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類: 動作、言情 明治 劍薰
第一幕
2013-01-27
東京。
陸軍大帥山縣有朋在通報聲中步入了辦公廳,大而長的迴廊、宏偉而堂皇的大廳,充滿西方外國氣息的建築代表了明治維新一切西化的格局,這是維新整整十年的成果之一,也代表了維新政府如今的正統統治地位。代表政府掌權的男人之一回到了此處。
不知從哪裡閃出一人,對山縣微微行禮。
「山縣大人。」
「哦,是你嗎?桂呢?」
「桂大人在正廳候您大駕。如何?找到拔刀齋了嗎?」
「這件事就別提了,可惜了這麼好的身手。」
「他不肯回來嗎?」
「是啊,人各有志,我不想勉強他。」
「是嗎?您就不怕這股力量被別人所用?」
「拔刀齋是怎樣的人我比你清楚,他不會做不利於維新的事。」
「……看樣子,您對拔刀齋十分看重啊,當年靠他的手腕殺了不少人,這股力量有多可怕,您應該最清楚。」
「他是個人才,我也覺得很可惜,不過既然他想留在民間,就由得他吧,畢竟當年他也吃了不少苦頭。」
「大人,您如此體恤令人感動,但您難道不怕他被別人所利用嗎?」
這話讓山縣首次凝神沈思,好一會才開口。
「你是說……薩摩嗎?」
「拔刀齋……讓這樣的人留在世上卻不用,是很危險的啊,山縣大人。」
「……你想怎麼做?」
男子上前輕聲說了些什麼,山縣有朋微露訝色。
「但拔刀齋相當頑固,恐怕沒這麼容易說服他啊。」
男子嘴角微勾,露出不似笑的笑。
「人都有弱點,山縣大人,只看您願不願意去戳罷了。」
山縣有朋瞇了瞇眼,深深看著那個男人。
「你頗具權謀呢,渡獄君。」
「大人請放心,這件事請交由屬下去辦,且與大人您不會沾上半點關係,以防拔刀齋的報復。」
「哦……?」
「據我所知,當年是桂大人一手培養起拔刀齋的吧……」說著上前一步,輕聲說了些話,山縣則是神情凝重。
「這樣做,真的好嗎?」
「大人,一切都是為了國家,就算有些犧牲,也是在所難免。」
這句話像是打開了什麼開關一般,山縣重重點頭。
「照你的意思去做吧,但,不要做得太絕,他畢竟是維新功臣之一。」
被稱為渡獄的男人恭謹應是,目送山縣離去。
仍然隱在暗處的男人冷冷看著山縣有朋的背影消失,眼神裡看不出什麼感情,只有陰狠與仇恨的氣息。
「仍然太天真了啊,大人,要做,就要做絕,否則,就會像幕府一樣……」
他回過身朝門口走去,漸漸露出的是他的臉,那是一張並不醜惡,卻令人不寒而慄的臉,左眼處有一道深深的傷痕,那傷痕像是將他的臉歪曲了,顯得可怖而陰暗。
「緋村拔刀齋……」男人冷冷地吐出這稱號,語音裡顯出刻骨的仇恨。
***
『殺手不殺人,能保護得了什麼?』
『你的本性是拔刀齋,同樣是殺手的我絕不會看錯……我倒想看看,你那天真的,不殺的假面具能戴得了多久……』
那女孩呼吸受制,痛苦的眼睛看著自己,而自己卻完全無能為力……
『薰殿!』
徹骨的痛楚讓他狂喊出聲,自責如利刃剜進了胸口,迅速擴散至身體的每個角落,劇痛如猛毒無情蔓延,愈是痛,愈是清楚感受到自己的罪孽,那女孩的驚恐眼光,不知怎地,竟與以前死在自己劍下的的青年眼光重合了……
「……劍心!劍心!你怎麼了?醒醒啊!」
女子的惶急聲音慢慢將他拉回現實,一雙溫軟的手握住了自己,那溫度讓劍心清醒,睜開眼睛,薰的大眼正擔憂地望著自己。
「你是不是做惡夢了?還好嗎?」
女孩的手仍抓著自己手腕,感覺著薰手上的溫度,劍心心裡一陣溫暖,但他慢慢把手抽離,掩飾地對薰露出溫柔的笑容。
那笑把什麼都隱藏了,無論是迷惘,或是悲傷。
那溫暖,不應該因自己的冰冷而消失。
「在下沒事的,別為我擔心。」
「可是你的臉色很蒼白啊……」女孩擔心的說著,以手碰觸了劍心的前額,不知怎地那觸感讓劍心一顫,瞬間那觸感,與以前她的碰觸,一模一樣……
他立刻站起,不讓自己一瞬的動搖被看見,掩飾地說著。
「真的沒事,只是做了惡夢而已……在下出去走走,天氣太熱,坐著都睡著了……」
故做輕鬆的口吻,逃避的快速走出神谷道場,明明是大熱天,男子的手卻如同身處冰窖一般微微顫抖,那是幻覺,是的,薰殿不是她,不會是她,不會允許自己再犯一次那樣的錯,緋村劍心!
他抬起頭來,頭頂炙烈的陽光如燃燒般,但就算如此,仍然無法破除心底深處的恐懼,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保護不了在乎之人的痛楚如影隨形。
回頭望了一眼神谷道場,連他自己也很意外,四處流浪整整十年的自己,竟然會在這個地方落腳,從第二道傷痕劃下開始到現在,第一次想留在某個人身邊,再一次,再一次保護想要保護的人,但這樣小小的願望,此刻卻讓他充滿恐懼,前日那人的話語,歷歷在目
曾經身為殺手的自己,以不殺的誓言束縛著,然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那樣的瘋狂,是不是還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這樣的自己,是否還有資格去保護一個人?
『我知道的,你是一個殺手,到死都是。』那尾句讓劍心打了寒顫。
所謂到死都是的意思,是自己始終都擺脫不了殺手的命運,或是在別人眼中,曾經身為殺手的罪,永遠也無法抹除?
突然間察覺了些什麼,劍心抬起頭來望向周遭,不經意與一位婦人的目光對上,那婦人急急迴避劍心的目光,快步走開,像是逃開瘟疫的來源。
舉目四望,不知何時,街上的人們看他的眼光變了,變得扭曲與嫌惡,惡意如空氣般蔓延。
「快看,那個人,從神谷道場出來那個人,是不是就是那時候說的……?」
「紅髮……臉上有傷疤……還帶著刀,不會錯的,就是那個人吧!」
「太可怕了,這種人……會不會隨便亂殺人啊?」
「為什麼要收留這種人啊?」
「太郎,絕對不可以接近那裡喔,也絕對不要接近那個人,知道嗎?」
母親對小孩子告誡著,孩子似懂非懂,看著母親點點頭,那母親看向劍心的目光,則是混合著害怕的嫌惡眼神,與那目光相對之時,心像是被割了一下,他不再看別人的表情,想回道場時卻腳步一滯。
看著神谷道場的屋頂,劍心不由自主露出苦笑。
「這裡畢竟……不是我該留的地方啊……」
落寞一笑,毅然回身朝道場反方向走去,他刻意放慢腳步,讓大家都看到他的去向,不讓自己回神谷道場,那地方,自己已經沒資格踏入了。
而在神谷道場裡,薰正忙著張羅食物,被派去跑腿回來的彌彥空著手,皺著眉,一臉的不高興。
「薰,賣味噌的老伯說他不賣給我們東西。」
「什麼?不賣?什麼意思?」
「不是不賣,是不賣給我們!不只賣味噌的老伯,連豆腐店、蔬菜店看到我也很不高興,他們說……他們說我們這裡有個劊子手在,所以不賣給我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劊子手」三個字讓薰的臉暗了下來,劍心的過去,為什麼感覺全村人都知道了?
「薰,他們說的劊子手……該不會是……」
「噓!別說了!」薰緊張地望望門口,確定劍心還沒回來,趕緊告誡彌彥。
「彌彥,你喜歡劍心嗎?」
「嗯,當然喜歡啊!他又強又溫柔,當我師傅正好,比你這兇婆娘好多了!」顧不得正在說正經話,薰賞給白目小子頭上一個爆栗,狠狠瞪著彌彥。
「如果喜歡他,就不要再說「劊子手」什麼的,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麼說……」彌彥瞪大了眼,「那個劊子手真的是在說劍心?」
無奈點頭,薰說出了劍心過去的稱號「人斬拔刀齋」,彌彥瞪大了眼,發出了一連串問題。
「為什麼劍心會成為拔刀齋?他到底殺過多少人?在殺人時他在想什麼?他不害怕嗎?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的家人呢?他家鄉在哪裡?為什麼會來到這裡?」
薰張嘴想要回答,卻發現自己一個問題也答不上來,她突然驚覺,對於劍心,除了他的稱號外,他斬人的過去,他的背景,他的一切,自己一點也不瞭解。
「我……我不知道。」薰茫然說道,迷惘地坐在地上。
「是嗎?你也不知道啊……」彌彥搔搔頭,兩人相對無言,直到彌彥的肚子響起咕嚕嚕的聲音。
「啊啊!肚子餓了!不管他這麼多!先吃飯吧,等劍心回來再說!」
說著,薰猛地站起,束好圍裙,綁好帶子時她抿抿唇,露出決心的表情。
「彌彥。」
「啊?什麼事?我好餓。」
「你剛剛問的問題,不要再去問劍心了。」
「什麼?難道你一點都不想知道嗎?」
「我……我當然想知道,但是……」
她咬咬牙,直覺告訴自己,這時候不適合問這些,尤其道場外的人如此態度的時候。
「在這時候,我不想問他,知道嗎彌彥,你也不准提,一個字也別說!」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在代理師父掄起木杓威脅下,彌彥舉手投降。
薰眼神垂下。
「等他想說的時候,我會聽他說的。」
在師徒倆忙著用剩餘東西做飯時,幾雙惡意的眼光從外面窺視著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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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2013-01-27
不知從何時開始,惡意擴大了。
獨自一人在村莊附近,劍心避過了眾人的眼光,不在人前現身,不想就這樣一走了之,卻也猶豫自己是否該回到神谷道場,他就這樣一人坐在土丘上,怔怔地看著夕陽西下,趁入夜時,回去與薰殿道別吧,不,或者,留下信件,會是比較好的選擇……
眼前似乎能看見女孩拿著木刀,怒氣沖沖責問自己的模樣,又或者是著急地想留住自己的樣子,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屬於那女孩的天真爛漫,她有一種不一樣的溫度,和自己完全不同,卻令人不由自主想要靠近,但畢竟……那樣純潔如櫻的女孩,不適合和自己這種人沾上關係。
想到剛才那些人的態度,劍心垂下了眼。
不是第一次被人害怕、憎恨,但面對一般人,被自己由衷想要保護的人們敵視的感覺,並不好受。
低下頭沈思許久,猛然間抬眼,劍心突然站起回身,背後響起動靜,好幾個帶刀者從暗處出現,那些人穿著深黑外衣,內襯白衫,靜靜地朝自己收攏而來,而劍心在意的,卻不是這些人是否來者不善,而是那裝束,這模樣映入劍心眼裡,不自禁地一凜,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當年奇兵隊裡最流行的裝束,雖然自己身為暗處的拔刀齋,從未與他們正式為伍,然而這裝扮的人們卻曾經讓他有過歸屬感,那是第一次身屬的團體,第一次有了伙伴,雖然身為拔刀齋,注定只能孤獨一人,但這個團體畢竟對劍心而言,有過特殊的意義。然而,維新已過十年,奇兵隊也早已煙消雲散,此刻這群人這樣出現在自己眼前,是什麼意思?
劍心看著為首者,不知怎地,不祥的預感讓他握緊了劍。
那人生得一張堪稱俊俏的臉,卻有些僵直,一臉笑意,卻是一種不自然的笑,劍心一眼便銳利地注意到他的左眼,是死物。
那人腰配長刀,靜靜地上前,卻沒有立刻拔刀,只是冷笑地看著劍心,後面的人跟上,隱隱圍了過來,卻沒有繼續上前。
「請問各位是?」
等了一會,那人卻不開口,劍心明知自己一開口洩了氣,可能失了先機,但面對可能是以前的伙伴,他不願搶先出手。
「不認識我們了嗎?這麼久的老伙伴了。」
「……恕在下眼拙,似乎當年並未見過各位。」
「可真是貴人多忘事。算了,不認得我們這些小角色不要緊,桂小五郎大人,您總該記得吧,緋村拔刀齋……」
聽到桂小五郎之名,再聽到舊時血的稱號,劍心竟不由自主打了寒顫,為什麼?維新成功已經十年,再也不用下起血雨了。
「桂小五郎……大人……」唸出那名字之時,剎那間似乎重回了做為殺手的瞬間,那股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似乎從記憶深處甦醒般,再也難以消滅。
「是的,你該不會忘記桂先生的恩情吧?」
「桂先生找我,有什麼事?」
「哼,找拔刀齋,還會有什麼事嗎?」
為首之人笑了,後面的人也一起笑起來,劍心卻沒有反應,只是冷冷地看著他們,那些人笑得無趣,只得停了下來,劍心靜靜開口。
「在下早已立下不殺之誓,請回去,替在下向桂先生問好。」
說著便回頭欲離開,身後那人的聲音卻悠悠響起。
「劊子手拔刀齋想從良?這就像妓女談貞操一樣可笑,因為,回不去囉。」
冷言冷語與極盡侮辱的譏刺讓後面一群跟班大笑,劍心眼神微凝,腳步卻沒停下,然而後面傳來冷冷的宣告,聲音不大,卻像是耳邊響起了焦雷。
「你不管那個女人了是嗎?拔刀齋?」
男人得意地看著那背影停住,回身,他看見他的眼在動搖,卻又力持鎮定,那模樣讓他湧起快感。是的,這就是他的弱點。痛苦吧,這還沒開始呢,拔刀齋!
「你把薰殿……?」後面「怎樣了」三字他竟說不出口,不久前才感受到的恐懼,那男人說的話將恐懼變成了真實。
「你最好回去看看吧,以免後悔莫及,我在陸軍省恭候大駕。」
他一揮手,所有人跟著後撤,然而眼前一閃,快得無思量餘地,微涼的刀鋒已觸在頸邊,目光交接處,是劇烈動搖的眼神。
「你對薰殿做了什麼?」語聲已經顫抖,擺在頸旁的刀鋒為逆,但寒氣逼人,竟已露出殺氣,男人冷笑。
「這就是你的不殺之誓?」
此言一出,那瞳孔裡的什麼東西像是突然間破碎了,下一秒,寒鋒已然離了頸邊,人影一閃,紅髮男子像一直留在原地一般,只是頭髮垂落,已看不見他的表情。男人冷笑一聲,率領眾人離去,而劍心強壓著情緒,眼睜睜看那些人離開,他不敢出手,因為他突然害怕。
害怕自己的本性。
回頭朝道場狂奔,握著刀柄的手卻在顫抖。剛才那樣本能的反應,那是拔刀齋的反應,那是……我的真實……這樣的想法像是實現了刃衛的預言,劍心不敢再想下去,因為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薰殿!」回到神谷道場,一片安靜更觸動了劍心的恐懼,衝進內堂時,彌彥和惠同時抬起頭,而薰則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劍心頭裡轟的一響,頓時一片空白,心整個沉了下去。
「薰……殿……」聲音又啞又乾,彌彥跳了起來。
「劍心,剛剛有一群人進來,強迫薰吃了什麼東西,她就這樣暈過去了,幸好惠在……」
聽到她沒死,劍心定了定神,望向了惠,只見總是一派輕鬆的她面色凝重,剛鬆的心又沉了下去。
「他們給小薰餵了毒,這毒不太妙,感覺是蛇毒的混合,跟隨血液循環,人很快就會死去,我做了應急處理,但必須快點拿到解藥,否則……」
「還有多少時間?」「她是在半時辰前中毒,可能……」她咬咬牙,「只能再撐半個時辰。」
腦裡嗡的一響,這時間別說去搶回解藥,就連衝去陸軍省來回也可能來不及。「沒有辦法可想嗎?只要能再撐一個時辰……」
惠沈重搖頭,薰則在昏迷中也露出痛苦表情,劍心咬牙,一瞬間自責、歉疚、痛苦襲上心來,但不能放棄!絕不能放棄!
「在下背她去陸軍省,快!」
正想立刻將薰背起,外面卻傳來聲音。
「不用麻煩了,緋村拔刀齋先生。」劍心心頭崩的一跳,回頭一看,竟是剛才那些男人之一。
見到有人自投羅網,想要抓住對方逼出解藥的衝動才閃過,對方竟雙手奉上一木盒。
「我們上頭要我來此敬上此物,上面說,拔刀齋先生想必知道意思,也知道該怎麼做。」
說著遞上木盒,輕聲說道:「上面要我傳話,桂先生在等著您。」
劍心接過木盒的手險些顫抖,剎那間他突然明白了,這是個再明顯不過的宣告。代表對方不擇手段,也要自己為其效命,薰的存在已是再明顯不過的弱點,自己守得住她一時,守不住她一世。
那信差嚇了一跳,聽到桂先生三字的瞬間,紅髮男子的眼突然暗了下來,如無月的黑夜,失去了所有照亮的東西,全身像是澈骨的冷,像被定住一般動彈不得。
「劍心?」彌彥見劍心緊盯著木盒不動,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劍心一震,回過頭現出微笑。
「沒關係的,薰殿會沒事的。惠殿,拜託你了。」
惠眼尖地察覺,劍心的確在微笑著,眼裡卻完全沒有任何感情,她試探地叫他。
「劍心?」
劍心沒有回答,只是對那信差說了一句。
「請讓在下確定薰殿平安無事。」
那信差呆呆地點頭,身體卻像是被那雙眼麻痺般,一動也無法動,直到劍心回過頭,他才回過神,急匆匆地走了。
劍心怔怔地看著薰吃下了藥,漸漸地呼吸變得平穩,臉上也不再有痛苦的表情,陷入深深沈睡之中,那目光不曾移開,像是確認那身軀還有生命一般,他一直出神地看著,直到有人在他肩上一拍。
「劍心,你還好嗎?」
像從夢中驚醒,劍心慢慢地回頭,惠正擔憂地看著他。
「你怎麼了?你神情不太對,發生了什麼事?」
「在下沒事。」
「騙人,快告訴我實話!剛才那人是誰?為什麼要害薰?」
劍心看著惠,慢慢地露出微笑,那笑仍然是屬於劍心的溫和,然而看在惠的眼裡,那笑卻悲傷得像是在哭。
「是在下害的。是在下在這裡,才會害得薰殿成為他們的目標。」
身為浪人,本沒有資格有家,曾經是個殺手的人,更是如此。
「為了保護薰殿,在下必須要去解決一些事情。惠殿,薰殿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嗎?」
惠深深的看著他,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沒有生命危險了,但仍需要靜養……你還沒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要去哪裡?」
聽到薰已經無事,劍心露出了笑,那笑裡的意涵,卻如此複雜,像是寬慰,像是不捨,又像是悲傷。
「惠殿,薰殿就拜託了。」
「等等!你到底要去哪裡!你不給我個交代,薰醒了我要怎麼跟她說啊?」
「……在下……」心中一酸,劍心心知肚明,恐怕自己已經不能再度回到這裡,無論是不想拖累道場,或是要保護薰,只有自己離開,薰才不會再度被當成目標。
「……在下去去就回……」這是個痛苦的謊言,但劍心寧願騙得薰留在道場等他,也不願看著她為了自己到處涉險。
「你要去哪裡?」惠繼續追問,劍心卻搖頭。
「你們不要知道會比較好。在下走了。」
慢慢站起,惠卻一下子擋住去路,「不行,你不能走!給我說清楚!」
「惠殿,請放心,那是我以前的伙伴,我……相信他們。」
「哼,以前的伙伴?以前的伙伴對你身邊的人下毒,還可以信任嗎?」
瞳孔收縮,但劍心想到的,是當年對自己一手提攜的桂小五郎,想必這只是剛才那男人不擇手段的作為,目的只是逼自己現身。
「在下……必須相信……」和那時一樣,必須強逼自己相信,相信成為人斬拔刀齋是正確的,相信奪去人命換來新時代是正確的,否則自己早在那時便已經崩潰。
在這十字傷劃下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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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2013-01-27
陸軍省。
那座雄偉氣派的建築物矗立在前,那是昔日同志所在的地方,是自己也有份參與的,維新的最後成果。此刻站在它面前,卻感覺像是一個巨大的陰影,正在張大了口,要將自己整個吞噬。
他慢慢地走了進去,因為除此之外,已經別無選擇。
從外頭開始,所有的人見到劍心皆自動打開了門,讓他深入內進,並沒有太過明顯的敵意,卻也決不是對待同志的態度,劍心只是默默前行,直到那個男人眼前。
「你畢竟來了啊。」剛剛見過的男人似笑非笑,譏嘲似地看著劍心,那個眼神總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起曾在那裡看過,劍心凝視此人,靜靜開口。
「桂先生在那裡?」
那男人冷笑,「想見桂先生是嗎?沒問題。」
「先把刀卸了。」
他對旁邊人使了眼色,三個人圍了過來,一人伸手便欲拿走刀,劍心絲毫不動,那人手一碰刀,劍心順勢一轉、一壓,已用刀身將那人壓得抬不起頭,發出「哇」的慘叫;其他兩人朝劍心雙手抓去,劍心將手上那人推倒踩住,一掄刀鞘正中左邊那人,以刀鞘壓抵在地上;右邊那人被劍心抓住右手關節反扭壓下,一瞬間三個人一齊痛得大叫,那男人沉下了臉。
「怎麼?拔刀齋要殺了這裡所有的人嗎?」
「還是準備對桂先生不利?」
男人銳利的詞鋒與眼神絲毫不讓,劍心面無表情凝視對方,眼神卻顯出凜然的氣勢,嚇得其他的人連接近也不敢。
對峙就那樣持續著,直到劍心掃視眾人一眼,後退一步放開了那三人,三個人趕緊跳起來,仍舊圍在劍心身邊卻不太敢靠近。
「我說,把刀卸了。」一字字的下令,劍心冷冷的仍舊不動,三個人有些遲疑,其中一人鼓起勇氣再度伸手,而這次,劍心沒有抵抗。
刀一被拿走,其他兩人立刻上前架住劍心,後面有人遞上雙棍卡過臂彎,用力一卡一壓,旁邊的人掃過劍心左腿,將他壓得半跪在地,劍心身子一顫,抬眼與那男人相對。
「這是什麼意思?」
「拔刀齋太危險了,桂先生交代,先奪去你的抵抗能力,再來談正事。」
「……桂先生交代這麼做?」
「不錯。」
呼吸濁重起來,難以相信桂小五郎會對自己下這種命令,劍心脫口而出。
「在下不信,桂先生在哪裡?」後面人用力壓下棍子,劍心悶哼一聲,頭被壓低,後面的人吃過他的苦頭,使力頗重,手臂被棍壓得發出悶響,劍心微微閉眼,那男人的呼吸聲近在咫尺,卻看不到他的臉,只聽到那句最不願聽到的命令。
「我已經說過,桂先生下令,要你執行暗殺任務。」
「在下也已說過,不會再度殺人……唔!」頭被壓得更低,手臂幾乎快被棍子壓斷,劍心咬牙苦忍,就在這時,感覺背後的雙手已被牢牢綁縛,動彈不得。
「很好,這樣才能好好說話。」
那人拍拍劍心的臉,冷不防刮了他一巴掌,紅髮垂下,緩緩抬起頭,嘴角已經流血,那眼神轉為銳利,卻也未顯憤怒,那男人嘖嘖冷笑。
「怎麼,斬人拔刀齋被這樣對待也不會生氣嗎?這樣可不行喔,你的任務會無法完成的。」
「……在下,不會再做斬人拔刀齋。」一字一句地說完,前襟被抓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劍心並不與他對視,只是冷然望向前方,那人本來怒色的臉轉為冷笑,一手刀打在劍心後頸,劍心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桂先生……馬上就會到了,緋村拔刀齋。」
看著劍心的側臉,男人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
「你覺得……你能殺人嗎?」
「緋村……一切,就拜託你了。」
應該早已消失在過去的聲音又在耳邊迴響,像是又墜落到過去,那說不出是使命,是沈重,或是痛苦的一瞬……
朦朧地醒來,身上的疼痛與不自由提醒了身在何處,劍心靜靜地不動,暗暗試圖活動手腳,仍是雙手反綁的姿態,兩條手臂併起綁得筆直,無法彎曲,身子也無法直起,只能橫躺的姿勢;而和雙手不同的是,雙腳彎曲被鐵鍊綁縛著,連伸直也無法,如此重銬相加,劍心心中雪亮,他們不達目的,不會放自己離開。
就算已經做了最壞打算,這樣的對待還是讓劍心心中痛楚,也許那時曾經熟悉的人,早已經消失了,所謂的同志,也只不過是自己無聊的念舊罷了。
如今的自己,只能守住唯一的信念,如此而已。
他並不後悔如今的處境,如果對方要的是殺人的能力,就不會要自己的命,只要不會拖累薰和神谷道場,於願已足。
在心中再度確認了決心,就在此時,昏黃的燈光卻突然亮起。
在搖曳的燭光中,劍心望向前方,看清眼前景象的那一刻,卻讓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那是再熟悉不過的景象,斗室之中,一翦燭光,而那個曾經熟悉的身影,就近在眼前。
「……桂……先生?」掙扎著想站起,身上的束縛令劍心力不從心,他仍然強撐著,只為了看清楚那個人,那個對自己一生影響深遠,久違的,難以忘懷的男人——桂小五郎。
只是在搖曳的燭光中,那人的臉也隨著燭光而明暗,怎麼也看不清楚,只有熟悉感那麼強烈。
「緋村,好久不見了……」
聽到他的聲音,劍心卻沒有絲毫歡喜之情,他的出現,就像是完全印證了那個男人說的話,對自己的無情命令,甚至下令毒害薰……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桂先生?」聲音裡已經有壓不住的顫抖,與其說是憤怒,更多的是不可置信。仍然不願相信,不能相信,不想確認這一切都是真的,卻再也無從逃避。
「緋村,對不起,我希望你瞭解,維新尚未完全成功,我們仍然需要你,斬人拔刀齋的力量……」
「不!在下已經立下誓言,絕不會再害人命!」
立刻打斷了他,劍心激動地說出自己的誓言,自從立誓不殺,成為浪人以來,他已少有如此情緒化的一刻,然而見到和過去直接連結的人,加上如今的處境,劍心竟無法抑制情感,他死死握拳,試圖讓指甲入肉的痛楚冷靜自己。
桂小五郎慢慢站了起來,來到劍心身邊,他伸出手,撫上劍心的十字傷痕,他的臉背對著燭光,看不清他的臉,只有說的話語字字刺心。
「這傷痕,是你的,也是維新的傷痕,為了不讓這傷的意義白費,請助我們一臂之力,緋村……」
「別忘了,我們對那些死者,有責任。」
男人的手撫上傷痕的時刻,奇異的感覺隨他的話語化為痛楚,那責任兩字,是熟悉之極的創痛,那是那時支撐自己,逼迫自己繼續手持兇刃的理由……
氣為之窒,那時的痛苦重回胸臆,對自己的懷疑、對自己作為的痛苦與厭惡那麼熟悉的湧上心來,那痛壓得劍心喘不過氣,但他仍然咬牙堅拒。
「不,現在再也不一樣了,維新已經成功,再也不需要殺人了!」
「你錯了,緋村,薩摩在西鄉死後,已經成為最大的敵人,我們需要你的力量,重新將國家團結起來……」
瞳孔收縮,劍心忍不住顫抖起來。
「薩摩……那不是我們的同志嗎?連同志也……」
「這是逼不得已的,緋村,我不能讓維新功虧一簣。」
不知怎地,劍心笑了起來。
「就像現在一樣,就算是以前的同志,若是不聽話,也必得去除,是嗎?」
他努力抬起頭與桂對視,那雙眼看著自己,卻找不到昔日的那種溫和堅毅,只看到一抹壓抑的怒,和陌生的冷酷。
「緋村,別這樣逼我,我向來器重你,別讓我失望。」
那令人感到諷刺的話語讓劍心閉上眼。
「已經……沒有什麼好說了,桂先生。」
一陣難堪的、沈重的靜默之後,看似嘆息,實則冰寒的語聲慢慢響起。
「既然如此,我只好一切交給渡獄處理,別怪我無情,緋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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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2013-01-27
桂小五郎離去的關門聲響起,那聲音似乎敲碎了劍心心裡珍藏的某種東西,那是徹底的恩斷義絕。
並不是沒有心理準備,但這一刻真正到來時,才發現那種近乎空虛的痛感,泛不著邊卻實實在在。他對從前伙伴並無留戀,也許唯獨那個男人,是無可取代的意義……
無意識地望著那盞燭光,望著那個空下的位置,任心頭複雜隱痛流過,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再度打開,劍心一驚抬頭,心裡僅存的期望被那男人的假笑敲碎。
「怎麼,見到是我,很失望嗎?」
劍心不露情緒,只是冷冷看著他,那男人呸了一聲,狠狠抓住劍心頭髮將他扯起。
「什麼斬人拔刀齋,落在我的手裡,也不過是個窩囊廢!桂先生已經直接下了命令,你殺是不殺?」
「……在下,絕不會再傷人命,永遠也不會。」
一字一句,語氣平靜,卻是那麼一往無回,沒有人能夠撼動他的決定,男人冷笑著,眼裡露出陰狠嘲笑的光芒。
「那麼就來看看你有多硬氣吧,動手!」
二個人進來,拉起了綁住劍心雙手的粗繩,剎時劍心被反手懸空吊起,全身的重量都落在被反折綁在一起的手臂與肩膀上,痛入心脾,劍心垂下頭,髮絲落下遮住臉龐,卻一聲也不肯吭。
男人毫不留情地扯起劍心頭髮,欣賞的、嗜虐的觀賞他痛苦的表情。
「你放心,這種吊法,骨頭斷不了的。在你撐不住之前,我會饒過你,畢竟還要留著你的手去殺人啊。」
劍心咬著牙,已經無法說話,冷汗涔涔而下,好像經過幾個世紀的長久,繩子終於一鬆,劍心倒在地上,全身難以抑止地顫抖,男人冷笑著捏起劍心下巴。
「我倒想看看,你能撐多久?」
喘息著,劍心的眼裡雖有痛楚之色,但一點屈服的意思也無,說的仍是同一句話。
「在下……不會再度殺人……」
男人狠狠地盯著他,突然笑了起來。
「哼,真是可笑……我到現在都還記得,你殺人時的狠辣……緋村拔刀齋……到了現在,你竟然說什麼不殺,還拿什麼逆刃刀,簡直可笑至極!」
男人一副嘲笑的語氣,聲音裡卻充滿噬心的仇恨,劍心全身一震,望向那個男人,湧起可怕的預感。
「你……難道……」
男人俯下身來,怨毒地盯著劍心。
「我找了你整整十年……緋村拔刀齋……」
看著男人摘下臉上面具,露出左眼上的可怕傷痕,劍心睜大了眼,模糊的印象略過,那是自己刻意壓抑的記憶,那血雨腥風的一刻。
「你……你是……」聲音已然乾澀不已,強壓下的遙遠記憶排山倒海回流,將他完全淹沒。
「不認得了嗎?我這被你奪去左眼和一切的男人……哼,是吧,你手下不知多少冤魂,光是鳥羽伏見一戰,數十條人命就這樣葬送在你手裡,哪還記得我這個人?」
他湊近了臉,劍心的眼中,那道醜惡的傷痕逐漸逼近,像是從前那些無可逃避的罪。
「我到現在也忘不了,鳥羽伏見一戰,圍在你身邊的哀嚎慘叫聲……那時,你一劍便毀了我的左眼,還想補上一劍,要不是我身邊的同伴擋在前面,我早已不在世上!那個人是……我最重要的……」
下面的話並未說完,劍心卻敏感的察覺,對這男人來說,那個人有多麼重要,正因為太過在乎,才會說不出口,那如同親手挖出舊傷。
「從我從死人堆裡爬出來開始,從我看見他的……還有同伴們的屍體起,我就發誓我要找到你……我要毀了你的一切……一切!」
男人咬牙切齒,眼裡刻骨的恨意和回憶的言語,劍心剎時像是回到了過去的情景,那些他再也不願意想起的血腥片刻……
鳥羽伏見之戰。
已經不知道殺了多少人,已經對殺人的感覺完全麻木,只是機械式的揮著劍,用盡飛天御劍流的每一個招式,只求完全掃蕩周圍的每一個敵人,宛如修羅一般快速,如鬼魂一般無影,挑、砍、劈、刺,飛斬、轉身、步伐流轉,沒一個人抵得了他一招,在體劍合一的強大之下,殺人就像是斬瓜切菜一樣簡單,肅清眼前的敵人成了一種反射,連血的溫熱濺在臉上都再無感覺,此時的他,已化為殺戮之鬼。
眼前人們的怒喝聲、揮刀聲全部聽而不聞,突然一個男人橫插一劍,拔刀齋本能閃過,劈下一刀,竟被那人格開,只這麼阻上一阻,旁邊的人已圍了過來,拔刀齋眼神一厲,立刻跳起一招龍槌閃將旁邊兩人劈倒,殺出空隙,避免一口氣被多人合圍,再一刀追擊剛才那格擋住自己一招之人。
凌厲的攻勢與威壓強勢之極,那人只來得及舉刀格擋後退一步,在那人意會之前,左眼已被劃過,但仍未致命,那速度快得連痛覺都來不及傳遞,那人竟無視左眼傷勢,如瘋虎一般狂喝著殺來,拔刀齋瞬間格開,一刀揮下,豈料旁邊竟有人搶上,大喝著擋在那人面前。
拔刀齋呆了一呆,只見刀一口氣揮砍兩人,這似曾相識的景象令拔刀齋一凜,心中模糊痛楚閃過,但生死交關,已無法多想,其他人已然殺來,拔刀齋再沒有管那人情況,一閃一劈,以不要命的方式衝入群聚敵人,一陣衝殺,以最快速度衝上山坡,藉下落威勢劈落,山坡下的人剎時殞命。
避免被多人合圍,向來是以寡敵眾見長之飛天御劍流遵守的鐵則,然而拔刀齋卻反其道而行,像是進入了無我狀態,拔刀齋絲毫不停,刺入一人身軀翻過敵人背脊時,另側敵人腳踝已被斬斷,一個轉身,刀身已俐落劃過一人咽喉,如死神般的黑影在戰場倏起倏落,直到那奪到錦旗的一聲歡呼,將他從封閉心靈的狀態喚醒。
他到現在都還記得奪到錦旗的那一刻,被責任、死亡、殺與被殺禁錮已久的心靈像是整個被釋放一般,由衷地感覺疲累,不像其他人盡情的為勝利歡呼,那時的感受,現在的劍心能想起來的,只有難以消除的疲累、沈重,恨不得就此倒下,永不再起。
而這時,再也想不到的是,當時的那個男人竟然未死,卻以這麼諷刺的姿態,重新出現在自己眼前;那時強弱懸殊,此刻卻是立場相反,任人宰割。劍心啞然地看著他,已經難以言語。
那男人則毫不掩飾對劍心的恨意。
「當時,我怎麼也找不到你,為了找你,原本身為京都見反組的我,不惜忍辱投入長州,只為了從桂小五郎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我籌畫了整整十年……終於讓你落在我的手裡……」
看著那道自己造成的醜惡疤痕,劍心第一次浮現就此放棄的念頭,也許死在這人手裡,也算是所謂的贖罪?然而他接下來說的話,讓劍心真正的顫慄了。
「我不會就這樣乾脆的殺了你,讓你這麼死去太便宜了,我要毀掉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同伴,你的歸屬之所,你所珍視的東西,堅持的信念……全部……」
「就像你對我做的事一樣……!」
看著他的眼,劍心打從心裡覺得發冷。
「第一步,就是告訴那道場周圍的人,你斬人拔刀齋的真面目,瞧瞧,人們是很現實的,一旦知道家附近有你這麼個可怕的殺人劊子手,誰也不會再度接受你!」
原來如此。想起當時眾人看著自己的眼光,就像是判了罪的刀斧,劍心一陣難受。
「這樣一來,那個道場,你就無法再回去了,而桂小五郎這邊,則由你自己親手斬斷關係,如何,失去同伴和歸屬之所的感覺?」
他嘲笑地欣賞著紅髮男子眼裡以木然掩飾的痛楚,強烈的復仇快感宛如迷藥,令人陶醉的感覺讓他瞇起眼,他要一刀一刀慢慢地割,直到拔刀齋崩潰為止。
「現在起……記住我的名字……緋村拔刀齋……我叫渡獄,是要將你渡入地獄,永遠在奈落之底掙扎的男人!」
「……渡……獄……」喃喃地唸出這個名字,看著他,就像看到自己犯的罪反噬自身,他無力抵抗,連回話也已力不從心,只是那言語的刀,在下一秒便一刀致命。
「接下來,就是那個女人了……你最大的弱點……緋村拔刀齋……」
一陣暈眩,劍心眼前一片花白,什麼也看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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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2013-01-27
神谷道場。
薰昏睡了一整天,在模模糊糊中,她似乎感覺到了劍心溫暖的手,聽到他在耳邊的呢喃,那聲音聽不清楚,卻能感覺到獨屬於他的特殊溫柔,只是薰敏感地察覺,那份溫柔中隱含的痛楚,而最清晰的,是最後的那句話。
「再見了……薰殿。」
這句話讓她突然間轉醒,一陣心痛,不自覺流下淚,一瞬間竟不知身在何處,而回神之際,應該在身邊的人已經不在。她突然有一種強烈的、不安的預感。
「劍心呢?」
在旁邊的惠抬起頭。
「你醒了嗎?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我沒事了,劍心在哪裡?」
「劍心他……」惠欲言又止,薰的心沉了下去,果然夢境成真嗎?沒等惠接著答話,薰一下子跳起來想去找劍心,頓時一陣暈眩,惠趕忙扶住。
「你冷靜一點,劍心說他去去就會回來的……」說到後面也感心虛,那時她也敏感的察覺,劍心明顯的在說謊,但那悲傷而決意的表情,使惠無法再挽留他。
「我夢見了……他和我說了再見。」薰已經泫然欲泣,惠默然。
「他沒有說過他去哪裡了嗎?」
對薰的追問,惠沮喪的搖頭,但她隨即抬起頭,想起了什麼。
「等一下……劍心曾經說過一句……要帶你去『陸軍』什麼的找解藥……對了!『陸軍省』!」
沒想到會有這個線索,兩人都欣喜不已,薰隨即站起,毅然說道。
「我現在就去!」
「說什麼傻話!你一個女人家,一個人跑去那種地方又能怎麼樣?」
「可是……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我一定要去!」很想哭泣,但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只要有一點線索,就算多麼艱難,她也一定要去找他。
也許從初次見面開始,這個名叫劍心的男子,他的一切就已成為難捨的牽掛,不管發生了什麼事,自己也一定要去找他。
「這樣吧,找左之助跟你一起去,至少有個保鑣在,比較放心。」
惠說著便站起身來,然而卻有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用去了,這位小姐……」
兩個女生驚跳起來,只見不知何時,一個穿著灰衣,臉上表情怪異的不速之客已經出現在道場之中,在外面的彌彥完全沒有反應,薰也是武家之女,立刻跳起拿了木刀,擺好了架勢。
「你是誰?想幹什麼?嗚……」剛剛的暈眩再度發作,險些把木刀落在地上,惠趕緊扶住她,只聽男人一聲冷笑。
「一個女人能做什麼……你還是乖乖躺下吧,就跟外面那男孩一樣。」
「你把彌彥怎樣了!」
「不用擔心,只是暈過去而已,一個毛孩子,我不會像拔刀齋一樣濫殺的。」
語中的不屑與譏刺,還有那「拔刀齋」三字讓薰一凜,直覺此人是衝著劍心而來。
「你是誰?」
男人冷笑著。「我叫渡獄,這是什麼意思,你知道嗎?」
「別說廢話了,劍心到底在哪裡?」
渡獄看著滿臉倔強與焦急的薰,不禁笑了起來。
「哈哈!你這女人有點意思,不過,你真的知道那人的真正身份嗎?」
「我當然知道,就算劍心的過去是殺手,也跟現在的他沒有關係!」
「以前和現在沒有關係是嗎?他臉上的傷痕由來,你可知情?」
劍心……十字傷的由來……這話打中了薰的弱點,很想開口問,卻又怕中了這人的陷阱,只得閉口不語,而那人繼續笑著,那個笑僵直虛假,令人說不出的不舒服,但薰本能的想要知道關於劍心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見那個男人沒有繼續說下去,薰忍不住開口。
「你……剛剛說的……」
「哼,我告訴你吧,他的疤痕,是一對已有婚約的男女劃的,而那女的,為了報仇而接近他,成了他的妻子,最後慘死在拔刀齋手下!」
「……你……你說什麼啊……」
一下子薰甚至不能瞭解那人在說些什麼,那內容完全不能和劍心聯想在一起,一時間她心思混亂,整個人都糊塗了。
腦裡一片混亂,短短幾句話裡,驚人的訊息太多,她甚至無法完全理解那意義,包括劍心娶過妻,而最衝擊的,是他親手殺了……他的妻子。
「哼,很難相信嗎?瞧他現在溫吞的騙人樣子,你也被他騙了吧,哈哈!你不相信也無可奈何,我只能告訴你,這就是血淋淋的事實!什麼逆刃刀,什麼不殺!他不過是一個身上背負上百人命的劊子手!」
渡獄激動之極,握著的拳都在顫抖,而對薰來說這消息太過突然,太過震撼,她本能的反應,是拒絕相信。
「你胡說……劍心才不會做這種事!」
同樣激動的駁斥,雖然認識不久,但薰相信劍心絕不會做出這種事,或許更實在的感受,是不願意去相信。
渡獄對她的反應只是覺得可笑。
「你不相信是嗎?那麼……」
「要不要自己去問他?」壓低了聲音,陰惻惻地說著,薰的心重重一跳,看向那個男人,渡獄的眼裡滿是挑戰與嘲弄,薰深呼吸一口,告訴自己必須冷靜。
「劍心……現在怎麼樣了?他在哪裡?」
「我在問你,有沒有勇氣去問他真相?」
「我……」渡獄胸有成竹的樣子動搖了薰的信心,她相信事實不會如他所說,但卻不由自主的害怕。突然間她再一次那麼明顯的感覺到,自己不瞭解劍心,那個人到底擁有怎樣深沈的過去?他所存在的世界,到底是不是我所能踏入的地方?
一瞬間她有種膽怯的感覺,但一想到他溫柔中隱含憂鬱與透徹世情的眼神,心痛的感覺超越了膽怯,突然湧起一種強烈的感覺,想要……更加走進他的世界,更加的……瞭解這個人,無論那世界有多麼殘酷……
在薰猶豫的時候,旁邊一直沈默的惠開了口。
「劍心在你那裡吧?你們到底想做什麼?有什麼目的?」
「哼……」渡獄好笑。「就算告訴你們又如何?兩個女人能做什麼?」
「大錯特錯!至少有我在,你們就無法得逞!」
說時遲,一個碗大拳頭比說的話還快,就這樣朝渡獄轟去,渡獄嚇了一跳,連忙跳開,直衝過來的左之助已大喝著追擊而上,渡獄抽出刀來,並不與左之助硬碰硬,而是以游鬥的方式在身旁圍繞,專挑左之助重拳使老之際在旁邊冷不防出手,左之助好幾次差點著道,要不是反應快已然受傷,他哇哇大叫起來。
「你這只會逃的傢伙,有種就跟我硬碰硬!」
渡獄不屑。「大爺沒時間也沒興趣跟你這貨色玩!趁早滾遠點!」
「你說什麼?有本事別逃,跟大爺我的斬馬刀鬥一鬥!」拳頭沒用,就不信斬馬刀揮不到這人!豈料渡獄說的話,卻令左之不敢輕舉妄動。
「我沒時間浪費在你身上,或者說,是另一個人可能撐不住唷。」
薰聽得心裡一沉。「什麼意思?」
渡獄得意地笑著,從懷裡拿出一撮東西。
「你們可認得,這是誰的?」
在他掌中的,竟然是紅色的頭髮,薰心裡狠狠打了一個突。
「你……劍心他……怎麼了?」
「大小姐,我還在等你的答案呢,要去?還是不去?」薰還未答話,左之助大吼。「先把你留下了,不愁你們不把劍心放回來!」
說著便作勢要打,渡獄卻不當一回事,只是輕蔑的笑著。
「那就要看他撐得了多久了……」薰和左之還未會意,惠以她待過觀柳邸以及醫者的敏感,突然顫聲說道。
「你們對劍心……用刑嗎?」薰倒吸一口氣,左之「咯崩」咬牙。
「憑你們也制得住劍心?到底用了什麼卑鄙手段?」
不答左之助的話,渡獄看向惠。「不錯,這位小姐倒聰明得很,一點就通。」轉向左之助:「如果你要跟我打架浪費時間,那就儘量來呀。」
他抽出刀,擺出架勢,那刀顯得特別細長,舉高至肩部,對準了左之助,同時,門外竟冒出四、五個人來,擺明要以多攻少拖延時間,左之助咬牙切齒。
「你們這些卑鄙傢伙,算什麼好漢!」
「無毒不丈夫。況且這種程度,哪及得上拔刀齋當年殺人的狠勁於萬一……」
他語氣裡的恨意與陰狠氣息讓薰打個寒噤,但她仍鼓足了勇氣,上前了一步。
「我跟你去……現在!」
左之與惠兩人嚇了一跳,連忙阻止。
「不行,大小姐,劍心已經受制,連你也陷進去,我們只能任人宰割了!」
「劍心之所以會去,全都是為了你的安全,你不能去!」
「可是……我……」
薰抬起頭,露出堅毅的眼神。
「我想……陪在他身邊……」
「在這種時候,我更想要成為……他的支柱……」
這話讓渡獄瞇起了眼。
支柱……是嗎?可笑。當你知道拔刀齋做過的事,還會這麼想嗎?
「被拔刀齋殺死的妻子……」他拔高了聲音,薰不由自主回過頭。
「她的名字叫……『巴』。」
「……巴……」無聲地重複這個名字,薰的眼裡浮現的,是複雜與動搖。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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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好虐心……但是又不想放弃
回覆刪除薰妹子加油啊!!!剑心还在等你,不能放弃!!
心緣大大的文笔真的是虐到骨子里……但是根本停不下来啊(一直都想看下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