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 葉子 (修文: 小鷹、紗南; 提供資料: 小p、小鷹)
類型: 言情 明治 劍薰
原文出處: N/A[已失效]
序幕: 曾是人斬的男子
2013-03-04
「有件事我還沒問過你呢。」
妻子在我懷中慵懶地翻了個身。
方才的溫存正逐漸退去。
「你為何來到這個城市?」
「……這個問題呀。」
似乎妻子並非真的想知道答案,她早已進入了夢鄉。
我撫摸著妻子的頭髮,另一邊久遠的記憶門扉緩緩開起…。
——為何我會來到此地呢?
《人斬之戀》 序章/曾是人斬的男子
說實話,我不喜歡東京。
新政府,是我這雙手奪去的眾多生命所建立起來的。
江戶已被東京府這個架勢十足的名字所取代。
昔日曾是同伴的志士們穿起洋服、當上官僚。
而我腰間的刀不再是開闢新時代的武器,如今已成為權力的象徵。
數年之後,脫去志士身分的我四處流浪,也曾到訪過東京。
由於過於空虛,從那以後我就再也沒去過那裡。
日月如梭,幾年過去了。
我在日本各地四處流浪,鮮少與人有任何交流。
別說自己的背景了,就連名字也沒有提起過,一切隨風。
——一個曾是人斬的男人。
終有一天,他會從這世上消失,沒人會記得他的名字。
他甚至認為自己沒有資格留下人生的印記。
然而,為什麼。
不知道何時,我在這座城市定居了下來,理所當然般地與妻子身旁。
將她溫暖的笑容和柔軟的肌膚占為己有。
命運之輪悄悄開始轉動,是在某個嚴寒的夜晚。
當時的我正眺望著掛在夜空中的月亮,準備在街頭露宿。
望著那溫柔、寧靜的月光,我心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
向東走,去那個月亮升起的城市看看。
然後,我在原本只打算逗留片刻的東京邂逅了一個女子。
她那月光下閃閃發光的黑髮,至今仍讓我記憶猶新。
「我之所以來到這座城市。」
望向睡著的妻子,我低聲說著。
「是因為,這裡就是我旅途的終點。」
睡意悄悄地向我襲來,於是我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夢中,還是少女模樣的妻子向我厲聲喝道:
「劊子手拔刀齋!」
下面將為您獻上的是一個被稱作劊子手拔刀齋的男人的戀愛物語。
這是一個男女主角以萬分之一的機率相遇、並將命運的碎片拼接在一起、
波瀾起伏的浪漫譚。
請您慢慢品嘗,這杯來自明治時期的香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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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月夜的十字傷
2013-03-04
這位紅髮男子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
某日,他被問起與妻子戀情的開端,就答道:
「那是一個有著美麗月色的夜晚。」
思緒回到明治十一年初春。
「我妻子當時拿著木刀突然向我砍了過來。」
《人斬之戀》 第一章/月夜的十字傷
那一晚,緋村劍心坐在鋪好的被褥上為某件事感到困惑。
「這事情真稀奇。」
而令他困惑的元兇,正是他從今晚起寄宿的這家人家的主人,神谷薰。
「該說她人好呢,還是該說她傻呢。」
就相貌來講,薰可以算是美女。
——不過前提是她必須沉默不語。
初次見到她時,她正揮舞著木刀為趕跑惡徒而奔走。
第二次見到她時,她正在惡徒身旁和員警吵架。
第三次見到她時,她險些被冒牌拔刀齋給殺死。
「真是個冒失的小姑娘。」
但是,真正令劍心感到困惑的不是薰的脾氣如何,
而是她知道了自己的真實身份,卻毫不害怕這件事。
「這不可能。」
自從劍心不再是劊子手之後,以一個流浪人的身份飄蕩了10年。
在這段期間也曾出現因被劍心所救,而向他提供飯宿作為回報的人們。
但是他們一旦得知他曾經是殺人超過三位數的劊子手,
就立刻嚇得發抖,不敢再呆下去,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個冷酷無情的劊子手,再加上臉頰上那道大大的十字傷。
——誰都不想跟他扯上關係,他就是屬於這類的人。
可是,她卻!
他不是什麼拔刀齋了,希望他能作為流浪人緋村劍心而活。
在這十年裡,劍心早已習慣了遭人厭惡的感覺。
現在突然有人對他毫不防備,讓他反而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至今為止一直避開與他人接觸的劍心
一不小心竟然將從不告訴陌生人的真名脫口而出。
「在下緋村劍心。」
有了這些事之後,劍心如今舒舒服服地坐在神谷家的被褥之上。
對於這種與自己平時風格不相符的結局,劍心感到不安與焦躁。
(我到底是怎麼了?)
此時的他不可能知曉,這一切都是名為「愛情」的命運所致。
天生不服輸的薰,越是痛苦的時候,就越是表現得開朗。
今晚的她亦是如此。
「你就住這個房間。還有,這些東西給你。」
薰從衣櫃裡取出浴衣和束帶,遞給劍心。
因為一些原因,薰讓劍心寄宿在家裡,這倒也沒什麼。
只是仔細想來,神谷家現在只住著一個妙齡女孩。
薰曾有一瞬間覺得這麼做有點無節操的嫌疑,
不過她轉念又想「多個人也好,可以防小偷。」
這就是神谷薰。
「這件浴衣是已故家父穿過的,不過我已經將它洗乾淨了。」
之後薰向劍心道了聲晚安、留下一個微笑後離開了劍心的房間。
不習慣這番款待的劍心在感到難為情的同時,
也為薰那種堅強的笑容感到幾分驚歎。
「她不久前才被熟人欺騙過,可現在卻還能相信我這個陌生人。」
父親去世、因冒牌拔刀齋事件失去門下弟子、被性格溫和的老人所騙、
結果還差點被殺死。
普通女孩一下遇到這麼多事,就算精神失常也不奇怪。
「有時間煩惱的話,還不如把時間用來振興道場呢!」
說罷,薰不顧身上的傷痛開始利索地整理起道場來。
這份堅強,連劍心都感到非常的驚訝。
離開劍心的房間後,薰徑直地走向了佛堂。
平時好強的野丫頭今晚也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爸爸,我……又變成孤身一人了……
不過,我一定會……保住神谷活心流的。我一定能做到……!」
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將劍術教給了自己。
父親很嚴格,但也很溫柔。
父親堅信救人之道、始終保持高潔的精神。
忍受不住父親不在身邊的孤獨感,薰在佛龕前開始抽泣。
連難以入眠的劍心也聽到了她的抽泣聲。
與剛強的外表截然相反,這才是天涯孤獨的17歲少女的真實面貌。
劍心來到走廊,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閉上眼睛雙手合十。
(因為一些機緣,流浪人緋村劍心暫時將受到您女兒的照顧。
為報答您女兒的好意,在下願盡一些微薄之力。)
劍心對佛堂深深地鞠了個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看樣子,她還得好好磨練自己才行啊。」
劍心以為像「活人之劍」這種天真的戲言,
以及「不會糾纏於別人的過去」這種仿佛曾在哪裡聽過的話語,
還會從這位強勢的少女口中聽到。
但是,當劍心看到薰對劍術的真摯、熱情,平等對待每個人的做法
以及拼命忍耐著悲傷、努力微笑的模樣,
他的心中漸漸升起一股對美好事物的憧憬之情。
「薰殿的靈魂,全無半點污穢。」
劍心仔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這是一雙強壯堅硬、佈滿傷痕的粗俗的手,
是一雙骯髒的、沾滿了無法洗去的血跡的劊子手的手。
這雙手究竟能為她做些什麼呢?
想著想著,睡魔終於襲來。
於是,劍心取出薰拿給自己的替換衣服。
可是,當他穿上睡衣,突然感到某種異樣感。
「硬、硬梆梆的……」
洗得不夠乾淨、曬的方法也不對。
硬梆梆、捲曲的布料穿在身上實在不能讓人感到舒適。
「看來,洗衣服將成為在下的第一個任務。」
一想到薰那副笨拙的模樣,劍心不禁竊笑。
次日清晨,親身感受了薰過於前衛的調味方式的劍心
決心將燒飯的任務也一併攬下。
第二幕: 絲帶與逆刃刀
2013-03-04
曾一度只剩薰一人的神谷道場,最近終於開始熱鬧了起來。
劍心從黑道手裡救下的彌彥成為了道場的門下生,
放棄做打手的左之助也常來這裡吃白食。
(在下也差不多該道別了。)
(劍心剛打算和大家告別,薰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被人給綁走了。)
《人斬之戀》 第二章/絲帶與逆刃刀
薰只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發生了變化,自己的雙腳輕輕地離開了地面。
雖然看不見抱著自己的男人的面容,
但她可以肯定,這就是劍心找尋已久的兇惡劊子手「黑笠」。
薰為原本打算阻止劍心、而愚蠢地來到河灘的自己感到羞恥。
(沒想到自己竟會成為劍心的累贅!)
薰掙扎著、試圖掙脫捆綁她的繩索,手腳拍打著地面發出了聲響。
但當她感到一股異樣的目光正在俯視她之後,立刻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放心吧!我根本不打算殺你,嗚哈哈哈哈……」
聽著這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聲,薰在心中呼喚起那個讓自己魂牽夢繞的男子名字。
(劍心……!)
宛如那轟隆作響、旋渦狀的急流一般,劍心的熱血此刻也開始逆流而上。
他感到自己背部,正逐漸恢復拔刀齋時期的劍氣。
但是,讓自己血潮澎湃的原因不只是這個而已。
一股足以將冷酷的劊子手化為修羅的灼熱激情。
這是……沒錯,這就和自己曾為奪回巴而前往結界之森時的情形一樣……
這是仿佛從心口噴湧而出一般、發瘋似的、出自本能的吼叫。
「——把薰殿還給我。」
打到鵜堂刃衛原本是劍心的目的,可此刻早已成了奪回薰的手段。
那時已是半夜零點,緋村劍心推開了逆刃刀的刀鞘口。
出現在鎮守之森的思念之人,並不是薰所熟知的那個緋村劍心。
平日裡溫柔的微笑被藏了起來,此刻的他
已經變身為薰從未見過的冷酷無情的「劊子手拔刀齋」。
「這個人不是劍心……」
刀與刀相撞發出的金屬聲在深夜的森林裡回蕩。
兩位頂尖劍客發出的劍氣在空氣中沸騰,險些點燃了薰的睫毛。
不久,刃衛的刀尖刺中了劍心的肩頭,正當鮮血灑向夜空之時,
「真沒意思。」
刃衛如此說道,下一秒,他施展絕技讓薰無法動彈。
(「心之一方」 !)
薰感到呼吸困難,也感到自己生命的燈火正漸漸暗去。
即使這樣,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之中,薰仍然拼命守望著劍心的戰鬥。
隨著戰況加劇,那一位擁有溫柔表情,是薰最喜歡的劍心正加速地褪去。
「這不是真正的劍心!」
雖然知道緋村劍心曾在幕末的動亂時期做過劊子手,
可薰實在無法相信,和自己住在同一屋簷下、活在明治的緋村劍心
會做出殺人奪命這種事。
就在劍心把劍高高揮起,準備殺死刃衛的一瞬間,
神谷薰創造了奇跡。
「不可以———————!!!」
就像慢鏡頭重播一般,劍心緩緩地放下了手臂。
如發狂野獸般的熱血也慢慢恢復了平靜。
這場戰鬥的結果出乎眾人的意料,最終取勝的竟是神谷薫!
(薰……殿……?)
終於恢復冷靜的劍心,看到薰正從神社旁滾落,
劍心趕忙以神速趕到薰的身旁將她抱住。
「薰殿!妳沒事吧!!!」
雖然身高和自己幾乎相同,可懷裡的小薰卻顯得那麼的瘦弱。
接觸到早已忘記許久的女人的柔軟身體,使劍心加快了心跳。
薰使勁打開因缺氧而發紫的嘴唇,用隱隱約約的聲音回應了劍心。
「……我不要緊。」
然後,她朝劍心擺出了微笑。
可她的眼角卻悄悄滲出了恐懼和痛苦的淚水。
「薰殿……!」
劍心覺得心口像被人揪住般,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向自己襲來。
真想緊緊擁抱懷中的少女,這股強烈的衝動走遍劍心全身。
——這就是,緋村劍心接受「愛情」洗禮的瞬間。
之後,兩人見證了刃衛生命最後的一段時間,在太陽升起之時踏上了回家之路。
一路上,劍心的腦中始終揮不去剛才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這樣下去可不行。)
劍心意識到,自己差不多該回到流浪者的生活了。
背負眾多怨恨的劊子手是不應該在一個地方逗留太久的。
也許不知何時,薰又會被捲入像今天這樣的危險情況。
(該何時向大家告別呢……)
劍心回頭望了一眼走在後面的薰。
她平時將頭髮高高盤起,今天卻放了下來,顯出幾分成熟的氣息。
仔細想來,薰正值人們常說的豆蔻年華。劍心方才注意到這點。
劍心突然想起了薰給自己的絲帶。
「怎麼搞的呀!!!」
劍心肩頭流出的鮮血把藍色的絲帶染成了黑色。
這種情況,血跡很難洗掉。
聽說這條絲帶是薰的父親在出征前買給她的。
一想到薰將如此重要的物品交給自己保管,
劍心的心頭再次被那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所佔領。
緋村劍心——這個連他自己都承認很遲鈍的木頭男人正試圖弄清。
在腦海的某個角落裡,不斷閃爍的危險信號所代表的含義。
另一方面,被劍心所救、安全回到神谷道場的薰
也正在為刃衛留給劍心的最後一句話而憂心忡忡。
「劊子手永遠是劊子手……」
由於剛才親眼見過恢復成拔刀齋的劍心,
此刻,薰的腦中正清晰地浮現出一個容貌比現在稚嫩、
手持真劍而非逆刃刀、在京都掀起腥風血雨的劍心。
「我不要你這樣。」
薰下定決心,決不讓劍心變回劊子手。
她相信,溫柔的劍心才是真正的劍心。
就算劊子手是他的本性而且會纏著他一輩子,
自己只要在關鍵時刻將他制止不就行了嗎。
——為此。
有必要讓他留在自己的視線範圍之內…
同時,這也是薰為了自己希望和劍心在一起的殷切願望合理化而找的藉口。
對情愛的願望,可以為女人帶來強大的力量。
薰接觸到了“愛情”,這將使她逐漸從一名少女轉變為一個女人。
這一晚,一對共同跨越了生死線的男女
懷抱著各自的思緒、在同一屋簷下進入了夢鄉。
過去的傷痕、重要的東西、罪孽、生命、還有溫柔的笑容……
各自不同的碎片將兩人拋向混沌的海洋。
等到它們被拼接在一起時,“愛情” 的機關將被解開。
然而,此時的兩人
全然不知這一時刻正逐漸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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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再見
2013-03-11
「謝謝你……再見。」
留下這句話後,劍心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這個男人突然出現,在完全佔據了薰的心之後,
又徹底傷了她的心,於今夜消失在黑暗之中。
在點點螢光中,回蕩著少女呼喚思念之人的悲痛聲音。
明治11年5月14日,
日本的前途和兩人的命運正逐漸被捲入一個大大的漩渦。
《人斬之戀》 第三章/再見
性格剛強的薰,從未像現在這般垂頭喪氣過。
看來,被無情破壞的初戀,給她的傷害非常深。
——薰既沒有追上去、也沒有挽留劍心。
其實薰早就有這方面的預感。
幼稚的自己根本無法想像劍心所背負的是何種命運。
劍心雖然很溫和,可還是會婉轉地拒絕薰的好意。
——對於薰來說,他過於神秘、難以接近。
可是即使只有單相思,起碼也要……
「真想親口向他表白全部的愛意……」
薰把臉埋進枕頭,眼淚再度簌簌地掉落。
離開神谷道場後的劍心,在黑暗中不停往前走著。
他知道,若自己不這麼做,就會抑制不住想回到薰身邊的衝動。
才過不久,剛剛與薰告別時的記憶,開始從劍心的手臂與指尖復蘇。
在鎮守之森初次感受到的那種柔軟觸感,以及胸口被勒緊般的疼痛。
劍心明白,自己應該默默地離去。
但是,他無論如何都想將薰的聲音、相貌、姿態,刻在自己的身上。
他知道這麼做會使雙方所受的傷害加深,
可是他依然還是第一次、同時也是最後一次地擁抱了薰。
(看來……我對薰殿……)
竟然在分手之後才第一次瞭解到自己的真心,
劍心覺得這實在很可笑,不由地笑出了聲。
一位溫柔的少女,對一個流浪至東京、與她素不相識的流浪者噓寒問暖。
假如能永遠待在她身邊,該會有多幸福啊。
可那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夢。
對一個劊子手來說,連對幸福的憧憬都不被允許,這一切只是一場夢而已。
「這樣就行了」,劍心強迫自己得出這個結論。
「薰殿,請你忘了在下吧。一定要過得幸福。」
就這樣,緋村劍心為自己的第二次「戀情」拉下了帷幕。
崩潰痛哭的第四天。
戀慕著同一個男人的惠對薰使了激將法,重新點燃了薰的鬥志。
然後,彌彥看準了時機,讓薰再度振作起來。
——去京都、去劍心所在的地方。
反正對與錯這些事再怎麼想也不會明白。
既然如此,不如跟隨自己此刻的心情。
薰做好了賭上一切的準備。
「好想見到劍心。」
薰立刻賣掉了和服和髮簪籌措出旅費,還把道場交給惠打理。
於是,她一邊忍耐著因初次搭乘海上輪船產生的不適、
一邊急切地趕往最愛之人的身旁。
在東海道的路途上,
劍心因旅途遇到的少女-操對他說的一句話後,內心產生了很大的動搖。
「忘掉自己最思慕的人,這算哪門子的幸福啊!」
她如此吼道,然後不顧山谷的高聳陡峭奮然一躍。
眼前這位和薰年齡相若的少女,正拼命地愛著一個男人。
看著她,劍心覺得這分明是故意要讓他知道女人對愛情有多執著,
令他感到頭皮發麻。
自那次分離之後,薰的痛苦模樣已經無數次在劍心腦海中浮現,
仿佛在對他嚴加指責一般。
雖然劍心早已習慣被人怨恨,但他唯獨不願意看到薰傷心的樣子。
也許正因為如此,來到京都之後,
劍心就常在不知不覺間被街角形似薰的少女給吸引、
回想起在遙遠的東京的那些往事。
(薰殿這會兒正在做什麼呢?)
閉上眼睛,神谷道場的景象立刻鮮明地映在了腦中。
只不過在那裡逗留了幾個月而已,卻給人留下了故鄉般的感覺。
在那景象裡,一名美麗的黑髮少女笑著回過頭來,呼喚著自己的名字……
(仿佛都能聽到她的聲音……)
劍心苦笑自己何時成了這麼沒出息的男人。
關乎日本命運的重要戰鬥就在眼前,
自己卻還在被刺入心頭的戀慕之刺所擺佈,對它束手無策。
設法拋出了雜念,劍心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對手身上。
要得到逆刃刀、還要從比古清十郎那裡學會奧義。
非完成不可的難題,重重壓在他那窄窄的雙肩之上。
「看樣子,闊別十年的京都並不歡迎在下的到來。」
聽著遠處傳來的鐘聲,劍心靠在柱子上歎了口氣。
「哎呀,這不是鐘聲嗎。不愧是京都,真是風雅呀。」
「你還有心情聆聽鐘聲啊。」
自薰和彌彥來到「白別戶」落腳已過去數日。
店鋪開在喧囂的繁華街上,周圍都是京都的熱鬧景象。
「劍心在這座城市居住了有十多年吧。」
「對啊,那時候你還沒生下來呢。」
提出以在店裡做侍女來代替住宿錢的薰,此時正打掃著店面。
她心想,劍心以前一定也來過這條街。
「你可別告訴我你想和那時的劍心邂逅喔。」
「我不會說那種話的啦。我喜歡的是現在的……」
話到嘴邊,薰突然閉嘴不語了。
這句告白,她希望最先讓劍心聽到。
「你喜歡的是誰呀?」
彌彥一邊不懷好意地笑著,一邊用手肘戳了幾下薰。
就這樣,彌彥嘲弄了薰好一陣,然後突然變得一本正經,
「下回遇到劍心時,記得一定要向他告白啊。」
說完,他用拳頭輕輕敲了幾下薰的手臂,朝店鋪的後門跑去了。
薰的臉蛋一下子就羞得通紅,朝彌彥大喝一聲。
(下回……遇到他時……)
與劍心重逢後,自己該說些什麼?況且,能否再度相遇還是個未知數。
還有,兩人是否還能回到之前的關係……一想到這些,薰的心就開始不安起來。
京都並不是很大。
可前幾天還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那個人,如今卻已經遙不可及。
當被夕暮深染的茜紅和夜色的靛藍相互參雜的逢魔時刻――
薰將手輕輕放在胸前,喃喃呼喚著思念之人的名。
「劍……心……」
第二天,兩段曾擦肩而過的命運將重新產生交集。
根據御庭番眾-翁老的情報,
劍心正前往飛天禦劍流最後的繼承者比古清十郎的住處。
而薰,則在「白別戶」幸運地邂逅了卷町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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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忘不了的思念
2013-03-17
山中小屋的簾子被人掀開,傍晚的寒風吹進了屋內。
是誰、又時為了何事而跑來這種人煙稀少的地方呢?劍心回頭,
首先看到了操,接著,彌彥也映入了他的眼簾。
「彌彥?」
當劍心還在為彌彥為何出現在此而感到困惑的下一刻,
他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一名少女站在門口,那宛如盛開櫻花般的身姿讓人誤以為是看到了幻覺。
劍心最想見到的人此刻就佇立在他的眼前。
——薰殿……!
《人斬之戀》 第四章/忘不了的思念
首先打破這讓人難以忍受的沉默的,是比古清十郎。
也許他在瞬間就察覺到了一些事,因而將徒弟趕向門外。
在劍心與薰擦肩而過時,薰曾試圖讀出劍心表情中的含義。
她所看到的是緊閉雙唇的劍心,半點也感覺不到平日裡那種柔和的微笑。
(他果然是在生我的氣嗎?)
等薰到小屋內坐下,開始向比古描述劍心最近的生活狀態,
她才感到自己確實已經來到了劍心的身邊。
(既然都來到這裡了,不認真好好地聽不行……)
薰下定決心,要將劍心過去漂泊生活的氣息深深刻進心裡。
劍心往山谷的腳步越來越快,逐漸奔跑了起來。
——薰殿來了、薰殿來了、薰殿來了!
由於過度驚訝,劍心剛才完全不知該作什麼反應,
不過他知道自己此刻的心情的確是喜悅的。
又能每天見到那花兒般的笑容和美麗的黑髮了。
劍心為了抑制激動的心情,把臉直接伸進了河裡。
冰冷的河水使他發燙的臉龐和耳朵冷卻了幾分。
(原來她對我如此重要,我之前竟還離開她獨自上路。)
與志志雄的戰鬥雖困難重重,但對現在的我來說已不足畏懼。
原本紮在心中的那根刺,也在見到薰的同時自動掉落了下來。
劍心對差點就破顏而笑的自己喝斥一聲,故意擺出一副冷淡的面孔回到了小屋。
「你在生我的氣?」
薰怯怯地問著,而劍心的回答是「一半」 。
「另一半是感到放心……」
說完,劍心為了學得奧義而往修行的地方離去。
目送著他的背影,薰明白了自己並沒有被拒絕。
冷靜一想,自己這次的行為真的很大膽。
不過幸好最終能見到劍心,也許冒失有時也能起點作用。
薰深切地覺得,這次不顧一切趕來京都是正確的。
這一晚,劍心和比古沒有回到小屋。
薰在彌彥和操的鼾聲中,獨自仰望著星空發誓。
「即使要和劍心分離,也絕不會再用上回那種方式。」
“愛情”這東西雖然有時會讓女人變軟弱,但有時也會讓女人變堅強。
自己曾經放手的感情,重新用自己的力量取回。
今晚,薰離堅強的成熟女性又近了一步。
學會奧義的劍心,在大阪灣與齋藤、左之助一起擊沉了「煉獄」 。
當他再度出現在葵屋,已是禦庭番眾鎮壓京都大火災的第二天。
此時此刻劍心與薰相視而坐,兩人都感到十分難以為情。
不過這也是他們承認了自己對對方感情的證據。
結果,到了深夜,兩人才有機會坐在屋頂上聊天。
「接下來就看在下的意思了……」
劍心說著說著,注意力卻集中到了薰消瘦的臉龐上。
(瘦了好多啊……)
一想到這都是因為自己,劍心的心就感到了刺痛。
薰那苗條的身體,原本就與劍術家不合稱,
而如今的她變得更加纖細,似乎連風都能將她吹走。
——薰痛苦,自己也跟著痛苦。薰幸福,自己也感到幸福。
(這明明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
自己長久以來一直扭曲心靈地活著,所以才連如此簡單的方程式都解不開。
儘管有些為時已晚,此刻的劍心非常懊悔自己至今為止所走的錯誤道路。
假如自己不是一個背負劊子手罪名的男人,就能立刻——
「嗚喂,阿薰!」
這時,彌彥一擊命中了薰,兩人又開始了平時的那種小爭吵。
原來,彌彥是想教唆薰主動去吻劍心。
(那、那種事應該由男方主動才對啊,彌彥!)
——疏於情愛之事的劍心在這種事上總是做出走題的評論。
愛管閒事的小大人原本想促進兩人的關係,
結果反而使兩人恢復到過去那種相敬如賓的態度。
慢慢地,左之助和葵屋的各位也上到屋頂,
大家各自對明天的決戰表示出自己的幹勁。
(謝謝你們大家。)
10年間獨自一人徘徊於全國各地的劍心
如今得到了夥伴們的支持、還有了等待他回家的人。
自從與神谷薰相遇,緋村劍心的人生開始有了暖意。
他開始由一個孤獨的流浪者重生為一名活在明治的劍客。
(我決不會再做劊子手了。)
劍心的心中升起一股近似於確信的感情。
只要薰在自己身旁,自己「不殺」的決心就一定不會動搖。
劍心在心中再一次感謝給予自己這股力量的薰。
次日早晨,背對著大夥的目光,3個男人朝敵人的所在地出發了。
——來吧,比叡山。
「我們要一起,返回東京唷。」
對薰的這句話,劍心用力點了點頭。
他的表情已經看不出任何迷茫,只有一股安靜的鬥志正在膨脹。
超越“幕末最強劊子手”緋村拔刀齋的“明治最強劍客”緋村劍心就這樣誕生。
男子們離去的影子漸漸在朝日升起的光芒中消失,
薰揮著手,久久注視著他們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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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2013-03-24
好不容易達成了他與操的約定,讓蒼紫恢復了常性,
劍心隨即趕往下一個決鬥場。
此時的他若突然倒下也不意外,身受重傷的身體仍勉強支撐著。
不過,他高漲的精神似乎早淩駕於肉體之上。
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劍氣從身體的每一個角落湧出。
——就在這時。
「劍心……」
劍心的耳中傳來了薰的呼喚聲。
《人斬之戀》 第五章/我能聽到你的聲音
「看樣子,他並沒有發燒。」
左之助和由美驚訝地摸著劍心的額頭。
當然,劍心也明白,薰此刻並不在這裡。
(剛才那個不是我的幻聽,葵屋確實已經從危機中得救了!)
劍心從那溫柔的聲調裡聽出,這一定是薰用念力將大家平安無事的訊息
從葵屋一直傳達至身處比叡山的自己耳中。
這下,劍心的全身更是充滿了迎接激烈戰鬥的氣魄。
他第二次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是在他意識逐漸微弱之時。
他從未如此接近過「死亡」 。
志志雄的無限刃,將劍心的身體連同由美一起穿過,
在微溫的血泊中,劍心感到自己的心跳正逐漸變弱。
被火焰包圍、被炸藥炸飛、被咬掉一塊肉、被拳頭擊打……
在完全超越了生命的極限之後,再被這一擊刺中,
就算劍心的生命之火就此熄滅也不足為奇。然而……
「劍心……」
在那一瞬間,劍心的眼中重新又恢復了「對生的執著」。
「……薰殿!」
在自己活著回到薰身邊之前,無論發生什麼事自己都絕不會死。
即使自己因重傷而倒下,
——也要在薰的懷裡。
正是這份超越常理的信念,讓他再次站了起來。
後來,緋村劍心談起這段往事時曾表示,
自己對在那之後發生的事情記得並不是很清楚,感覺像是做了場夢。
那晚,結束戰鬥後的劍心,被左之助和蒼紫輪流背著回到葵屋。
帶著幾乎瀕死的身軀從比叡山歸來。
雖然在翁老即時安排下,醫師很快就趕到。
但由於劍心失血過多再加上全無意識,
醫生曾一度認為他已經沒救了,不過——
「劍心,我們一起回家吧……劍心,回家吧……」
薰緊緊守在劍心身旁、拼命地呼喚著他的名字。
到了第三天,劍心的意識竟然開始恢復了。
「薰殿……薰……殿……」
從雙唇間微微漏出的聲音雖然斷斷續續,不過確實是在呼喚著薰,
虛弱的手指奮力想要握住薰的手。
「劍心!劍心!!」
「薰……」
「別勉強自己!你不用說話,我就在你身旁,我會一直守在你身旁!」
因發高燒而神志不清的劍心看著薰,然後嘴角微微揚起。
看到劍心吃力地擠出笑容的模樣,薰悲痛不已。
不久,劍心再度睡著。而薰則在心愛之人的額頭上輕輕一吻。
「劍心……」
幾小時後,發現薰握著劍心的手並睡在他身旁的惠
為眼前這個精疲力盡的情敵蓋上了毯子,她知道,自己已經徹底輸了。
次日清晨,劍心完全清醒了。
惠為他徹底做了檢查,發現他的脈搏和體溫都已經穩定在不必擔心的範圍之內。
即是說,只要他不亂來,就能順利地康復。
「薰殿……」
「什麼事呀,劍心?」
薰正將淡淡的粗茶喂入劍心的口中。
「謝謝你。」
「哎呀,沒關係啦。病患就別在意這種小事了,你只要快點好起來就行了。」
「在下很感謝妳對我的照顧,不過在下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還有別的事嗎?」
薰用手巾擦拭著劍心嘴角溢出的茶水。
每當薰觸碰到劍心的身體,他內心就不由地感到快樂。
「感謝你救了在下。」
「哎呀,救你的人是醫生,我只不過……」
「聽到了妳的聲音。」
「哎?」
「激烈的戰鬥中,當自己快支持不住的時候,聽到有人在呼喚在下。」
「是我的聲音嗎?」
「如果那時沒有妳的呼喚,在下也許就會放棄對生的希望。」
薰在剛聽到這番話時感到很驚訝,但她很快便微笑著說道:
「……謝謝你……」
「薰殿?」
「我也謝謝你,謝謝你活著回到這裡。」
兩人對視著沉默了許久,然後又同時露出了笑容。
接著,他們同時向對方伸出手,緊緊握在了一起。
「活人的手很暖吧?」
「是啊,真暖和呀。」
劍心將緊握的手放在自己臉上細細感受著這份溫暖。
被稱為幕末最強劍客的男人竟做出嬰兒般的舉止,
薰不由地伸出空著的另只手,用手指梳理他那紅銅色的劉海。
「薰……殿……」
——假如我不是罪孽深重的劊子手。
劍心不知該如何處理自己此刻激動的情緒,只好閉上眼裝睡。
而薰也裝作不知情,只是繼續溫柔地撫摸著無法得出答案的心上人的長髮。
就連神明也不知道這段「愛情」之後會如何發展。
一個害怕愛情的男人和一個初嘗愛情的女人
在困惑、猶豫的同時仍沒有放棄這份戀情。
此刻,他們即將被“愛情”的激流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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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在此處安眠之人
2013-03-31
卸下維新志士身分的劍心,在他19歲那年初春離開了京都。
那剛好是在持續了整整四天、異常壯烈的鳥羽、伏見之戰後不久。
動身的前晚,劍心來到這從今後不打算會再來的地方,
一遍又一遍地喃喃唸著睡在冰冷岩石底下的人之名。
仿佛是為了回憶起兩人一同度過的最後一晚,
劍心屈膝坐在下著雪的室外,獨自一人直到天明。
從沒想到能有今天,還能像這樣的再次給這個人供上鮮花。
還有另件不可能會發生的,自己竟然會再度愛上一個人。
對於這件事,最感到不可思議的其實是劍心他自己。
站在這座闊別十年的小墳墓前,劍心再次合起了雙手。
《人斬之戀》 第六章/在此處安眠之人
人們常說「十年恍如隔世」 ,此刻的劍心覺得這句話頗有道理。
此次再訪京都時隔已久,周圍的道路和景色先暫且不說,
自己曾作為拔刀齋暗中活動時期的那種血的氣味,如今也已完全消失,
整座城市充滿了和平、朝氣蓬勃的新時代氣息。
(多少人為創建這種生活而犧牲了。)
劍心出來時沒有告訴葵屋的夥伴們。
雖然料到薰會為此擔心,
可他還是在天亮前莫名地醒來、像是被某種東西催促似的離開了旅館。
在去寺廟的路上,劍心還經過了過去曾待過的小萩屋一帶。
旅館在禁門之變中被燒毀了,現在改成了飯館。
過去常光顧的小酒館似乎也已經轉行做起了木炭生意。
——記得第一次和她相遇是在那家小店。
另外,正是在眼前的這條小巷,劍心不慎將鮮血濺到了她身上。
如今,一群孩子正在那裡玩著拍羽毛毽和轉陀螺。
這天,這位左臉上貼著大塊貼布、手提水桶和菊花的劍客
深切體會到,在自己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時代已經前進了許多。
早起準備完早飯的薰,來到男人們的房間通知他們吃早餐,
誰知劍心已不在這裡,令薰大為失望。
今天可是大家在京都的最後一天呀。
「算了,劍心一定是有重要的事要做。」
當初劍心出發來京都時,薰是那樣的傷心欲絕。
而如今薰卻對劍心的失蹤完全不在意。
似乎,他們倆還沒有發現這其中微妙的變化,
但這兩人的關係明顯的,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薰正在想,待會兒大家都出門了自己應該做些什麼。
翁老和操正打算帶薰遊覽京都,誰知被惠搶先一步、把薰帶出了門。
「跟我走,我有話跟你說。」
斬釘截鐵的話語中,包含著不允許對方拒絕的意思。
在鋪著緋毛氈的甜食店內,兩人手拿甜冰品坐在了長板凳上。
自從上次在東京被惠喝斥過之後,
薰還是第一次有機會像這樣一本正經地和惠說話。
薰知道,正是惠對她的叱吒才使得她能與劍心再會。
因為薰一直想為這件事對惠道謝,卻總是沒能說出口,
所以今天被邀請後,雖然有些擔心不知道惠要說什麼,
但薰還是覺得這是件好事。
最先開口的是惠,和預料的一樣,是有關劍心的話題。
至今為止,惠一直都以一種半開玩笑的形式表達著自己對劍心的愛意。
那是她不想給劍心壓力而採取的一種成熟女性的做法。
惠對劍心的感情有多麼認真、真摯,
與她愛著同一個男人的薰是再清楚不過的了。
然而惠卻慫恿薰來京都。
為了讓自己的情敵與心愛之人見面,她還主動扮演了吃力不討好的角色。
今天,她又會做出怎樣的舉動呢?
「從現在開始,你必須更努力一點才行啊。」
惠如此說道,同時也等於給自己的戀情做了個了斷。
一個成熟女性的善意、溫柔、還有堅強,這一切把薰壓得透不過氣來。
仔細想想,眼前這個人所經歷過的人生和劍心相比毫不遜色。
薰放在膝蓋上的冰品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溶化了一半,
她那止不住的淚水也滴答滴答地滴進了杯子。
(謝謝妳……還有,對不起。)
薰痛感自己是多麼的不成熟、多麼的不可靠啊。
但是從今往後,不只是為了劍心、也是為了大家,
薰立志一定要成長為一個能獨當一面的人。
回顧在京都度過的這段短暫但困難重重的時光,
從薰為追上劍心而離開東京算起,不知不覺間已過了一個半月。
春天已經悄悄地到來,薰也到了18歲妙齡。
——要變得更堅強、更溫柔。
薰擦了擦眼淚站起身來,用眼神向惠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劍心察覺到比古清十郎站在他身後。
雖然比古在確認了眼前這座小墳墓的主人之後,
諷刺地問劍心此刻的心情有何變化,但是不一會兒他又……
「辦完事就快點回東京去吧。」
催促著內心十分想離開這裡的劍心。
看樣子,劍心所有的心思都早已被這個男人給看破了。
仿佛被師父的話推動著一般,劍心站起身、踏上了回家的路。
「明年的盂蘭盆節……我會再來看妳的。」
臨走前,劍心留下了對方在世時,從未與其做過的通往未來的約定。
「哎唷?」
好久都沒聽劍心說過這句口頭禪了。
黃昏的小巷,大家不期而遇、正緩步向前走著。
這時的緋村劍心恢復了他寄宿在神谷道場時的表情。
「哎唷唷?」
劍心被左之助開玩笑地推來推去,臉上雖擺出一付困擾的表情,
其實心裡一點沒有生氣的意思。
薰看著這幅情景,意識到暴風雨般的一連串事件終於迎來了終結的一天。
這天晚上和往常一樣,旅館裡大擺酒宴。
大夥痛快地喝酒、歡笑並發誓不久之後還會相聚。
薰第一次見到劍心喝醉的樣子,
也許是這種氛圍使人喝得特別暢快吧。
看樣子,今晚的劍心打算說點小笑話。
「你們看,在下這麼一拉,薰殿是不是一下子變得很胖呀?」
「不要啦,劍心。這樣人家會痛耶。」
看到劍心拽著薰的臉蛋開玩笑,左之助也在旁邊跟著起哄。
「拜託你們兩個,打情罵俏請到樓上再做!」
薰一邊配合笑得特別天真的劍心,
一邊祈禱這種平穩的日子能永遠繼續下去。
第二天早晨,劍心一行人向葵屋的眾人告了別,踏上了回東京的路。
在路途中,劍心在離開京都的小山坡上回頭,印入眼簾的是
美麗但帶著些許憂傷的古老街景,以及送行般從山腰升起的飄渺煙霧。
——師父、還有在這裡長眠的人啊。
我可以有自己的願望嗎?
我可以待在那個擁有純真靈魂的少女身邊,與她共同生活嗎?
此時,薰的黑髮被風吹起、輕輕拂過她的臉頰。
僅僅因為這幅畫面,就讓劍心的心頭為之一震。
劍心早就知道自己正在「戀愛」 。
雖然他完全無法預測未來將怎樣發展,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
那就是,此刻的自己對薰的黑髮完全沒有抵抗力。
過去的劍心即使身體四處漂泊,心卻一直停留在京都。
但現在,他的心經過10年的時間,第一次離開京都、踏上了它初次的旅途。
這是置身於絕望之中的流浪者決不會有的困惑。
在為「得到」感到喜悅的同時,也在為害怕「失去」而感到恐懼。
即便如此,緋村劍心還是在「薰」這個路標的指引下,
告別了滿是血腥的回憶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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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我回來了
2013-04-09
眼看著神谷道場就在不遠處,可這時候劍心卻突然停下腳步。
此時的他感到非常緊張,如同面臨強敵一般。
因為他知道自己一旦跨出這一步,就再也無法回到流浪者的身份。
將這膠著狀態打破的,仍是薰呼喚劍心的聲音。
她回過頭來站在那,在曾經與自己告別的沿河林蔭路上,向劍心伸出了細白的手。
「歡迎回家。」
這一刹那,劍心仿佛被什麼東西吸引一般,將自己委身於了命運。
即使這是一條通往新的煩惱的道路——
「我回來了。」
《人斬之戀》 第七章/我回來了
這一晚的宴會一直持續到了天明。
翌日,因長途跋涉所累積的疲憊,讓大家安靜地度過了一天。
劍心、薰、彌彥三人在闊別許久的神谷家澡堂泡過澡之後,
趕忙鑽進熟悉的被窩、隨即熄滅了燈火。
——可不知為何,薰怎麼也睡不著。
明明疲憊不堪,卻完全沒有睡意。
似乎薰還沒有脫離興奮狀態。
薰心想: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情,睡不著也是正常的。
她為了喝水,離開房間、向廚房走去。
「薰殿,你有什麼事嗎?」
去的路上,她發現劍心就坐在走廊上。
「嗯,我睡不著。莫非……劍心你也睡不著嗎?」
劍心穿著睡衣,正用茶杯大口地喝著冷酒。
「是啊,不知怎麼就醒了。」
劍心沉默不語,就這樣對茶杯中的酒注視了一段時間。
然後,他示意薰坐到他身旁。
「既然睡不著,不如我們說會兒話吧。」
劍心異常的舉動令薰察覺到他一定有重要的話要和自己講。
於是薰默默地走到離劍心一尺的地方、坐了下來。
也許是因為喝過酒,今晚的劍心話特別多、一開口便說個不停。
「在下還能像這樣待在這裡,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最近發生了太多不可思議的事情,也難怪你會有這種想法。
我有種感覺,這回是自己把一輩子要經歷的困難都集中起來經歷了一遍。」
“呵呵”薰笑得鼻根部出現了幾絲皺紋,這是劍心所喜歡的笑容。
「在下給薰殿添了不少麻煩。」
「別這麼說啦,哪有什麼麻煩。應該說,是我給你……我還私自跑去找你呢——」
「…很高興。」
聽到劍心突然認真地回答,薰震驚得睜大了雙眼。
「不過,另一面也感到很恐懼。」
「恐懼?」
「在這10年裡,在下作為流浪人,將自己至於孤獨之中。
一想到曾經那樣的自己竟然也有了家,確實讓在下很高興。
但如果要在這裡一直待下去,就有許多事情需要考慮。」
劍心握緊放在膝蓋上的拳頭,一聲不響地凝視著黑暗。
見劍心正努力地整理著思路,薰靜靜等著他接下來想說的話。
「首先,在下有可能再把周圍人捲入危險之中。」
「劍心,這件事的話……」
仿佛是為了制止薰的反駁,劍心抬了抬手。
「在下知道薰殿想說什麼,
估計左之和彌彥也會說同樣的話吧……
妳是想說“到時只要大家並肩作戰就行了”吧?
可問題是,在下並不習慣和別人一起生活。」
劍心在大夥面前一直都很溫柔和善的人,
但是薰總覺得他總是和人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不過,眼前的劍心已不再是過去的劍心,薰也不再是過去的薰了。
「過去不習慣的話,只要現在開始慢慢習慣就行了。」
對薰斬釘截鐵的一句話,劍心的臉上顯出了驚訝的表情。
「我們有的是時間,根本不用著急啊。
就把它當成是搬家好了,你現在可以慢慢地整理行李。」
柔軟卻強而有力的聲音,將劍心茫然脆弱的一面包覆起來。
「啊,我忘了,你除了一把逆刃刀就沒別的行李了」
這句話一出,兩人不禁相視而笑。
「有一點請你別誤會。」
薰突然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確實是追著你去了京都,也跟你說過一起回家,
但我可沒有半點想把你束縛在這裡的意思喔。」
不顧有些驚呆的劍心,薰繼續說道:
「如果你還想做回流浪者,那也可以。
只是希望你在臨走前能跟我打聲招呼,說一聲“我走了”。
然後……請一定要再回到這裡。」
不知何時,薰那大大的眼睛裡已經盈滿了淚水。
「薰殿……」
「這樣,等你回來時,我就能以一句“歡迎回家”好好迎接你的到來。」
講到這裡,薰的眼淚撲簌簌地從臉頰落下。
「……我……再也不想……用那種方式……與你告別了……」
還沒等薰說完,劍心的雙臂已經緊緊抱住了薰的身體。
喜歡的女人在自己面前哭成這樣,有哪個男人能不為之動容?
終於,劍心壓抑已久的感情爆發了,在他體內四處衝撞。
——劍心輕輕吻上了薰的唇。
這初次接吻十分生硬,兩人的唇僅是輕輕拂過。
然後,他們互相注視了對方一會兒。
雖然突如其來的接吻讓薰有些不知所措,
但劍心的體溫讓她感到十分的安心。
接著,兩人重新閉上眼睛、嘴唇慢慢靠近對方。
可是,在那瞬間,劍心忽然鬆開對薰的懷抱、站了起來。
「……在下很抱歉。」
薰的心情瞬間從高處被拉回地面。
她睜圓了眼睛、搞不懂劍心的意圖。
「……說到底,在下也只不過是個普通的男人。
我們今後還要住在同一屋簷下,我以後一定會對自己嚴加管束。
薰殿妳經過這次的教訓,以後跟在下打交道時也要記得提高警惕才是。」
劍心一口氣把話說完,又自己嘆道:
「……在下居然對還未出嫁的姑娘做了不該做的事。」
說完,劍心低下頭去,轉身打算回自己房間。
「為什麼要道歉啊!」
聽見薰的聲音,劍心背對著她停下腳步。
「你的意思是,不一定非我不可,是嗎?」
劍心緩緩側過頭,靜靜地看了薰一眼。
「只要對方是女人你就會這麼做,你是這個意思吧!」
這回,薰也轉過身去、背對著劍心就要離開。
「薰殿!」
在緣側上,一對男女竟背對著講話,真是一幅奇怪的畫面。
「在下……決不是那種輕浮的男人。所以才更加為難啊。」
「……為什麼會為難呢?」
「當在下還是浪人時,沒有過任何欲望……但是現在,一旦在下來到你身邊,那股慾望就不斷地膨脹……禁不起那些不應有的願望。」
「劍心……?」
「也許在下真正害怕的人是在下自己吧。」
劍心說完這句話,徑直朝自己房間走去。
薰在走廊上佇立良久,反復品味著劍心剛才的話語。
「哪有什麼……不應有的願望呀。」
這一晚,同時品嘗到“愛情”的甘甜與苦澀的兩人
反復回憶著對方留在自己唇間的溫存、徹夜未眠。
兩人纏綿不休的“戀情”很快將再次被怒濤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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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友人
2013-04-15
劍心沉醉似地把頭埋進薰那潤澤的黑髮裡,
將薰緊緊摟在懷中。
「薰……」
甜美的喘息聲從薰的唇間溢出,仿佛是被它誘惑一般,
劍心慢慢地從薰的鎖骨一直吻到她那櫻花色的嘴唇。
不久,薰的和服腰帶被輕輕解開……
《人斬之戀》 第八章/友人
「喂,劍心。」
左之助俗氣的招呼聲,把劍心從甜蜜的夢境拉回了現實。
他手上還拿著打算曬的衣物。
「什麼,原來是左之呀。」
劍心不高興地做了回應。
從他沒有發覺左之助來到井邊這件事來看,真是一點也不像他。
「什麼叫“原來是左之呀”,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麼樣了。」
「?」
聽到這話,劍心急忙確認了一下自己的狀況,不禁也嚇了一跳。
原來,劍心的胯間此刻正頂起了一座小山。
「怎麼會!!!!」
雖然慌張地向前彎下身子遮掩,但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什麼隱藏的必要了。
劍心為了使自己平靜下來,試著做了幾下深呼吸。
(還好薰殿和彌彥都到出門去劍道練習去了……)
「沒什麼大不了的,咱們都是男人。你估計是在想像自己和大小姐纏綿的樣子吧。」
一切都被他看穿了麼……不過這確實不難想像。
大白天的,一個血氣方剛的男子下身頂起帳篷、沉溺於妄想的世界。
距從京都回來、失控的自己吻薰的那一夜算起,已過了10天有餘。
從那次開始,劍心逐漸對膨脹的慾望感到無法克制。
「和……薰殿……沒關係……」
劍心思索著是否該根據左之助的回答,將一切煩惱託盤而出。
眼前的男子偶爾會出人意料地提出些有用的建議。
左之助走到緣廊邊隨意地躺下,一邊抓著肚皮說道:
「別說了,我不管你夢中的物件是誰。我只知道,
和提升了女人味的大小姐住在同一屋簷下,誰都會有這種想法的。」
「女人味?」
「啊?你沒發現嗎?虧你還跟她住在一起呢。」
看劍心完全摸不著頭腦,左之助不敢相信地抱著自己的頭。
「最近大小姐突然變得十分風姿綽約,
連在外出授課的道館都聽到了一些誇讚風聲。
我還以為你們倆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呢。
不過看你這副樣子……是我猜錯了。」
劍心把飯團遞給嚷著肚餓的左之助,接著也在緣側坐了下來。
「吶!沒下文了嗎?」
劍心婉轉地將事情原委告訴了左之助,左之助立即掌握了現狀。
「你為什麼不一口氣做到底呀!
這種事一旦錯失良機,之後再想做就沒那麼容易了。」
面對左之助的話,劍心低頭不語。
如果是幕末時期的劍心,一定會毫不猶豫。
但如今的劍心良心上受著責備,沒有勇氣跨出這一步。
「不是這樣的。」
「有什麼不一樣啊?」
「不是有沒有機會的問題……而是在下有沒有資格碰小薰的身體,
首先是這個問題啊,左之。」
「啥?你在說什麼?相愛的男女纏綿在一起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如果你擔心的是責任問題,快點結婚不就好了。」
劍心一聽到“結婚”這個詞語,臉色立刻發青。
「左、左之!在下沒有資格做薰殿的丈夫。」
「什麼身份不身份的,現在可是四民平等的明治時代。」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薰殿是個前途光明的好女孩。
像我這種擁有劊子手經歷的罪人根本配不上她。
我也許會玷污了薰殿……我害怕的是這件事。」
「你這個大白癡!」
左之助突然站起,用沾滿飯粒的手指指著劍心。
「大小姐是不會輕易染上污穢的!」
劍心聽懂了這句話的意思,感到撥雲見日。
「相反,她還會將你淨化。
正因為她是這種女人,所以你才會愛上她不是嗎?」
左之助雖然本性單純(蠢),卻總能看清事物的本質、直奔主題。
劍心在這世上唯一的朋友,說出的一句話輕鬆斬斷了他一直裹足不前的迴圈。
「另外,我覺得喜歡的男人就在眼前卻對自己敬而遠之,
才更令女人受傷呢。」
說完,左之助閉上一隻眼,笑得齜牙咧嘴。
「再說了,看你這副模樣,一定已經到了忍耐的極限。」
「左之!」
就在你來我往之時,薰和彌彥教完課回到了道場。
「哎呀,左之助你來啦。」
「喲,大小姐,看上去精神不錯嘛。」
下一瞬間,左之助突然將薰抱起。
「哇呀!!」
「左之!!!」
不顧亂動的薰和狂怒的劍心,左之助故意說道:
「大小姐,你可比以前豐滿多啦。妳那小蠻腰可真性感哪。」
「走開!左之助!!你這個色狼!快放開我~~~!」
見到薰拼命掙扎的樣子,左之助這才把她放下。
「女人的臀部就是要像這樣,抱起來才有手感嘛。」
「討厭!適可而止吧,你這個大色狼!!!」
薰給了傻笑不止的左之助一記鐵拳後逃之夭夭。
站在左之助背後的劍心從全身慢慢發散著安靜的怒氣。
「……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不好意思碰黃花閨女嗎?那我就幫你先讓她熟悉熟悉。」
一刹那,劍心的拳頭打中了左之助的臉頰、使其凹陷了下去。
劍心可是動真格的。
但是,這一拳似乎對曾是打手的左之助毫不奏效。
不止這樣,左之助還笑了起來。
「瞧,這才是你的真心話。」
恢復理智的劍心看了看自己的拳頭和左之助的臉頰,感到非常震驚。
可是,就算對方是左之助,
劍心也決不允許自己以外的男人碰薰一下。
「放心,我沒打算動你的女人。
不過,如果你還不出手,
她遲早會被別的男人給搶走的。」
話說完,左之助把手放在腦勺後面揮了揮,離開了道場。
因為這件事情,劍心深切的認識到
自己對薰的戀慕之情已經到了無法抑制的地步。
當天晚上,薰縫完衣物正準備回房休息。
當她走到走廊中央,劍心房間的拉門無聲地被打開了。
「哎呀,劍心。我還以為你已經睡了呢。」
「嗯其實、在下一直在等你。」
聽到這句話,薰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
自那件事以來,薰理所當然地特別注意劍心的一舉一動。
——就在這時,劍心突然抱起了薰。
「劍、劍心?」
「……這是消毒。」
薰明白了劍心這種突如其來的行為的原因。
他還在在意白天左之助抱過自己的那件事。
(吃、吃醋?)
薰一想到年近三十的男人還像個孩子般吃醋,忍不住笑了出來。
而她的笑容足以使劍心的自製心產生動搖。
「薰殿……」
令劍心記憶猶新的粉色紅唇此刻就放在他面前。
女人微微散發的肌膚之香更加刺激著男性的本能,
欲望不費吹灰之力就趕走了自制力。
假如這回兩人再次相擁而吻,一定不會像上次那樣草草了事。
(不行了……。再也忍不了了……我只想緊緊抱住薰!)
——正在此時!
「嗙!」的一聲廁所的門被打開,睡眼朦朧的彌彥從裡面走了出來。
他從抱著薰僵硬不動的劍心的身邊走過,還氣定神閑地說了一句:
「看來我妨礙到你們了。」
彌彥留下這句話,便回到了他與薰共同使用的房間。
被他這麼一搞,兩人完全失去了興致。
他們先是愣了一會兒,接著開始捧腹大笑。
劍心放下了薰。這時,兩人突然覺得很不好意思,
馬上互道晚安,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幸虧是這樣的結局……」
劍心的心在呼喊:
必須在自己僅存的一點理性輸給情欲之前,
把心中所有的黑暗完全暴露在薰面前。
既然薰是那種不會沾染上污穢的女人,那就更應該這麼做了。
次日,神谷道場的走廊上出現了一個頂著雞窩頭的男子。
他似乎正在為自己那位笨拙朋友的“戀情”而感到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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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徘徊于虛幻與現實之間
2013-04-21
男子佇立在朝陽之下,雪白的頭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闊別10年,他已從少年成長為青年。
雖然他全身散發出一股不祥與憎恨的氣息,
但從他那細長而清秀的眼眸可以斷定正是他沒錯。
「你是……阿緣……!」
這時,男子的背後浮現出劍心曾經深愛過女子的幻影。
「巴!!」
此時,緋村劍心的十字傷再次流淌出屬於幕末的鮮血。
《人斬之戀》 第九章/徘徊于虛幻與現實之間
回到道場的劍心精神恍惚,大夥們感覺到這件事非比尋常。
對前幾天赤別戶被炮擊之後發生的一連串事件稍有瞭解的左之助
正打算詢問劍心更詳細的情況,正在這時——
帶著堅強意志橫擋在他面前的細白手臂阻止了他。
薰什麼也沒問,臉上掛著和平時一樣的微笑、目送劍心走進臥室。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劍心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
與劍心的距離時遠時近。
但薰身體裡的「女性本能」對她敲響警鐘,
告訴她現在勉強將距離縮短,將會傷害到劍心。
自己所能做的,就是——…相信並等待他。
即使最後得到的答案對自己而言不算圓滿,
也絕不動搖自己對他的信任。
——我不會拘泥於別人的過去。
薰如此說著,將身為流浪者的劍心接回家中。
自那天起,劍心已無數次被她的體諒所搭救。
兩人在同一屋簷下共同生活了半年。
不知不覺間,成為劍心心中最重要的存在的她
不止是劍心的過去、就連劍心的出身也從不過問。
然而這不過是出於她的性格,她並非對這些事不感興趣。
這一點,劍心自己最清楚不過了。
薰從不求回報,只是一味給予劍心溫暖的笑容。
劍心心想:她看到此刻的自己,一定心如刀絞。
(對不起……對不起,薰殿……)
在“不想讓薰知道”與“一定要讓薰知道”這兩種心情之間掙扎著
劍心心中起了無數漩渦,像怒濤般互相爭鬥著。
(沉沉睡去吧,忘記一切的煩惱。)
等醒來時,就可以將一切煩惱都當做是夢中發生的事了。
劍心向這一縷希望尋求救贖,閉上了如鉛般沉重的眼皮。
可是,劍心在淺睡之中看到的,是自己身處在令人感到絕望的地獄。
全身噴出的急汗說明劍心正處在發狂的邊緣。
——我會就這樣被幻影給折磨死嗎?
將劍心從噩夢中救出來的果然還是她。
薰正在道場專心致志地揮舞著竹劍,散發著她那令人炫目的生命力。
就算是被洗得一端已經脫落的護胸,穿在她身上也好似錦緞一般美麗。
時而歡笑、時而哭泣的她擁有受傷後重新站起的韌性。
——還有,
「先別說話,先把傷口包紮好……」
那份宛如清澈的泉水般,無窮無盡的溫柔。
這就是最近半年像撕開薄紙一般淨化了我的靈魂的“現實”。
——戰鬥吧,為了保護這份現實。
劍心決心與過去的幻影對峙。
他不想失去眼前的任何東西。
包括彌彥揮灑的汗水、左之助需要包紮的傷勢,還有……
「這份溫暖……」
劍心從自己碰觸到薰的手感到,純淨的靈魂正注入他的身體。
回想起來,劍心對薰的愛慕最初源自於對她的憧憬和尊敬。
首先,劍心讓自己的一切歸零,以一個普通人的身份面對她。
然後才是以一個男人的身份來追求她。
薰察覺到,劍心正打算向自己闡述某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下面將聽到的事估計會讓自己不好受。
另外,這件事一定與劍心至今為止不曾提及的過去有關。
自從從京都回來那天起,薰就預感到這一天終將會到來。
薰的心中很不安,但又夾雜著幾分期盼,這種感覺很不可思議。
她知道自己將受到的考驗是屬於某個非跨越不可的難題。
沒有人在一旁指點,這是“戀愛”中的女人自然具備的勇氣。
這股勇氣如海水漲潮般,靜靜地漫上薰的全身。
「能不能……請大家先到走廊等一會兒?」
劍心的聲音很平靜,但眾人卻感到那氣氛的異常。
大家在明白了劍心的意思後,快步集合到了主房。
剛才還熱氣騰騰的道場,如今只剩下劍心和薰兩人,
空蕩的道場靜到甚至可以聽出一根針落地發出的聲響。
薰忽然抓住劍心的手、放在自己手心裡。
劍心那消瘦的手掌,由於緊張出了一層汗,又冷又濕。
「……薰殿?」
薰用自己溫暖的雙手握著劍心的手良久。
突然,她抬起頭斬釘截鐵地說道:
「我確實不夠堅強。」
「薰殿,你說什——」
「當你離開這裡去京都時,我曾經非常洩氣,整日哭個不停。
就連現在我也很害怕,不知道你接下來要對我說些什麼。」
就在薰緊咬嘴唇、不安的表情刺入劍心心裡的下一個瞬間,
「但是,我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樣軟弱。」
薰緊緊握著,在聽到這句話後發愣的劍心的手。
「父親死了、與劍心邂逅,這一年發生了太多事。
雖然有許多痛苦、悲傷的事……
不過正因為我沒有逃避,所以現在才能守在你的身邊。」
「薰殿……」
與薰並肩作戰的回憶正像走馬燈一樣在劍心的腦海裡回轉。
為了救回被刃衛拐走的薰 ,而趕去鎮守之森;
一個人出發去京都之前,忍不住擁抱了薰;
在生與死之間徘徊時,因為薰的呼喚而勉強維持住生命;
還有就是,薰給自己的流浪生涯畫上了句號。
「現在的我,比與你相遇之前更加幸福喔。」
幸福,這個詞瞬間穿過了劍心的脊背。
「所以,我還會繼續戰鬥下去。」
薰輕輕地放開了劍心的手。
對漸漸消去的溫度感到依依不捨,劍心的手指顫抖的停在空中。
「我先去換件衣服。」
留下這句話,薰微微一笑,轉身向主房走去。
目送著紮起黑髮的薰的背影,劍心明白了一件事。
如今的自己被她守護著。有了她,自己的生命才能維繫下去。
不久,薰的身影從劍心的視線裡消失。
一瞬間,幕末時期的黑暗而沉重的陰影再次向劍心襲來。
「雖然薰殿很堅強……也很溫柔……
可在下所走過的道路沾滿了拭不去的鮮血和罪孽。」
不過,這正是緋村劍心的真實過去,
也是他即將向薰和夥伴們所說的事實。
(我必須將一切託盤而出,不能有半點隱瞞……)
假如薰因此而放棄自己,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它只能說明,這是從一開始就是個不會有結果的“愛情” 。
此時,位於橫濱山手地區一座瀟灑的西洋建築的陽臺上,
一名披著銀髮、擁有宛如雕像般優美容貌、表情冷淡的男子佇立著。
他身穿一件西洋浴衣,正在舉杯慶祝。
「哼哼哼……好好嘗嘗痛苦的滋味吧……拔刀齋」
血紅的葡萄酒經過男子的咽喉,染紅了白色的浴衣。
簡直就像血滴一般——
日本的歷史即將迎來黎明。在這發狂、動盪的時代裡,
距離曾與兄弟的關係擦肩而過的兩個男子間的決戰——還剩下十天。
私鬥即將上演,緋村劍心將在這場決鬥中探尋自己的生存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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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幕: 被稱作修羅的男子
2013-04-28
在下親手斬殺了妻子——
坐在一旁的薰倒吸一口氣。這一刻,時間像靜止一樣。
剛開始劍心還有一絲期盼,也許自己會得到大家的原諒。
可現在,劍心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愚蠢。
聽到從自己口中說出的過去,連劍心自己都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孽深重。
這次,想必薰她一定會對眼前這個雙手沾滿血腥的男人產生厭惡吧。
劍心慶倖自己那一晚沒有和薰發生任何事,此時的他既安心又痛苦。
《人斬之戀》 第十章/被稱作修羅的男子
從初為一個貧農的孩子到開始學習劍術,劍心講述著他坎坷的少年時代。
還有,他在幕末時期作為劊子手拔刀齋給京都帶來腥風血雨的經過。
等他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已經連續講了幾個小時。
夕陽早已將西邊的天空染成了暗紅色。
在這個夏末的傍晚,大夥紋絲不動地聽著劍心的故事。
「先休息一下吧。」
聽到劍心的這句話,夥伴們懷著各自的想法離開了主房。
西陽將茜紅從緣側斜斜地灑進來,緣廊上只剩一對男女低頭沉默不語。
薰坐在離劍心一尺遠的地方,
奮力地想要接受這些事實。
幾天前的夜晚,薰就是在這個地方和劍心初次接吻。
薰怎麼也沒想到,他那溫暖且帶著幾分猶豫的嘴唇
竟會說出如此殘酷的故事。
(明明早就下定了決心,可現在卻……)
薰知道劍心曾經是劊子手,這一點並沒有令她吃驚。
但是當像這樣切真實的,聞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那血腥般的氣味,
還是讓薰因為這股死亡的氣息而感到不寒而慄。
薰自嘲著“虧我之前還大言不慚,說什麼不會拘泥於他人的過去” 。
說到底,自己也不過是個不懂事的小姑娘。
對這樣的自己,薰感到無所適從。
但是,最讓她心痛的,還是劍心的那句話。
在下親手……
比起“斬殺”一詞,“妻子”這兩個字帶來的衝擊要大得多。
薰感到仿佛被人用一把燒得通紅的火鉗壓在心臟上一般。
確實劍心到今年夏天已經二十九歲,可算是成熟男子。
加上他原本就溫文爾雅、舉止斯文,
至今為止,曾出現過一兩位和他心意相通的女性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沒想到他竟然結過婚。
曾有這樣一位女性發誓與劍心共度此生,
在薰的眼前,劍心與她之間突然隔起遠無彼岸的大河。
已經過世的妻子……即是說,
薰無法改變她與劍心的關係。並且,她會一直待在劍心的心中。
過去是這樣,從今以後也是如此。
如果說隱藏在劍心溫柔笑容的背後,那種始終與薰保持一定距離的態度
是理解為他仍對亡妻依依不捨,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既然如此,為何還要)
既然如此,他為何還要吻自己呢?
還有,他為什麼……要殺死自己的妻子呢?
無聲的質問在薰的腦海裡迴響著。
晚霞已逐漸被夜晚的黑暗所吞沒,而令人窒息的沉默卻仍在持續。
接下來劍心要闡述的內容一定會越來越接近此次坦白的核心部分。
親手殺死原本最應該保護的妻子,犯下人所不應該犯下的罪行。
像薰這樣本性端正的人一定無法想像事情的原委。
況且,自己所犯下的罪行不止這些。
那天,自己還用那把永遠不會懂得生命價值的冰冷之劍
奪走了最終在雪地裡斷氣的人眼看就要到手的小小幸福。
這就是被稱作修羅的男人——劊子手拔刀齋。
假如一開始就挑明一切,就不會讓薰受這些折磨。
看準時機抽身離去、從薰的記憶裡消失,這才是最佳的做法。
可是,自己卻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這位少女,
甚至期望能永遠待在她的身旁。
(我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不久,夥伴們帶著茶具回到了走廊,
發現劍心和薰還保持著剛才的姿勢、一動不動。
見到劍心憔悴的臉龐,眾人不好意思催促。
這時薰下定了決心,示意劍心繼續往下說。
「劍心!拜託你…繼續說下去吧!」
薰並非對故事的下文感興趣,而且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
她只是想完整聽完劍心以血淚般的心情吐露的過去。
——劍心應該比我還痛苦。
薰的心如同怒濤一般翻滾動搖著。這時,一道光芒使她安定了下來。
這就是,從薰的靈魂深處發出的“相信緋村劍心!”的一聲呼喊。
劍心對薰點了點頭,再度開啟沉重的嘴唇。
這回,回憶的舞臺從京都轉向了他與巴共同生活過的宵里山。
遠離紛爭的兩人,過了一段非常短暫的普通人的生活,
開始時他們互相抱著猜疑,之後漸漸對對方產生了信賴感;
不久之後,潔白的雪地裡綻放出一朵血紅的小花……
「當我睜開眼……就看見巴的後背噴出了鮮血。」
殺人無數的劊子手使勁全力的一斬,雪代巴十八年的短暫人生就這麼終結了。
這是一場在腥風血雨中開幕、在腥風血雨中落幕的瘋狂的“戀情”。
然後,當鳥羽伏見戰爭結束、新時代的徵兆降臨日本的同時,
曾經的劊子手拔刀齋成為了一名流浪者,從歷史的舞臺銷聲匿跡。
當劍心講述完他的過去,太陽已經完全下山。
耗盡了精神的夥伴們不知該說些什麼。
結果,這天晚上大家都留在神谷道場,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惠和燕在薰的房間裡鋪上被褥睡下。
薰非常感謝她們兩人今晚能陪在她身邊。
惠和燕這兩個年齡和想法完全不同的女性發表的意見
能夠慢慢地為薰驅散眼前的煙霧,幫助她儘快找到答案。
「我覺得劍心先生……和巴小姐都很可憐」
「為愛付出生命……這樣的人生也不錯嘛。」
薰一邊望著黑暗中難以看清的天花板的木紋,
一邊不斷地想像著劍心曾經的妻子——巴是個什麼樣的女子。
在她那柔弱的外表下,蘊藏著燃燒著激情的愛情之火。
她恨緋村劍心卻在不知不覺間愛上了他……
雖然薰沒有那種經驗、無法跟她站在同樣的立場考慮問題,
但有一件事薰非常明確。
那就是,如果沒有巴的存在,劍心恐怕早已失去了常性。
「那麼說,你願意為劍心去死嘍?」
——我絕不放棄生命。
薰明白,如果她死了,劍心會痛苦欲絕。
所以她決不會放棄生命。她會選擇活著、與劍心並肩作戰。
劍心背負著罪孽,薰就與他一起背負。
劍心忘不了過去,薰就連同劍心無法忘懷的過去一起包容。
所謂「不拘泥於他人的過去」 ,指的就是這種事。
下定決心後,薰急切地希望明天快點到來。
時鐘搖擺的聲響是這個房間裡唯一的動靜。
劍心凝視著黑暗,回想起薰那悲傷的側臉。
薰殿,蔑視我、然後畏懼我吧。
這樣子,妳終於明白我與妳並不相配了吧?
等這次私鬥結束之後,我還是繼續我的流浪生涯吧。
事到如今,不會有人挽留我了。
就讓我四處流浪、然後餓死在他鄉吧。
這就是滿身罪孽的劊子手所應有的下場。
這是我早就料到的結果,不是麼?
在和昨天相同的地方,黎明就要來到。
這一天,男子坦白了一切,女子默默地聽著。
可由於這兩人過於笨拙,所以至今尚未察覺。
那就是,這份“戀情”已成為兩人命運的一部分、無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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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晚霞照耀下的歸途
2013-05-05
「早安,劍心。」
將在幕末時所犯下的罪行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次日清晨,
劍心所見到的,卻一樣是和昨天相同的薰的笑容。
在喧鬧聲與早飯香味的影響下,劍心的意識終於被拉回了現實。
和昨天相比,唯一改變的就是離決戰所剩的時間。
看來,自己又被她上了一課。
要想守護住現在 ,就只有這麼做——
《人斬之戀》 第十一章/晚霞照耀下的歸途
終於到了第九天,明天就是決戰的日子了。
和平時一樣,神谷道場裡回蕩著薰和彌彥練習所發出的聲響。
隨著秋天的臨近,天空變得更加清澈、湧現出了純白的入道雲。
誰能想像這平淡無奇的風景,明日就要成為私鬥的舞臺呢?
在這短暫的平靜之中,劍心突然沒了蹤影。
「他到底去哪兒了呀?」
本來,一個大男人出去辦點事並不是什麼需要慌張的事。
可問題是,在聽到那令人震驚的坦白之後,好不容易才找回了平常心。
薰才發現,當時自己只是一味聽劍心說話而並沒有向他表明自己的想法。
這件事讓她非常的憂慮。
——我需要在心裡畫一條分界線,這樣我才能面對明天將發生的事。
薰打定主意後,不知為何,突然很想見到劍心。
於是,她迫不及待地往鎮上跑去。
這附近劍心常去的地方不算很多。
薰走訪了幾處劍心可能會去的場所,
這才發現,這些人家都是前些天遭到了雪代緣攻擊的被害者。
她能想像得到,劍心來到這些地方時心中是多麼的痛苦。
劍心也需要為明天做準備,在心中畫一條分界線。
令人意外的是,薰竟然從燕那裡打聽到了劍心的所在地。
劍心正在位於郊外的河岸與高山之間的竹林裡。
薰第一次知道,原來劍心常來這裡訓練劍氣、調整狀態。
雖然薰和劍心住在一起,卻對他不甚瞭解。
每當發現劍心的新的一面,都會使薰產生一種不可思議的心情。
不過另一方面,劍心說過的話以及薰今後將得知的事情
也會在薰的心中慢慢構成劍心的完整形象。
對薰而言,這何嘗不是一種樂趣。
劍心果然在竹林裡。
「劍心!」
劍心的每一次回頭都讓薰為之激動不已。
每當劍心發現薰之後對她微笑,薰都會被一股小小的幸福感所籠罩。
「……薰殿。」
劍心也是如此,他對薰的呼喚展露出了驚訝之色。
每當被薰呼喚名字,劍心就覺得他的心仿佛被淡水清洗了一遍。
仔細想來,自從劍心離開師父以來,
第一個稱他為「劍心」而不是「拔刀齋」的人就是薰。
「終於找到你了。」
一想到薰急切辛苦地找尋自己,劍心心中再度被溫暖擁抱。
可是,如今劍心已將自己與巴的事向薰坦白,
此時的他,已不能再對薰有任何非分之想。
劍心恨自己剛才差一點又對薰生起某種期待。
劍心與薰踏上了歸途。
路上,劍心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薰只是有些擔心回家晚了的自己而已。
薰呆呆地望著走在前面的劍心的背影。
忽然,她想到此刻正是向劍心表達心意的好機會——
正當她要開口,劍心卻唐突地搶在了她之前。
「我說,劍——」
「那幾個孩子是哪家的弟子呀?」
只見河對岸的蕎麥麵店裡,幾個穿著劍道服的少年就坐在那。
「你們幾個!不是跟你們說了回家的路上不許買零食吃嘛——!」
薰大聲呵斥了那幾個她熟識的道場弟子。
——我竟然不由自主地轉移了話題。
劍心不知道薰打算跟他說什麼。
但即使那些話已被換成體貼關心的話語,
劍心也堅信薰一定已對他死心。
雖然劍心早已下定決心,可面對即將發生的事實仍然會感到害怕無措。
他痛感自己真是一個不乾脆的男人,對此感到非常的無奈。
錯失機會的兩人照舊在路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仿佛追趕著夕陽一般慢慢地走在沿河的道路上。
說著說著,話題從夥伴們的將來轉移到時光的流逝。
劍心對薰談道:「人註定也要像河流般四處漂泊。」
這句話,同時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時代變了,劍術也變了,只有人沒變。
——不會有這種事的。」
劍心說道:「每個人的人生都各不相同。
即使現在是夥伴,將來也一定會走上各自的道路。」
「薰殿也……」
「我也……什麼?」
「不,沒什麼。」
劍心想說卻沒有說出口的是,薰終有一天會遇到比他更合適的男子。
然後,薰會和這個人生很多小孩,從此過上平穩、幸福的日子。
終有一天,自己會從薰的記憶角落消失。
這是常有的事,不是嗎?
但當劍心想像著薰在別的男人身邊幸福歡笑的模樣,就令他心如刀絞。
——我真能忘得了這份戀情嗎?
「是啟程而非分離,是起點而非終點……
雖然有些傷感,可這就是人生。」
看著劍心望向遠方談論人生的身影,薰突然覺得很傷感。
她深怕他從自己身邊離去,真想立刻伸出手去抓緊他。
和劍心相比,薰的人生經驗不算豐富。
即便如此,她還是明白劍心話中的含義。
人的一生必定要經歷許多場邂逅與分離。
不過,這世上也存在不會分離的邂逅。
「即使這樣——」
薰感到似乎有某樣看不見的東西推了她一把。
等她回過神來,嘴唇已經擅自動了起來。
「即使這樣,我也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雖然言辭不夠高明,可這就是薰全部的想法。
從寒冷的月夜一直到接受了劍心的過去的今天,
雖然幾經命運的捉弄,可薰對劍心的愛意卻始終沒有改變。
這一刻,薰終於將這份心意傳遞給了劍心。
——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剛開始,劍心沒聽懂這句話的意思。
慢慢地,這句話轉變成劍心的震驚,像暴風雨般刮過他的全身。
劍心難以置信地回過頭去,他所見到的是……
佇立在陽光下、全身閃耀著金色光芒的薰。
曾多次想要放棄的愛意,此刻如決堤的洪水般湧上心頭。
事已至此,劍心再也找不到壓抑自己的理由。
「在下……」
一切的罪似乎都被原諒了,這給劍心帶來了奇跡般的幸福感。
同時,自己竟然讓薰先說出了這句臺詞,這也使劍心感到可恥而自我嫌棄。
這兩種感情摻雜在一起,使他一時間語無倫次。
兩人沉默著,幾乎能聽到對方的心跳聲。
這種狀態持續了好幾秒,然後……
「抱、抱歉!」
薰突然害羞起來、紅霞佈滿臉頰。
「剛才的話當我沒說!忘了它吧!」
也許是她將劍心剛才的反應誤解為不知所措了吧。
為了掩飾尷尬,薰開始說笑話。
她快步走向劍心的前方,正在這時……
——劍心終於有了行動。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抱住了薰的肩頭。
劍心體內的「男性本能」喊叫著,
要求他立刻摟住薰、用雙手感知她的存在。
如果這裡不是人來人往的街道,兩人一定已經緊緊相擁了吧。
「妳還記得嗎?」
劍心告訴薰,他此刻的心情就和上回從京都歸來時說那句「我回來了」時一樣。
那句話是他成為流浪者之後,第一次說出口的話。
雖然繞了個圈子,可劍心已經盡最大努力表達了自己的心意。
「是……這樣啊。」
薰模糊地感到,摟著自己肩膀的劍心的手
正在笨拙地向自己求愛。
——等明天的戰鬥結束之後……
兩個人迷茫過、受傷過,卻仍牽著對方的手。
現在的兩人確信這份“戀情”一定會有結果。
可此時的他們還無法知曉
明天這份愛情的深度將給他們帶來怎樣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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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幕: 夜空下凋落的花朵
2013-05-12
如同在暗夜中凋零的花朵,悲劇隨著花辦的消失降臨。
「人誅的時間到了。」
劍心散發出從未有過的高漲劍氣,準備向敵人迎擊。
為了將這以人誅之名,積壓已久的私怨做個了斷,
也為了以一個男性的身份,與薰在新時代生活下去。
劍心第一次為自己而戰。
但不久之後,他將從白梅香中得知
誰才是滿頭銀髮的復仇者,真正瞄準的目標。
《人斬之戀》 第十二章/夜空下凋落的花朵
這是薰第二次忘記每年都令她期待已久的煙花大會。
第一次是在去年。薰的父親參加了西南戰爭,這使她既寂寞又痛苦。
每天都為父親的安危擔心的薰甚至忘記了時間的流轉。
現在,隨著夜空中綻放的絢麗花朵,
被“初戀”與激烈戰鬥所妝點的季節也即將宣告結束。
如同神官審判犯人一般,雪代緣從空中向下俯視著。
雖然猛襲型的人偶機關使劍心陷入了苦戰,但他仍勇敢地戰鬥著。
從未直接見過劍心在京都比叡山戰鬥的薰,
當她見劍心被打得吐血、站不起身的模樣,實在讓她心疼地無法繼續看下去。
可當她理解了這場戰鬥對劍心與自己的意義時,
終於恢復她原本堅毅的天性,露出了劍術家的嚴肅表情。
不久,劍心為了替下一場戰鬥做準備,回到道場處理傷口。
「薰殿,這個替在下拿好。」
他將自己戰鬥的象徵物逆刃刀暫時交給薰保管。
薰靜靜地收下了這刀柄處仍留有劍心體溫的逆刃刀。
沉甸甸的鐵質刀鞘,無聲地訴說著劍心所經歷的每場戰鬥。
在短暫的幕間休息時間裡,兩人通過傳遞逆刃刀來溝通心靈,
仿佛是在舉行一場儀式,發誓共同面對這場考驗。
「嗚……」
坐在走廊邊的劍心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聲。
這場戰鬥裡,殺人一方的罪與被殺一方的罰相互交錯。
對背負罪過的劍心而言,這不是一場公平的戰鬥。
劍心不止精神上消耗十分嚴重,腹部也大量出血。
近距離看到這副慘狀之後,薰產生了動搖。
也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劍心斬釘截鐵地說道:
「在下沒事。」
堅定有力的聲音,立刻消除了薰的憂慮。
「為了守護現在擁有的一切,在下將戰鬥到最後一刻。」
劍心相信,在經歷過所有戰鬥之後,自己一定能找到追尋已久的答案。
他站起身,向薰伸出自己滿是傷痕的手掌。
「薰殿,把逆刃刀給我。」
氣球慢慢移動著。終於,雪代緣從氣球下到了神谷道場。
雪白的頭髮、雕像般的面容以及百般鍛煉的肉體。
這副身姿美麗得讓人以為他不是這世間的人。
搭配上在中國打造的倭刀,雪代緣渾身散發出一股不祥的妖氣。
以雪代巴這個女子為中心展開的姐夫與內弟之間扭曲、變形的關係。
復仇這個詞所具有的殘酷含義,幾乎要把薰的心給壓碎。
可前往敵陣的劍心卻意外地向大家露出了笑容。
「新時代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事等著在下去做呢。」
薰的存在已成為劍心心中最大的支柱,這一點已經毫無疑問。
昨天,劍心和薰在夕陽中依偎著走回了家。
雖說如今已是文明開化的明治,可男女緊挨著走在大街上還是非常罕見。
於是,路人紛紛開始起哄。
劍心緊緊抱住害羞得低下了頭的薰,
就像保護寶物一般,一刻也不肯遠離。
見到這一幕的神谷道場眾人確信,
兩人一直以來猶豫不決的“戀情”終於得出了最終答案。
並且,他們預料這兩人很快就會結成連理。
不一會,飛天的逆刃與倭刀的刀鋒擦出了火花。
「從前,有個地方……」
大夥斷斷續續地聽到緣所講述的他在中國大陸的往事。
從饑餓到殺戮,再到做軍火生意……
薰從緣的故事裡得知,原來他是憑著對劍心的仇恨才活到了今天。
這時,薰忽然被緣的猙獰視線盯住。
墨鏡背後的目光就像正準備對獵物下手的野獸一般。
對歹念特別敏感的齋藤一發現之後,立即叫薰離開此地。可薰搖了搖頭。
她不願意影響劍心的士氣。
——她決想不到這將成為錯誤的開端。
到目前為止,在場所有人都相信
雪代緣今天會在這裡為多年的怨恨做一個徹底的了斷。
戰鬥愈發激烈,劍心義正言辭地對緣說道:
「你對巴的感情和對在下的怨恨都沒有錯,
可你這15年的活法絕對是大錯特錯!!」
現在正是糾正它的時機,
劍心要將它與心中徘徊不去的巴之幻影一同斬斷——
奧義與奧義相互碰撞,一瞬間就決出了勝負。
劍心的胸口被斜著砍出一道口子,從傷口處噴出令人觸目驚心的鮮血。
飛天之龍在大陸伏虎面前遭受了慘敗。
緣輕蔑地瞥了一眼渾身是血、蹲坐在地上的劍心,
隨即迅速轉身向道場走去,將目標對準了薰。
「現在開始執行真正的“人誅”。」
慢慢接近薰的緣,眼中再次露出野獸般的光芒。
「這回輪到我奪走你最重要的東西。
就像那天你從我身邊奪走姐姐那樣!」
在終於得知人誅計畫真面目的一瞬,劍心睜大了眼睛。
「你……緣!」
對著薰冷笑逼近的緣,完全沒想到會被身後的劍心憤怒的拳頭擊中。
誰能想像,這個幾乎受了致命傷、連站都站不起來的男人
竟然還能揮出具有如此威力的拳頭?
由於過於憤怒,別說招式了、劍心甚至忘了揮劍,
只見他抓著逆刃刀的刀柄,魯莽地向緣擊出拳頭。
此時的他既不是劊子手拔刀齋,也不是飛天御劍流的劍客,
只是一個急於保護心愛女子而陷入半癲狂狀態的男子。
「就算巴真正的靈魂對你露出微笑!」
從沒有人見到過緋村劍心如此憤怒的樣子。
「我也決不准你碰薰殿一根手指頭!!」
這個念頭給予了劍心莫大的力量。
比劍心大兩圈以上的緣終於扛不住、身體傾斜了一下。
可就在這當下,原本已經昏倒的鯨波重新站起、將劍心按進了牆壁。
劍心斷了幾根肋骨,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即便如此,他仍然只顧著找尋薰的身影。他喊道:
「薰殿!!薰殿————!!!!」
看到渾身是血的劍心,薰原本並不想離開此地。
經過惠的叱責,她才察覺到事態緊急、
開始在籠罩著煙霧的道場胡亂奔跑。
突然,雪代緣出現在薰的面前。
「我要妳做復仇的犧牲品。」
當薰感到自己就要被殺時,決定予以反擊。
已過世的父親曾對她言傳身教,一名劍客應擁有毫不留戀的死亡觀。
作為劍客,即使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輸,也要戰鬥到底。
「只要劍心還沒有放棄,我也決不會放棄!」
「……那就只好請妳吃點苦頭了。」
緣拿出的一塊白布,是薰最後唯一記得的。
那一瞬間,薰只覺得眼前的景色突然變得矇矓起來。
然後,她失去了意識,仿佛她的意識融入白色煙霧裡消失了一般。
好不容易從鯨波手中掙脫的劍心,被一股白梅香包圍。
不好的預感像暴風雨般湧來,不遠處傳來復仇者的冷笑。
「對我而言,這是姐姐的香味。對你而言,這是敲響的喪鐘……」
「你把薰殿怎麼了!」
「只要你循著這股香氣找去,就能找到想要的……。」
沒等緣講完,劍心已經發狂似地跑了出去。
平時不輸給弓箭的神速,此刻也感覺過於緩慢。
——香氣一直延續到道場,可漸漸被血腥味所取代。
劍心急切找尋的那個人,此刻正坐躺在鮮紅的血泊之中。
在她雪白潔淨的護胸上,發出黯淡光芒的長刀深深地貫穿她的身體。
而她的臉頰鮮明地被刻上了象徵復仇的十字傷。
依靠著牆壁的她,美得仿佛還活著一般——
可是她的目光悲哀地告訴人們,她的眼眸已不再有光彩。
在培育了她、她所深愛的道場,年方十八歲的神谷薰就這麼香消玉殞了。
緋村劍心此時的感受,與其說是悲傷、不如說是劇痛。
「什麼飛天御劍流……什麼緋村劍心……」
「——我又一次沒能保護住最重要的人。」
「薰……」
劍心泣不成聲、放聲痛哭。
此時的他已經站不起身,只能爬著來到薰的身旁。
「薰殿…………薰……」
當劍心來到離薰只差一步之遙的地方時,
隨著一陣低沉的撞擊聲,他暈了過去。
在逐漸模糊的意識中,他所回憶起的,
是昨天他擁抱著的,薰纖細肩膀的感觸以及她肌膚上淡淡的香。
兩人好不容易將心連在了一起,
可這份“戀情”卻又和夜晚的煙花一起被炸得粉碎。
在深灰色的絕望之中,緋村劍心被獨自留在了世上。
匿名2014/11/15 上午10:57心很痛,很慘烈呀
第十三幕: 世界的盡頭
2013-06-03
醒來之後,劍心發現自己正躺在小國診所的病床上。
他掙扎著起身,傷口撕扯般的疼痛令他想起昏迷前的記憶。
腦海中劃過的,是最愛的女孩毫無生命力的模樣。
刹那間,劍心睜大了雙眼、飛一般地離開病床。
他一方面想儘快遠離這傷心的地方,
一方面卻又難以接受薰已死的事實、往道場奔去。
可惜眼前那碎裂的瓦礫所堆成的小山靜靜地告訴他
人誅計劃所帶來的悲慘結局並非幻影。
劍心沒有停留、彷彿帶著沒有靈魂的身體,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街道中。
此刻的他,希望探尋到的是自己這劊子手真正應受的懲罰——
《人斬之戀》 第十三章/世界的盡頭
齋藤一的一擊手刀使劍心失去了意識。
「別讓這傢伙見到屍體……防止他發瘋。」
在經驗豐富的壬生狼的一聲令下,現場的清理工作重新啟動。
原本驚呆的惠也恢復了醫生的自覺,用顫抖著手開始檢查薰的遺體。
「阿薰……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開玩笑的吧……大小姐……」
「別管死掉的人了,先治療活著的人。把他們幾個抬去診所。」
左之助把劍心和彌彥送到了診所。而惠則忙著替薰清洗身體。
由於受到的衝擊太大,事情發生時,他們甚至還來不及感到悲傷。
然而隨著現實的輪廓逐漸清晰,不論是在診所的人、在道場的人,
大家都為這位18歲少女的殘忍死狀,留下痛惜的眼淚。
雖然劍心沒有受致命傷,但大家考慮到他精神上所受的打擊過重。
於是,惠調配了湯藥讓他服下。
喝下藥的劍心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久,葬禮的準備工作完成,大家紛紛往道場集合。
這個時候,左之助驚慌的喊聲才讓大家知道原來劍心失蹤了。
這個身心俱創的男子,就像他初次來到這裡時一樣,
一陣風似地消失得無影無蹤。
除了神谷道場,他應該沒有可去之處才是。
每個城市,都有著與新時代隔絕的人們所聚集的場所。
劍心根據多年的流浪經驗,輕易找到了這個地方。
人最痛苦的一種死法,就是因饑餓而慢慢地衰弱至死。
劍心盡可能給自己選擇了一種最痛苦的死法。
在被罪惡感折磨的同時,徘徊在人間地獄長達數日,
不久後,眼珠子將會被鳥啄去、全身爬滿蛆、腐爛而死。
還有什麼比這更適合劊子手的死法?
也許是察覺到這名新來的流浪者時日無多,
落人群的居民都對他採取視而不見的態度。
步履蹣跚地來到牆壁處坐下,劍心將目光移至腰間的佩刀。
從他開始修習劍術,佩戴刀劍長達20年,早已習慣了左腰的重量。
劍心用眼前一條生銹的鎖鏈封印了逆刃刀。
(對我來說,它已毫無用處。)
倒不如說,開始拿刀正是一切錯誤的開始。
劍心用手中的刀殺死了成百上千人,還斬殺了自己的妻子。
他最愛的女子被迫替他贖罪,也成了一具冰冷的屍體。
——薰的笑容再度浮現在眼前。
「我為你準備了晚飯,不過只有飯團,你要吃嗎?」
決戰之前,薰拿出了外觀不甚可口的飯團。
那是不擅長做菜的薰唯一拿手的料理。
「我爸常誇我飯團做得很好耶。」
每次做飯團時,薰都會滿心歡喜地說這番話。
那個歪歪扭扭的飯團一定凝結了薰的心血,
劍心現在非常後悔自己當時沒有吃下它,可一切都太遲了。
「薰……」
劍心無聲重復唸著薰的名字,像是記憶著什麼般用手觸碰嘴唇。
曾經在那個夜晚,他與薰唯一一次的短暫接吻。
那甘甜的滋味至今令他難以忘記。
是她接納了劍心的過去,還表示要永遠和他在一起。
可當初劍心在金黃色夕陽下發誓終身守護的纖細肩膀,如今已不復存在。
雖然這時發現已經太晚,但這殘酷的“戀情”所留下的餘韻,
讓劍心認清了一件事,。
那就是,神谷薰的存在才是他想活在世上的唯一理由。
過了數日,夥伴們終於找到了劍心的去處,前來接他回去。
可眼前的這個男子,與史上最強劍客的名號早已相去甚遠,
簡直就像一個失去了靈魂的廢人。
他的眼神空虛,充滿超越了悲傷的絕望,
連對左之助的拳頭和彌彥說的話都無動於衷。
「已經夠了……我,累了。」
劍心相信,在這個沒有了薰的世界裡,再也找不到他的容身之所。
——讓我就這樣安靜地睡去吧。
和親手殺死的巴的時候不同,這次劍心感受到的是一種無法忍受的喪失感。
緣曾經也嘗過這種地獄般的滋味嗎?
雖說他是以負面情緒作為食糧,
但選擇活著戰鬥下去的他也許比自己更優秀。
不知何時,從某處飄來一陣白梅香,那是巴身上的香氣。
對劍心而言,這是帶來死的香氣。
他所愛過的兩個女子都是在這種香氣中死去的。
假如這是上天對劍心的啟示,要他受更多的苦,那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接受。
不久,自己的一生像走馬燈般浮現在劍心的眼前。
他心想:也許那個世界已經離他很近了。
記憶中的情景出人意料地鮮明。
被人口販子賣給別人、在比古師父那裡學習劍術、
到京都成為劊子手、與巴過了一段短暫的日子、
雪地裡綻放的鮮血之花、為尋找答案而流浪了10年。
尤其是自從來到東京以後,接連遇上了各種各樣的事件。
與夥伴們邂逅、與齋藤一對決、與志志雄決戰,還有……
薰倚靠在牆壁上的模樣。
回憶到這個場景時,記憶之輪出現了缺口,景色產生了不可思議的空轉。
某樣東西在劍心腦海裡吱啦吱啦地奏出了不諧和音。
可如今的他過於疲憊,無力弄清這種不協調感的來歷。
這時,劍心的耳中傳來某個熟悉的聲音。
「求求你救救彌彥君……」
那是燕正在懇求劍心去幫助彌彥的聲音。
(燕殿,我做不到。我連活下去的力量都沒有。)
一名少女跪在地上叩拜、還不斷地請求幫助,
就連落人群的人們都看不下去,將她送到了出口。
「求求你……」
即使已經看不到燕的身影,劍心還是能清楚聽見她的懇求聲。
只見他手指微微一動,頓時感到一股熱流注入了背脊。
明明不必再做這種事的……明明已經很疲倦了……
可為何劍心的手開始無意識地握緊逆刃刀。
——救救他吧。
「怎麼也找不到……」
握緊逆刃刀的手變得越發有力,終於,手指的關節露出了白色。
劍心呼吸變的粗重,仿佛受到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的鼓舞。
「怎麼也找不到贖清劊子手罪孽的方法!!!」
——求求你,救救他吧,求求你!!!!
一瞬間,劍心仿佛被雷擊中一般站了起來。
此時的他才終於發現,真相早就在他手中。
無論是少年時期,還是發生了這麼多事的今時今日,
劍心始終堅持著一個信念。
那就是,拯救在他眼前受苦的人們並守護他們的幸福……
年輕時澎湃的激情使劍心傷害了很多人,引發了一連串的悲劇。
但是想保護眼前的人們,這誠懇的願望,以及不殺的原則永遠是他心中的正義。
——即使這樣,我也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薰是最能理解劍心的信念的人。
並且,她還願意和劍心一起面對這不簡單的贖罪人生並繼續走下去。
劍心抬頭仰望了闊別許久的藍天。
他看到,太陽就像薰的笑容一般正發出燦爛耀眼的光芒。
「薰殿,在下會繼續戰鬥下去。」
即使她已不在人世,劍心也絕不願看到薰愁眉苦臉的樣子。
他扯斷了鎖鏈,猛地向市區跑去。
「薰殿,請妳在天上守護在下。」
他憔悴的臉上射出火一般的目光。
這一瞬間,日本最強的劍客緋村劍心復活了。
以薰的志向作為自己的信條,劍心義無反顧地衝了出去。
他知道,這世上有些人正等著他去拯救。
為了讓重新教會流浪者怎麼愛人的少女的靈魂永遠保持微笑,
他將堅持走自己相信的道路,奮勇前進、一往無前。
薰殿,我會讓自己成為配得上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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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幕: 無人島
2013-06-03
「劍心,早飯做好了嗎?」
不知從何時開始,薰養成了一睜眼就呼喚劍心的習慣。
平日裡,雖然感到有些困擾卻總是前來喚醒薰的那個溫柔聲音
從這一天起在她耳旁消失了。
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的薰猛然驚醒,接著慌張地開始確認自己的裝束。
幸好,她的西式浴衣裡還圍著本來的內衣。
看來薰總算避免了在敵人面前出醜的尷尬。
既然如此,下一步就是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
海對岸的無名小島上,薰的戰鬥悄悄打響了。
《人斬之戀》 第十四章/無人島
一眼望去,薰被困的這個小島儼然是座無法逃脫的天然要塞。
“妳再怎麼掙扎也不可能逃出這裡。”
如果在面前的這個人並非滿頭白髮,估計薰也認不出他是誰。
雪代緣昨晚的容貌如雕像般俊美,
但由於與劍心的戰鬥在臉上留下了不少瘀青,如今模樣像面目全非。
薰不曾想過,自己竟能活著再見到這張臉孔。
她很疑惑,為何這個男人要把她抓來並關在這個小島。
接下來,薰直截了當地提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為什麼你沒有把我殺死?」
「…我沒必要跟妳說這些。」
雖然薰對雪代緣的想法完全摸不著頭腦,
但她能猜到,既然自己現在被關在這裡,那劍心那邊一定也發生了重大事件。
——必須想辦法盡快逃離此地。
這時,薰從窗戶看到海邊有一艘搬運貨物的小船靠岸。
薰心想:只要我能奪下那條船再找人駕駛,說不定就能逃出這裡。
為此,她需要一名人質。
薰把房間裡的一把西式掃帚的柄拆下、帶在身上。
她從2歲就開始用竹刀練劍,鍛煉的時間超過常人。
她認為,只要自己手中持有木棍,一般的男人肯定拿她沒轍。
但是,她企圖挾持的人質是精通倭刀劍法的雪代緣。
如果打算賭上這萬裡挑一的機會,就只有乘他此刻重傷未愈的時候下手。
薰握緊手中的掃帚柄、調整了一下呼吸,然後走出房間。
緣正坐在陽臺的搖椅上、和巴的幻影談著話。
「姐姐,很快這一切就要結束了……」
自從巴死後,緣已經無數次像這樣與她的幻影交談。
幻影中的姐姐總是露出一副悲傷的表情,然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姐姐,一定是因為你太恨拔刀齋了,所以才這麼悲傷吧。」
只有將緋村拔刀齋肅清,才能使她恢復往日的笑容。
而且必須用所能想到的最殘酷的手段將他徹底毀滅才行。
這是緣得出的結論,也是他目前的生存目的。
而現在,由他所策劃的復仇計畫集大成——
“人誅”即將降臨到緋村拔刀齋身上。
——儘管如此,為什麼姐姐的臉上沒有微笑?
因為發生了預料外的事態,緣的心中充滿了疑問與焦躁。
姐姐的願望應該是向奪走她一切的那個男人復仇才對。
可此刻的她,為何用含著眼淚的表情注視著自己?
真奇怪,事情不該是這樣的。
數月前,身在上海的緣收到了一份有關緋村拔刀齋的調查書。
上面寫道,殺害其姐姐的劊子手厚顏無恥地改名為緋村劍心,
並與新的戀人一起在東京過著和平的生活。
「他以為這件事就這麼完了嗎!」
這使緣的復仇心猛地升起。
緣在心中吼道:緋村拔刀齋太可恨了、所有與他相關的東西都很可恨,
我要把與他相關的一切東西都消滅得一乾二淨!
正當緣的狂怒到達頂點時,陽臺的門被打開、薰衝了出來。
他那雙猙獰的眼睛,像盯住獵物般放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光芒。
「是這樣啊……是因為姐姐的替代品還活著嗎……」
薰上回在煙霧中被緣抓住時所不曾感到的露骨殺氣,此刻正從他的手掌散出。
只見他一把掐住薰纖細的脖子、將她高高舉起。
「咳……咳咳……」
眼看著薰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嘴唇也漸漸發紫。
這個男人用單手就輕鬆地舉起了一名成年女性並將她掐得無力反抗,
他的強大超越了常理。
而剛才薰竟然想僅憑一根木棍戰勝他,如今她深感自己是多麼的天真。
掐住薰脖子的手臂不斷加力,漸漸地,薰的瞳孔開始放大。
「果然還是要殺了妳才能完成人誅計畫!!!!」
不一會,薰的眼前變得漆黑,平時堅強的她此時也明白自己死期已至。
正在這時,
「殺掉你、殺掉你、殺掉你………………咕啊!!!!」
突然,緣的手在千鈞一髮之際鬆開了薰。
因缺氧而大口喘著氣的薰好不容易睜開了眼睛,
卻見到雪代緣趴在地上、不斷重複著劇烈嘔吐。
「姐姐……姐姐……嗚嗚嗚……姐姐……!!!」
看到雪代緣像孩子般哭喊的模樣,
薰明白了他此刻的異常反應源自于其少年時期的經歷。
他在和彌彥差不多大的年紀時,親眼目睹自己最敬慕的姐姐被人殺死。
這使他傷心到頭髮一夜變白。
說不定,緣剛才是將與巴年齡相仿的薰看成了巴……
(這個人並不是不想殺我,而是下不了手。)
——並且,他和劍心一樣,也是一個被維新攪亂了人生的受害者。
結果,船開走了,下一班船要等4天才會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可薰怎麼也想不出有效的計畫。
薰的思緒飄到了東京,她正在想劍心此刻在做什麼。
劍心受了重傷,這是薰最擔心的事。
她瞭解劍心,猜到劍心即使負了傷也會硬撐著四處找她。
——好想見劍心啊。
和“戀人”分離兩地的憂傷心情,如翻滾的海濤般在薰心中晃盪。
又過了一段時間。
看起來,這座別墅中只有緣和自己兩個人。
所幸這裡還有著豐富的食材儲備,
可被綁架的薰,竟然還得自己做飯,這讓她簡直快被氣瘋。
「對了,那傢伙這幾天吃的是什麼?」
自上回以後,緣就沒有再和薰接觸過了。
薰原本不想管他,可每當她走進廚房總會很鬱悶。
廚房裡只放著空酒杯,看來緣除了酒沒有吃過任何食物。
「真拿他沒辦法。」
雖說對方是敵人,但薰總不能讓貫徹不殺原則的劍心的小舅子餓死吧。
再說了,如果攻擊緣心中的弱點、使之產生動搖,說不定能讓他恢復善良本性。
薰如此對自己說道,端著飯菜朝緣所在的陽臺走去。
「你在打什麼主意?」
雖然緣完全不理解薰為何這麼做,
但薰依舊理所當然般地把飯菜放在了他面前,然後返回了廚房。
看到緣困惑的表情,薰的心情極為複雜。
(我還是……不喜歡這種策略。)
攻擊別人受過傷的心靈是最惡劣、可恥的手段。
薰反省了自己的行為,決定下次為緣做飯時不再抱有想攻擊他弱點的想法。
飯桌上擺放著米飯、味噌湯、烤魚和醬菜。
雖然都是些最平凡不過的飯菜,可對緣來說可是闊別已久的日式料理。
站在廚房的薰的背影,與宵裡山做飯的巴的背影重合了。
緣端起味噌湯,啜飲了一口。
「真難喝……」
雖然味噌沒有完全融入湯中,可它的味道還是很令人懷念。
緣吃了一半,突然覺得胸中好似被什麼東西堵住一般,就回自己房間去了。
幾天後,緣的身體恢復到了從前的狀態。
「也許我不該把鹽送給敵人(注1)。」
「這和妳差勁的手藝無關。」
雖然言辭依舊粗魯,不過緣的話不再像以前那樣帶刺了。
從那以後,薰照例每天給緣做飯,緣照例只吃一半。
雖然兩人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但有一點很明顯。
就是兩人之間除了對敵人的仇恨以外,還開始產生出一種不可思議的氣氛。
不久之後,緣的部下來訪別墅,薰就此得知了劍心的動向。
「拔刀齋復活了?」
「劍心!!」
緋村劍心仍在戰鬥這個事實,將薰和緣再度成為敵對關係。
手握倭刀的緣,眼神裡恢復了薰在神谷道場見過的那種兇氣。
「看來,人間地獄太便宜他了,我必須快點將那個男人送入真正的地獄……
只要我親手殺了他,姐姐就一定會對我微笑!」
「這是不可能的。」
薰一衝動就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
既然已經說出口了,就只好將錯就錯。薰下定決心、繼續往下說:
「我是說,巴小姐是不會因此對你微笑的。
難道你想把她的死當做你殺人的藉口嗎?」
「……殺人的藉口?你說我把姐姐的死當做……」
「沒錯,正是如此。我問你,巴小姐何時拜託你殺死劍心了?
你只是為自己的行為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自欺欺人罷了。」
「妳這傢伙……給我閉嘴!」
「我還沒說完呢。你姐姐和劍心是夫妻,
如果她真想刺殺劍心,早就動手了!」
「閉嘴、閉嘴、閉嘴!!!!」
「但她並沒有下手!」
「我叫你閉嘴!!」
緣的巴掌猛地朝薰臉上揮去。
薰連椅子一同摔在了她背後的牆壁上。
某種溫暖的液體濕潤了她的嘴唇,她估計是流鼻血了。
可她勇敢地站了起來,還想繼續往下說。
「你知道這是為什麼嗎?因為她愛上了……咕啊!!」
這一掌毫不留情地打了過去。薰的耳垂和眉毛被撕裂,鮮血噴了出來。
「妳懂什麼……別一副好像很瞭解我姐姐的樣子!!」
薰慢慢地抬起頭,雖然流了很多血,但她的雙目炯炯有神。
「開什麼玩笑……」
「你說什麼?」
「我……可是和你姐姐愛著同一個男人呀。」
緣揮起的手掌在空中停住了。
「我絕對要比你更能體會她的心情!!」
說完,薰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了自己房間。
在與世隔絕的孤島峭壁上,被囚禁的女子與復仇者
正在等待一個男子的到來。
這個男人很快就會來到此地,他的名字叫緋村劍心。
仇恨、戰鬥、罪過、回憶……還有“戀情” 。
當他踏上這座孤島之時,所有的謎題都將揭曉。
注1:送鹽給敵人是日本俗語,意思是為敵人雪中送炭。來自日本曆史故事,上杉謙信曾送鹽給苦于短缺鹽的武田信玄,解救了自己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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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幕: 太陽與海潮之歌
2013-06-17
劍心躺在小國診所的病床上連續昏睡了好幾天。
在即將清醒時的朦朧意識中,他做了一個短短的夢。
在夢裡,他見到了亡妻巴的幻影。
夢中的巴和下著大雪的那天一樣,披著那條美麗的紫色披肩,
她的模樣就和18歲去世時相同。夢裡,她第一次對劍心微笑了。
她似乎是為了向劍心告別而來。
也許,劍心以後再也不會見到她。
劍心對她說,我會堅持走下去,這條從痛苦中找出的戰鬥人生。
並且,我將珍惜你賜予我的生命,與最重要的人一同度過餘生。
《人斬之戀》 第十五章/太陽與海潮之歌
對緋村劍心而言,雪代巴可以說是他過去所有罪惡所積累成的結晶,
但是同時,也是他所認識的人中唯一一個認真面對自己的人。
最初見到巴的幻影時,劍心以為自己終於發瘋了。
漸漸地,他發現巴的幻影其實是他的自我投影。
在借助她的幻影進行自問自答的過程中,劍心開始奮力地追尋真理。
當劍心還在流浪時,每過一陣子就會在半夢半醒中見到巴的幻影。
可自從他來到神谷道場之後,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他再也見不到幻影了。
與之相對,薰帶給了劍心一個名為“日常”的現實,它支配了他的世界。
而如今,巴最後的笑容想向劍心傳達的訊息是——
「最期望見到你的笑容的那個女性現在正等著你呢!趕快起來迎接她吧!」
一瞬間,劍心感到全身充滿了熱血,從病床上一躍而起。
「薰殿!!」
為何自己沒能察覺到如此簡單的事情。
之前,劍心在落人群所感到的那種不調和感
此時就像鑰匙般“哢嚓”一聲插進了鑰匙孔。
劍心的腦中浮現出依靠在道場牆壁上的那個人影。
——不對,那不可能是薰殿!!
從那肌膚、嘴唇以及黑髮可以看出,這並不是他深愛的那個女子。
只要當時走近她觸摸一下,便能立即看出破綻。
可惜,當時劍心見到眼前場景後大受打擊,
以至於他這回完全沒有發揮到阻止志志雄的計謀時冷靜的劍客直覺。
一想到薰也許尚在人間,這股希望就化為猛烈的劍氣將劍心包圍。
過不久,走進病房並準備接劍心搭今晚的船出發的
左之助和彌彥眼中所見到的是……
「好了,請把在下帶去薰殿所在之處吧。」
眼中充滿著懾人氣魄的鬥志、威風凜凜佇立在屋內的劍心。
「我早就說過了,劍心才不是那種軟弱的男人呢!!」
承載著夥伴們的歡喜與興奮,那一晚,小船靜靜地從碼頭駛出。
目標就是神谷薰孤身戰鬥已久的海上孤島。
劍心他們乘坐的小船在東京灣航行了一整夜,黎明時來到了離孤島較近的外海。
再過片刻,應該就能看到緣囚禁薰的那個小島的輪廓。
「緋村這傢伙怎麼這麼鎮定呀。」
也難怪操會這麼想,劍心此時的表情確實很平靜。
不過,夥伴中有幾人已經察覺到了。
寂靜的背後,隱藏著馬上就能見到薰的興奮、面臨戰鬥的緊張
以及對她在被囚期間是否遇到危險的擔心……
各種感情的碎片正如海流般在劍心心中打著旋渦。
就在這時,小島現出了身影。
當大家準備上岸時,劍心對夥伴們說了一句令人意想不到的話:
「請大家助在下一臂之力。」
面對這個一向獨自應戰的男人首次發出的求援信號,
夥伴們默默地點了點頭。
他們不允許任何人阻擋他前進。
大家決定盡自己的全力,
讓這場緋村劍心探求生存意義的戰鬥得出一個圓滿的答案。
大家的心,緊緊連在一起。
近岸水雷的阻礙完全不費力的攻破,劍心組成功登岸。
他們的眼前鮮明地顯現出一片與懸崖峭壁相鄰的白沙與松林。
「緣!!!」
劍心用仿佛能震動空氣般的聲音向小島的最深處大喊。
「在下是來接薰殿回去的!!」
平常溫文爾雅的男子,這時卻突然現出鬼神般的神色。
如果緣不現身,他打算沖進敵陣將薰奪回。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薰跟前,將她帶回去。
劍心的喊聲從海岸一直傳到了薰的房間。
薰沒有聽錯,那確實是劍心的聲音。
「劍心!!!」
為了接薰回去,他果然來到了這個孤島。
薰興奮得坐立不安。她撲向房門,可門被人從外面上了鎖。
正當她想去到屋外、拼命敲打著房門時,緣出現了。
「以最快的速度換完衣服。」
緣遞給薰的是她眼熟的櫻花圖案的便服與條紋腰帶。
這些是薰在人誅之夜換上護胸時,脫下並放在自己房內衣架上的衣物。
薰心想:原來如此,他們早就將神谷道場和自己給調查周全了。
一切都在緣的計畫之中。
「是劍心來了對吧?」
自那天之後,這是薰第一次和緣說話。
「沒錯,他是專程跑來送死的。」
門重新被關上,緣的嘲笑聲和腳步聲漸漸遠去。
薰脫下了西式浴衣,熟練地換上和服打扮。
她比平時更仔細地梳理著頭髮,還在鏡子前整理了腰帶。
雖然前些日子被緣打傷的地方差不多已痊癒,
可惟獨她的脖子和眉間仍微微留有淡紫色的瘀青。
薰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想化妝的念頭。
為了與不遠千里來到孤島迎接自己的愛人相見,
她想盡可能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一遍又一遍地調整著髮帶。
夥伴們解決了黑星與四星這幾個意料之外的麻煩。
半刻後,雪代緣終於在片沙灘上現身。
然後,薰也辛苦地穿著草履從他身後出現。
「薰!」 「薰小姐!」
透過夥伴們熟悉的面孔,薰找到了劍心的臉龐。
她不由地想往劍心奔去,可是緣的長刀擋在了眼前。
「女人,妳就在這裡好好看清楚,拔刀齋是怎麼死的。」
夥伴們因這句大膽的言辭而緊張起來,不過劍心的聲音再次將它壓了下去。
「薰殿妳在那裡等一下,在下馬上過來接妳。」
薰以滿臉的笑容回應了下定決心的劍心。
「嗯。」
不一會,在神谷道場一戰之後,“姐夫和小舅子”再度兵刃相交。
速度上劍心稍佔優勢、力量上緣略勝一籌。
不過,這場戰鬥的目的已經超越了勝負的範疇。
在15年前的大雪天、來自同一起事件所產生的悲痛與仇恨。
這兩股劇烈的感情正在彼此碰撞著。
遍體鱗傷的劍心不斷被打倒卻又不斷地站起來。
即使所有招數都被封殺,他的眼中仍保持著強烈的光芒。
「在下終於……找到了抵償劊子手罪孽的方法……」
面對滿身沙子卻仍奮力站起身來的劍心,緣用倭刀發出了猛攻。
「是嗎?那你就自我了斷吧。」
兩人對於贖罪的方法所持的觀點相去甚遠。
對劍心而言,就是活著、盡可能多地救人。
而對緣來說,就只有殘酷的死。
劍心拔出深深插進沙地的倭刀,將它扔回給了緣。
「混蛋!居然這麼怕死嗎!!」
「死並不可怕……只不過,在下的罪無法用死來償還。」
將贖罪與被殺之人的心願一起背負著活下去。
我會貫徹以不殺為原則的信念,一直戰鬥到底。
等到這世界不需要我戰鬥之時,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
但只要我的手還能夠揮動逆刃刀,我一定會——
「拿劍與心一睹,完成在下這充滿戰鬥的人生!」
劍心握緊逆刃刀的手上注入了火焰般的信念。
「劍心……」
劍心果然找到了答案。
那是一名劍客真正應走的道路,也是他追尋已久的答案。
薰眼中止不住的淚水像珍珠般奪眶而出。
終於到了要做了斷的時候。
虎伏絕刀勢度上天翔龍閃,兩邊猛烈的劍氣火花四散仿佛要斷開大海。
最後的結果,是不再迷惘的劍心用逆刃刀將緣的倭刀擊得粉碎。
私鬥的勝負雖已揭曉,可緣所追求的“人誅”卻尚未結束。
他踉蹌著來到劍心跟前。這時,突然響起了清脆的槍聲。
半瘋狂的黑星手裡的槍散出煙硝味,射出的子彈擊中劍心的肩頭。
「我要把你們統統殺光!!」
「不可以!!!」
薰飛身擋在了黑星的槍口前,用自己的身體來保護劍心。
薰毫不猶豫地撲向槍口的身影,與緣在結界之森見到的姐姐的背影相重疊。
那瞬間,緣飛奔了出去。
「去死吧!!」
在黑星打算扣下扳機的那一刻,緣的拳頭朝他臉部飛了過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
由於過於憤怒,緣仍不肯饒過黑星,阻止住他的是……
「假如你繼續這樣下去,終有一天,你將再也看不到巴的笑容。」
一句來自曾經的兄長——劍心的肺腑之言。
話音剛落,緣拳頭上的殺氣如退潮般漸漸褪去。
「謝謝你……替在下保護了薰殿——」
緣無力地彎下了膝蓋。這一刻,曠日持久的戰鬥終於落下了帷幕。
「妳沒有受傷吧?」
劍心托著雙腿走近薰,當走到她跟前時踉蹌了一下、險些跌倒。
薰想去扶他,沒想到重心不穩、兩個人一同跌倒在沙灘上。
「呀!」
感到劍心壓在自己身上,薰慌忙地掙扎。
「薰殿,抱歉……請妳先別動……」
令人震驚的是,劍心竟然企圖將臉埋進薰的胸部。
「幹、幹什麼呀!劍心!」
「薰殿……還活著……」
「哎?」
這時,薰終於理解劍心為何要這麼做了。
劍心把耳朵貼在薰的胸上,專心地聽著薰的心跳。
「確實是……活著呀」
滲入薰和服的溫暖液體想必是劍心的眼淚。
薰看到劍心因沾上血跡而蓬亂的頭髮,心疼地將他抱在懷裡。
「我活得很好,再也沒有比現在更好的了。」
「薰殿……在下…真的很想念妳……」
這時,被綁架、毆打時絲毫沒有表現出怯懦的勇敢代師父
自從來到孤島後第一次放聲大哭。
「……我也是……一直很想見到你……」
秋天的晴朗天空下驕陽似火。在宛如搖籃曲般的海潮聲懷抱下,
這對傷痕累累的戀人久久地待在沙地上。
兩人互相確認著對方的存在,仿佛在感受生命的溫暖一般。
明治十一年、秋。
被命運玩弄許久的“戀情”終於結出了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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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幕: 令人懷念的家
2013-06-30
在回東京的船上,劍心對薰展現了第一次的任性。
「在睡著前,能不能待在在下身旁?」
由於重傷加上疲憊,劍心逐漸意識模糊。
不過,牢牢握在一起的兩隻手直到他睡著之後也沒有分開。
兩人賭上生命的“戀情”,就像短暫而激烈的夏天離去,
如同悄悄將樹葉染紅的季節,為東京帶來了秋暖的氣息。
劍心與薰的平淡卻又嶄新的生活靜靜地開始了。
《人斬之戀》 第十六章/令人懷念的家
雖然劍心受的傷不是什麼致命傷,但他肩上的槍傷很難處理。
子彈的碎片複雜地留在他皮膚下,連骨頭似乎也出現了裂口。
「看來暫時只有把手臂吊起來了。」
「當然得這麼做啦。日常生活就由我來照料,劍心你乖乖的養病別亂動。」
劍心和彌彥不僅身受重傷、精神上的疲勞也非常嚴重,
下船後只得直接住進了小國診所。
薰名義上是為了照料這兩人而一同住進病房。
其實,無法忍受一個人回到道場的寂寞感才是她的真心話。
劍心也不願與薰分離。
於是,神谷道場的成員們就將臥室搬到了診所。
「劍桑也真是的,只知道擔心妳的傷勢。」
午休時間,喝著茶、吃著煎餅的惠沒輒地嘟囔著。
「擔心我的傷勢?」
「對,就是妳脖子上的瘀青、還有下巴處的刀傷,真是小題大做。」
「劍心他……說什麼了?」
回東京的船上,劍心發現薰的臉上有遭到暴力的傷痕。
回想起當時他那悲痛的表情,薰的心不禁感到一陣刺痛。
「他問我,妳的傷會不會留下疤痕。還有,妳是不是很痛卻忍著不說。」
「劍心真是的,他的傷比我嚴重好幾倍呢。」
「他就算自己被切成碎塊也無所謂。
但只要妳受一丁點小傷,他就立刻受不了了。承蒙款待。」
說罷,惠把茶碗洗乾淨、以俐落的步伐回到了診療室。
「承蒙款待……到底是哪個意思呀?」
(注:日語中“ごちそうさま”有兩種含義。
一個為“承蒙款待”,另一個為“真服了你們” 。
文中第一處“ごちそうさま”同時具有這兩種含義。)
薰一個人杵在那滿臉通紅,劍心對她的掛慮讓她感到高興。
一想到劍心雖然表面上什麼都沒說,
但心中其實一直對自己非常關心,她忍不住笑容綻放。
為了回應劍心對自己的關心,薰激勵著自己要儘快養好傷,
然後好好發揮自己身為女性的特長。
劍心他們住院已過了一個星期。這一天,薰洗完衣服回到診所,
聽到病房裡傳來劍心和惠的爭吵聲。
「劍桑,這可不行。還沒到時候哪!」
「可在下覺得恢復得很好。」
「就算你感覺再好,你的傷也還沒有痊癒。」
不知他們為何事爭論,薰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
「……出什麼事了嗎?」
惠雙手僵硬地環於胸前轉過身來,顯出一副很為難的樣子。
「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劍桑竟然說要出院!」
「什麼?!出、出院?可劍心你的傷還沒有……」
「在下的傷已經基本上好了。」
「根本就沒好!還沒拆線呢,萬一化膿可怎麼……」
「在下想回家。」
仿佛是為了阻止惠說下去,劍心插嘴道:
「在下想快點回家……過回原來的生活。」
從雪代緣出現,到最後奪回了薰,這一連串的“人誅”事件。
時間並不是很長、只有短短一個多月,
卻令他們的世界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如今他們回到了東京,終於漸漸恢復了平安的生活。
此刻,劍心無比懷念和薰一同在神谷道場度過的日子。
「在下只想……儘快真實地感受到那一切確實已經結束。」
也許對劍心而言,只有和薰一起回到神谷道場之後,“人誅”才算真正的結束吧。
「……真拿你沒轍。」
不得已,惠只好屈服。再說,精神的平靜也許有益於劍心的康復。
「劍桑,有一點請你記住。就是無論如何一定要好好地靜養。」
「在下明白了。」
這不只是醫生的警告、同時也是惠作為友人的忠告。劍心順從地點了點頭。
結果,不願被落下的彌彥也跟著一起出了院。
加上逗留在那裡的蒼紫和操,神谷道場立即成了熱鬧的大家庭。
在從診所回家的路上,劍心悄悄對薰說道:
「薰殿,回去後在下有個請求。」
「什麼事呀,那麼嚴肅。」
「在下想吃妳做的飯團。」
「哎喲,別說飯團,我會給你做很多好吃的。」
「不,對在下來說,薰殿妳做的飯團就是最佳的美味。
……住在外頭的這段時間,在下一直都很想吃到它。」
「……包在我身上。」
薰沒能忍住笑容背後湧出的淚水,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幾個字來。
等他們回到道場,發現瓦礫堆成的小山已經被清理完畢。
原來,當大家都不在的這段期間,
周圍的鄰居、左之助的兄弟以及薰外出教授劍術時相識的友人
為了迎接劍心將薰,事先對道場進行了修繕。
這次回家,成了他們倆終生難忘的回憶。
從這一晚開始,劍心和薰共枕而眠。
雖然也有傷患需要有人在旁照料這個表面的理由,
但其實真正的理由是兩人害怕再度分離。
這次的分離在兩人心中所產生的不安與恐懼,
讓他們迫切希望能用近距離感受對方的存在。
當劍心在晚飯時告訴大家想和薰助同一個房間時,
彌彥出乎意料地冷靜接受了此番變化。
「嗯,我也覺得這樣比較好。」
說完,彌彥便拖著纏滿繃帶的身體返回了自己的房間。
這次兩人終於達成心願,
作為一個在最近的位置注視著劍心與薰的“戀情”發展的人,
他一定是最替他們感到高興的。
到了就寢時間,劍心和薰將兩套被褥並排擺放在一起睡下。
原本,兩個年輕、而且是未婚的男女突然之間睡在同一個房間裡,
應該會有些尷尬才是。
不料,兩人像這樣肩並肩睡在一起之後,竟不可思議地感到一種安全感。
看來劍心的心情和薰一樣,不久他便伸出能動的那只手臂、握住了薰的手。
「……薰殿,還沒睡嗎?」
「怎麼啦?」
沒想到,夜晚幔帳之中傳來的心愛之人的聲音竟讓人感覺如此安穩。
這也讓劍心和薰確信,他們再也不會分房而睡了。
「在下有個請求。」
「哎喲,今天怎麼這麼多心願呀。」
薰哧哧笑著說道。
薰想,大概是繃帶沒綁好或肩上的傷隱隱作痛之類的事吧。
可劍心的請求出乎薰的意料之外。
「能否與在下一同前往京都?」
「哎……」
由於過於唐突,薰一時間不知該如何作答。
「在下想到巴的墳前祭拜,妳能否與在下同行?」
一想到劍心此番將自己帶去巴墳前祭拜的含義,
薰心中就充滿了無法名狀的複雜感情。
也許是察覺到了這一點,劍心繼續講到:
「從在下離開京都算起已過去十餘年。
到這次發生的事件為止,在下一直不敢正視現實。
現在是時候該面對現實、放眼未來了。」
劍心與薰相連的那只手愈發用力握緊。
「希望妳能在一旁,見證在下與過去一切道別的瞬間。」
他想在流浪之旅的出發地結束流浪生涯,
為了與薰一同邁向由此刻開始的新旅程。
薰也用力握緊劍心的手,說道:
「一起去京都吧。」
她的笑容是那樣燦爛,連在黑暗之中都能清楚地看到。
「只要你想去,我願意陪你去任何地方。」
劍心也回給她一個充滿孩子般天真喜悅的笑容。
「謝謝你。」
不一會兒,小小的臥室內安靜地只剩下兩個均勻的呼吸聲。
這份才剛起步的“戀情”,邁出了通往永恆旅途的一步。
不久之後,它的足跡將跨越成千上萬的白晝與黑夜,
用歡笑和淚水妝點他們倆人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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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幕: 二人之旅
2013-07-07
安眠於小小石柱之下的那個人在緋村劍心的內心長達15年之久。
見到她的墓碑後,薰心中的某種感覺總算放下。
她已不在人世。
在漫長的時間流動中,四季迴圈、花朵開放、鳥兒歌唱。
就連此時此刻,也會在眨眼間消失於過去之中。
因此,人們才會相互依偎著生活、互相確認對方的存在吧。
《人斬之戀》 第十七章/二人之旅
在將道場交給蒼紫看管、並被惠狠狠罵過之後,
從東京出發的兩人,忍受了數日海上航行終於抵達了大阪港。
「喂,緋村!這裡、這裡!!」
剛下船,兩人就驚訝地看到翁老在馬車邊揮舞著拐杖。
看來,他們在決定來京都的第二天慌忙寄出的快件及時抵達了葵屋。
「啊,翁殿。看來您收到信了吧。」
「嗯,昨天收到的。小操把這件事的全部經過都寫在上面啦。」
「是的,事情就是這樣,這段時間要麻煩您了。」
三個人坐在馬車上談笑著。剛過中午的時候,馬車終於抵達了葵屋。
御庭番眾早就等候在大門口。等兩人進屋後,葵屋的大家熱情地款待兩人。
「緋村,吃完午飯先在屋內躺一下好了。」
擔心劍心的傷勢,翁老如此提議道。
「不了,在下還是先把要事辦完為好。」
「是嗎,那我叫人提前燒好洗澡水等你們回來。」
平常對人總像對待孩子般親切的翁老,到了關鍵時候也深知該如何保持距離。
瞬間感知他人內心微妙之處的這份洞察力著實叫劍心佩服。
「花也買了、香也帶了……應該沒有忘帶東西吧。」
在前往寺廟的途中,薰一遍又一遍地詢問劍心一些細小的問題。
連在一旁的劍心,也能從她慌張的神情看出她現在非常緊張。
「薰殿,我們只是去掃墓而已喲。」
「嗯……這我知道,可總覺得有些……忐忑不安」
就算薰再有膽魄,這種時候會鎮定不下來也是很正常的。
因為她接下來要去見的人,乃是自己戀人曾經愛過、與之共同生活過,
並且親手殺死的女性。
(我是個殘酷的男人。)
劍心一邊心裡默默的想,一邊斜眼偷瞧著薰。
自己竟然正打算讓薰承受普通人所不需要承受的煩惱。
但是,除此之外,他們倆別無選擇。
薰正努力地接受著劍心的任性,這讓劍心不禁感到她是如此的體貼。
通過寺院的大門時,不知從何處飄來一陣線香的香氣。
薰看著劍心的背影,一直跟著他走著。
不一會,劍心停下了腳步。薰明白他們終於來到了目的地。
當薰第一眼看到巴的墳墓時,她的反應是“這也太簡陋了吧” 。
然而下一瞬間,仿佛除去了心中不謹慎的想法,
薰突然真實地感受到巴的最後一刻是多麼的悲淒。
突然間,薰才發現剛在外頭聞到的線香香氣正來自于巴的墳墓。
可除了緣以外,她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與巴有關聯。
劍心也對此事有些震驚,他睜大雙眼盯著線香。
兩人在這之後簡單地打掃了一下巴的墳墓、供上了鮮花,
然後對著墓碑雙手合十。
旁人看來,他們就像是來祭拜親戚的一對夫妻。
這說明,人內心深處的傷痛,他人終歸無法瞭解。
劍心徐徐地抬起頭,問道:
「薰殿,妳對巴說了什麼?」
「嗯……謝謝……之類。」
說實話,在薰來到這裡之前,她還沒弄清楚自己對巴的想法。
不過,她認為自己與劍心同行對他來說是必要的。
而且她預感到,此行一定能令自己找到真正的答案。
「在很多事情上……我要感謝她。」
在經過種種思考之後,薰打從心底裡這麼想。
她深感此次來到京都是正確的決定。
「劍心呢?對她講了什麼?」
「和妳一樣。“謝謝”、“對不起”……還有」
忽然,劍心溫柔地微笑道:
「……“再見”。」
作為對亡妻的離別之詞,劍心嘴唇間吐出的這句話未免顯得過於冷淡。
薰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這時,劍心伸出了纏滿繃帶的手,說道: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
兩人一次都沒有回頭,返回了來時的道路。
之後,他們牢牢握緊對方的手,慢慢地走在京都的大街上。
薰被劍心牽著手,從大道走進了一條小巷。
兩人穿過神社,來到神社背後一棵漂亮的楓樹下。
目前正值紅葉繁盛的季節,眼前這顆楓樹的樹葉已被染成了火焰般的紅色。
「瞧,多美的楓樹呀!」
「薰殿,你坐在這裡。」
劍心從懷裡取出手巾,鋪在楓樹正前方的石階上。
他若無其事般讓薰坐在自己沒有受傷的左手一側,
不知薰有否察覺到隱藏在這一行為背後的企圖。
「這個地方真不錯,你是怎麼知道這裡的呀?」
「這裡是在下的秘密場所。」
據劍心所說,劊子手時代的他每當思緒混亂時,
就會來這裡傾聽樹木的低語。
對在山上長大的劍心而言,遠離城市喧囂的場所最能令他沉澱心靈。
「在下還是第一次把別人帶來這裡。」
“第一次”這個詞語讓薰的心猛地跳動了一下。
對劍心而言,她是一個特別的人。她擁有了這個的資格。
「我很喜歡秋天喔。」
薰若無其事地改變了話題,同時也是為了遮掩難為情。
「不過,去年因為發生了父親那件事,我連秋天已經到來都沒有發覺。」
正好也是去年的這個季節,父親去世的消息發到了她手上。
當劍心正在為薰是否回想起了痛苦的回憶而感到擔心時,
薰抬頭仰望天空、臉上掛滿了笑容。
「可沒想到今年的秋天竟讓我覺得如此美麗。活著真是件奇妙的事情呀。」
「薰殿……」
以此為時機,劍心藏在心底的感情溢了出來。
「在下不只喜歡秋天、也喜歡冬天、春天還有夏天。」
劍心正視前方,罕見地說個不停。
「每個季節都有它的獨特之處。
雖說如此,說實話,在下在流浪期間甚至感受不到季節的轉變。
是薰殿妳讓在下重新回憶起它。」
薰的心再次劇烈地跳動。
「在下想和現在一樣,在妳身邊度過更多更多的季節。」
薰在寂靜之中感到自己似乎被捲入了一場看不見的暴風雨。
她握緊的手不禁出汗,心跳也愈發加快。
這時,劍心緩緩地將身體轉向薰。
「我們在一起,永不分開。」
薰久久地注視著劍心的臉龐。
不知不覺間,淚水劃過了她的臉頰,“啪嗒”一聲掉落在膝蓋上
「劍心……我……我……」
「雖然在下既沒有財產也沒有家世,
但在下對薰殿的感情勝過所有人。」
劍心的左手輕輕抱住了薰顫抖的肩膀。
「薰殿,你願意……成為在下的妻子嗎?」
薰不顧簌簌流下的眼淚,靜靜地點了點頭。
「我願意……」
下一瞬間,薰眼前的楓樹消失了,劍心紅色的長髮覆蓋了她的視線。
與上回帶著猶豫的淺淺一吻不同,
這回飽含深情的一吻令薰心醉神迷。
劍心把薰抱到懷裡,無數次吻上她的唇。
臉頰和手臂上傳來了對方的體溫與氣味。
這段在摸索中前進的“戀情”,終於抵達了永恆的目的地,
在秋季的某一靜謐午後,落楓丹葉成為了唯一的見證。
「劍心……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終於從劍心懷裡抽出身來的薰羞紅了耳朵,她輕聲說道。
「什麼事?」
仍然沉浸在接吻的餘韻之中,劍心戀戀不捨地將薰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裡。
「我希望你能對自己更誠實一點。」
「薰殿,在下從未在妳面前撒過謊——」
「不是的,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希望你別對我太客氣了。
我知道,你對別人很溫柔、卻經常讓自己受苦。
所以啊,我就是想讓你在面對我的時候能夠暢所欲言。」
劍心心想,自己這回已經把一輩子任性的量都用完了,可薰卻仍在替自己擔心。
他感慨不已,決心一定要設法讓眼前的女子獲得幸福。
「……妳不後悔?」
劍心像心裡打著壞主意的孩子般壞壞一笑。
「在下怕自己說了第一個要求,還會接下去說第二個、第三個哦。」
這種嘲弄般的口吻激起了薰不服輸的脾氣。
「哎喲,滿足劍心的任性要求簡直是小菜一碟啦。」
「那麼,開始說嘍。首先,請妳將護胸下面的白布再往上多卷一點。
我可不想讓妳出去教授劍術時學生們都盯著妳的胸口看。」
「明、明白了。」
「還有一件事。」
剛才還笑嘻嘻的劍心,一下子嚴肅起來。
「將來,一定要讓在下在妳懷中死去。」
這時,薰的思緒飛向了遙遠的未來。
在夫妻這條悠長道路的終點,他們一定會遇到離別的時刻。
這同時也是只有共同度過了長久歲月的夫婦才能體會到的人生最緊密的時間。
只有自己才能目送眼前這個人離開世界——
「劍心,我們馬上就要成為夫妻了。」
薰眼角擎著淚水、嫣然一笑。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麼?」
「……謝謝你。」
說完,兩人的影子再度重疊一起。
從那以後,一枚大大的紅楓葉就成了薰畢生最愛的一張書簽。
每當有人問起它的出處,薰都會笑嘻嘻地答道:
「它可是我們夫婦誓言的見證人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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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幕: 難忘的日子
2013-07-21
正從葵屋二樓眺望著街景的翁老突然對樓下招呼道:
「阿增,麻煩你叫廚師用一整條鯛魚燒道菜!」
最近太陽下山的時間越來越早。
夕陽的光輝從劍心與薰的後方散成炫目的光圈,翁老目視著他們往這頭走過來。
每當兩人碰到對方肩膀時害羞的模樣,簡直是既純真又甜蜜——
「緋村終於下定決心了阿。」
翁老捋著下巴上的鬍鬚,滿意的喃喃說著。然後,他下到了一樓。
「喂、大家注意!他們兩位回來啦~!」
《人斬之戀》 第十八章/難忘的日子
那一晚,在享用完翁老他們煞費苦心準備的晚餐後,
劍心在黑尉的服侍下久違地坐進浴池泡了個夠。
薰也在劍心的推薦下第二個泡了澡,
當她換好浴衣走到臥房門外時,突然開始猶豫該不該進去。
今天,劍心和薰在一棵楓樹下交換了成為夫妻的誓言。
她回憶起那充滿深情的溫柔一吻,嘴唇上的感觸仿佛是才剛發生的事一般。
薰的心中同時升起了小小的期待與大大的不安。
——今晚,劍心會不會要求自己和他行房?
這時,也許是發現了門外薰的身影。劍心從房間裡出聲:
「薰殿,站在外面小心著涼。快點進來吧。」
「嗯、嗯……」
劍心已經在被窩裡睡下了,
紙座燈發出的微弱光芒,照在他那解開後四散的紅髮上。
兩張被褥和平時一樣挨放在一起,薰原本就很在意這件事,
今晚就更覺得害羞了。
可是,薰總不能永遠磨蹭下去。
於是,她下定決心,鑽進被褥,背對著劍心躺下。
然後,她就這樣在被窩裡緊繃著神經。忽然,劍心開口了:
「薰……」
「啊、對了……關燈!不關燈睡不著覺是吧!」
「薰殿。」
劍心瞬間抓住了正慌張著打算起身的薰的手腕。
「劍、劍心……等、等一……!!」
「不用緊張,在下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見到劍心付之一笑後現出的平靜神色,薰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下來。
「薰殿,你是不是以為在下打算跟妳行房?」
被說中要害的薰直率地點了點頭。
劍心溫柔地握住薰的手,繼續往下說:
「……在下也是男人,要說不想碰薰殿那是在說謊。
但是此刻,在下只想將薰殿抱入懷中,別無其他。」
“抱入懷中”這個短語令薰的耳垂稍稍有些發熱。
「而且在下認為,第一次和心愛之人結合時,必須……
在下想在健康的狀態下與妳同房。」
聽到這句話,薰心中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
她不禁感歎,眼前這個男人是多麼的珍惜自己呀。
雖然這是薰頭一回戀愛,可還是能深切地感受到這一點。
「不用著急,等你傷好了再說。」
薰將劍心纏滿繃帶的手拉近身旁、靠在自己臉上。
不知劍心是否察覺,薰是多麼渴望投入他的懷中,
其程度甚至超越了劍心對她的渴求。
「我們倆要待在一起一輩子呢,以後有的是時間。」
「確實如此,不過……」
「不過什麼?」
「等肩上的傷好了,到時我會……立即採取行動。」
羞紅了臉的薰沉默不語。劍心在她唇上輕輕一吻,便熄滅了燈火。
「晚安。」
「也祝你晚安。」
兩人分別伸出手、握緊對方,指尖纏繞在一起。
希望今天的幸福不要在明天早晨消失不見,
也希望兩人能分享同一個美夢。
接下來的幾天裡,兩人在不影響劍心傷勢的情況下,遊覽了京都的名勝。
然後,他們購買了一些大家可能會喜歡的土特產作為禮物,然後踏上了歸途。
在離開碼頭的輪船甲板上,
劍心一邊對給他們送行的翁老揮手,一邊對薰輕聲說:
「明年盂蘭盆節,你願意再跟我一起來嗎?」
「我不是說過了嘛,只要是你想去的地方我一定奉陪。」
「……妳確實說過。」
體貼的薰又一次接受了他的任性。
劍心在心中感慨:“我真的可以這麼幸福嗎?”
「記得……我第一次坐船,是在你離我而去之後。」
薰一邊抱怨著,一邊以又哭又笑的表情仰視劍心。
「我想說的是,光是兩個人在一起就已經夠幸福的了。」
劍心的記憶回到了過去。那一日,在螢光中,他丟下薰一個人踏上了旅程。
「那次真是很抱歉。」
儘管如此,薰還是追了上來。然後兩人才發展到今天這一步。
「在下發誓,絕不會再丟下妳一個人。」
「嗯…。」
薰漆黑的秀髮隨著海風迎風飄動,仿佛在為她淺桃色的臉頰鑲邊。
劍心一邊觀賞著薰的側臉,一邊思考著何為奇蹟。
劍心曾聽桂先生說過,人與人的緣分是無數個偶然的積累。
而劍心與薰相遇的機率,就像在海濱的細沙中尋找一粒沙金一般。
儘管如此,無論轉世多少次,他還是只想和眼前這個女子一起。
為了能與她邂逅,即使要他經歷數百年的流浪生涯他也願意。
抵達東京後,前來迎接兩人的乃是盤腿坐在馬車車頂上的左之助。
「喲,二位!那幫人在道場已經等得不耐煩啦!」
「噢噢,左之。你是專程來迎接我們的嗎?」
「不是啦,都是那個狐狸精說什麼你的傷還沒好,就叫我一定要來接你們。
還有一點,大家等的不是你們倆而是京都的土特產!」
雖然剛才將兩人揶揄了一番,不過左之助還是一把接過了他們的行李。
只見他迅速將行李塞上馬車,在屋頂上占好地盤,開始發號施令。
「好嘞,上路嘍!」
能被熟悉的夥伴迎接、又能回到令人懷念的地方,這使劍心感到了無上的幸福。
養育了薰並對劍心敞開大門的這個家從今天起將成為他們倆畢生的住所。
在今後漫長的共同生活中,兩人將在此編織出許許多多的故事。
等一行人回到道場,妙和惠已經準備好了晚飯,就等著劍心和薰回來開飯了。
左之助還不知從哪兒買來了酒桶。
「很好、那我們先來乾杯吧。」
作為宴會主持的左之助打算帶頭舉杯,只見他舉起了酒杯。
「等一下,如果不先說好為何事乾杯就沒有意義了,不是嗎?」
「煩死了,狐狸精。明白了啦,那我們就為兩人的回家……」
「左之,稍等一下。」
劍心罕見地打斷了乾杯的儀式,大家都驚訝得回過頭去看他。
「其實,最近幾天裡,在下和薰殿決定組成一個家庭。」
雖然兩人早已在船上商量過回家後要向大家報告此事,
可現在劍心突然將它說出,令薰不由地羞紅了臉、低下頭去。
「今晚能否請各位為在下這個幸運的男人乾杯呢?」
刹那間,大家的表情僵硬了。下一個瞬間,大家都綻放出了笑容。
然後,一句句喜悅和祝賀之辭同時從每個人的口中溢出。
「挺有一手的嘛、緋村,恭喜你啊!薰、也恭喜妳——!!」
「薰,妳應該偷笑才是。像妳這種醜女終於也有人要了!」
「真羡慕啊~薰的新娘裝一定很美吧~!」
大家都處於興奮狀態、現場一片混亂。這時,宴會主持再次帶頭舉杯。
「噢,那我們重新乾杯!為劍心和大小姐乾杯!」
「噢——!!!!」
這一天神谷道場直到深夜仍充滿了笑聲和高呼萬歲的聲音。
男人們互相敬著酒、女人們有著總也說不完的話。
不會喝酒的蒼紫雖然依舊沒什麼表情,但也以茶代酒奉陪到了最後。
對於瞭解這兩人“戀情”的艱辛程度的人們而言,
能見到他們喜結連理,是莫大的喜悅。
「對了,你們啥時候辦喜事啊?」
左之助在宴會最高潮時向劍心問道。
在場的女性們都現出一副早已等候多時的樣子,探出脖子等待劍心的回復。
「我們打算再等兩個月。」
「唉~還要等到明年呀。為什麼不快點辦完了事呢?」
「是我……提出的。」
薰扭扭捏捏地替劍心答道。
「我……想好好學一學燒菜和做家務……還有……」
「還有?」
此刻,所有人都注視著薰。她的臉更紅了。
「因為那天是我和劍心初次見面的日子。」
劍心與薰的邂逅,是在一個剛過新年的寒冷夜晚。
「一切都源自於那場邂逅。」
劍心用一貫的簡短話語吐露了他滿心的喜悅。
此時已酩酊大醉、快要睡著的彌彥突然重新坐直,口語不清地說道:
「……原來如此啊,再過不久就要滿一年了。」
聽到這句話的大夥各自回顧著這暴風雨般的一年。
「讓我們再幹一杯。」
左之助舉起酒杯,大夥兒也跟著他一同舉起酒杯。
「為明治十一年乾杯!」
過了深夜,宴會終於結束。
劍心與薰和往常一樣,將兩套被褥挨在一起躺下。
「劍心,我看你剛才喝了不少,你沒事吧?」
「啊,不要緊的。倒是薰殿妳累了吧?」
「嗯,稍微有一點。不過,剛才真是嚇了我一跳。
沒想到……你會突然在大家面前……宣佈。」
「……這是預先演習。」
聽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薰愣住了。劍心繼續說道:
「明天,在下打算去妳的父母墳前祭拜。
想請薰殿的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准許在下迎娶他們的寶貝女兒。」
「劍心……」
由於雙方父母都不在世,只要劍心想偷懶,完全可以省去這些手續。
可他仍然認認真真地按部就班,他的這份一本正經令薰非常高興。
「如果令尊在世,想必在下一定會被轟出門去吧。」
「不會有這種事啦!」
薰回答得如此斷然,這回輪到劍心不知所措了。
「當你明天見到神谷越路郎之後就會明白了。」
說罷,薰對著枕頭“砰砰砰”敲了六下以此作為咒文。
「明天我們六點就要起床!快睡吧!」
「明白了。」
仿佛是在祝福兩人穩健地邁向婚姻之路一般,
中秋之月透過拉窗射進一道淡淡的月光。
這場“戀情”的過程並不全是甜蜜、快樂的。
現在,好不容易駛入其終點的這艘小船,終於開始投下它小小的船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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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幕: 父親的遺言
2013-07-28
也許是咒文字奏效的關係,兩人順利的在六點醒來。
他們帶上水桶和鮮花,往位於不遠處的神谷家墓地出發了。
「薰殿,在下身上有沒有奇怪的地方?」
「沒什麼啊……哎呀,你下巴流血了。」
「啊……也許是因為在下把剃鬚刀貼在下巴上時過於慌張吧……」
「呵呵,沒關係啦。我父親也經常滿臉是血的。」
兩人的立場和上回在京都給巴上墳時截然不同。
這回輪到劍心帶著不自然的笑容邁步前進。
他將面臨世上所有男人都無法回避的人生最大難關。
《人斬之戀》 第十九章/父親的遺言
每個月的父母忌辰,薰都會孜孜不倦地來這裡打掃,
所以神谷家的墓地雖然不大、卻相當的整潔。
可悲哀的是,墓地的地基有曾被挖過的痕跡。
它令薰和劍心回想起今年夏天發生的痛苦往事。
「來,我們快開始打掃吧。」
薰儘量用開朗的聲音說道。
緣的復仇計畫曾令劍心徘徊在難以想像的人間地獄中。
縱使劍心因此而找到了人生解答,
但薰還是想儘量避免觸及這個他一生都無法笑談的傷痕。
「好的。」
同樣的,劍心也不願回憶起那個酷似薰的屍體人偶,
蹲著默默地開始拔除墳墓四周的雜草。
不久,兩人就將墓旁打掃得乾乾淨淨,還點起了線香。
「我們開始拜吧。」
正當薰準備彎下腰時,劍心伸手制止了她。
「薰殿,先讓在下和你父母打聲招呼吧。」
「嗯、嗯……」
雖然薰知道劍心正是為此事而來,
可現在的情況是雙親已經去世。
薰完全想不出,在墳前獲得結婚的許可時該採用哪種禮儀。
於是,劍心令人驚訝地在墓碑前正座並將額頭貼至地面。
——就是大家常說的土下座禮。
劍心保持著這種姿勢,開始用平靜但響亮的聲音說道:
「在下於今年年初受到了令媛-神谷薰殿的熱情款待、
成為了道場的食客,在下名叫緋村劍心。
首先,請求二位原諒在下這麼晚才來打招呼的失禮之處。」
曾在來這裡的途中那般慌張的劍心
如今卻像個堂堂的成熟男子般與神谷越路郎對峙著。
薰看著他的背影,為即將成為自己丈夫的人
是個既明智又勇敢的男性而感到驕傲。
「今天,在下來此地拜訪的目的
乃是為了得到迎娶令媛為妻的許可。」
說著,劍心抬起頭、與墓碑的主人面對面。
「興許您早已知曉,在下曾是一名劊子手。」
「劍心!」
薰不由地發出驚呼,可劍心並沒有理睬,繼續說道:
「包括應該守護的妻子在內、在下背負著殺死數百條人命的罪孽。
即使在下在全國四處流浪,也仍沒有找到贖罪的方法。
多虧了薰殿,才使在下尋找到活著贖清罪孽的道路。」
薰真想立刻告訴劍心,因為他、自己才能變得如此堅強。
可她怕干擾到劍心與父親的談話,於是只能默默地聽下去。
「在下將賭上劍與心,走完這充滿戰鬥的人生。
這就是在下費盡心血才找到的能夠贖清劊子手罪孽的方法。」
從孤島回來之後,薰就立刻來到此地、將一切經過都告訴了父親。
所以,神谷越路郎應該能完全聽懂劍心所說的每句話。
「還有——」
劍心深吸一口氣。
「為了貫徹這一目標,在下需要薰殿。」
被最愛的男人所需要,這對女人來說、是最大的喜悅。
薰感到鼻子深處突然發熱、一滴滴淚水從她大大的眼眸溢出。
「在下的人生道路至今為止並且從今往後都絕不會是平坦的。
可想而知,將與在下偕老的薰殿的人生也將會充滿艱苦。
在下也許無法帶給她普通女子的幸福,說不定還會讓她哭泣,
可即便如此……」
此時的薰已控制不住淚水,只能呆呆地任由淚水滑過臉頰。
不久,劍心的聲音突然變大,接近於嘶吼。
「即便如此,薰殿也是這世上在下唯一深愛的女性!
只要在下還有一口氣,必將全心全力守護好她。
請您准許在下和薰殿終生為伴吧!!」
說完,劍心再次深深低下頭去,然後保持這個姿勢不動。
從秋日天空中射下的陽光照在他那赤髮上,落在地面成一道深深的影子。
——“叮”……
這片緊張的寂靜被刀劍的出鞘聲給打破。
劍心瞬間回過頭去,看到了一副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
眼前的薰竟然揮起一把長劍朝他砍來。
薰手中拿著的是原本靠在樹上的劍心的逆刃刀。
以最上段筆直揮下的刀刃顯示出持刀者沒有半點猶豫。
雖然不知道薰的意圖,但看樣子她是認真的。
——“哢叮”……
一聲渾濁的金屬碰撞聲後,刀刃在離劍心眉間一寸遠的距離停了下來。
不,應該說,它是被劍心瞬間拾起的石子給擋了下來。
「擋得漂亮。」
說完,薰精疲力竭地倒在了劍心的膝蓋上。
逆刃刀從她手中滑落,“鐺”地一聲重重砸在地上。
「薰殿……為何你要這麼做!」
劍心吃驚地將薰抱起。這時,她哭了起來,眼淚如決堤的洪水一般。
和剛才充滿氣魄的表情相反,現在的她哭得像個孩子。
「家父……家父在……去世之前……寫下了一封……嗚、嗚……」
「薰殿,鎮靜一點,慢慢說。」
過了一會兒,終於脫離激動狀態的薰告訴劍心。
在西南戰爭的城山總攻擊前日,神谷越路郎給薰寫了一封書信。
想必,那是他抱著必死的決心給女兒寫下的遺書吧。
那封信提到了將來薰結婚時必須遵守的幾條規則。
「和我結婚的物件必須具足三個條件。
第一,比起金錢、更在乎做人的尊嚴和真理。
第二,從心底裡愛我。」
「最後一條是什麼?」
「劍術在神谷越路郎之上。」
聽到這句話,劍心終於理解了方才薰突然襲擊自己的真意。
她想用這種方法告知父親劍心的劍術有多麼高超。
這種過於魯莽、像極了薰的風格的行為讓劍心不禁捏了把冷汗。
「萬一在下沒能擋下那招,你打算怎麼辦?」
「這種事不可能出現在緋村劍心身上。」
薰擺出一副極為理所當然般的表情,滿不在乎地一口斷定。
一想到她對自己百分之百信任,
劍心的情緒從震驚到激動、隱隱地身體就像得到新的力量般微微發抖。
「不知在下有否得到令尊的親睞?」
「啊,對了!」
宛如被這句話牽引著一般,薰突然站起身、面向墓碑。
「爸,你都看到了吧?」
薰開始對著墓碑講話,仿佛他父親真的就站在那裡一般。
「劍心具備你留下的所有條件喔。
就是說,我可以和他結為夫婦對吧?
事到如今,就算你要反對,我也不會聽你的!」
剛才還哭哭啼啼的,這會兒又恢復了剛強的表情。
可以想像,薰的父親在世時一定為這個瘋丫頭費了不少心。
正當劍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時,突然,薰在墓碑前正座。
然後,她雙手支地,和劍心剛才做的一樣,深深地低下頭去。
「過去一直是爸您保護我,
從今往後,我會和劍心一起努力生活……一定會獲得幸福……
請您和媽一起……守護……我們兩個吧……」
雖然最後變成了嗚咽聲,不過薰還是出色地完成了對話。
然後,她又回到劍心身邊正座,兩人一起叩拜了薰的雙親。
「今後還請多多關照。」
雖然從旁人看來,在墓前行著土下座禮的少女
和一隻手骨折的流浪武士的組合非常的奇怪。
但對他們倆來說,這卻是夫妻生涯的開端。
回去的路上,才剛走出墓地區域,劍心就一下子坐在了路邊。
「劍心,你怎麼啦?」
「在下有點累。」
「哎呀,是不是走了太長時間呀?」
「不,是因為剛才太緊張,有點累了。」
看來,即使是經歷了那麼多場大戰的日本最強劍客,
一旦遇到未來的岳父,也免不了丟盡面子。
不過,薰就是喜歡劍心富有人情味的一面。
「那我們稍微休息一下吧。」
薰鋪好手巾、也坐了下來。秋風輕輕拂過臉頰,這種感覺非常舒適。
此刻,群山被紅色與金色裝點得分外美麗。
下回來時,想必它們已被染成冬季枯葉的顏色了吧。
「對啦,劍心,你知道我父親是個怎樣的人了嗎?」
「啊,我瞭解得很清楚。」
「你猜他是怎樣的人?」
「在下估計,他的性格跟薰殿你一模一樣。」
薰先是睜圓了雙眼,接著開始捧腹大笑。
劍心見到她這副模樣,也覺得很有意思,於是便跟著笑了起來。
「你是怎麼知道的?從小,人家就一直這麼說。」
可以想像得到,薰的父親一定和她一樣過於正直、並且笨拙。
即使會被轟出門外,劍心也想在他活著時跟他見上一面。
「別著急,將來你一定會在那個世界見到他的。」
仿佛看穿了劍心的心事,薰笑著聳了聳肩。
劍心原本早做好餓死荒野的打算,想不到如今的他在死後也有可以安睡的地方。
只要是和薰在一起,就連慢慢老去這件事也變得有趣起來。
「我們要在一起待很久很久。慢慢地,我們都將老去……
到時,我們倆也會安眠於那片墓地吧。」
薰笑抬起頭看著劍心然後微笑,接著點了點頭。
「不是說,模範夫妻會一起走到最後、到死才分開嗎?
但是,我……我願意和劍心一起死去。」
劍心以微笑代替言語,站起身、握住薰的手。
「我們回家吧。」
「啊,稍等一下。」
薰在路邊發現了一些野菊,於是就跑了過去。
她那用珊瑚色髮帶裝飾的烏黑髮尾劇烈地擺動著。
如少女般專心摘花的舉止,讓劍心莫名的覺得薰十分可愛。
可同時他也發現,自己體內的男性本能正發狂似地渴望得到薰的身體。
——也許,男人原本就是一種愚蠢的生物。
看來,像現在這樣壓抑欲望的做法差不多已接近極限。
這只手臂上的枷鎖一旦被打開,它一定會迫不急待的想觸碰她美麗的胴體。
「劍心!快看這裡,有好多哦!」
「啊,真漂亮。」
再過不久,薰的“戀情”之花蕾就要綻放出名為情欲的花朵了。
仿佛是在憐惜薰僅剩的少女時代一般,
劍心將眼前的一瞬深深刻進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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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幕: 情到濃處
2013-08-11
從診所回來的路上,劍心和薰默默地沿著河邊走著。
從在神谷越路郎墳前請求准許他們結婚算起已經過了差不多半個月,
如今用來固定劍心手臂用的白布也完成了它的任務。
此刻,他重獲自由的兩隻手臂正漫無目的地揣在懷裡。
「不要亂來就行,普通的運動沒有問題。」
惠的這句話對兩人而言具有特殊的意義。
緊張的沉默反映出兩人此時的心思。
時值農曆十一月,東京即將迎來初冬。
《人斬之戀》 第二十章/情到濃處
兩人一回到道場,就驚訝地發現操正在準備行李。
薰慌忙向她詢問,被告知大夥兒準備去一趟橫濱。
「左之助賭博贏了錢,所以打算帶大夥出去玩。」
「今晚我們會在那邊投宿。」
不知何時換上西服的蒼紫迅速地提著行李走出了大門。
操害怕被落下,快步追了上去。
「喔,劍心,如你所見。」
最後,左之助走出大門時,還背著手在空中揮了幾下。
「對了,彌彥也說他今晚會住到赤別戶去。」
大家一窩蜂地離開後,整個家突然被一片寂靜所籠罩。
他們倆就這樣站在玄關處的式台上愣了一會兒。
「看來,我們的心思都被他們猜中了。」
薰看著自言自語的劍心,一臉不解的表情。
「不,沒什麼。來,我們開始做家務吧。」
一定是左之助從惠那裡打聽到劍心今天取下繃帶,才策劃了這一切。
這一刻,劍心著實感謝同為男性的左之助的好意。
手臂順利復原的劍心雖然還不能劈柴,
但也能幹一些類似燒洗澡水、打掃院子之類的輕活。
薰最近慢慢學會了做飯,此刻她正在廚房奮力地燒著菜。
要是不這樣默默地做事,兩人就感覺心神不安。
不久夜晚來臨,在用完簡單的晚餐後,
劍心先一步洗完澡,然後在薰洗澡的時候鋪好了被褥。
隨後,他替薰考慮、將座燈略微調暗了一些。
――再過不久,自己將會與薰結合。
光是想像一下,劍心就覺得喉嚨乾燥難忍。
他已經不知多少次幻想過。
或許,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受。
幕末動盪的時期,失去了心靈寄託的武士們,
在每一次的任務完成後,都會去島原的花街柳巷尋求身體上的慰藉。
劍心也曾如此迷失過。
可是,這就是幕末,這就是劊子手拔刀齋的生活方式。
男人與女人、生與死,一切都是那樣的瘋狂。
而如今的自己在與一個女子邂逅之後,
不僅想肉體上和她結合,竟然還想在精神上與之相連。
(也許,對我而言,這是最初、同時也是最後的“戀愛”吧。)
在為臨近三十歲才情竇初開的自己感到丟臉的同時,
劍心為了使自己過於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深深吐出一口氣。
薰平時洗澡時都十分快速簡單,
但今天卻罕見地用米糠包仔細清洗了全身的肌膚。
(不知劍心看到自己的身體後會作何感想。)
父親出征之前,薰的身材比現在要豐滿一些。
可由於她最近遭遇了接二連三的艱苦環境,現在已經瘦得幾乎貼到肋骨。
「我胸部這麼小,劍心一定會很失望。」
曾有次,薰和惠還有妙一起去澡堂洗澡。
當薰見到她們倆豐滿的身姿,再看看自己扁平的身材,立刻感到無地自容。
可就算再煩惱,體重也不可能立刻增加。
於是,薰打算不再去想這件事,整理完浴室後徑直向寢室走去。
薰推開拉門進入了寢室,此時劍心正在看書。
她將和服掛在衣架上,掀開蓋在鏡子上的布,開始用梳子梳理頭髮。
這副景象和平時的夜晚一樣。
——直到那一刻為止。
薰剛從鏡子中看到自己背後出現了劍心的紅髮,
她就被他的雙臂從身後緊緊抱住了。
梳子輕輕掉在了草蓆上。
劍心溫柔卻有力的臂膀奪去了薰的自由。
薰以自己的後背感受著劍心的體溫和心跳。
不一會兒,劍心在薰耳旁喃喃細語道:
「我想要妳。」
薰勉強遮擋的手被劍心的右手握住,
此刻劍心正用這只好不容易從枷鎖中解脫的手感受著薰的心跳。
他再次低聲細語道:
「如果薰殿妳不願意,請將在下的這只手甩開。
那樣的話,今晚在下將會在其他房間休息,一直等到婚禮。
這點時間在下能夠忍耐。」
薰沒有作答,也不知她有沒有聽見劍心的話。
「薰殿,要是妳不回答……在下可要繼續下去嘍。」
也許是認真起來,劍心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薰。
這個時候,薰低著頭、輕輕說道:
「我已經……是你的妻子了。」
「薰殿?」
「自從決定跟你建立家庭時起……我就是你的人了……」
聽到這一句話,劍心再也無法克制的吻上了薰的唇。
雖然自兩人在京都交換誓言以來、已多次接吻,
但這一吻充滿了露骨的欲望、與那些全然不同。
薰不知該如何是好,只得攥緊劍心睡衣的衣袖。
那副模樣簡直像是另一個男人,
劍心的吻從薰的唇邊游移到她纖細的脖頸直至鎖骨,
直到她胸前的衣領處時,薰終於忍不住發出了小小的驚叫。
他這才回過神來。
「薰殿……」
「那個……抱歉,沒事。我只是、有點害羞而已。」
這也難怪,這是第一次將肌膚暴露在男人面前。
即使臉羞得通紅,她依舊拼命保持著微笑。
劍心對一不小心就失去控制的自己感到很羞愧。
「抱歉,薰殿。這種事應該由男人先來才對。」
說罷,劍心讓薰坐在被子上,
自己站起身,將浴衣連同兜襠布一同脫下、丟在一邊。
昏暗的燈光下,浮現出一個男子全裸的身軀。
劍心雖然體格瘦小、但他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堅硬緊實、不帶一絲多餘贅肉。
他全身遍布著無數的傷痕,代表了他至今為止經歷過的每場戰鬥。
「劍、劍心!你這是幹嘛!」
薰慌忙將視線移開,可劍心跪在她面前,將她的臉重又轉向自己。
「看仔細,薰殿。這就是即將成為你丈夫的男人的身體。」
說完,劍心將薰抱在懷裡,他裸露在外的溫暖胸膛壓在了薰的臉上。
感受到劍心的體溫和味道,薰這才解除了緊張。
「劍心……」
薰閉上眼睛、身體貼在劍心胸口。
不知不覺間,薰的睡衣滑落,終於變得一絲不掛。
她的身體就像是她性格的寫照,充滿了清爽的美色。
「……真美。」
「那、那個……對不起,我骨瘦如柴……」
「沒有那回事,在下覺得……非常美。」
冰冷的床單沒過多久便暖和了起來。
長長的深吻之後,劍心慢慢欣賞起薰的身體。
他的動作兼具了無限的溫柔與猛烈的激情。
雖然薰第一次體會到肌膚之親,但她已經明白,
男女之間發生關係並不僅是將兩個人身體上的結合、
同時也將兩顆心緊緊連在了一起。
明白了這一點的薰露出了喜悅。
在兩人的情欲接近頂點之時,劍心看向薰。
發現她大大的眼睛裡噙著淚水、正仰視著自己。
「很痛吧?抱歉。」
「不是的,確實……很痛……不過我哭並不是因為痛……」
「那你為什麼哭呢?」
劍心此話一出,薰就把臉揉得亂七八糟、緊緊摟住了他。
「你終於、肯直呼……我的名字了……」
薰的指甲深深陷入了劍心滿是汗水的堅實後背。
「一直……好想讓你……叫我“薰”……」
瞬間,劍心生出一股從未有過的愛憐之心,如狂風席捲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不知該如何表達此刻的心情,只是用全力將薰緊緊抱住。
「在下也……早就……想這麼叫你了……薰……!」
不久之後,劍心停止了動作。
薰沒有移動,暫時就這樣感受著從胸口傳來的劍心的體重。
由於劍心過於安靜,薰想看看他怎麼了。當她一抬起頭,
卻發現在自己上方的這個男人正在微微發抖。
「劍心?」
「嗚、嗚……嗚……」
剛開始,薰還以為劍心在笑。
可是,她很快便得知劍心發抖的真正原因,吃驚得睜大了眼睛。
——劍心是在哭泣。
雖然劍心拱著背、強忍著哭聲和眼淚,
可不一會兒,他的努力便被從腹部湧上來的嗚咽所取代。
「嗚哈、嗚嗚……嗚……啊啊……!」
嗚咽聲逐漸變大,最後成了咆哮般的哭聲。
——那簡直就是慟哭。
從幕末到明治,以無敵的劍術淩駕於眾多劍客之上的稀世高手
竟然靠在戀人的胸口上、像孩子一般哭泣。
見到這般場景,薰忍不住抱緊了他的頭。
自己所愛的男人竟如此的渴望溫暖。
其實,當他在流浪的旅途中迷茫時,
一直懷抱著比死更痛苦的孤獨。
隱藏在他溫柔笑臉背後的真相
和男性的情欲一起被暴露在了微暗的臥室之內。
薰萬分疼愛地用手指梳理著劍心的紅髮。
「劍心……哭吧、沒關係。盡情地哭吧。」
薰希望瞭解緋村劍心的一切,包括他的強大與軟弱。
「在我面前……你可以盡情地哭泣……」
劍心在薰的懷裡肆意地哭泣著。不久,他發出輕輕的鼾聲、進入了夢鄉。
那副表情就像少年一般天真無邪。
薰一邊替戀人擦拭著滿是眼淚鼻涕的臉龐,
一邊在心裡發誓:從今往後,
自己將作為緋村劍心唯一可以停泊的港灣,在他身邊支援他。
「劍心,有我在你身邊。」
從今天開始,薰的少女時代結束了。
從今往後,她將以一個成年女性的身份、
甚至在不久之後將以一名母親的身份努力活下去。
她很慶倖,自己能將女人的一生託付給自己所認定的畢生唯一的男人。
薰一邊反復感受著這份幸福,一邊在發出輕輕的鼾聲的戀人身旁
久久眺望著他的睡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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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幕: 期待再會之日
2013-08-25
薰醒來後,見到了與初冬相符的淡淡的透明陽光。
當她見到身旁劍心熟睡的模樣,不自覺笑出聲來。
原來此時的劍心全裸著抱著棉被,背部和臀部完全暴露在外,
就像一隻正在曬太陽的貓、舒服地打著呼嚕。
薰擔心他這樣下去會著涼,於是想給他蓋上被子。
正在這時,突然伸出的兩隻手臂將薰抓了個正著。
「早安。」
看來,昨夜對自己做盡壞事的小寶寶
今晨突然變成了淘氣包。
劍心微微一笑,重重地吻上薰的唇、發出咂咂的響聲。
《人斬之戀》 第二十一章/期待再會之日
昨晚的事一定令這個臨近三十的男人感到很難為情。
他詼諧地向薰打了早晨的招呼,然後迅速換好了衣服。
「今天的早飯就由在下來做吧,你不用急著起床。」
薰一言不發、只是嫣然一笑,決定聽從他的提議。
劍心在她懷裡慟哭這件事今後肯定不會再被提起。
發生在兩個人之間的事,只要兩人互相心知肚明就夠了。
「哎呀,糟糕。」
站起身準備穿衣服的薰感到大腿上有奇怪的異物感。
仔細一看,原來自己的胸前也有幾處被吸吮過的紅色印記。
能在自己身上刻上劍心的印記,
令薰感到很幸福。她並沒有太在意這件事,抱著弄髒的床單朝井邊走去。
吃早飯時,兩人因為不好意思,從頭到尾都在拉家常。
當兩人一起洗床單時,劍心突然將話題轉向了昨晚的事。
「薰殿,妳的身體……那個……不要緊吧?」
「啊、嗯……沒事。」
「那樣就好……我還擔心妳會不會……」
比自己年長的男子竟然在跟自己說話時扭扭捏捏,這讓薰覺得很有趣。
薰突然在心中冒出想惡作劇的念頭,想再看看劍心會做出什麼反應。
「當然了,要說一點也不痛那是騙人的。不過並不是很嚴重。
所有女人都逃不過這條路。再說了,我……」
「再說什麼?」
「……再說,我還要為你生許多小寶寶呢。」
說完,薰微笑著對劍心暗送秋波。
劍心對洗衣盆凝視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
「薰殿,請妳在說這種話的時候……注意時間和場合。」
說著,劍心深深歎了口氣。
「哎?」
「妳說了這麼可愛的話,叫人忍不住又想一把將妳摟住。」
「不要啊,劍心真討厭!大白天就這樣,色狼!!」
薰羞紅著臉,“啪嗒啪嗒”地逃回了主房。
「引誘在下之後又說在下是色狼……
真搞不懂女人的心思。」
劍心撇過頭,繼續洗著剩下的衣物。
在這之後,他們周圍那些夥伴的動向開始發生了變化。
最先開頭的是惠。
在劍心和彌彥的傷幾乎完全痊癒之時,惠把大家召集到病房。
在診療室,她告訴大家,自己將在老家會津開一家診所。
看到她如此乾脆地做出決斷,夥伴們也欣然接受了她的離開。
當大家聚集在診所大門口、正準備離開時,
「劍桑,請你過來一下。」
正準備穿上草屐的劍心又被惠請進了診療室。
從她的表情看出一些端倪的劍心,裝作沒事般地對薰笑了笑。
「妳先回去吧,我向惠殿道個謝。」
不一會,在確定大門口沒有了人的動靜之後,劍心開口了:
「請你說吧。」
惠以沉著的語調平靜地說道:
「劍桑,我想請你做幾件事。
首先,請你別在阿薰身上看得見的地方留下吻痕,可以麼?」
劍心的臉和脖子頓時紅得像熟透的柿子。
「現在已經不是幕末了,對出嫁前的女孩兒做那種事可是被禁止的喲。
當然了,你們兩相情悅,我也不便多說什麼。
可歲數最大且即將成為她丈夫的你有責任
防止她被街坊鄰居說成是不檢點的女人,不是嗎?」
「嗯……妳說得對……真丟人呐。」
「劍桑,今後……我不能再訓那孩子了。」
「惠殿……」
「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請你好好擔起責任。」
「明白了。」
惠滿意似地點點頭,起身將劍心送出了門外。
「還有,劍桑,請你一定要幸福啊。
要是我真心愛上的男人選擇了別的女人之後過得不幸福,
那我可是死也死得不安心呀。」
「請妳放心,這件事我可以向妳保證。」
惠一邊聽著診所大門被關上的聲音,一邊輕聲說道:
「再見了,劍桑……」
惠宣佈離開後過了六天,這回輪到蒼紫令大家吃驚了。
次日,在惠離開此地的同時,他和操也將告別神谷道場。
「過來陪我喝杯茶吧。」
「好啊。」
雖然有些倉促,不過兩人在京都定下的約定終於實現了。
他們之間的對話雖然言辭甚少,但卻是兩個男人坦誠布公的談話。
「你會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吧?」
「就算我不來參加,小操和翁老一定會來。」
「小操一定希望與你同行。」
「她只要能參加喜事或廟會,和誰在一起都無所謂。」
聽到這句話,劍心微笑著啜了一口茶。
「你打算永遠把她當小孩看待麼?」
「什麼意思?」
「雖然你希望小操永遠不要長大,
但她很快就會……從一個女孩變成一個女人。」
「就像神谷薰那樣?」
被一下說中死穴,劍心也只好苦笑。
「等著看吧,到時京都的男子們會爭著向她求愛。」
聽完此話,蒼紫沉默不語。最後,兩人談了一些有關邪魔歪道的事。
翌日清晨,蒼紫帶著操離開了神谷道場。
原本還在長籲短歎的操,
一知道蒼紫的本願是想將同伴葬到受到陽光眷顧的地方時,
立即爽快地贊同了頭領的判斷。
就連死亡也無法拆散團結的禦庭番眾。
「蒼紫從不在人前展露笑容、而小操從不在人前流淚哭泣。
我覺得他們倆是絕配啊。」
劍心聽到薰的這番話後,用力地點了點頭。
「是啊,他們彼此都是這世上唯一能真正理解對方的人。」
最後一個離開的是左之助。
在新橋站,送走了許多夥伴後。
突然有一天,他自己也在這裡消失了蹤跡。
幾天後,他為了逃避員警的追捕,選擇登上開往異國的輪船。
之後,大夥才得知他這趟旅行的事先準備極其周全。
看來,左之助從一開始就打算去往世界大陸。
「這是左之大哥叫我拿來的。」
左之助出發後的次日,他的跟班小弟帶來幾袋大米、如此說道。
也許是他平日裡來道場吃白食吃得太狠了,所以想還禮吧。
看來,最近左之助老往賭場跑,目的就是為了籌集資金。
「長屋的房錢也付到了明年。」
讓給彌彥的長屋住處也被左之助整理得乾乾淨淨。
他還跟周圍鄰居打過招呼,叫他們好好關照即將搬來住的彌彥。
「幾天前,他還跑來店裡把以前欠的賬都給付清了。”
據妙本人說,由於她不相信這吃霸王餐的慣犯竟會如此爽快地付清帳目,
當時她還抬頭看了一下天空、懷疑是不是要下雨或下雪了呢。
「真像左之的作風。」
看似不可救藥,卻始終貫徹著心中的原則。這就是左之助。
他一定會用這套作風走遍世界。
想到這裡,劍心不由地為摯友能在遙遠的異國取得成功而祈禱。
接著,彌彥搬家的這一天終於到來。
雖然彌彥的行李總共只有半個箱子,可薰仍然執意要幫忙。
「別小題大做,走幾步路不就到了!」
「雖然很近……可那總歸是別人的家……」
不出所料,薰漸漸開始嗚咽。
「我還是一樣在這裡吃飯、練劍,和住在這裡沒什麼區別啊。
只不過因為你們半夜裡總是發出奇怪的聲響,我嫌煩、才想換個地方睡覺而已!」
「喂!說什麼呢!彌彥~!」
避開薰的鐵拳後,彌彥扛著行李飛奔了出去。
這幅畫面看似平凡,可他的後背卻乾脆地宣佈了離別。
「我走了!」
就這樣,道場內終於只剩下了劍心和薰兩人。
「大家最終還是離開了這裡啊。」
晚餐後,薰一邊啜著熱茶、一邊攪動著剛點好木炭的火盆。
木炭發出“劈里啪啦”的燒焦聲告訴著人們東京冬季的來臨。
「最後留下的人是在下,你是不是不太滿意啊?」
劍心想逗薰笑,故意用搞笑的語調說道。
「哎呀呀,才沒有那回事呢。
只是之前那麼熱鬧,現在卻一下子冷清了下來……」
「……記得那時,也只有我們兩人。」
「哎?」
「在下剛來到這個家時,也像現在這樣只有我們兩個人。」
「被你這麼一說……還真是這樣。
不過,當時的我可沒想到之後會發生這麼多事……」
劍心把薰正在烤火的手拿過來、包在自己手心裡。
「沒想到,一個漂泊不定的流浪人竟然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妻子。」
薰的臉頰微微泛紅。只見她嫣然一笑,說道:
「這一年裡發生了各種各樣的事,我們也邂逅了形形色色的人……
關鍵是能和最重要的人一起一路走來。」
「是啊。再過不久,我們家就會添上幾口人,到時一定會熱鬧起來。
總有一天,我們還能見到那些熟悉的夥伴。」
劍心輕輕拉住薰的手,將她抱到自己身旁。
兩個人只不過是靠在一起,就令原本寒冷的起居室轉眼間被溫暖包圍。
「聽我說,劍心。現在我可以確信……
假如沒有了對方,我們中的另一人一定活不下去。」
「嗯。就算薰殿你想離開,在下也絕對不會放你走。」
劍心抓著薰肩膀的那只手開玩笑似地加大了力氣。
只剩下兩人的道場裡回盪著和睦的歡笑聲。
這世上存在一種永遠不會結束的“愛情” 。
在長久的歲月裡,它的名稱會轉變為“夫妻” 。
雖然邂逅時生出的那個小火花
在不知不覺間會變成火一般的激情、讓人心神不寧,
但終有一天、它的溫度將降至炭火般溫和。
劍心與薰的“愛情”亦是如此。在兩人從今往後的夫妻關係中,
它必將像那火盆中燒紅的木炭一般靜靜地維持著那份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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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幕: 宛如純白的雪花
2013-10-27
與夫婦幾乎無異的二人世界靜靜開始後,已過去1個月。
時值臘月,距離舉辦婚禮終於只剩下沒幾日了。
這段期間,劍心和薰的身邊發生了幾件令他們銘記於心的事。
當他們懂得結婚並不只是兩個人的事、
而是與周圍的人息息相關之後,
兩顆心更加緊緊連在了一起。
《人斬之戀》 第二十二章/宛如純白的雪花
對一個將要結婚的男人而言,有沒有出息是個很嚴重的問題。
即使是緋村劍心也絕不例外。
臘月的某一天,劍心去警署拜訪了浦村署長。
劍心此行的目的是與署長商談之前署長曾向他提出的一些建議。
就兩人告別時的握手動作看來,事情似乎已經談妥。
「這會是非常艱巨的任務,一切拜託你了。」
「不,應該是在下才要感謝您,接受在下提出的條件呢。」
劍心深深鞠了個躬,離開警署、踏上了回家的路。
「歡迎回來。」
劍心一到家,就看到薰穿著練習裝出來迎接。
也許她剛從外頭教完劍術回來,此時護具都在院子裡曬著。
「薰殿,我有話對妳說。」
劍心在起居室的老位子坐好,用手指了指薰面前的坐墊。
誰知薰莞爾一笑,搖了搖頭答道:
「我還是先換好衣服再來聽你講。
是很重要的事……對吧?我想認認真真地聽你講。」
「明白了。」
從劊子手時期到現在,劍心從沒有被人看穿過心中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他在面對薰時,總會不經意地從神情和態度露出真心話吧。
最近,劍心被說中心事而倉皇失措的情況陡然增多了。
「真是什麼事都瞞不過她呀。」
雖然劍心嘴上表示不滿,可心裡其實高興得不得了。
他不曾想過,原來和別人心意相通是如此能讓人感到安心。
當劍心還沉浸在思緒中時,薰已換好和服回到了起居室並坐下。
於是,劍心將方才與署長商談的事宜向薰作了報告。
「剛才,在下與浦村署長見了個面。
在下從明年起將協助警察的工作。」
「警察的工作?」
「是的。可雖說如此,在下並不會成為員警,
而是將執行保護重要人物、抓捕綁匪之類的特殊任務。」
薰沒有聽明白,將頭歪向了一邊。
於是,劍心開始仔細向她說明此事的原委。
由於剛成立不久的明治政府尚未穩定下來,
政府高官與外國使者常常面臨被暗殺和綁架的威脅。
而劍心的任務大致就是當這類事件或某些特殊犯罪發生時,
與員警一起、在第一線為解決事件盡力。
「那豈不是很危險……?」
「可以這麼說,但究竟有多危險要等事件發生之後才知道。
不過不管如何,保護周圍人的性命乃是在下贖罪的方式。」
薰眼神直直地看著劍心,用目光表示同意。
「另外,做這份工作可以在沒有事件時照顧到家裡,
還能取得足夠的俸祿,以養活未來將要出生的孩子。」
「劍心,家務事就由我來……」
雖然至今為止,家務事幾乎都是由劍心這個道場的食客包攬。
不過,前幾天薰提出,結婚後作為妻子的自己會努力持家務。
「不,雖然有些簡單的家務活還是要請你幫忙,
不過你除了家務以外,還有必須要做的事,不是嗎?」
「必須要做的事?」
「就是復興神谷活心流。這件事只有薰殿妳能做到。
生活費就由在下去賺。你多招募幾個門生,
不要總是出去教學,安心地在這個道場裡磨練自己的劍術就好。」
「劍心……」
至今為止,道場的生計幾乎都是靠薰出去教學才得以維持。
劍心的這項決定,可以說是綜合了他想要樹立丈夫的地位的男子氣概
和想幫助薰提升神谷活心流劍法的願望而產生的結果。
「第一次見面時,薰殿妳竭盡全力想保護這個道場。
在下希望妳能永遠保有這份心。
為了已故令尊,妳也應該將神谷活心流復興起來。」
薰的腦中鮮明地浮現出父親生前揮舞長劍的英姿。
一想到道場有一天還能恢復過去的那種朝氣,薰忍不住落下了眼淚。
她從心底裡感謝神明讓自己邂逅了這位夫君。
另一方面,薰也在劍心不知情的情況下做了個決定。
這件事發生在她某此前往前川道場教授劍術的時候。
劍心和薰原本打算將婚禮辦得儘量簡樸一些。
不過,這一天在上完課之後,薰卻拜託從童年時代就認識她的前川夫婦
作為形式上的媒人、操辦她與劍心的婚禮。
前川宮內欣然允諾了薰的請求,向待在房間裡的妻子招呼道:
「喂,把那個拿來!」
不久之後,前川的妻子抱著一個老舊的包裹走了出來。
「薰,你把它打開。」
前川的妻子是一位很有氣質、身材嬌小的女子。薰對她一直很敬仰。
見到她欣喜地將包裹遞給自己,薰不由地升起一份期待。
「裡面是什麼呢?」
包裹內裝著一件純白的新娘禮服。
雖然它既古舊又粗糙,不過能看出被人精心修整過。
「這是妳媽媽結婚時穿的禮服喔。」
聽到前川夫人這句話,薰吃驚得啞口無言。
「這是神谷君在出征前交給我保管的。
他囑咐我,等妳嫁人時、讓妳穿上這件婚紗出嫁。」
薰從未聽父親提起過這件事。
更別說母親穿過的婚禮服了,她完全不知道它仍被保留著。
「神谷君和妳母親是不顧父母的反對而結婚的。
雖然只能勉強籌備到這些簡單的禮服,
不過他們倆一輩子都相處得很和睦。
我想,這件禮服裡一定縫入了他們的愛。」
聽完前川的話語,薰雙手發抖地拿起這件白無垢。
她發現這件婚紗上精心地繡著一隻仙鶴,與便宜、粗糙的布料格格不入。
她心想:這一定是母親邊盼望著早日嫁給父親、邊親手一針針繡出來的。
這件新娘禮服雖然樸素,可拿在手上之後卻能感受到一股溫暖。
這時,薰發現這件白無垢的領口處被人縫上了某樣東西。
那是一張老舊的紙條,上面似乎寫著一些文字。
「這是什麼?」
前川的妻子搖搖頭,看來她之前沒有發現這張紙條。
薰將這張紙攤開,發現這應該是一封信。
致薰:
媽媽就快不行了,你可一定要幸福地成長啊。
等你長大後,也要嫁給像你爸爸那樣擁有宏偉志向的男人。
妳打從心底裡敬仰他、為他操勞。
接著,要為他生許多小寶寶並將他們健康地撫養成人。
我會一直守護著妳的。
母親
剛讀完,薰就大聲地哭了起來。
打從她懂事以來,只知道世上有父親一個親人。
薰的母親在她年幼時就已去世。雖然她沒有在薰的記憶中留下痕跡,
但她確實存在于薰的人生之中,並且以她的方式一直守護著薰。
農民出身的母親筆法雖然拙劣,可字裡行間卻凝結了其對愛女的深情。
讀完信後,前川夫婦也靜靜留下了眼淚。
「我要……穿著它結婚、穿著它……嫁給我最喜歡的那個人。
就像母親當年……嫁給父親時……一樣……」
「這樣很好,就這麼做。神谷君知道後一定會很高興。」
這天,薰把包裹帶回了家,還把它拿給劍心看。
劍心沉默著保持正座,然後朝那件白無垢深深地低下了頭。
「我明白妳的意思了。」
就這樣,兩人在籌備婚禮時所收到的意外驚喜。
幾天之後,薰把一顆樹苗帶回了家。
劍心納悶,不知這是刮了什麼風。只見薰遞給他一把鋤頭,說道:
「這是櫻樹的樹苗,我們把它種在院子裡吧。」
說完,薰來到院子裡,自己也開始用鐵鏟挖起土來。
「薰殿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突然之間想到種樹?」
「我希望劍心的雙親也能在身旁守護著我們。」
劍心沒聽明白,仍舊站在那裡納悶。於是,薰繼續講道:
「我有父親留下的道場和母親留下的婚紗。
我認為,只要我珍視這些東西,就能和已故父母心意相通。
可劍心你卻沒有一件和雙親相關的物品。」
「妳也知道……在下的父母在在下年幼時就雙雙去世,
別說遺物了,就連在下對他們倆的記憶也早已模糊不清……」
「那我們就來創造記憶吧。」
「創造?」
薰一邊說著話,一邊繼續拼命地掘土。
只見她用繩將衣袖綁在肩上、奮力揮動著鐵鏟,連手腕都沾滿了泥土。
「讓我們把這棵櫻樹當成你的父母、好好對待它吧。
這樣的話,你父母的靈魂一定會從那個世界來到這裡、附到這棵樹上。
然後,他們會一直守護著我們和將來出生的孩子。」
「薰殿…」
「我能嫁給你,也是托將你生下的他們兩位的福啊。
其實,我真想當面向他們道謝。既然做不到,
那至少也需要某樣東西來寄託心意,你說呢?」
劍心終於明白了薰想表達的意思。
連親身兒子都早已將他們忘記。可薰卻從心底裡尊敬他們
並將他們當成自己的父母一般、想盡力報答他們的恩義。
“戀情”的開頭,劍心對薰的純潔靈魂所萌發的嚮往之情
再度在他心中鮮明地復蘇了。
此刻,劍心非常明確自己迷上眼前這個女子的原因。
薰不僅充分具備了美貌與可愛這些少女的魅力。
更重要的是,她具備善良的本性,這一點令她比任何女子都要美麗。
「薰殿,謝謝妳。在下的雙親得知這件事後一定會很高興吧。
他們會驚呼,自己的不肖兒子娶到了一位與之不相稱的好妻子。」
劍心把薰推到一邊,開始一個勁地掘土。
假如不這麼做,他怕自己會忍不住立刻哭出來。
(自從與薰相遇,我變得多愁善感、也更加愛笑了。)
如果看到現在的自己,維新時的同伴們想必會驚訝不已吧。
看著移栽完畢的櫻樹苗,薰微微一笑。
成為夫婦,不僅是兩個人在一起生活而已,
還需要接納將對方生活與心中與之相關的一切事物
同時也要讓對方瞭解自己。
「當櫻花盛開時,我們可以在這裡賞櫻。」
劍心年輕時始終未能弄懂這些男女相處的道理,
想不到比自己小一圈的薰卻輕輕鬆松就將答案展現在自己面前。
用心愛人、用溫和與平靜填滿心靈,
這份包容力也許是神谷薰本身就具有的天賦吧。
「越來越覺得,自己娶了一位了不得的女子當妻子。」
「哎,你說什麼?」
「什麼都沒有。」
次日早晨,東京下了今年第一場雪。
新的一年即將悄悄來臨,劍心和薰也即將成婚。
到時,薰會穿上如雪般潔白無瑕的新娘禮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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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幕前篇: 娶妻
2013-10-27
一連下了數天的雨終於在昨晚停了。
推開拉門,燦爛的陽光將東京的下町染成了漂亮的金色,
讓人差點誤以為春天已經來臨。
「一定是老天爺看他們倆平時行善積德,所以特意嘉獎他們吧!!」
彌彥一腳踹開被子、朝神谷道場奔去。
今天是他最敬仰並追著期背影前進的日本第一劍客、
與教他劍術及做人道理的代師父大婚的日子。
《人斬之戀》 第二十三章/娶妻(前篇)
從幾天前起,就逐漸有一些客人為祝福兩人的婚禮而來到道場。
最早抵達的惠開口第一句話便是:
「會津放眼望去都是雪地,都要無聊死了。」
雖然她那爽朗的語調讓大家忍俊不禁,
可實際上別說無聊了、像她這般認真的人,
一定是同時照料著許多名患者、好不容易才抽出空來參加婚禮。
「惠!妳能來我太高興了,謝謝妳啊!!」
對薰來說,惠就如同姐姐一般。
有她在場,令緊張的薰安心了不少。
這種時候,就算劍心再怎麼用心周到,
也不如一位彼此熟悉性格的女性朋友來得可靠。
就在昨天,蒼紫和操也從京都趕到了。
在事先寄出的信上,劍心和薰還極力邀請翁老一起前來。
誰知翁老腰痛的老毛病惡化,謝絕了兩人的美意。
「翁老的腰不知怎麼搞的、突然就疼了起來。」
感到非常不可思議的操將頭歪向了一邊。
估計翁老是不願妨礙蒼紫與操的二人之旅,
所以才出此下策吧。蒼紫不可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
他沒有拆穿翁老,順著他的意思與操來到了東京。
由此可以看出,他並非對與操的二人之旅毫無興趣。
「操,把那些替人保管的東西拿出來吧。」
「啊,對了!這些是給你們的。」
被蒼紫提醒,操立刻從一個大包裹裡取出了各式各樣的物品。
其中大多數的賀禮,都是葵屋的各位以及“白別戶”的冴送來的。
看來,每個人都絞盡腦汁、挑選了開始新生活所需要的物品給他們。
「好高興喔,操,妳回去後請一定要幫我向大家說聲謝謝。」
薰充滿欣喜與期待的打開一個個包裹。
接著薰解開了一個繫在細長桐木箱上的繩帶,想看看裡面裝了什麼。
突然間,她眼前一亮。
「劍心!這個難道是……」
「噢噢,莫非這是青空先生的作品!」
箱子裡擺放著一把刻著“青空作品”字樣的菜刀。
去年夏天,劍心和薰來到位於京都的巴的墳前祭拜時,
順路拜訪了新井青空、並為令其子伊織受險一事向其賠禮。
結果,薰和青空的妻子梓成為了很要好的朋友。
「是梓姑娘叫我帶給你們的。」
這把菜刀由新井青空傾注了全部心血打造而成。
其精緻的刀身放射出清高的光輝。
「這手藝實在是太精湛了。」
「我會很珍視它的。當然,我還得好好學習燒菜。」
薰不好意思地聳了聳肩,大家一齊露出會心一笑。
這時,剛才離開了一會兒的蒼紫抱著一個大大的桐木箱回到了眾人面前。
「緋村,這也是給你的。」
只有這個箱子是單獨放置的,說明裡面一定裝的是易碎品。
為了不出疏忽,劍心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蓋子。
當他看到裡面的物品,頓時張大嘴巴愣住了。
「這是……」
箱子裡裝著一套由霽藍釉和深紅釉搭配的夫妻茶碗,
還是用金箔與櫻花花瓣裝飾的上等貨。
不用說,這一定是比古清十郎的作品。
「是一個叫新津覺之進的人送給你的。」
一定是脾氣乖戾的師父,將它交給蒼紫時說的名字。
從這套茶碗有著粗魯生疏卻又比還海深的師徒情。
「……幫我轉告新津先生,就說我很感謝他的厚禮。」
對這個乖戾程度跟師父不相上下的徒弟而言,
說出這句話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了。
——不久,天空迎來了拂曉,神谷道場迎來了其主人大婚的日子。
一大早新娘就開始打扮、女人們則開始準備料理。
經營餐館的妙在那裡發號施令,惠、操、燕,還有附近的女眾們忙了起來。
不僅廚房、就連走廊上都擺滿了食材,大家正忙著準備宴席。
「別在這裡礙事!新郎官給我在屋子裡乖乖待著!」
「哎呀,當心那裡!你腳邊擺滿了蔬菜,走路當心點啊!」
家中很快地便呈現出一種戰場的模樣。
這種時候,新郎往往是閒閒無事的。
劍心完全不知道自己這時該做些什麼。
因為新娘打扮起來很費時間,所以薰一直要在屋子裡待至傍晚。
清晨活蹦亂跳趕來道場的彌彥,這會兒正為砍柴和籌備酒水忙得不可開交。
蒼紫在屋子裡打坐。
沒辦法,劍心只好利用午飯前的這段時間去參拜神社。
他打算祈禱婚禮能順利辦完。
隆冬的早晨,神社的一切都被一股純粹的安靜所支配著。
周圍充滿著清爽的空氣,讓人感覺心靈被洗淨了一般。
「看來這時候來,是來對了。」
劍心順著參拜用的道路一直走到大殿,
然後搖響了鈴鐺、發出“噹啷噹啷”的聲響。
這麼做,令他回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城市時的情景。
記得那時,他與薰一起來到神社欣賞了盛開的櫻花。
記得在那之後不久,自己便獨自踏上了前往京都的旅途。
回想起當時薰的哭聲與呼喚聲,令劍心感到心底有些刺痛。
懷著再也不讓薰嘗到那種痛苦滋味的心願,劍心拍了拍手。
這時,劍心聽到身後傳來有人踩在大粒沙子上發出的響聲。
確切地說,劍心從剛才起就察覺到背後有人,
只是看他們沒有向自己攻來,於是便以為他們要找的人不是自己。
「您是緋村劍心先生吧?」
一個響亮且彬彬有禮的聲音叫住了劍心。
令劍心驚訝的是,聲音的主人竟是自己曾在
薰外出教學的地方見到過的前川道場的次子。
「正是在下。您是不是前川先生呀?」
「對,我是前川道場的前川彰男。
抱歉突然將您叫住,請原諒我的無禮。」
「不,沒關係。對了,您身後那幾位想必是和您一起來的吧?」
聽到這句話後,躲在神社和樹蔭裡的幾個男子走了出來。
大致有15人左右。
這其中也有幾人是劍心在附近道場見到過的。
不可思議的是,雖然他們每個人都拿著一把木劍,可劍心完全沒有感覺到殺氣。
「真是瞞不過緋村先生啊。」
「說說你們的來意吧。」
前川彰男點了點頭,拔出腰間的木劍、指向劍心。
「請你發誓。」
突然有人叫自己發誓,劍心被弄得一頭霧水。前川繼續講道:
「請你在這裡向我們發誓,一定要讓薰姑娘過得幸福。」
不必再聽下去,劍心瞬間就看清了狀況。
他知道,在薰外出教學的地方有不少傢伙暗戀著她。
薰從未向劍心提起過這些事。
不過劍心可以猜到,眼前這幾個青年一定都是向薰表白過、然後遭到拒絕的。
「想必您已經察覺到了,我們這些人都是薰姑娘的崇拜者。
這裡的每個人都為薰姑娘所著迷並向她求過婚。
但是,每個向她表白的人都被她用同一個理由拒絕了。」
在得知事情正如自己所料的同時,劍心的心中升起了一團小小的嫉妒之火。
什麼“崇拜” ,無論採用哪種美麗的詞藻,事實還是一樣。
就像劍心年輕時曾被那種男性的污穢欲望所操控過一樣,
這些男子也一定曾不止一次用下流的眼神打量過薰的身體。
不過,年近三十的男人所持有的那種自尊心讓他盡力裝作冷靜的樣子,
繼續聽前川往下講。
「那薰是怎麼回答的呢?」
劍心馬上就要成為薰的丈夫,再用敬稱叫她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於是,劍心裝出一幅平常就是這麼稱呼薰的樣子,第一次公開地直呼薰的名字。
「她說已經有了意中人。」
小小的優越感頓時撲滅了嫉妒的火種。
劍心在想,薰是從何時起愛上自己的。
為了自己,她斷然拒絕了其他男子的求婚。
此刻,劍心有種想立即飛奔回家、將她緊緊抱住的衝動。
「既然如此,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麼?」
「不,我接下來要說的才是正題。」
前川徑直看著劍心,沒有半點動搖。
看來,眼前的男子確實想對自己傳達某種意志。
劍心集中精神,準備認真地聽前川講完。
「我們也是堂堂的男子漢,既然遭到了拒絕,便一定會乾脆地放棄。
可是,我們對薰姑娘的愛意並非就此消失。」
聽到前川的這句話,他身後的幾位也以沉默表示同意。
「緋村先生,至今為止,你已經讓薰姑娘為你哭過很多次了。」
劍心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打擊,手心立刻滲出了汗水。
「第一次是在緋村先生剛成為神谷道場食客的時候。
想必你不知道,為了你、薰姑娘遭到鎮上的人謾駡這回事吧?
米店老闆大喊著“我這裡可沒有給劊子手吃的米”,就把薰姑娘給轟了出來。」
聽到前川的這番話,一陣寒氣穿過了劍心的脊樑。
至今為止,薰從未對劍心提過這番事。
劍心想不到,薰竟然為自己受了這般無理的屈辱。
「當時,薰姑娘跪坐在米店門前。在街上行人看熱鬧的目光下,
她聲淚俱下地不斷為你申訴,說你已經不是劊子手了。
我們上前想阻止她,可她完全不顧我們的勸說。
最後,米店老闆終於拗不過她,跑出來向她道歉。」
每次劍心出去買東西,街上的人們都對他態度和藹、親切。
劍心如何會想到,這一切都是建立在薰的眼淚之上的。
「不止這些呢。你還多次讓薰姑娘陷入危險的境地、
讓她寂寞孤單、甚至還企圖讓她替你背負過去。」
明明是隆冬,可劍心明顯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
當薰的屍體人偶被埋葬時,他們該有多恨自己呀。
「我們知道你們是自願成為夫妻的。
既然是薰姑娘自己決定的事,那我們也沒有辦法。
但是,見到喜歡的女人在自己眼前受苦,
這種滋味實在是難以忍受。你懂嗎,緋村先生!」
前川聲音沙啞、強忍著淚水。
看來眼前這個男子對薰的感情非常純真。
假如自己沒有漂泊到這個城市,也許薰的丈夫就會是他吧。
劍心從乾澀的喉嚨裡艱難地擠出了話語。
「……誠如您所言,在下無言以對。
可即使如此,對在下而言,薰仍是不可或缺的。」
「我明白,緋村先生。
我知道你們倆是經過認真思考才決定結婚的。
所以,我們才想請你發誓。」
全員同時用木劍指向劍心。
「我不要你向神佛發誓,
請你對我們幾個發誓,今生今世再也不讓薰姑娘為你哭泣。」
劍心這才明白他們的本意。
同時,劍心也明白了他們的木劍沒有傳來殺氣的原因。
他們並非對劍心與薰的婚事抱有異議。
他們只是一心一意想讓自己深愛的女子得到幸福,
不得已才採用這種有些野蠻的做法。
「明白了,在下在這裡很鄭重地發誓。」
「可以了。」
隨著一把把木刀被放下,男子們一同向劍心深深地行了禮。
然後,他們迅速地離開了神社,看不出半點猶豫。
「告辭。」
劍心一個人坐在神社的石階上,茫然地開始追溯往事。
一個在全國各地四處漂泊的流浪者來到這個城市定居後,已經過去一年。
為了使鎮上的人們接納自己,
薰不知在背後做了多少努力。
「看來,一句“謝謝”是完全不夠的。」
從現在算起、一直到離開人世的這段日子裡,
自己究竟能給薰帶去多少幸福?
作為一個男人、作為一個人,劍心受到了極大的考驗。
劍心站起身來,深深吸了口氣。
「嗚噢噢噢噢噢!」
這位全世界最幸福的新郎隨著一聲大喊,開始全力奔跑。
兩人將命運連起才使其綻放的“愛情”之花
今晚將在溫暖的祝福聲中獲得永恆的生命。
為了趕到這世上唯一的最愛——一襲純白色婚紗的新娘身旁,
劍心一味地向前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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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幕後篇: 娶妻
2014-03-09
當劍心正忙招呼著午後陸續抵達的街訪鄰居時,
冬日的茜霞已迫不及待地將神谷道場染成了溫暖的暗紅色。
薰此時已換上了修補後父親所留下的那件帶有家徽的和服,
打算在宴席開始前再去上一次廁所。而正當她往廁所走去時,
劍心發現她所在屋子的拉門微微被打開了。
於是,他便向那邊隨意望了一眼,映入他眼簾的是——
一朵楚楚盛開的潔白之花。
《人斬之戀》 第二十三章/娶妻(後篇)
劍心愣了好一陣子,才發現那名似潔白花朵般的女子就是自己的妻子。
此刻,薰已經穿上了婚服、戴上了綿帽,靜靜等待著儀式開始的一刻。
眼前的薰是那麼的莊嚴而美麗,劍心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緋村君,不准偷看新娘。」
身為媒人的前川宮內從劍心背後向他打了聲招呼,將其帶回了起居室。
「那……真的是在下的妻子嗎……在下的……」
「緋村君,走、去喝一杯。」
薰穿上婚紗的模樣深深映入了劍心的眼簾、久久無法揮散。
前川平靜地將酒倒入茶杯、將其遞給了劍心。
「啊不……這個……婚禮還未開始……」
「瞧你這樣子,還不喝點酒壓壓驚。來,先喝一杯。
沒事沒事,基本上每個新郎官都要喝點酒才行。說實話,我當時也喝了不少。
別看我內人現在是個老太婆,當初她嫁給我的時候,可是個大美人……」
「哎呀,我是老太婆,還真是對不住你了喲。」
前川的妻子靜悄悄地來到走廊,兩人見到之後趕忙互相敬酒。
看來會場已經準備就緒,她是來催劍心和丈夫過去的。
「就快開始了喔。哎呀,你是怎麼啦,緋村先生?瞧你那邋遢的樣子。」
沒辦法,前川的妻子只好幫劍心將領子擺正。
因為劍心一向都是穿那種劍客獨有的寬鬆衣服,
所以穿不慣這種鬆緊度正合適的、帶有家徽的和服。
「那我們走吧,新郎官。」
劍心此時的心情非常複雜,他有些害羞、又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
就這樣,新郎官一邊擺弄著有些緊身的和服領子,
一邊向作為會場的道場趕去。
另一邊,薰已經完成了裝束上大部分的準備工作,
可她就是對那笨重的白無垢感到束手無策。
平常薰只是把頭髮梳理完紮好就完事、從不化妝。
可今天,她卻從早晨起就洗澡、洗髮,然後翹起領子、擦上香粉。
最後,由於嘴上塗了胭脂,她還被警告不許吃任何東西。
「求你啦,讓我吃個桔子吧。」
「不行,要是桔子汁濺到婚紗上怎麼辦。
再說,你今天已經夠任性的了,給我老實點吧。」
薰曾經上過兩年學,不過她似乎對讀書沒什麼興趣。
她今天的髮型就是由她的一位讀書時的舊友幫忙梳理的,
據說那個友人是在梳發店工作的。
由於討厭髮髻的薰頑固地拒絕將頭髮紮成島田髻,
所以她這位朋友只能費盡心血、將薰棉帽下的頭髮儘量梳成“像髮髻一樣” 。
「反正過不了多久又要解開的。再說,我露出額頭的樣子一點也不好看。」
「真受不了你,第一次見到像你這樣的新娘子。不過,小薰……」
說著,她將這在鏡子上的布掀開、把鏡子朝向薰。
「你真美,新郎官見到你後一定會嚇一大跳的。」
鏡子中的自己實在是太美了,薰從未見過這樣的自己。
此時的薰就像她小時候玩過的新娘人偶一般潔白優雅——
剛才一直從白無垢上感到的沉悶氣息
此時已化作母親的雙臂、將薰抱在懷中,讓她感到既愉快又放心。
不久,當天空被一層薄薄的黑暗籠罩之時,賓客們都聚集到了會場。
寺院的大鐘敲了六下,預示著婚禮即將開始。
飯桌被擺成兩排,大家排著隊、面對面坐下。
劍心滿臉緊張地坐到了新郎的座位上,等待著薰的到來。
「新娘子入場啦。」
隨著喊聲,大夥兒一齊將視線投向入口處、然後屏息靜待。
薰不愧被稱為“本鄉的劍術美人”,
其美貌經過潔白婚紗的裝點,宛如畫上的美女一般美麗動人。
「小薰小姐,你真漂亮!!」
「哎呀呀,美得就像尊人偶!
女眾們不斷稱讚薰的美麗、男眾們豔羨得不住歎息。
劍心看著薰,有一種置身在夢境中的錯覺。
劍心曾漫無目的地四處流浪。那時的他決想不到在這漫長旅途的終點,
竟然有如此幸福的結局在等著自己。
劍心一邊因為這幸福的感覺起了雞皮疙瘩,一邊將眼前的情景深刻地印入腦海。
帶頭舉杯的是這場婚禮的媒人前川。
前川先是簡單地做了自我介紹,然後將臉轉向劍心和薰、
深深鞠了一躬。隨後,他用響遍全場的聲音讀起了結婚致辭:
「首先,緋村君、薰君,祝賀你們的美滿結合。
今天,由我通過劍術認同的真正的男子漢-緋村劍心君、
與我看著她成長,如同我女兒一般的神谷薰君
在此立下了永恆的誓言、結為夫婦。」
然後,前川將身體轉向來賓,繼續說道:
「各位,我認為對他們倆而言,最佳的祝福並非言語,
而是從心底裡慶賀並支持他們的結成夫妻。
我沒說錯吧,神谷君!」
前川大聲呼喚著已故道場主人的名字。
離神谷越路郎去世,已過去一年多了。
現在,他的愛女在他所留下的這個道場裡幸福地成婚。
如果他還活著,一定是最為此事高興的那個人。
「來吧,各位。今天是人家結婚的好日子,我們不要那麼死板。
今晚,我們不分座次、不講虛禮,所有人一起開懷暢飲吧。乾杯!」
「乾杯!」
雖然宴席較為樸素,但卻充滿了笑容,可以說是暖人心懷。
妙施展了做菜的手藝,燒出了“赤別戶”應有的水準,賓客們無不嘖嘖稱讚。
惠、燕和操也都穿上了盛裝,把會場裝點得絢麗如畫。
其中特別引人注目的是人氣畫師月岡津南。
他在會場的角落裡靜靜地將婚禮的情景描繪成一幅幅“浮世繪” ,
然後由彌彥和左之助的舍弟將它們掛在道場的一面牆壁上。
更甚者,興致勃勃的浦村署長唱起了他擅長的民謠。
另外,小國玄齋醫師也配合他的歌聲跳起了舞蹈。
正因為大家都瞭解這兩人的“戀情”所經歷的艱險,
所以,他們倆能迎來今天這個日子、對這些人而言也是一件特別值得高興的事。
到了宴會的後半場,之前那種喧鬧嘈雜的聲音突然消失。
為了換衣服而中途退席的薰此時也回到了道場。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薰沒有穿打卦,而是穿著劍道服、手裡拿著逆刃刀。
只見她來到上席,毫不猶豫地拔出逆刃刀向所有人打了個招呼:
「現在,我要向大家表演一段神谷活心流的招式。」
來賓們歪著腦袋納悶著,似乎沒弄懂她的意思。這時,劍心補充道:
「……一般來說,女子結婚之後應該在家相夫教子。
但是,薰殿決定今後繼續練劍,一直練到拿不動劍為止。
今天,我們想借此機會讓大家瞭解她的決心。」
薰先是在地板上正座,然後像一名劍客般深深地低下了頭。
從兩歲起,薰就開始在這個道場裡練習劍術。今天,她將在此地邁出新的一步。
「我們也許無法成為一對普通的夫妻。
不過,這正是在下和薰殿所選擇的人生道路,還望大家理解。」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前川宮內大聲地拍起手來。
「說得好!緋村君,說得太好了!
之前我還在擔心神谷活心流會就此斷絕而心痛不已呢。
薰君,你要更加努力地修行,不能讓你父親蒙羞!」
不等他說完,來賓們就以熱烈的掌聲表示贊同。
薰莞爾一笑,敏捷地站起身、擺起了架勢。
薰精湛的刀法簡直令大家毛骨悚然。
只見她自如地揮舞著沉重的長刀,渾身散發出遺傳自父親的凜冽氣勢。
這一切都預示著,她將在不久之後正式成為該派的師父。
作為徒弟的彌彥攥緊拳頭注視著他師父的風采。
彌彥剛拜薰為師的時候,薰已經是一名出色的劍客了。
在與劍心一同度過的這一年裡,她的人格也得到了相當的提升。
從她的刀法中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的溫柔善良與廣闊的胸懷。
——然而,兩人的決心不止這樣而已。
當薰的表演完畢後,人們以為她會就此回到座位。
可她卻不知為何走到劍心身後、佇立不動。
眾人正感到納悶。此時,劍心平靜地說道:
「接下來,該輪到在下了……薰殿。」
聽到劍心的呼喚後,薰點了點頭。只見她猛地用力抓住劍心的長髮,
然後將手中的逆刃刀翻過來,將閃閃發光的刀刃抵在了劍心的脖子上。
——“哢嚓”……
這把由新井赤空打造的利刃俐落地斬下了劍心的長髮。
在前來祝賀的來賓面前,劍心與自己的武士形象做了告別。
薰左手中握著的那束紅褐色長髮宣告著,
從今天起,劍心成為了一個活在明治時代的男人。
「抱歉,嚇到大家了。」
劍心微微一笑,他的短髮形象讓人感到很突兀。
接著,他拉住了握著剪下的長髮、仍舊佇立不動的薰的手,
輕輕地將她拉到自己身邊坐下、慢慢地把刀收回了刀鞘。
「大家方才已經知曉,在下原本是一個生於貧農家的小子。
因此,當桂大人幫助在下成為一名武士時,在下從心底裡感到高興。
之後,當在下四處流浪時,也為了不失去武士之心
而沒有剪去長髮、依舊帶刀,曾打算一直以一名武士的身份活下去。」
說到這裡,劍心再次拿起薰的手、緊緊握住。
「但是,從今天起,在下入贅神谷家、成了神谷心太。
換種說法,就是在下將以神谷薰的丈夫的身份活下去,這裡成為了在下的故鄉。
所以,在下沒有理由在保持武士的形象。
既然如此,在下將把武士之心收於此處——」
說著,劍心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從今往後,在下將只為這只手的主人效勞。」
此時,薰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臉頰。
這也難怪。光是成為新娘,就已經令她感慨萬千。
然後,她又以神谷活心流繼承者的身份、在客人面前使出渾身解數表演了劍術。
再加上,她替丈夫剪下了從幕末時期一直留到今日的長髮、將他推向了新時代。
今天,薰在自己的婚禮上完成了如此多的重任。
於是,她心中那根至今為止一直緊繃著的弦終於斷了。
此時的薰像孩子般抽泣著,流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
「謝謝你,薰殿。」
看著眼前這個表現可嘉的新娘,新郎溫柔地伸出手撫摸著她的後背。
他那頭參差不齊的披髮將來興許會成為懷念過去的話題吧。
夜深了,客人們三三兩兩地開始告辭。
到了半夜,連夥伴們和前川夫婦也各自回到了臥室。
道場就像退了潮一般,被夜晚的寂靜所籠罩。
今天一整天都熱熱鬧鬧的這個家,從明天起又將恢復成平穩的日常生活。
終於從挾窄的衣服中解放出來的劍心換上睡衣、來到了院子裡。
天空中那輪清澈的明月此時放出淡淡的光芒、微微照亮了地面。
「記得我們初次見面時,月亮也像今晚這般美麗。」
不知何時,薰站到劍心身後、輕輕將棉衣披在自己肩上。
「明明是一年前的事,卻像昨天剛發生的事一般令人記憶猶新。」
劍心拉著薰的手,從她背後將其連同棉衣一起抱住,
將透過薄薄的睡衣感受到的那份溫暖深深銘刻在了心中。
劍心手上稍稍用力,將嘴唇靠到薰的耳邊。
「薰殿。」
「討厭,劍心。好癢哦。」
今天,眼前這個笑聲如鈴聲般悅耳的美人成為了自己的妻子。
劍心更加用力地抱緊了薰,把臉埋進了她的肩頭。
「在下與你相逢之後,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法。」
「什麼想法?」
「……能來到這個世界,真好。」
這句話的含義深深回蕩在月光照射下的寂靜之中。
不久之後,薰小聲對劍心說道:
「我也是,自從與你相遇……第一次產生了一種想法。」
「什麼想法?」
「做女人……」
薰轉過身來,狠狠摟住劍心的脖子。
「做女人真好!」
只有當一個人愛上另一個人時,才會感受到降生到這個世界的歡樂。
也許,這是只有經歷過“愛情”的人才會懂得的、
男人與女人之間永恆的答案吧。
這一晚,兩人久久地抱在一起。
而和曾經的那個夜晚一模一樣的月亮則從空中溫柔地注視著他們。
這位紅髮男子有一個年輕貌美的妻子。
如果您哪天遇上他,可以問問他與妻子戀情的開端。
他一定會滿臉笑容地如此答道:
「那是一個有著美麗月色的夜晚。」
這時,他的思緒回到了明治11年初春。接著,他會繼續告訴你:
「我妻子當時拿著把刀突然就向我砍了過來。」
【THE END】
本文之中文翻譯權已經過作者同意
版權為原作者所有,請勿任意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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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將思緒寄託于《人斬之戀》
2014-03-09
這部小說於2003年10月8日深夜首次公開。
以此為開端,我堅持每週更新一章。
《人斬之戀》完成之後,全23章•共26話。
為了紀念這個好成績,我想向各位讀者坦白一件事。
其實,在這個網站上線之前,這部長篇浪漫傳奇一共才只有8話。
《人斬之戀》 後記/將思緒寄託于《人斬之戀》
2003年夏,我在我師父nozaru的建議下,開始著手構建這個網站。
當時,我已經有了“把原作加工成戀愛故事”的想法,
也完成了長度為8話的故事輪廓。
可當網站的雛形出來之後,我突然有了野心。(笑)
“我要把它做成像樣的小說站、吸引更多的眼球。我要寫別人沒寫過的東西!”
於是,我的這種企圖就變成了每週更新一章→超•長篇這個結論。
接著,我開始把故事砍成細小的一段段,全部重新寫過。
我的本職是雜誌編輯,我知道定期更新的魅力。
像電視連續劇和週刊雜誌那樣,
讓讀者總是焦急等待的定期航班能給他們帶去格外的樂趣。
所以,我在創作這部小說時,
每週一定會用週二深夜~週三的這段時間來更新。
為了讓讀者感受到韻律,我還在文章的長度和文體上定了一些規則。
現在想來,還是不寫它為好。(笑)
我這個人呀,明明是我自己決定寫它的,卻在那裡叫苦連篇。
要說有什麼事最讓我頭疼,就是沒法出去泡吧(爆)!
只有過年回老家的時候休息了幾天,其餘時間不斷地寫作,
就連得了流感也還是堅持更新小說。
高燒發到接近40度卻還在敲打著鍵盤,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有點傻。
儘管如此,為了防止自己在中斷寫作時慢慢淡忘創作的感覺,
我還是堅持寫了下去。
結果,完成整部小說一共花費了約半年時間。
支持我努力寫完它的最大的力量可以說是
各位聲援我的讀者發來的溫暖的話語。
還有就是,我在創作的過程中,深深陷入了
由劍心與薰所構成的“愛情”的世界裡。
順帶一提,我從小就喜歡幕末和武士的故事。
因此,我才邂逅了《浪客劍心》這部作品。
第一次看的時候,我就感覺它是我所喜歡的那種類型、是一部有趣的漫畫。
另外,我總覺得原作缺乏對愛情的描寫,令我的欲望得不到滿足。
所以,這部小說的主題就是“原作對愛情的描寫不夠多!”。
我的這部小說開始連載後,就有讀者發來感想。
她提到“我也認為原作對愛情的描寫太少了!”
這樣一來,我就瞭解了。原來大家的想法和我一致。
也許有些讀者已經察覺到了,在這部小說中,我刻意以劍心為視點進行描寫。
幾乎有8成左右都是這樣處理。
女人是一種希望確認對方對自己的感情的動物。
可在原作中,緋村劍心從未對神穀熏表露過愛意。
既然如此,就讓他們倆在小說裡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
就由我將緋村先生的真心話都倒出來吧。
不然我是不會滿意的。(笑)
不過,這都是發生在網站上線之後的事。
當我悠閒地看著漫畫的時候,
可沒有想過要對這兩個人的戀情發起如此深邃的吐槽。
可沒想到,當我開始上網、認識了二次創作小說,
竟會自己寫起小說來。
平時工作的時候明明已經寫得都快吐了。(笑)
不過啊,一旦開始動筆就停不下來,這就是“作者”這個人種的特點。
看漫畫、再看漫畫、想像、再想像。
我家那套原作漫畫都已經被我給翻爛了。(笑)
竟然有28卷這麼多,真不是蓋的。
正當我埋頭於這部《人斬之戀》的創作中時,
通過發生在劍心與薰身上的這場綻放於明治年代的激烈“愛情”,
甚至逐漸開始考慮何為男女之愛。
生活在平成年代的我們所談的“戀愛”
大多只是造成大腦的某個角落異常興奮而已。
與之相比,像劍心與薰這種生死與共的情侶
在現代幾乎是不可能存在的。
可是,不、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會
如此憧憬他們倆那種拼命守護彼此生命的“愛情”吧。
往事、戰鬥、死亡、政治。
我深切地感到,越過這一切而從故事中提煉出的「男人與女人」
這一最簡單不過的本質才是整部漫畫的核心。
追求愛的男人與給予愛的女人。貫徹愛的男人與相信他的女人。
這是我們渴望卻得不到的男人與女人的關係的真理。
他們倆互相扶持著一路走來,將永遠把它展現在人們面前。
如果各位在閱讀筆者的拙文時,
能將自己投影至故事中時而哭泣時而歡笑的神谷薰這個女子身上,
然後“戀上”緋村劍心這個男子,筆者就非常滿足了。
最後是筆者給大家的留言——
神谷薰就是你。
你身邊一定有一位緋村劍心。
願各位得到美好“愛情”的光顧。
寫于2004年櫻花盛開的季節 Mayonaka姐敬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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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愧是劍心 賢慧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