劍術能如同貴派的理想『劍必救人而非殺人』,不再是爭權奪利、互相殘殺的技藝,那就好了。」
唸夠了沒?!外行人懂個屁!這年頭爭權奪利、互相殘殺都用洋槍洋砲了,管他殺人劍還是救人劍,通通都是演武會上耍的猴戲!滿意了嗎?!
劍路不想繼續糾纏這話題,瞥見火車已過神奈川站,硬是轉過話題道:「還有一段高輪築堤,我去後面看看。」說完,他背起身旁竹劍,越過源次向外走去。
源次對著劍路的背影輕嘆:看來劍路少爺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劍路往列車尾端快步走去,只想到後方透透氣,吹散煩亂的思緒。
到了第二節車廂底端,門卻鎖上了。劍路搖晃幾下門鎖,卻聽見門外傳來喀啦喀啦的聲響。
他見底端兩排座位無人,便越過空位,身子探出車窗看去。車廂後陽台左右欄杆上各綁著一條杯口粗的麻繩,繫緊前後車廂;兩名車員裝扮的人正使勁拉起車廂的連結鎖鍊。
劍路大驚:他們在幹嘛?為什麼綁了繩子防止車廂鬆脫,還要拉開連結鎖?
他手搭車頂邊緣,借力躍到車廂後方不及半米寬的圍欄陽台上,大喝道:「你們幹什麼?」
那兩人一驚,剛拉動的鎖鍊鐵環又落回去。兩人黝黑精瘦、頭頂無毛,車員的制服鬆垮垮掛在他們身上,怎麼看都是冒牌貨。
[哪來的臭小子?!]
[別睬他,趕緊弄啦!]
他們在講什麼?是外國人?劍路抽出背上竹劍指向兩人,再次喝道:「住手!」
那兩人毫不理會,仍是握緊鐵環奮力往上提。
劍路見狀,竹劍便往兩人肩上斬落,怒道:「我叫你們住手!」
兩人吃痛摀著肩頭,一人起身迎向劍路,道:[就要到了,你趕緊弄!]
「你們是什麼人?」劍路擺出中段,竹劍護住身前。
那人不答,從腰後抽出一把短刀,大開大闔地在身前揮舞。

看那人光在那毫無章法地亂揮又不進攻,劍路便知他只是在拖延時間,讓同伴卸下鎖鍊。劍路抖動竹劍,倏地擊中那人手腕,短刀應聲掉落;竹劍趁勢前移,一記「面」朝那人頭頂重重劈下,將他擊倒在地。
劍路伸腳把短刀踢下火車,地上那人忽地撐起身子,不顧眼前金星亂跳,發瘋似地往劍路撲去,狀似同歸於盡。
劍路急急後躍,右手緊抓欄杆,縮腳側身迴旋閃過。見那人收不住腳,他左手竹劍橫擊那人前胸,抵銷那人前衝之勁;可是那人用力過猛,衝出圍欄後一頭栽進海中。
劍路蹲在圍欄上瞪大眼睛,焦急地往後方看去。
火車駛過海堤,岸邊停著四輛馬車,車旁幾人對著火車頻頻揮手;其中一人見有人落海,急忙跑向岸邊張望。
不一會兒,那人浮出海面,俐落地游往岸邊,顯然水性極好。
劍路見此,鬆了一口氣。

此時,火車上另一人發出咬緊牙關的呻吟。
劍路回頭瞧去,這人肩膀中劍後手臂痠麻無力,便坐在車沿,兩腳抵在鐵環下方,脖子上青筋浮現,臉漲得紫紅,使盡力氣對抗後方車廂的拉力,拼命將鐵環往上撐。
不好!快被他推開了!
「住手!!」劍路一急,翻身跳上鐵環施壓。卻不料,那瞬間鐵環被推開了掛鉤,止不住的強力踢向劍路,將他踹飛出去,狠狠撞破上等車廂的門。
「啪擦」一聲,劍路摔進車廂,暈了過去。




「這次擊劍交流,大家都表現的不錯。」橫濱車站往東京的月台上,東京下町警察署署長新市小三郎正慰勉同僚的辛勞。
另一條軌道上,來自東京的火車正鳴笛進站。
東谷央太喃喃道:「怎麼回事?這輛車怎麼少掛一節車廂?」
「……喂!東谷,看什麼?」央太身旁的警察推了他一把,低聲斥道:「署長講話,你還東張西望!」
「啊…抱歉。」
不一會,對面月台傳來一聲尖叫:「車呢?少爺!少爺呢!」
所有警察的目光齊齊轉向對面,數名僕役模樣的人聚在最後一節車廂「應在」的月台上,神色焦急慌亂。
新市與央太跳下月台,直奔對面問道:「怎麼回事?」
「上等車…上等車不見了!」一名僕役語帶哭腔,急急地道。
「上面有什麼人?」新市問道。
「我們家少爺!」
「還有我家少爺!」
「我家少爺也在上面啊!」
「都是商家少爺?沒其他人?」央太疑道。
「沒其他人!今天田川商社開宴會招待各位少爺,把上等車都包下來了。」
新市眉頭緊蹙:……一票商家少爺聚在一塊,若是要擄人勒贖,一次綁了倒是很方便啊!
新市心中不安,嘴上仍寬慰道:「各位別急!可能是列車行進間鬆脫了,我們沿路往回找,說不定各家少爺正在走過來的路上。」
新市向對面招手,指著一人道:「你!先問問車上有什麼人,等會兒找到人對一下名單。」

「大人…車上可能還有其他人。」一名老人上前顫聲道:「剛剛神谷道場的緋村劍路少爺說要去後面看看高輪築堤,就沒見到人了。」
「劍路在車上?!」央太失聲叫道。今天不是半年考核嗎?他跑來橫濱幹嘛?!「神谷道場的其他人呢?」
老人搖頭道:「劍路少爺是自己一個人搭車。」
新市臉色大變:……如果這事是衝著老師去的,那就糟了!
他指著部下:「你!去出口問問,有沒有人看到一個十五歲的紅髮少年。你!去神谷活心流橫濱道場找明神師父,看看劍路在不在那裡。東谷跟我沿鐵軌回頭找!其他人有消息,隨時過來報告!」
「是!」眾警察舉手至眉,齊聲道。


「新市師兄,你當真認為是鐵鍊鬆脫?」走在軌道上,央太問道。
「果真如此就好。」新市神色凝重地道。
「…整車的商家少爺…萬一是綁架……。現在扯上了劍路…萬一…」央太遲疑一陣,搖頭道:「不…聽起來不像衝著緋村家去的。」
「說的也是。」新市沉吟片刻,道:「如果真是衝著緋村家去,在東京下手的機會多的是;特地在往橫濱的火車上劫車,如此大費周章卻未必能逮到劍路,也太不合理。」
「…如果劍路插手了,說不定等下就領著人,得意洋洋地過來邀功了。」
「但願如此。」新市苦笑道。

一路上都沒看見一群商家模樣的少年罵罵咧咧地走來;也沒見到那個紅髮少年志得意滿,踏著斜陽昂首走來。兩人越走心情越是沉重。
直到高輪築堤的岸邊,一節車廂孤伶伶立在鐵道上。
新市與央太衝上前去查看。門外陽台欄杆上突兀地掛著兩條粗麻繩,破損的門板躺在走道中央,四周木屑飛濺,足見砸向車門的力道之強。
而車上一個人也沒有。
新市心道不妙。這是有人從外砸門劫車?
他們蹲下細細察看,車門外腳印散亂,門內腳印卻稱得上井然有序,彷彿有人引導眾人下車。除了門板破損,上頭有些微血印,車內也未見打鬥痕跡。再看門外麻繩,外圈散開,內裡卻是整齊的斷口。
「……這是怎麼回事?」央太喃喃道。有人破門而入,而車上乘客全數失蹤,卻沒人抵抗打鬥?


「報告!」遠處一名警察急奔而來。
「車站週邊沒人看到緋村劍路。」那人一靠近便舉手行禮道。
新市與央太臉色「唰」地慘白。
不久,另一名警察飛奔而來:「報告!緋村劍路沒有到神谷道場。」
四人看向空蕩蕩的車廂,面面相覷:連愛管閒事的緋村劍路都不見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下連個目擊者也沒了。

良久,央太才憋出一句話,靠向新市悄聲道:「……我們還放不放狼煙?…」




本文純屬虛構,與歷史、人物、團體無涉,亦與兔崽本人任何政治國族立場無關。
PS.本幕開始,日文對話用「」標示,非日語則用[]標示。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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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則留言:

  1. 感謝Kamma醬成全兔崽的任性!!!
    今天是OOOOO的80周年紀念日。在史實日更文向來都是兔崽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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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本網主旨一定會盡力服務劍心粉絲,更何況是元老級的兔崽~~~
      期待兔崽繼續再接再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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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終於更新了歐耶~~~
    好想請兔仔狠狠教訓劍路......(除了薰,我沒辦法忍受劍心被任何人欺負.....就算他自己的兒子也不行!>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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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乖醬~~兔崽飛撲麼麼噠~~
      雖然劍心組的大家會不時的欺負劍心一下,不過那都是打打鬧鬧、鬧著玩的。
      劍路這死孩子就很過份了。(劍路表示:誰寫的?嗯???)
      兔崽也不准任何人欺負兔崽心愛的劍心,他兒子當年拉他頭髮,兔崽就跟他沒完!!
      兔崽會好好打劍路臉的。科科 (明明劍路就長得跟劍心一樣,兔崽就偏偏對劍路沒有愛啊…攤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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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上次聽讀者大人反應,看了這幕,火都起來,想衝進去賞劍路一巴掌,不過抬頭一看,”啊! 這是兔崽的文…還是手下留情好了……” 就默默遁走。
    感謝大家照顧兔崽的玻璃心,其實兔崽很期待大家跳出來說會想扁劍路的呢~~(對手指)
    .
    這幕的劍路屁孩樣,並不是兔崽硬去設計出來的,這傢伙的屁孩樣是原話重現…
    因為和月老師對劍路那些不討喜的性格設定,沒有一個樣板跟案例,讓兔崽想像無能,於是兔崽找到了個原型,加油添醋寫出個不討喜的中二小屁孩啦~~
    .
    話說一開始動念想寫劍路,是因為看到劍路的煩躁跟壓抑,感覺有搞頭。
    想好整個故事架構、真正開始寫,卻老是邊寫邊搖頭: “屁孩,你還太嫩了”
    果然兔崽老了~~(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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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今天抽空來補完這篇(還好意思說)
      不知怎麼的,對於劍路的中二行為一點也不感冒,反而會有點氣劍薰。自從自己升格當媽媽後,思考的角度果然都變得不一樣了。

      兔崽鋪陳描寫都非常棒(從前幾章就有一直說明,劍路多麼鄙視劍心),自己當了媽媽後,不知怎麼的,我常常想起自己十幾歲時是如何頂撞母親,當時心中一堆對母親的埋怨和氣話通通都記得。然後現在面對自己進入兩歲反叛期的兒子,我常常在思考的是如何避免重複這樣的衝突。我很希望能成為可以和孩子談心的好友,但是有時候就是無法(不是說放不下母親的威權,而是像過來人的勸告、親情和友情就是不同etc) 所以當我看完這幕,我心中會埋怨為何薰不能好好和劍路解釋(好吧,應該說為何劍心不願意好好和劍路長談)?! 會有這麼大的反彈就是因為這種心結已經經歷太久,其實劍路內心是很孤單的,為何爸爸媽媽沒有注意到呢?這也可以算某種教育失敗? 雖然大家都是第一次當父母,沒有經驗。(總之我完全能接受劍路的屁孩行為耶,可能是因為我知道劍路的那些話只是氣話吧)

      然後想起了張愛玲寫的非走不可的彎路:
      「在青春的路口,曾有那麼一條小路若隱若現,召喚著我。母親攔住我:“那條路走不得。”我不信。
      “我就是從那條路走過來的,妳還有什麼不信?”
      “既然妳能從那條路走過來,我為什麼不能?”
      “我不想讓妳走彎路。”
      “但是我喜歡,而且我不怕。”
      母親心疼地看我好久,然後嘆口氣:“好吧,妳這個倔強的孩子,那條路很難走,一路小心!”」
      之後的大意是作者發現母親沒有騙他,他碰壁、摔跟頭,有時碰得頭破血流,然後終於走過了。而且在看到有新的年輕朋友也要走彎路時,也忍不住想要勸告對方。

      我想可能無論如何,劍路就是要經歷這段,就像劍心當初打了比古師父後下山一樣。我期許自己有天或許能成功勸退孩子繞過彎路,或者能在他走上彎路時,可以平心祝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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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amma醬飛撲麼麼噠!!!感謝Kamma醬覺得可以理解劍路的中二行為。兔崽很希望就算大家想扁劍路,也還是可以理解他為什麼這樣中二。
      不管孩子多過份,果然父母都會原諒孩子的 (笑)。

      說到為什麼劍心不跟劍路長談啊……其實兔崽覺得講了也沒用吧,時候未到,沒發生在自己身上,無感就是無感。
      例如,薰整天跟他講”劍必救人”,動不動就罰寫,結果這孩子還是無感啊。
      (這還真不是兔崽故意要黑劍路的,這孩子的原型就這麼一回事。)
      就像Kamma醬下方引述的文,講了半天,孩子還是不信,還是要走上那條彎路…這就是人生啊。

      而且劍路一直在父母的羽翼之下,被保護的很好,自然不知道外面有多險惡,然後能打幾個小朋友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囉~~
      (原型就是這麼屁孩…攤手)

      兔崽用來寫劍路的原型就這麼欠打臉…現在臉已經腫得跟豬頭差不多了,然後人就長大了。(煙)

      長評大感激。謝謝Kamma醬。
      是說某種程度,兔崽也覺得劍心教育兒子挺失敗的。(笑) 只是在兔崽的設定下,劍心有他的無奈跟取捨囉……
      要是讓劍路知道劍心曾經這樣那樣,然後現在整天嘮叨”劍必救人”,對劍路這死小孩來說也很沒說服力吧?
      “你自己當年還不是降降釀釀!!”(<-兔崽的膝蓋馬上就覺得劍路會這樣講了…唉……)

      當父母真的很不容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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