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者: Kamma
類型: 抒情 幕末 拔
原文出處: https://www.fanfiction.net/s/1369889/1/Soul-of-a-Hitokiri
全一幕
2013-06-19
說話聲在他進入後戛然而止。
斬人。
剎那間，低氣壓在眾人間漫延，籠罩了茶屋內每個人，不論是新來或者舊識，眾人都注意到那血紅色的長髮及十字傷，接著猛然驚覺自己正盯著眼前的人物後又趕緊移開目光，刻意恢復方才的談話來掩飾，但降低的音量掩飾不了屋內那一股微妙的緊繃與畏懼。
他們都知道，他是站在他們這一方的。他從未傷害他們任何一人，也沒有表現相似的意圖，就算知道他不是為了他們而來，但這些無法減少那雙金色瞳眸帶給他們的壓迫感。
他的存在對在街道上血戰的他們是救命恩人，但在這擁擠的房間內卻讓人感到窒息。
更加令人不安的，是近日傳出的流言：他因失去了最愛的人而瘋狂。縱然無法想像這世上會有誰能親近他，無論是發生了什麼，無可否認的他變了，就算陌生的同志也看得出。
池田屋事件後，他消失了半年。
然後，他再次一人回來，沒有任何解釋。曾經有著堅定、果斷信念的年輕男子，現在變得更陰鬱，一股無法說出卻存在的壓迫感令人恐懼。
拔刀齋似乎也感覺到眾人的想法── 不，他確實感覺到了── 但他保持同樣的表情橫越屋子走到樓梯口前，衣物摩娑的聲音與微小清脆的金屬聲隨著他的走動迴盪在充斥假意的談話聲中。
當斬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樓梯間，屋內立刻傳來一聲默契的嘆息聲，恢復正常的眾人，飲酒的瓶數似乎也增加了。
她立刻感覺到他惡劣的心情，進入屋內後悄然閡上紙門，幾松轉身面對他跪坐下等待。
「有時我會懷疑這一切...」他心不在焉揮手指著整個京都，「... 這一切付出是否值得。」
他的聲音低沉、寂靜，含著一絲她在他身上少見的悲傷。這並不是因為他很少難過，她皺著眉頭懷疑，而是因為他善於隱藏自己的痛苦。
「你和緋村先生的見面不如預期？」她遲疑地問。
「不，進行得很好。」他揉著眼睛，按摩自己疲憊的額頭，「他同意之前的決定，會重新加入戰局站在最前線擔任護衛，我之前擔心他會改變心意... 巴小姐才剛過世，我不確定他是否了解他承諾我的話。」
「啊，內疚多於失望了？」她說。
他抬起銳利的眼神對上她。
「有那麼明顯嗎？」
「嗨，但只對於我。」她輕輕微笑著說。
雖然回應微笑，他的表情依然沮喪。
「我害死了那個男孩，」他說，「不，他已不是男孩了，在我們─ 我對他所做的事後，就不是了。」
「你做了必須做的事。」
「我的作為是不可原諒的，幾松。我毀了他總共兩次，第一次讓他變成刺客，另一次是愚蠢地試圖減少我造成的傷害，我萬萬不該讓那女人和他一起走。」
「與那女子相遇是他人生裡遇過最美好的事。」
桂苦笑，「可是妳看，現在他變成什麼模樣了？她死了，他毀了… 還有…」他嚥了嚥，「我仍一如以往，繼續帶領，繼續犧牲那些我沒有權利決定犧牲的生命。」
「他的靈魂或許被撕裂，他的心或許破碎，」她平靜地說，「但這些都可以隨著時間癒合，親愛的，並不是無法挽回的損害，有一天，這些將會淡去、消失。」
他皺起了眉頭，低垂的眼神表現出難得的不相信。看到以往自信的長州藩領主有著這樣的表請，她不禁感到難過。
幾松走近他，輕輕撫摸他的臉頰。
「你做的是必須做的事，」她輕聲但堅決地重覆，「你總是這樣告訴我，不後悔、不回頭，你是長州藩的桂小五郎，難道你忘了？」
他笑了，恢復了以往一部分的生氣。
「妳總是我的力量，」他喃喃地說，挺直身子嘆口氣，「不過那男孩還是需要幫忙，幾松，我對他幫助最少，我只會破壞，需要其他人幫忙修復。」
他直視她。
她明白他沒說出口的請求。
「你希望我去和他談。」她猶豫。
「巴小姐死了，老闆娘不在這裡，我想不出還有誰能完成這個任務，」他觀察她的表情，「如果妳不願意，我能理解，多數人寧願避開他。」
「不，」她說，「我不是怕他。」
他笑了，「我相信妳不會。」
事實現在證明，她說了謊。
幾松欣慰自己是跪在地上，否則雙腳可能撐不住自己，她保持目光朝下，避開眼前進入屋內，安靜跪在她面前的那雙金色瞳孔。
「妳希望見我… 幾松殿？」
年輕的聲音很恭敬、溫柔並帶著遲疑，聽起來就如一年多前她第一次遇見他時一樣純真，稱呼她的敬語選用了最尊敬、拘謹的方式，似乎透露了對於她的出現而有的不安感。
被他的語調勾起好奇心，她抬起頭，對方毫無生氣的眼底藏著滿溢的痛苦，完全不似樓下的眾人所描述的惡魔。
她默默思考眾人對他的天大誤解，難道他們看不出來嗎？男孩是刻意用眼神孤立自己，以隱藏內心真正的情緒。
不過她相信這些桂先生都知道。
「歡迎回來，緋村先生，很高興與您見面。」她小心翼翼地說。
他點點頭，機械式的回應。
她不確定該如何繼續，本能指引她選擇用最直接的方式。
「對於你的事，我真心感到抱歉，緋村先生，不知道是否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很明顯的，她吸引了他的注意，金色的眸子閃著訝異的神色看著她。緋村停了下，快速移開目光，看向窗外的月色，避開她。他的雙手先是握緊，接著無意識放開。幾松的心中浮現了奇怪的臆測：他的手似乎想要握住之前常常把玩的陀螺。
「謝謝妳的關心。」他的聲音謹慎，刻意壓抑，「不過我不需要任何幫助。」
「桂先生非常擔心你。」
一絲短暫、痛苦的微笑下，他搖了搖頭。
他仍然不願看她。
「我答應她我會活下去，」話僅如耳語般，「別擔心，我不會冒險或衝動行事，也不會讓自己的生命受到危險，其他人亦是。」
幾松對這回應有些措手不及，睜著雙眼、心有如被刺傷一樣，雖然沒有說出口，她了解男孩的話，緋村的思維很遠，然後再次沉默。
她意識到自己的任務遠比所想的還要艱難，如果他不把自己當成是活著，她要怎麼安慰他？
「緋村先生…」她找不出該說出口的下一句。
「還有其他事嗎？」他問。
她拼命思考，知道他打算要離開，毫無思考下，身子往前一撲、雙手緊緊摟住眼前的男孩。他吃驚地繃著身子，呼吸淺而不均，過於驚訝而沒有移動，又因為禮貌而沒有掙脫，整個身子因為壓抑過久的情緒而顫抖。
趁著他沒有抗拒、無法對她像對其他人一樣排拒，幾松開口。
「不是只因為你的性命，緋村先生，還有很多、很多。」
他吃驚地聽著，她可以感覺到他壓抑的背部。
「桂先生、高杉先生，你可能不相信我，但他們都非常在乎你，」她用著低沉的語調，趁著緋村恢復冷靜前，她像對孩子般說著。
「是的，他們利用你，而且未來他們還會繼續利用你，沒錯，他們會毫不猶豫指使你做出會傷害你的事，但他們不是因為你能為他們完成任務而在乎你的生命，不是因為你能替他們殺人。」
她後退了一步，捧住他的臉看著他。
「桂先生因為你而失眠，擔心你及你的未來，我們都是一樣。我知道你可能現在不相信我，被背叛後是不會那麼快相信，但有一天，在又冷又黑的夜晚，你以為自己是孤單一人，請記得巴小姐不是唯一一個關心你的人，孩子。」
她眨了眨眼，放開他，然後很驚訝自己竟用〝孩子〞稱呼拔刀齋、驚訝自己的行為。其實桂先生常常和她提到他，因此她覺得自己很熟識他。
「她希望你活下去，」她最後說，感到渾身無力，「所以，緋村先生，請你活下去。」
現在，他看著她了，琥珀色的目光閃爍著，呼吸依然不均勻，但已再次掛回了冷漠的面具，沉默地跪在她面前不語。
名為緋村劍心的男孩不見了，再次被令人畏懼的拔刀齋所取代。
她弄錯了，噢，她怎麼會弄錯…
「抱歉，」她輕聲說，「我很抱歉浪費了你的時間，相信我只是讓事情變更糟了。」
她站起身準備離開。
「不。」
從她身後傳來輕語。
她回身，看到他仍跪在同樣的墊子上，目光向前凝視，不願或無法回看她。
「告訴桂先生…」男孩搖搖頭，「我會試著了解。」
對於現在，這就足夠了，這是一個開始。
她感到喉嚨發緊，揪緊的感覺回應內心的痛。
仍然… 還是有希望。
「他會很高興聽到這句話，緋村先生，現在請好好休息，明日會是忙碌的一天。」
語畢，她離開。
當她沿著走廊走回桂的房間後，幾松終於流下了淚。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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