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11-11

同人創作- 同人小說《葛藤之花》序幕~第九幕(待續)

作者: 夢留
類型: 言情 明治 比古清十郎(新津覺之進)、御台(卡伊‧雪)

序幕: 烏鴉來襲
2012-05-12

鳥群驚詫而去,有如空中白雪,轉瞬即化。原本該是沒有一絲白雲的天空,幾縷黑煙從地表蜿蜒而上,逐漸擴大,淹沒了原本的蔚藍。地上綠林此時冒著火焰,焦味四漫,地獄來的業火燒灼人間,仿佛還能聽見哭號。

──或許這裡才是煉獄。
惡魔不只會在夜未央時才會醒來。

一群手拿步槍,統一穿著黑色上衣與紅褲的軍人們,將屋內躲藏的族人們一個一個揪了出來,拽倒在地,然後在那人尚來不及求饒的同時,以槍使其住口,永遠地。接著便是焚燒的火焰,吞噬竹屋,嗶啵作響。

就像那赤腳烏鴉帶來死亡預告的啼聲。

一名穿著軍靴,帽上有著五芒星繡紋的軍官,面無表情的看著那火舌叫囂的直衝天際。他身旁還站著一名俊秀的年輕人,白淨的臉上同樣沒有任何情緒起伏,配著軍刀的他一手按在刀柄上,似在護衛著身邊的軍官。

而那帶帽軍官似乎有些疲憊的雙眼微閉,卻在下一秒凜然睜開,帶著白手套的手用力一揮,下達命令,無情的行軍鞋正要邁向下一家。

「住手!住手!我就是這裡的頭目阿祿古!我們投降不要燒我族人的屋子!」頭帶雄應羽毛手拿青銅刀的黑衣男子忽然從樹林旁衝出,不停的嘶喊要赤腳烏鴉們停手,卻在距離五米外即被攔下。拿著青銅刀的手隨即濺血,但被斬出一道口子的頭目並無放手,赤紅著眼瞪視著不遠處的軍官。

頭上有星星繡紋的烏鴉似乎沒有聽懂,他向旁邊穿著短衣的人彈指,那人語調平穩的接出一段話,似乎在翻譯。

軍官點頭道:“那麼,你們牡丹社承認殺害我琉球人民性命嗎?"

頭目聽了翻譯,表情從驚愕轉到領悟,接著是憤怒。他掙扎著像是要向那烏鴉拼命似的舉刀,卻被更狼狽的壓倒在地。旁邊有族人驚叫、或是想要上前救頭目的人全被步槍重捶在地,幾聲槍響,剎時安靜下來。

軍官嘴角上揚,卻全無笑意。他手再度一揚,有若死神的鐮刀。

下一家發出慘叫聲,但被隨即而來第二發子彈淹沒聲響。紅焰燒灼屍體與竹屋。

翻譯者猶豫著對頭目說了幾句勸解的話,頭目眼神帶著不甘與怒火,卻點了頭。「一切都是我指使的,和我族人無關!一定要殺人的話就殺我吧!」

帽上有著五芒星的軍官表情冷了下來。“有這句話就夠了,殺。”

“牡丹社已承認罪行,一個都不許錯放!你們的罪要用性命來償還!”

還在為頭目傷心掉淚的人、雖然憤怒但卻認為已經安全的人全都錯愕,一時間哀嚎遍野,想逃卻被烏鴉們團團圍住,後面則是冒火的竹屋。一烏鴉抓起近處的孩童,就要扔進火中。

數道白光閃過。抓著孩童的烏鴉手上插著數隻銀針,日本軍人慘叫著鬆了手。

配帶著軍刀,面容彷若惡魔般美麗的男人隨即站到帶帽軍官的身前,瞪著針飛來的方向。“出來!我知道你在那裡!”

一人影從被火光染成血色的樹叢上跳下,落在烏鴉與族人之間,有保護的意味。但那保護者異常嬌小,讓在場所有烏鴉愣了。

是名少女。不、是連少女都稱不上,卻也非幼童般稚嫩,姑且稱之為女孩。

雖然汗流浹背,但卻依然無法減損女孩的與眾不同。不同於排灣族人們被日照曬的健康的褐膚,女孩膚白如細雪,就連髮色也不同於常人,黑中帶紅宛如從火中誕生,女孩穿著白色襯衫卻戴著排灣族的琉璃珠。她直視著頭戴五芒星軍官的眼中,毫無退讓之意。女孩開口,語調帶著怒火與恨意卻依然清晰直白。

“停手!你們這些日本人,難道都是這樣對待已經投降於你的人嗎?欺凌弱小、這樣還稱的上是一名武士嗎?”

女孩最後一句話讓全場靜止一瞬後再度沸騰,但那軍官手舉起,示意大家稍安勿躁。

“妳懂日語,也是牡丹社人?”軍官似笑非笑,看著女孩湛藍色的眼珠。“看起來血統不純呢,混了蠻夷之血嗎?”

女孩聽了這番有著貶低之意的話語依然仰著頭,一臉坦然的看著他。那雙藍眸一眨也不眨的仰視他們,火焰似乎蔓延入女孩的雙瞳,將那海藍色澤染成深紫,一如四周開著的野牡丹般絢爛瑰麗,甚至壯烈,眼中的光采就如最後的武士。

他啞然失笑,這女孩堪比武士呢,這是連在現在的日本都極度稀有的精神。“我欣賞妳,作我的養女跟我回日本吧。”

“不要。”
“西鄉!這怎麼可以!等於養虎為患啊!”

旁邊俊美的護衛和女孩同時發聲,但口徑一致反對這荒謬的提議。

“啊,我就知道這樣不行……嗯……妳跟我回日本,妳可以得到一切你所想得到的榮華富貴錦衣玉食,怎麼樣?”玩鬧似的,西鄉開出更有力的條件。

“你去死。”女孩連回答的意願都沒有。

“嗯,我猜也是。這樣吧,那妳想要什麼?我可以滿足妳。”雖然女孩語言狂妄的可以,但西鄉卻表情愉悅,比起剛剛冷笑時添了不少人味。

“我想要你的命!”女孩開口,隨即被她面前已經無法忍耐的軍人摑了一掌,那軍人再給一拐子,女孩跪下,卻蹣跚的要爬起來,當軍人要在讓女孩為她不敬的話下跪道歉時,女孩一抬眸──那眼神凌厲冷冽,軍人頓時給震攝住了。

“停手。”西鄉喝令,他收斂了表情,面容肅穆。“其實妳是別無選擇的,不過就給妳一個機會。……桐野。”

西鄉喊出身旁護衛的名,那俊美男人向西鄉行禮。

“像個武士一樣,妳和他決鬥,我便不會向妳族人出手。妳勝我留妳下來;輸,妳就得跟我走。”

女孩遲疑一瞬,然後點頭,她走出黑壓壓的人群,從死去的頭目阿祿古身上抽出青銅刀。兩人立於空地之上,女孩手持青銅刀,白色衣襬隨風飄揚,與對面穿著黑色軍服的桐野有著強烈反差。她壓低身體,擺出應戰姿態,桐野亦然。

開戰只有一瞬,結束也止於一瞬。

桐野在女孩俯衝過來時,從中段姿勢變換為單手握刀,另一手抓住靠近刀柄的刀側,同時前衝──由上到下的斬擊,是為“叱咤一劍”!

女孩原本是避開的了,在桐野本要轉向進行下次攻擊時,女孩卻生生轉了回來,硬是以青銅刀接下桐野一擊,桐野驚訝之餘緊急收力!青銅刀瞬間斷成兩半,甚至劃入女孩臂中,同時女孩另一隻手沒有閒著,伸手一撈。

就在此刻,後面火焰橫燒的竹屋似乎承受不住高熱,驀地爆炸,碎裂竹片飛濺。數片碎竹扎入女孩手上與背上,而她緊緊抱著一男孩,是她剛剛撈得的戰利品。

桐野在爆炸後數秒才看清情勢,錯愕神情在那時刻保持嚴肅的臉上持續很久。

剛剛女孩突然回過頭來接他一刀,冒著被砍斷手的危險,只為了救這排灣族男孩?!──不,甚至也救了桐野自己,要是女孩錯身而過,除了排灣族男孩被爆炸波及之外,身心都投入戰鬥的桐野可能也會被碎竹刺傷。雖然救了桐野可能非女孩本意。

頓時桐野感到手心潮濕的握不住刀,他並沒有贏。而且那渺小的女孩在桐野眼中忽然變的巨大起來,因為女孩身上狂捲而出的氣勢。

但在不知情者看來,是桐野勝利。在後頭搞不清楚情況的軍人大聲為桐野歡呼喝采。

女孩一早便放開了驚嚇到說不出話的男孩,抬起滿是鮮血的手拍拍男孩的頭,以排灣族語對他說道:「乖,回媽媽那,別再亂跑。」

然後她回過頭,一字一句清晰的對桐野和西鄉認輸。“你必須要遵守你的諾言,別動我族人。我在此認輸。……殺了我吧。”

差一點桐野就要為女孩說情,他內在的武士之魂不容許他贏的不光彩!卻被西鄉按在肩上的手叫回神智。

“雖然原本想找的人沒找到……不過倒是有額外發現。”西鄉喃喃自語道,卻馬上在下一秒靈魂歸位。

“我說過了,我欣賞妳,所以不會殺妳。” 西鄉走到女孩面前蹲下,細細打量著她的傷勢。好在,除了被桐野砍出的那口子外其餘都不算嚴重。西鄉抬起頭,這發現眼前的女孩五官混著幾分刀刻般的洋人輪廓,卻和東方人的秀美融合的恰到好處,容貌份外甜美。

女孩還要反駁,卻被西鄉附在耳邊的話語給住了口。“妳現在殺不了我的,到日本變的更強吧。……然後妳可以試著用妳的刀殺了我。”

女孩緊抿著唇一語不發盯著西鄉,西鄉站起,露出了可以說是和煦的微笑。

“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兒。”


序幕後話:
復仇題材在漫畫《劍心》中可以說是已經是舊梗。但某夢挑了極度冷門的角色來寫,心中忐忑不已……某夢承認在比古脫下披風後心都碎了一地(不是討厭肌肉猛男,但還是要適度啊T_T),但回頭看來這也合理嘛~整天穿著那重達十貫的披風不壯也難,但比古BG同人怎麼會這麼少呢?

……難不成還是因為是大叔的關係嗎……

即使打著復仇梗,某夢還是自己將文歸類到言情,只為了在原著中出現次數短少到可悲的卻又是大Bug的比古清十郎找個陪伴者Q_Q

撇開個人私心與怨念來說說這文……

首先,某夢基本是原著黨,所以不會有BL也不會有拆官配的事情發生!(所以不要指望我拆了齊時、劍薰、志由等配對)

也盡量尊重原著,希望能呈現原著人物的個性,當然某夢不是和月老師,在呈現中多少還是帶有某夢個人思維,所以人物嚴重走型時請一定要告訴我Orz

再來,時間軸是西元1874-1877之間,所以不帶原著劇情諸如京都篇或人誅篇。嘛、某夢在想一開始沒有出現原著人物還會有多少人看呢……|||b

這文配對是比古和自創人物,因為某夢真的沒有辦法從《劍心》中找一個角色配給比古……(有想過拆了劍惠,但不喜歡劍心的惠我實在是無法想像@@)所以雷自創的讀者某夢先說聲抱歉了。

另外,這文以牡丹社事件作出發,某夢盡量跟隨歷史,符合人物特性,但是會為了故事推演而略作更動。御台在歷史上也真有其人,是以她為出發點所構想的角色。

或許完成到某一段落會貼到某夢的專欄,到時也請各位多多指教(鞠躬)。
這一切獻給和月伸宏老師、與《神劍闖江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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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八月京都‧盂蘭盆會
2012-11-11

明治五年,京都──

時逢夏季,天氣炎熱而晴朗,天空猶如經過高溫烤炙成的釉下彩瓷器一般呈現美麗的色澤,即便已經有了如同青瓷一樣的湛藍,陽光依舊毫不留情的燒灼著,渴望再為如畫般的京都添上一筆色彩。

但是京都今日和平常的嫻靜模樣大不相同。

街上行人絡繹不絕,路上掛滿了燈籠,許多人穿著涼爽的浴衣在街上漫步,感覺熱了便拿著圓扇輕輕搧風。

穿著一身不合時節白斗篷的高大男子面色沉穩,手上拿著一束菊花,旁若無人的在街上走著,經過了一名正在梯子上吊掛燈籠的工匠,禮貌的微一領首而繞過了工匠,卻在轉角處似乎察覺了什麼忽然止住不動。

下一刻,穿著和服的少女冒冒失失的迎面撞上,在即將被反作用力彈出而摔倒的時候,白色男子伸手一抱,解救了那紅衣少女。

“啊!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紅衣少女忙不迭的出聲道歉,抬頭一看卻愣住並同時羞紅了臉──男子面貌俊美,雖然並非留著傳統髮髻、也不是洋式短髮,但一頭黑髮隨性往後豎起為面前的偉岸男人增添一筆秀美氣息。

在紅衣少女粉紅色泡泡的幻想不停擴大的時候,後面快步跟上的人叫出少女的名字,戳破了她美麗的白日夢。“小紅!”

白衣男人確定懷中少女站穩妥後放開了手,卻對後面的女人打了個招呼。“桃花,好久不見。”

“新津先生?好久不見!”被叫桃花的女子一臉驚喜,隨即伸手輕整衣袖,垂頭行禮,姿態柔若無骨,優雅且美麗的讓人不開視線。她注意到了新津身後掛燈籠的工匠,朱紅色的誘人雙唇帶上了淺淺的笑意。

“小紅給您添麻煩了。” 桃花膚上塗白,眼角與唇瓣艷紅無比,以及一身華美的和服──這美艷出眾的女人是一名藝妓,還是一名察言觀色、眼光銳利的女人。

如果當時新津閃過小紅,那麼小紅將會攔腰撞上工匠和梯子,那麼也許不會像現在一樣毫髮無傷。

“沒什麼,舉手之勞。”新津嘴角上揚,自信洋溢於表。雖然嘴上客氣,但這不是一個謙恭的男人。

“小紅!給新津先生道歉。”桃花美目一瞄,小紅馬上打了個冷顫,姿態抖擻的給了一個標準的鞠躬。

“新津先生是因為盂蘭盆會而來的嗎?還是隔日的‘國內陶藝共進會’?桃花就想新津先生該會參加的。”桃花見小紅道歉後給了新津一個略帶歉意的笑容,但眼中飽含驚喜。

“都是。身為新進的陶藝家本該就為了增進技藝出席大會。”

“即使不喜歡?”桃花微笑的意有所指。

新津覺之進,近年來頗富盛名的陶藝家,入行短短數年所發表的數個作品就造成陶藝界的轟動,尤其是第一件發表作品“初雪”,秉棄了彩繪陶瓷的瑰麗色彩,他製作了純白無瑕的大型瓷器──有著圓桌大小的酒杯,從裡到外沒有一絲其他色彩滲入,一如新津覺知進本人離群索居。由於新津覺之進討厭與人交際應酬,鮮少在外界露面,因此在陶藝界中,新津覺之進也是神祕的代名詞。

“大家都這麼期待我的出現,我只能出席大會了。”新津手指撥弄了一下劉海,一臉對著淘氣小孩般說著“唉呀我能拿你怎麼辦”的神情。

桃花此時見到新津另一手上拿著的花束,捂嘴驚呼。“啊,新津先生是要去掃墓嗎?”

桃花再三與新津表達歉意,依依不捨的拉著一臉迷醉的小紅一道離開。

新津在桃花離去後,臉上表情沉凝下來。他一直不喜歡與人交際,但桃花可以說是個例外,聰穎慧黠識大體,懂得在什麼時候該說什麼,不會去觸及別人的底限,又是個美人──是人都喜歡美麗的事物,更何況男人更喜歡美女,溫熱、柔軟、帶著迷人的香氣,即使是他偶爾也需要女人的陪伴。

在新津到訪的寺廟中沉睡著的女人也曾經陪伴過某人。小小圓圓的墓碑上沒有銘刻。自從九年前聽聞消息後他就一直代替某人掃墓,簡略輕掃過後灑上清水,帶來的菊花橫放墓前,點上線香。但新津沒有合掌進行參拜,對他來說,這只是代替他徒弟進行的義務,需要在墓前參拜的並不是他,也不需要他。

他的弟子已經離開十年,但新津憑藉得自己的情報網掌握著他的徒弟──緋村拔刀齋的消息,直到大正奉還,緋村拔刀齋就像是憑空消失一般,失去了緋村拔刀齋的蹤影。

掃完幕時天色已暗,空色蒼茫予人一種灰暗之感,大鼓敲擊聲傳來,高掛的燈籠點上光亮,盂蘭盆會的盆舞即將開始,而街上的小吃與雜玩攤販尚未休息,繼續熱情叫賣。

新津本身是沒有興趣參與這些事情的,不過他一直以來都會遠眺燈籠流的儀式,那是他自從他徒弟離開後所養成的習慣。

當他帶著好酒到桂川附近的廢棄小屋──那是他遠眺的固定地點──時,他感覺到後面有人朝他奔跑而來,速度很快但步履輕巧,不是小孩就是體型纖細的成人,但這種速度可不會是一般人。

於是新津在門口停下腳步,抬眼看向聲響發出的方向,距離越來越近。在天色昏暗中,一名穿著洋服的瘦小人影急奔而來。似乎對方沒有發現這種僻靜地方會有人在,才在距離三米處急煞停了下來,謹慎打量著新津。

新津這才憑藉微弱的光線看出來者是名穿著褲裝的少女。

黑色長髮因為急速奔跑而顯得有些零亂,臉蛋上漾著運動後的紅暈。最讓新津訝異的是她的雙眼,藍釉般閃著難以言喻的光芒,這讓新津無法移開目光,並不是因為那眼瞳顏色像他徒弟一樣,而是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少女似乎也看清了新津的樣貌,似乎鬆了口氣。

“你……”少女正打算說什麼的時候,遠方又傳來不少腳步聲,聽來沉重許多。少女顯得緊張起來。

“拜託你讓我在這裡躲一下!”





四、五個男人奔跑經過,甚至進小屋內搜尋,未果,其中一名男人見到了席地喝酒的新津,開口問道:“你有沒有見到一個穿著西服的女孩經過?”

“沒有注意。” 新津悠閒的喝了口酒,搖晃的手裡的酒瓶,“要不要一起來一杯?”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如果你有在附近看到類似的女孩,請到警視廳找西鄉從道,報酬方面不會虧待你的。”

新津咧開嘴角。“知道了。”

在那群人走遠後,新津淡漠的開口。“他們走了。”

少女隨即從新津的披風後鑽出,此時面色平靜,精緻甜美的面容上沒有了剛剛的驚慌,更像是一尊瓷娃娃。

“非常感謝。”少女站起身,對新津行了一禮,轉身打算離去。

“慢著。”新津出聲叫住少女,“雖然我幫了妳是我自己的決定,但我總有權力知道為什麼他們會追著妳吧。”

少女張口欲言,卻被新津看出少女即將扯謊而打斷她。“不要告訴我什麼被壞人追著跑的三流劇情,因為他可不是別人──他可是前陸軍少將桐野利秋。”

少女稍稍思索了片刻,簡單而直白的回答。“我離家出走了,所以他想把我抓回家。”少女有著孩童般不慎標準的口音,雙眼直直望著新津,單純而直接的、沒有謊言在其中。

新津皺眉,正想繼續詢問時,後頭又來了一群人,除了腳步聲之外還混雜著吵鬧的說話聲,燈籠的亮光照映過來。

一群看起來就不怎麼正經的地方痞子手拿酒瓶,一邊喝著一邊笑鬧,見到邊上站著的少女笑的一臉淫蕩。

“呦──美人兒怎麼沒有去放燈籠啊?要不來陪陪我們一起玩吧──”
“哈哈哈,這還是小孩嘛!你有戀童癖啊?”
“少囉嗦!女人就是女人──”
“倒是挺漂亮的,來陪陪大哥哥們吧!一起做些好玩的事喔!”

少女微微皺眉,她看了一眼席坐在地的新津。雖然躲在披風內時,有看到他身上有帶刀,但是要以一人對付這麼多人恐怕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更何況他不見得會見義勇為。就在少女反手探向身後的小包,打算拿出銀針來引開這些混混時,新津突然站起身。

“喔喔,原來有其他人在啊?這小妞就借用一下吧!”
“這位大哥,你跟她看起來不是一起的吧!那就別多管閒事啦!”

新津看著越來越昏暗的天空,頗為無奈。“今天是怎麼了?這麼熱鬧,老是有不速之客來擾亂。”

“怎麼?關你屁事!”
“看來不給你一點顏色是不會走了!”對方完話的同時向新津砸出酒瓶。

但是新津比他更快。一閃同時揮刀而出,以劍鞘戳中那人的胸口,那人便像是喪失重力般飛了出去,而這一切發生不過數秒時間。新津沉默的站在那群痞子中間,某種氛圍從他身上急捲而出,甚至有人不禁被那氣勢下的腿軟發抖。

“滾。”

不用新津說第二句話,他們抱頭鼠竄般很沒義氣的撇下倒地同伴落跑了。少女放鬆下來的警惕全部回來,警戒度全開,全身上下所有毛細孔都在叫囂著“危險”的訊號,手上的銀針不敢放開,全神貫注的直盯著新津看。

新津仰望著天,忽然嘆了口氣。

“算了,我不想管,趁還有一點光線妳快走吧。女孩子晚上在外面太危險。”

少女見新津似乎是真的要讓她離開的樣子,略一踟躕,對著新津再度行了個禮,轉瞬便消失蹤影。

新津讓少女離開,是因為他知道在他放出劍氣的那刻起是絕對問不出什麼的,那少女的戒心超乎常人。他看著桂川上點點燈火搖曳,喝了口酒,決定不再去多想。

“有美景、美酒,萬事足矣。”

幕一後話:
其實這一幕後面還有一半,但是因為不小心寫太長了被某夢分割成兩幕。

這一幕出場的是新津覺之進,也就是比古清十郎,以及史實上存在的桐野利秋,還有自創人物藝妓桃花和舞妓小紅。之所以會有桃花的出現是因為某夢和友人討論過不可能有男人光棍一輩子,就算是光棍也不可能是處X……(噗這話題好深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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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 少女御台‧師傅的託付
2012-11-18

在盂蘭盆會尚未結束的隔天,京都更加處在人潮湧動的狀態──這是因為接下來由政府所舉辦的“國內陶藝共進會”,吸引了不少傑出的陶藝家相聚交流,同時還有和“國內陶藝共進會”一起舉行的七日展覽“陶瓷觀覽會”也吸引了不少鑑賞者與遊客。

當然新津覺之進的陶藝作品“初雪”也在其中。但只聞其作不聞其人,在交流會上不少人討論那特大號酒杯,卻沒人認得新津覺之進。

該死的他是絕對不會參加什麼鬼交流會!新津其實已經來到會場門口,但看到屋內一堆黑壓壓的人群,加上美其名事交流會實則是聯誼酒宴的擺設,他就已經後悔的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是如此,為何當初還特地下山來一趟呢……新津懊悔的想吐血。

於是新津毫不猶豫的往回走,打算打道回府,以後什麼鬼交流會他是不會再參與的了!

“喂!你這小鬼!這樣就想走了?”一年邁老者叫住新津。雖然頭髮與鬍鬚早已花白,但兩眼炯炯有神,讓已經有了不少歲月痕跡的臉上年輕十來歲。“不先跟你師傅打聲招呼就要離開?唉呀唉呀,世風日下啊人老不中用囉連徒弟都不要我囉……”

   “我相信您還是老當益壯,師傅。”新津皮笑肉不笑的轉身,眼神銳利。“就憑你在這個歲數還能突破自我既定的創作風格,創造出全新的清新風貌,在陶藝界又掀起一陣新的旋風,永樂家的窯燒肯定能夠永久留傳。”

叫住新津的老人是永樂保全,其父早年引進了中國風的陶瓷技巧與圖紋,在京燒中引起過一陣旋風,而他更是將中國的繪畫技巧融合在陶瓷上,紅色釉彩上畫上金龍或鳳凰,貴氣十足曾受到貴族的喜愛。但今年永樂保全發表的作品和往常不同,沒有了花俏的裝飾,反而以立體的花卉鏤刻外,加上細緻和緩的色彩繪上花朵顏色,以絕大部分的留白給人清爽雅致之感。

“呵呵呵……清十郎你這小子還是這麼口不對心,啊啊應該要叫你新津覺之進是吧新一代大師~~~”永樂話中滿滿的嘲諷,即使臉上有著如看待兒孫般的和藹笑容。

“……倒是沒想到師傅還留了一手,應當向您討教一番。”比古清十郎、也就是新津並沒有理會那濃濃的挖苦,只是想敷衍過去快點走人。

沒洗到面前老者露出狡黠一下,“這是你說的啊、明天傍晚觀覽會結束後到你那作品前來。可別放我鴿子啊,我年大了經不起這種摧殘啊。”

永樂師傅自顧自的說完後,便頭也不回的回到會場之中,絲毫不給比古清十郎反應的機會。

比古清十郎扶額。“又中計了……老奸巨滑的傢伙。” 

在第子緋村劍心負氣離開後,比古清十郎、也就是新津覺之進,決定不再像從前一般遊歷日本,最強的劍技飛天御劍流已被維新志士所利用,那麼他再現身只是徒添麻煩。歸隱山林倒是自收徒後一直沒斷的想法,但生活上還是有最基本的需要,必須在人群中換物或是購買;於是那時後有緣遇見了陶藝一代宗師永樂善五郎,如同比古清十郎是個代代相傳的化名,永樂善五郎也是代代當家才能使用的名字,第十二代家主善五郎本名為永樂保全。

善五郎有著這麼響噹噹的名號,眼光也著實不凡,但現在看來也不過就是個好色老頭。比古清十郎想起當初因緣際會下山買酒時,碰見搶同一家好酒的老頭在路邊搭訕年輕女孩……真是段孽緣。

當隔日比谷為這段孽緣赴約時,會場人潮早已散去空無一人,比古此時才漫步在展場中一一欣賞同時內心吐槽某些作品。

落日西下,落入洋式窗戶,暗紅光影交錯一地,給了一屋內高低錯落的陶瓷繪上暗影。

比古在走向自己作品的時候呼吸一窒。

他又遇見了昨日的少女。
和昨日極端相異。

夕陽灑在她臉上有著柔和的金邊,落日替那過於白皙的皮膚添入艷紅,少女將那頭烏黑長髮高高束成馬尾,洋服袖子捲至手肘露出一大片白嫩肌膚,但卻漫布著片片灰黑,不只是手臂,衣服、褲子甚至臉頰上都沾染著髒汙。

少女手執炭筆,由於燥熱偶爾有汗水流下,她毫不在意的用手去抹──這大概就是臉上深淺不一的烏黑來源,卻讓沒有碳黑的肌膚顯的更加晶瑩,有若泥濘中的潔白小花。但讓比古視線留駐少女身上並非這個原因。

少女眼中泛著鮮活的光。晶瑩流轉中有著強烈的生命力,使那異國的藍色眼珠看來像是空色般澄澈透明。和昨日死寂黯沉的海藍色大不相同。

正午日照的瀲灩蒼穹。

他注視著少女專心致志的將面前的陶瓷塗上畫布,以濃淡不一的黑色讓畫中的陶瓷彷彿也有了光影。少女沒發現比古的存在,而比古也無意去打擾,兩人此刻彷彿成為了各式高矮的陶藝品其中一件。

這片刻的寧靜美好的像幅畫。

“喂喂──你這小子平常老說別人好色,今兒個倒是換你傻啦。”永樂的調侃就像割裂畫布的利刃,讓兩人陡然驚醒。

少女轉過頭,一臉驚訝得放下炭筆。

“啊啊,過來吧,御台。”永樂以叫喚可愛小貓般的聲音向少女招手。
“這是之前跟你提過的不肖徒弟,比古清十郎,算是你的師兄。”

御台與比古對視,眼神如昨日般單純直接,但剛剛那活耀的光采消失,變的如同一汪死水般沉寂。

“好像不能算是初次見面了。”御台開口,惹的永樂一驚。

“什麼?!比古你這小子終於學會搭訕女人了嗎?什麼時候的事情?居然眼光這麼好這麼幸運搭到我家可愛的御台!!!”

誰跟你這色老頭一樣啊!御台和比古頭上同時冒出青筋,要不是永樂是他師傅也許就一刀砸了下去……

“昨天她……”
“善五郎,時間不早了也許先談正事?”御台打斷比古,卻直呼永樂名諱,可見關係不一般。

“喔喔、該怎麼說起呢──”永樂搔搔頭,捻捻鬍鬚,一臉苦惱的思索很久。突然單手握拳擊掌。

“對了!清十郎你昨天問我今年發表的作品是怎麼創作的事實上這都是和御台合作的功勞如果你想要知道方法不如就將御台交給你照顧了她學藝的事情也拜託了那就這樣師傅我呀想要退休安享天年了!”

永樂一口氣連換氣都沒有直接敘述完,然後露出滿意的笑容,也不等兩人消化完畢就拍拍屁股走人。

留下一臉錯愕的御台和還在消化永樂話語的比古。
三秒後兩人同時大驚──

──她(他)被賣掉了。





時間回朔到昨日觀覽會上──

御台看著那白色特大號酒杯,面前還放著一小小立牌上寫著“初雪”,御台從沒見過雪,她曾經當作家鄉的土地上不下雪。但她腦袋裡卻在天馬行空。

雪原來是這麼大塊嗎……那下雪不就會砸死一堆人……

“妳喜歡這件作品?我以為你喜歡小巧的東西。”永樂逛了一圈後發現御台還在這,詫異問道。然後他看了一下御台凝視的物件。“喔~~~是清十郎的初雪啊……”

御台才發現她似乎在這裡發呆很久了,而且將面前的陶藝品當作發呆的對焦物。於是她認真的鑑賞了思考的一會──

“嗯。這麼大卻能保持各方面的平衡,在想到底是怎麼做的。”
其實後面還有一句:是有甚麼樣的腦袋才做到如此巨大的酒杯,御台選擇不說出來。

聽到這句話忽然間永樂的雙眼亮了,就像是經驗老道的成貓見到初生的老鼠一般閃著邪惡的光芒。

“想畫下來?”
“嗯。”
“那明天妳帶妳的行李和用具過來吧,我想辦法讓你在結束後可以繪畫。”





御台和比古站在已經被永樂善五郎退房的旅店前,結束關於昨日的回想。

這是陰謀!就好比明明約了筆友見面卻在約定的地點反悔不見蹤影──不對!她在想什麼……現在重要的是她被有計畫的丟包了!丟包的人還自己消失了將她扔給一個她只見過一面的男人……

比古清十郎一直保持沉默沒多說什麼,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御台皺眉,提起行李轉身就想走。"……造成你的困擾,比古先生,我會離開的。"

"不。"比古扯住御台後領。"現在已經晚上了,讓婦孺這時後獨自上街違背我的風格。所以……"

比古露出微笑,突然湊近御台耳邊,嘴裡卻吐出驚人的話。"到我房裡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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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 誓不復還‧飛天御劍流
2013-03-04

御台可以說是端端正正背脊挺直標準跪坐姿勢在房內的榻榻米上,動都不敢動,不過比古出門去張羅食物了,臨走前還拋下句:“天色已暗,小孩不要亂跑”令御台氣結的話,所以現在房間裡一個人都沒有,她其實沒必要如此標準──這都是因為傍晚時比古對御台說的話──雖然應該是惡作劇的成分較多。

──以下是場景重現。

"到我房裡來吧。"

御台除了被忽然靠近的比古嚇了一跳之外,主要是話語裡的意味太邪惡,捂著耳朵急速後退,遠離了比古至少有五米遠。

"開玩笑的。不過妳還真是個孩子啊。"
"什麼意思?"
"我這麼有魅力妳還不懂欣賞。所以說你是小孩。"
"……"御台開始有點了解這人的本性──骯髒的混蛋大人!還要再加上自戀色情狂……

就在御台胡思亂想時,窗外色彩從暮色轉為蒼藍,幾個人影從御台樓下經過,那些人的談話聲雖然不大,談話卻依然清晰飄入御台耳中,關鍵字讓御台豎起了耳朵。

“唉呀、東京警視廳的人聽說已經到京都了?”
“可不是?哼……西鄉這傢伙可得瑟了,既立了大功又拔擢了下屬,川路這小子可走運了!”
“噓……忠導你說得太大聲了!你知道西鄉也來京都了嗎?”
“什麼?!”

忽然間那群人頓住,因為專注於談話卻沒注意眼前突然多了一名少女。

“抱歉,可以再說一次嗎?我對這件事情很有興趣。”

被稱做忠導的人見到御台時忽然定住,直直盯著御台的雙眼看。他的同伴見到那男子如此失態以為是因為少女太過美貌的關係,一面用手肘撞他,一面與御台笑鬧回應,眼中滿是不懷好意,看就知道不是什麼良善之人。

“再說一次也可以喔。吶、我們去沒有人的地方好好談談吧。”話還沒說完手就要搭上御台肩膀,旁邊的民眾見到他們的談話早就避得遠遠的竊竊私語,哪還敢靠近他們。

御台都還沒來的及拍開,忠導卻抓住了欲輕薄御台的手。

“喂!忠導你幹嘛?呃喔!”

被忠導抓住的人在驚愕聲中向後摔去,忠導卻毫無反應的直盯著御台看。這讓御台豎起了警戒──那不是色慾的眼神。

怒火、恨、甚至殺意,凜冽的逼視御台。

“藍色的眼睛……就是你吧……”咬著牙吐出的話語低沉彷彿自言自語,但握著刀的手卻憤怒的顫抖。

下一刻,御台身形一歪,朝旁閃躲,因為忠導拔劍而出,直直向御台刺去!旁邊的民眾都發出了驚呼聲,也都不明白為何這女孩突然被攻擊。

御台一面閃躲,一面將路邊可用的東西都向眼前的瘋子掃去。她失算了!剛剛從樓上跳下來時沒將武器帶在身上,但御台眼尖,從旁邊民家頂上隨手扯了塊遮陽的布,朝面向忠導蓋下。

御台頭也不回拼命逃跑。沒有武器的她是不可能赤手打贏男人的,這點她有自知之明。

不過很快的,毫無目的亂衝的御台很快就撞上了人。御台後退幾步,隨口扔出道歉的話語就想繼續逃跑,卻被撞上的人抓住。

“慢著,妳要去哪?”比古沉聲問道。

“比古!”御台回頭,在撞人的當下,忠導已經追至身後,殺氣騰騰的握著刀。

比古掃視了一下周圍,大致掌握一下情況。“……妳又怎麼了?”

“我什麼都沒做。”御台感覺比古似乎無聲嘆了口氣。

此時忠導早已持刀衝上來,根本不管會不會傷到無辜的人。比古身手一抓,將御台帶入懷裡,轉了一圈,隨即給予了忠導一擊──是為龍卷閃!當一回身見到飛出去的忠導,御台愣了,她甚至還不知道比古是何時出手的。

比古原本還想說話,見到後頭持刀跟上來的人面色沉下,他將御台向後推去。連刀都沒出,一手一腳,便倒了兩個人,瞬間那些“不知道忠導為何突然發飆,但道義還是要去幫忙追女孩”的那群人通通倒地。

比古走回御台面前,“說吧,哪裡找的麻煩?”

從愣神中回來的御台覺得非常無辜。嚴格意義上御台只是向他們搭話而已,總抵不到追殺她的地步吧?

在兩人相視無語的情況下,處理事情的警察已經來了。同時也帶來御台現正最不想見到的人,但想跑也來不及了。

“御台?…果然是妳啊。”對面穿著軍服的男人出聲叫住御台,比古知道他──西鄉從道,幾個月前才從被稱做“西鄉大爆走”的征台之役歸來的陸軍中將,身邊還站著比古幾天前才見過的桐野利秋。

西鄉從道看了地上的人一眼,微微一笑,語氣就像是無可救藥寵溺小孩的父母一樣。“真沒辦法呢。”

“這和我可沒關係。”御台哪會領情,甩頭就要離開。冷不防手臂卻被抓住,西鄉那人畜無害的笑容近在咫尺。

“妳確定真的和你無關?”
“什麼意思?”

西鄉忽然湊近御台耳邊,圍觀的人群發出驚呼聲,這姿態在旁人看來實在過於親熱。

“──那人是忠導玄葉──”西鄉從道原本輕鬆的口吻卻忽然在下一句話時變的無比冰冷,“是被殺害的琉球人民的親屬。

御台猛的抬頭,卻在看見西鄉表情時凍結了動作。在御台面前從來都是嬉笑玩鬧的西鄉從道,此刻面容看不出任何情緒,有如極地寒冰般凝視御台,像是在等待御台會怎麼做。

但御台腦中一片空白,像是被目光帶往海底般渾身透涼。她不是沒有想過與被害者親屬相遇的可能性,這時她卻覺得喉頭乾渴,聲帶有如被人偷走一般,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她知道、她知道的──可是……

御台感覺額頭覆上一片溫暖,隨即被向後帶,背後靠上的暖熱厚實,讓人覺得心安。

“她不過是個孩子。出來溜達時被纏上罷了。”比古雲淡風輕的解釋了剛剛的事情,同時動作上象徵了某種意義──這孩子目前是歸他保護的。

西鄉恢復了那玩世不恭的調調,無所謂的道:“嘛……我會等妳回來的,御台。”便去處理他的任務。

御台看向比古,張口欲言,卻立即被K了一拳。

“啊!為什麼打我?”御台按著頭上的包,眼中泛淚。
“我說過小孩子不要亂跑的吧?”
“我才不是小孩。”
“不懂我魅力的人就只是個小孩。”

御台看著比古什麼都沒表示而離開的背影,咬著嘴唇。
為什麼什麼都不問?
因為不在乎?還是──

御台搖搖頭,她為什麼要去想那個骯髒渾蛋大人的想法。重要的是,他剛剛使出的劍技和身手絕非一般人。

然後御台在人群中看見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那個出賣她的混蛋。

那渾蛋偷偷摸摸的拐進巷子,正想鬆口氣時,御台帶著天使般的笑出現在她面前。

“善五郎,我有事想要問你。”





翌日清晨,跟著比古清十郎返回山上的途中,御台始終保持沉默。而比古清十郎也懶得問,現在這樣的安靜才是他所習慣的,他討厭吵鬧、喜歡獨來獨往,當然,後面跟著的這個丫頭是個意外。

比古倒是忽然想到他那個不肖徒弟。
在最初相遇的時後,那孩子也是這樣跟著他回來的。其實比古原本沒有收徒弟的打算,他早已決定飛天御劍流會在他這一代斷絕。

比古始終記憶清晰,在當年他返回原地時,在逢魔時刻黃昏暮色下的震撼,一個纖細瘦弱的孩子,沒有工具,單憑一雙幼小的手,埋葬了所有人,包含了他應該恨的、應該愛的……那孩子的善良堅忍與對待事物的一視同仁是他收徒的理由。

這麼說來他雖然不喜歡吵鬧,但倒是跟孩子很有緣……而且都是些給人添麻煩的孩子。尤其是11歲還尿床的那個最讓人不省心。

比古一閃身,躲過了從後而來的偷襲。
地上一排銀針整齊並列。

後面女孩一記直拳揮來。雖然御台纖細,力氣對比古來說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但她攻擊的位置刁鑽的很,直接朝著喉部而來,於是比古伸出手撥開那拳頭,但女孩隨即藉著被撥開的勢頭,手輕觸地、身子一低,一腳勾畫,再度踢向比古咽喉,於是他向後閃躲一步。

比古原以為只是鬧著玩的,因為並無殺氣。但女孩隨即緊追而上,手中一亮。比古大意了,他以為御台沒有別的武器,眼看著刀鋒迎面而來,於是比古接招了。

他半拔出刀,還有一半在刀鞘內,以刀身接招。而因為刀身相擊的反作用力太大,御台被震的向後數步,退出了戰鬥的間距。

“……為什麼都這樣了你還不拔刀?”御台咬著唇停手了。她知道剛剛那樣的戰鬥已經是極限,她能偷襲成功完全是趁人不備,但她都已經進逼到比古頸項,只要再幾公分比古或許就會血濺四下,為何他還能處之泰然?

“第一,妳不是真的要殺我;第二,這還不需要用到刀。”比古輕描淡寫的說。

御台垂下頭,同深海一般的藍渲染了她圓睜的眼,咬到下唇都流血了還渾然不知,她握緊了手中的小刀。這就是實力的差距,她想了一晚上的偷襲計策加上她的全力攻擊,對比古來說,不,或許該說是對高手來說,方才的狀況不過是九牛一毛,算不了什麼。

她甚至無法讓那男人拔刀。

“──現在換我問妳了。妳為什麼現在才偷襲我?”比古收刀入鞘,雙手抱胸靠在樹幹上。

“我想知道你的實力。”

“啊?”比古頓時有些歪倒,要知道在他成年之後根本沒人敢跟他說這句話,他還真是好些年沒聽人對他這樣說過了。但女孩下一句話讓他睜大了眼。

“聽說飛天御劍流是擅長以一對多的古流劍術,而你是唯一的傳人──”御台猛的抬頭,在那大大的眼瞳中所流露的情感比起她接下來所說的話要讓比古震驚。

不甘、憤怒,以及在久遠的歷史洪流中,比古早已許久不曾見過的恨意,在藍色眼眸中翻騰起滔天巨浪,但卻比平常要瑩亮,彷彿暴風雨中的燈火,讓他始終移不開眼。以致於他對御台接下來的話語反應慢了八拍以上。

“我想要跟你學習劍法。”

“…………………啊啊?”


  1. 兔崽子2013/3/6 下午7:09
    喔喔喔~~~兔崽從葛藤之花的序開始就一直很注意這篇文~真想說大家這是怎麼了,歷史跟考據都這麼的強大!!!!(躲在角落劃圈圈)

    可能剛好序幕出來的時候,也是兔崽正瘋狂看賽德克‧巴萊的時候。沒想到夢留殿就寫了一篇跟台灣原住民相關的文~~兔崽狂灑小花~
    不過兔崽看半天……這位御台姑娘年紀是多大啊?感覺…感覺比劍心下山的時候還小嘛!與其說師父有成熟的魅力…嗯……其實師父也挺有小孩子緣的(??) 畢竟人家是小女生…師父你別這樣調戲人家嘛!會被當成蘿莉控的!

    >>>>尤其是11歲還尿床的那個最讓人不省心。
    兔崽狂笑啊~真的!!操心死了~看看版上這麼多大大們,都還在替這傢伙操心 XDDD (這是因為愛啊~)


    這丫頭想報仇啊…光是這個理由……師父可能不會同意啊~
    看看人家師兄當年是個多純樸可愛心地善良的小正太~~(劍:…..咳!!)
    小師妹太悍是不行的喔!!!! (雖然師兄後來對師父也很悍……)
    糟糕,兔崽很自動就腦補成師父答應了……這……果然理智跟情感是分開的!

    夢留殿……兔崽可以催文嗎?(搖尾巴搖尾巴)
    回覆

    1. 夢留2013/3/7 上午10:48
      關於歷史考據這方面某夢倒是覺得曉幽殿比較專精
      某夢是網路上整理了就寫進文裡了...畢竟看不懂日文,網路上能蒐到的資料就限於中文了Orz
      等著有哪位大神可以幫我只出錯誤這樣(喂)

      御台目前年紀大約15歲左右,應該是和劍心當初下山年齡相當才對
      某夢覺得這年紀的孩子穩定又具有成長性,但還有著些許天真不太世故
      重點是青少女才會有盲目的偶像崇拜啊~~~
      這才有機會描寫JQ啊(這才是我寫這文的目的阿)

      歡迎催文Q_Q
      這文有人看某夢挺黑皮的,畢竟是冷門啊(望天)
      為毛我都找不到比古BG同人Orz
      那我也可以催兔崽文嘛?=w=+
      很期待後續~~~
    2. 兔崽子2013/3/7 下午11:09
      >>>關於歷史考據這方面某夢倒是覺得曉幽殿比較專精
      曉幽殿跟小鷹殿的考據超~~強的!! 看完他們的文,兔崽都覺得需要去矯正一下下巴了……@_@ 下的功夫非常深啊!!!
      兔崽也開始嘗試去考一下~問題不是日文看不懂……兔崽連輸入什麼關鍵字去查都不知道…根本就還沒機會看不懂日文, 因為沒查到……T_T

      >>>重點是青少女才會有盲目的偶像崇拜啊~~~
      這意思是…兔崽忽然心中出現師父撥瀏海的樣子 (笑)

      >>>御台目前年紀大約15歲左右,應該是和劍心當初下山年齡相當才對
      >>>某夢覺得這年紀的孩子穩定又具有成長性,但還有著些許天真不太世故
      的確,這年紀的孩子還是有些天真…呵呵~還是可以調教…咳…雕塑的年紀。
      請師父好好的調教(?)這孩子吧~雖然兔崽覺得這孩子太像劍心(下山前)的性子了…

      師父的配對太難找, 誰叫師父是神人等級的……這是要去哪裡找相當的女性來配對啊……至少漫畫裡的既有人物找不到。
      兔崽倒很喜歡流都殿的「緋色雪」裡面, 跟師父配對的神仙姊姊~~(又是個坑啊…〥ㄟ(- _-ㄟ)〥 怨念……)
      御台小朋友請加油~!!!

      這個……果然出來催, 遲早是要還的嗎?(笑) 其實兔崽被催文也很開心啦!!

  2. 曉幽2013/3/18 下午3:19
    文寫完、又把今天的工作搞定了!我終於可以來看文補進度啦!!QAQ(感動淚)
    我也是去年看了賽德克巴萊,超感動!!有一陣子我一直反覆在聽電影裡的原住民歌謠,所以我也很喜歡這位御台姑娘的設定ヾ(*´∀`*)ノ感覺她的內心也是頗為複雜的世界~期待她展現出不同於日本女性、台灣姑娘特有的堅韌攻略比古(欸?)\( ̄︶ ̄ \ )

    「尤其是11歲還尿床的那個最讓人不省心。」我看到這句話也大爆笑XDDDDDDD看到文中比古想起劍心都有種特別開心的感覺wwww好像聽到劍心被爆料一樣(啥)XDDDDDD這篇文裡比古師父那被劍心評為自信過剩的特性真是無處不在XDDDD但總覺得他內心的某處也是挺寂寞封閉的,這位御台姑娘應該能成為他的支柱吧!

    看到夢留殿跟兔崽殿都如此肯定我的考據讓我好開心也好害羞(掩面)不過其實我也只是選擇性研究而已(汗)每個人下的功夫都不一樣,看到大家細膩精確的場景描寫、劇情安排、人物塑造,讓我反而覺得自己有時候過於拘泥史實了,應該多下一點功夫在塑造人物特性和劇情才好(握拳)

    P.S.不敢說我已經開始腦補劍心知道自己的師妹是未來的師母後補時的反應了orz
    回覆

    1. 夢留2013/3/19 下午10:48
      曉幽殿和兔崽都說看賽德克巴萊很感動
      這讓某夢很不好意思
      因為某夢還沒看過這驚世鉅作啊啊啊(捂臉)

      事實上超希望比古除了尿床可以再多說些劍心小時後的事嘛~XD
      那邊有歡樂感覺就太好了~
      在漫畫中比古和劍心相處時似乎也很歡樂(?)
      不少爆笑畫面在那一段讓某夢記憶猶新

      其實還是覺得曉幽殿真的很厲害
      對於人物的黑歷史也查的一清二楚XDD
      看一看都會會心一笑

  3. rockowlet2013/3/20 上午1:09
    天啊~~~某鷹實在太喜歡這種充滿考據跟濃濃日式寫法的文章了,
    原本夢留殿之前的序小鷹沒有注意的(對不起,我就是那個沒主角於是先忽略的人我自首...)

    今天深夜趕文不濟,於是上來晃晃
    不看還好一看驚人阿阿阿~~~~~
    我非常喜歡御台這個創角,夢留殿塑造的十分成功阿,
    不管是安插進去的史實與歷史名人,還有連結比古身邊的人物(陶藝家永樂)
    最重要的是故事讀來一氣呵成絲毫不顯矯情
    令人期待著繼續看下去...
    話說之前聚會的時候小鷹記得夢留殿說過寫過其他故事(是新撰組嗎?),
    求部落格連結阿~~~
    然後夢留人美又會跳舞寫文又一級棒,真是心水死偶了(趁亂告白...喂)
    回覆

    1. 夢留2013/3/21 上午6:17
      考據什麼的某夢決不承認(喂)
      小鷹其實不用太在意,自創角色風險本來就很大Q_Q
      而且某夢大多也是潛水黨
      總潛伏在各個文內默默觀看也很少留言也感覺對不起各個作者...
      但是但是總覺得去搭訕不熟的作者好害羞~~~

      御台討人喜歡真是太好了
      做為自創角色御台可以說混得不錯(感動淚)
      某夢只能說一寫道史實相關人物就會卡很久
      短短幾句但是找資料比對就花了一晚上...Orz
      只要小鷹不嫌棄文過於冗長繁瑣某夢就很高興了(轉圈圈)

      某夢有寫過其他故事,但是是別的動漫同人文
      就別在這邊拿出來丟人現眼了囧
      至於神劍的同人以前寫過兩篇,但文筆某夢自己現在看來都想去撞牆
      小鷹如果好奇可以在緋語翻舊文,應該...是找的到的...(捂臉)

      另外最後一句真是讓人太害羞了某夢不知道要怎麼回應=///=
      第一次被告白好開心!!!(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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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 美酒月夜‧學劍的資格
2013-03-24

“……不要!”比古斬釘截鐵的回答,隨即甩頭就走,錯愕了一下的御台急忙跟上。

可惡!至少也別走這麼快啊……腿長了不起喔!御台心中腹瀉。比古走一步她可是要連跑三步的啊!

終於在比古速度慢下來的時候,御台急忙抓住比古手臂。“等等。”

比古在感覺到那柔軟細嫩纏上手臂時,略為一愣。但顯然御台沒意識到這有什麼踰矩,依舊抓著比古手臂不放。

比古深深的吸了口氣,這世界上沒有比古他搞不定的人,不管男人、小孩、女人、老人,他一直這麼認為,但比古還是覺得他遇到了一個難以理解的外星生物。他有些頭痛的看著近在眼前的御台──女人和小孩的融合體,該先教教她男女之隔呢還是要先教她尊師重道?

“妳呀,雖然不曉得妳是哪裡知道的,不過拒絕你自然有原因的。”比古低頭看著身高連他胸口都還不到的御台,她正圓睜著眼盯著比古,單純而直接的,這讓他把原本想說的苛薄話語吞下肚。

“為什麼?”

“……妳不適合。”

“什麼意思?”

比古微笑,刻意掛上嘲弄的弧度,“那麼妳先告訴我,妳為何學劍?”

御台沉默了。
不是她不願說,而是她要怎麼開口?悲傷與憎恨、溫柔的回憶與情感在胸臆中如刀刃翻攪,血肉模糊。她唯一的歸所,剩下的一片安寧,如今不復存在,火光熠熠,黑煙瀰漫著焦味,那是御台眼中最後的光景。

御台直盯著眼前,但藍天和翠綠樹林沒有印入她睜得大大的眼中。比古沒有注意到御台的反常,繼續往前走。

“妳連說服我的理由都說不出口,再來,妳不過是永樂師傅交託予我照顧的孩子,我不可能給妳更多。”

比古話聲冷硬沒有溫度。他感覺到御台抓著的手緊了緊,卻又放鬆,在以為會放手的那一刻卻又收緊,徬徨猶豫──比古也在等待,所以任由著女孩無限反覆,但在接近比古自宅時,兩人看見屋前站著一雙儷影。

“你好,新津先生。”桃花身體向前微微傾身,露出修長的脖頸線條,點了紅豔上勾的眼睛不著痕跡的掃過御台抓著比古的手,隨即綻開蜜糖般的微笑。

“是新津先生的孩子?還是戀人?”最後一句有些俏皮的帶上玩笑的口吻,配上柔細的嗓音就連御台都不禁側耳傾聽。

比古看了桃花一點,有點探究。

“……我們沒有關係。桃花,妳怎麼會上山?”

“永樂先生託我帶些東西,另外有點事想找您商量。”桃花傾頭看了一眼小紅手上的包裹,再將自己手上的東西略為上提。

比古伸手接過永樂的包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御台的手早已鬆開,比古詫異的回過頭,看見御台揪著一雙大眼沉靜的看著他,藍色瞳眸中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情緒,剛剛的任性與猶豫彷彿只是海市蜃樓。

“是私事吧。我在外面等。”御台平靜指了指旁邊的窯,示意她不會打擾他們的談話,逕自走過去。

比古看著御台的背影沉默,但他沒再說什麼。“別站著,進去吧。”

御台回過頭,三人早就進屋,門前蕭瑟空蕩。即使她尚未成年,但在遊歷海上的旅途中,男女之間的事情她早就知曉得一清二楚。

是他的女人?……但剛剛的調侃……不是戀人?

御台仔細回想剛才的驚鴻一瞥,象牙白的肌膚,花朵般的唇和眼角的朱色顯示女人的成熟風情,姿態優雅有禮,話聲軟軟,嘴角彎彎,隱隱從她身上飄散著某種香味,提著包袱的雙手雪白纖細、柔弱無骨,彷彿即將負荷不了重物般。

連她自己都移不開眼。御台看了看自己的手,即使天生白皙柔嫩也在長期的勞動下粗糙,細小的手繭散布在掌心。

忽然御台大力的拍了自己的臉,手掌紅印瞬間浮現臉頰上。
那個漂亮女人的提問讓御台明白了一件事。

比古和她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比古沒有義務聽從御台的任何請求,比古願意照看她,已經是最大的恩惠。

連御台自己都覺得好笑。他們原本就是陌生人,她到底是腦子哪裡發熱了才會覺得比古願意教她?

大概就算知道了真正的理由也不會教的,她怎麼忘了,比古清十郎這人住在日本,是日本人啊。比古清十郎怎麼可能會幫助她殺自己國家的人?

──已經是一個人了。

會無條件給予她溫暖的世界早就絕版。
而她正存在在沒有陽光的世界。冰冷刺骨的風颳的她鮮血淋漓,卻始終感受不到疼。她也無法離開這滿布荊棘的道路。

因為這是她最後的居所。
一個人的世界。





在送藝妓桃花下山後,比古原本已經準備好繼續拒絕御台拜師學劍的要求,但御台卻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般,沒再開口要求。之前的任性似乎都只是比古一個人的白日夢,御台在這幾日的相處下來,聰慧的讓人訝異,而且能幹,做事迅速、俐落的讓人挑不出毛病。

“那麼,三餐就由妳負責。”
“是。那食材?”御台露出淺淺的笑,乖巧回答。
“沒了跟我說。

從那之後比古的飲食水準大幅度的向上跳躍數級,本來他對食物只求溫飽,無暇顧及味道,常常只是為了填滿腹胃而隨便弄弄。而女孩只用了短短數日,就基本摸清了比古的飲食喜好,以及習慣。

第一天晚餐時間,比古吃完小桌上兩菜一湯一飯後,起身拿了酒壺,習慣性的小酌兩杯。

第二天開始,御台便在用完餐後便會遞上單手大小方便倒出的酒瓶(比古自製)、拿在比古手中略小的酒杯(一樣產自比古)。

再來還有當比古玩泥巴、喔不,是拉坏後,進屋時御台早就準備好毛巾跟水盆……

諸如此類,不勝枚舉。不過比古仔細想想,女孩顛沛流離十數年,大概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活的。當年劍心離開時大約也是這個年記,怎麼就沒見過他如此乖巧,叛逆的連師傅都當頭揍下去!

但眼前的御台完美而虛幻的不像是這年紀的孩子。
那個任性要求的女孩反倒具有人味,情緒流露比較真實。

那時候還能看見女孩眼中的渴望。只是被太多情緒干擾。

 ……大概放棄了?
放棄也好。原本就是注定充滿矛盾與苦痛的路。既然她的決心不過如此,那麼對一個女孩來說停駐在此也是好的。

原本比古是這麼想的。

但是就在御台入住第一天的夜晚,比古半夜突然的驚醒。醒來的當下他轉頭看了令一邊的床褥──棉被是掀開的,探手一摸,溫度早已冷卻。可見得早已離開多時。

比古默不作聲的下床,在小屋周圍搜尋一陣,才在附近川流旁看到了御台,以及一個練習用、稻草紮成的長柱。只見御台以拳擊之,時而變換成踢擊。原來御台北天晚上都會偷偷起來練習。

只是在御台越來越烈的攻勢下,御台明顯投入到忘我了,某種狂熱逐漸攀附身上,讓御台動作趨向瘋狂,以比古不算靠近的距離都能明顯感受到某種氣息以御台為中心向四周擴散,當中混雜的不少負面的情緒,恍若厲鬼。御台突然的一記左拳加上回身的力道,模仿龍卷閃的招式極猛的力量捶向木柱!

木柱隨重擊聲而晃的猛烈。一片寂靜。

但耳力極好的比古同時聽到御台的悶哼。
那不是用力時發出喝聲,比較像是在忍受某種疼痛,並抑制它。

隨後御台顫抖的以右手抓住另一隻手臂,頭向前靠在木柱上,似乎在忍耐著什麼痛苦,咬著牙,盡力抑制的顫抖,半晌平息下來。御台伸出右手,盡量不動到左手般單手解下衣扣。

──觀看女性脫衣不是他該有的行為。
原本在此時比古就要轉身回去,但下一刻他沒移開眼。

皎潔月色下,女孩皮膚沾上光暈,白皙通透,胸前纏著纏胸部,但左手手臂上紮著一捆明顯的繃帶,透著些微血色。御台一圈圈繞下,拿起掛在一旁的棉布沾水拭去血跡。

明顯是刀傷的痕跡,而且細看傷口些微紅腫,有發炎的跡象。不只如此,女孩後背上有著些許剛癒合的結痂,像是被無數尖刺戳傷的痕跡。還在思索傷痕是怎麼弄出來的時候,御台已經熟練的包紮回去。

在這過程中她連一點皺眉都沒有。
御台表情淡然,沒有一點情緒波動的女孩在月光渲染下顯得純淨而又虛幻,仿若神靈。

與方才的厲鬼模樣恍若兩人。
但也比白天微笑的少女人形要來的真實。

此後每個夜晚,比古在御台起床時都會偷偷跟去。

白天比古並無表示,但在刻意的觀察下才發現御台平時並不使用左手,夜晚練習時基本也避開使用左手。那天就彷彿是被附身般。

但比古看得出來,御台左手的狀況是越來越差。只是輕微擦到就會感受到疼,但御台依舊每晚出門。

今夜,比古喝酒的時間比平常要來的久,他坐在屋外隨意橫倒的樹幹上,一直到月上屋頂都沒有要睡的意思。御台看著比古喝酒,隨著滿月的移轉,御台越來越著急,但又不知道要說什麼才能讓比古進屋睡覺。終於她開口了,但話一出來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

"……酒有什麼好喝的?……當我沒問……"

她這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啊啊啊!快滾去睡啊上了年紀了早睡才對身體好啊!御台在內心吶喊。

但御台沒想到比古卻認真回答了。

"春的夜櫻,夏之星辰,秋的滿月,冬之白雪。這些就足夠讓酒顯得美味了。而今晚月圓如玉美景當前,怎會有酒不好喝呢?"

"喝一杯試試?"比古舉起酒杯,發出邀請。

這一幕似曾相識。

御台心裡最柔軟的一點猛的一縮,深吸口氣按下如鯁在懷的刺,她轉過頭,垂下眼簾,讓長長的睫毛遮掩了比古彷彿看穿一切的視線。

現在、馬上、立刻!
她必須去那裏,魂魄在叫囂慟哭,利爪刮蝕心臟,血液沸騰燒灼身體……

"不要。"御台拒絕,並快步走出,連掩飾都不掩飾的朝著水流的方向而去──她需要一個能讓她的靈魂平靜下來的地方。

驀地比古瞬間閃現御台面前,擋住去路。

"別再練了。"比古沉聲說道,面容冷了下來。
"……!你怎麼知道的?"
"妳剛剛告訴我了。"
御台黑線,對自己感到無語。"……和你無關。"

御台後退,以比古為圓心繞了一大圈打算繼續時,比古再度神速擋在御台面前。

"妳再練下去沒有意義。"
御台有些惱火。"什麼意思?"
"這個意思。"比古忽然探手握緊御台傷處。

"唔!"御台反射性的想向後避開,但比古抓著的手沒有鬆開,反而抓得更緊,疼痛加劇。

"做什麼?!放手!"御台抬頭瞪視比古,但比古眼神冷峻,和平日不同。

   "就這麼想報仇嗎?"

御台一震,藍色眼眸焠鍊上黑暗,暴風雨前的黑海。

"你懂什麼…你懂什麼!!"御台眼中有如碎冰迸射般竄出某種光芒,忽然間不顧手臂是否會再被傷到,以極大的力道猛抽,同時右手食指與中指曲起,重擊比古手腕內側筋脈,迫使比古不得不放手。

驚訝之餘,比古依然冷靜,面不改色的接下御台狠狠的一個側踢,左手伸掌擊向御台下腹,在御台撞上牆的同時,右手毫不留情的痛擊御台傷處!

"啊啊……!嗯唔!"御台承受著劇痛,渾身不聽使喚的抽蓄著,但下一刻她用力的咬了下唇,讓自己不再發出聲音。

比古後退,任御台跪倒在地。左臂除了傷口迸裂外,肩膀大概脫臼了,左手無力虛軟的垂下。

用講的講不聽的孩子,只能讓她從痛中去記取教訓。
比古看著在地上顫抖的御台,眸光中沒有溫度。

   "手不能動了還要去嗎?"比古冷聲詢問,但威嚇的意味明顯。他以為地上的女孩大概因為痛楚而流淚。

但女孩抬起的眼讓他錯愕。
眼中沒有淚、沒有怒,某種色彩在眼中流轉,仿若第一天見到她般的明亮──藍色釉彩般的眼瞳,火焰在其中燒灼。

女孩顫抖著從地上站起,忽地狠狠以左肩撞擊牆壁。
只聽喀嚓一聲──她將脫臼的肩膀接了回去。

"……這樣就可以了。"御台沒事般手掌抓了抓,再度迎向比古的視線。

比古看向滿月,這才想起今天是什麼日子。女孩的焦躁感大概是由此而來。他嘆了口氣,決定放棄講理,女孩現下根本聽不進去。

比古走向充滿防備的御台,抬手。
衣料撕裂的聲音在夜晚清晰可聞。就連御台都愣了一下。

“你你你你……你幹什麼!?”御台隨即大驚,一陣拳打腳踢的反抗,完全亂了陣腳。

“別亂動。”比古毫不在意的迫近御台,以腳制住御台亂踢的腿,左手直接扼住御台脖子,以經驗來說這是最為有效的制止人亂動的方法。下一刻,御台聽到布條撕裂的聲音再度響起。

比古拆了御台左手的繃帶。

繃帶被一圈圈繞下,由於沾上血水,與傷口有些黏滯,但比古動作緩慢,甚至可以說是溫柔的。御台不禁抬頭看著比古的側臉,由於背光的關係,只能見到刀削般分明的輪廓,但是隱約能感受到,比古的視線毫無偏移,專注在御台左手傷處。

有種感覺充塞胸臆,堵塞喉嚨,滿的發燙,燙的她雙眼發疼,幾乎要滿溢而出。

比古感覺到懷中女孩靜了下來,於是放開手,將距離拉遠,但卻見到女孩注視著他的眼神不同以往。波光粼粼,彷彿星星點綴其中,如同綴滿晨星的湖面,一瞬也不瞬的直直望著他,直白、單純、絲毫不閃躲。

下唇因為剛剛御台咬著而出血了,比古伸出大拇指拭去血跡,在觸碰到御台唇瓣上的傷口時御台抖了一下,但後來上藥時沒再動作。

一個即使痛也不說出口的孩子。
流血了也決不流淚的孩子。

這樣的純真的孩子無異於赤腳行走在烙鐵上。

比古轉開目光,專心處理左手傷口。
“在哪裡傷的?”
只見御台一震,剛剛破冰而出的情感再度收攏,眼中色彩轉深。
“台灣。”
比古動作微微一停,然後繼續。
“誰砍的?”
“桐野利秋。”
“輸了?”
“輸了……所以我現在才在這裡。”

御台不再看著比古,視線越過比古看向天上滿月。
他們是一伙人!是同樣國家的人,千萬別被騙了!御台這樣告訴自己。這個國家,沒有人會和她站在同一邊的。

“妳沒有達到學習飛天御劍流的資格。放棄吧。也別再想復仇著這件事。”比古在御台重新穿上衣服時,忽然開口。

“……我不會放棄。”她也不能放棄,眾多的部落族人的靈魂夜夜在體內翻騰,直到現在御台閉上眼彷彿還能感覺到火焰的灼熱、朝天的黑煙與哭號。讓御台感到溫暖的阿祿古父子、她所熟悉的部落人們全都死了──

“西鄉從道很放任妳,他……”

御台倏的一個狠踹,踢中比古腹部,讓比古驚訝的不是御台踢到她,而是居然能讓比古因為被踢的力道向後退。

眼前的御台目光憤恨滿是怒意,此刻的御台化身為復仇的厲鬼──就像第一天夜晚看到的一樣。

御台頭也不回的跑出比古視線外。

比古看著腹部衣服上一個小巧的腳印,輕輕嘆了口氣。
──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和情緒有著莫大關連的。

尤其是這年紀的孩子,總是能出其不意的攻擊到他。
比古一邊想著一邊悠哉的晃去洗衣服。

但是第二天早上御台沒有回來。

幕四後話:
這一話爆字數了…但某夢不想拆成兩章Orz
這文大約20幕左右會完結,現在才1/4(遠目)
某夢肯定會爆字數的不只這章…希望30幕以內搞定。

下幕預告:
佐渡島方治登場──什麼?不喜歡他?
好吧志志雄會出來打個醬油……
以及維新三傑之一的西鄉隆盛會登場。

西鄉從道是西鄉隆盛三弟,雖然是兄弟但在歷史上卻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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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幕: 人生浮沉‧奇怪的好人
2013-06-03

天方亮,在微曦晨光之中,御台面露疲憊,步履緩慢的彷彿逆水般沉重。御台將襯衫下襬綁起了一個結,遮掩了不少春光,被撕破的襯衫仍然讓御台看起來狼狽的很。襯衫左臂上還留有血跡。

御台昨晚只想著要離開,但她發現她無處可去。手邊只有一把早就在牡丹之鄉被砍斷的青銅刀,就連剩下那半截刀面都顯得傷痕累累。

她只剩下復仇這個唯一的道標,卻還固執著無謂的尊嚴,她無法忍受從比古清十郎口中聽到西鄉從道的名字,也因此強硬的打斷了似乎是要幫西鄉從道說詞的比古。

在蒼鬱樹林中,御台感覺到有人接近她,步履安靜輕盈。
御台等到來人到她身後時猛然回首,向後揮出小刀。

青銅刀生生的在距離來人面部三公分前剎住。
御台一臉的不可思議──至少她從沒想過來者是他,但同時心裡似乎空了一塊,名為失落的情緒填補進去。

“桐野利秋?”
“西鄉大人有要事要請你回去一趟。”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妳不會想要知道的。”

御台抿起嘴,想起了那個漂亮的女人,還有比古。她開口正想拒絕,卻又聽到桐野利秋補了一句:“西鄉隆盛大人到京都來了,希望妳去見他一面。”

御台眸中閃過某種色彩,她毫不猶豫的回答了。
“好。”
“如果你不想的話我只能來硬的了。”
“我去。”
“既然妳不去……呃呃?等等,妳說妳要去?”

原本以為要動用武力將御台硬架回去的桐野利秋都準備好要抓人了,卻冷不防聽見御台的乾脆的答應。

御台斜了桐野利秋一眼,用一種“這人腦袋是不是浸水了”的眼神。“我說我去。不過你要等我一下。”

“怎麼?跟情人告別?”桐野利秋恍然。
御台嘴角一抽。“你說誰?”

桐野利秋聳了聳肩。“那個陶藝家,叫新津來著?……你們昨天似乎蠻激烈的。” 他目光掃過御台的上衣,同時帶上意味不明的笑容。

“……不是你想的那樣。”氣氛一下子冷了下來,御台不再理會桐野利秋的玩笑,逕自邁步。

噢噢──說錯話了。桐野利秋跟上御台,“那妳是要……啊。”

桐野利秋看到了御台的目標,一隻小狼的後腿卡在捕獸陷阱中,一見到人類就不住發出威脅的低吼,根本無法靠近牠。但是牠也動彈不得。看樣子好些時間沒有進食飲水,不是會飢餓過度缺水死亡就會因傷口感染而死。

御台卻徑直接近牠,不管小狼要咬上來,就想徒手拉開陷阱夾──桐野利秋從小狼據說有百公斤咬合力的牙齒下迅速的將御台搶救回來。

“妳在幹嘛?” 桐野利秋頭上青筋隱隱浮現。
“……?”御台一臉莫名的看著似要火山爆發的桐野利秋,還一面露出鄙視的目光一面回答。“打開捕獸夾。牠好像餓很多天了。”
“妳會被咬!!!”明顯的十字青筋出現在桐野額頭。
“我知道。但是我從昨天晚上無論怎麼嘗試牠都不讓我接近,再這樣下去牠會死的。”

桐野利秋總算知道這女孩在牡丹之鄉的舉動是怎麼一回事了,與那柔弱外表毫不相稱的果敢,不計後果的勇往直前,但從來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和那個人非常相似。桐野抿緊了嘴,想起了在竹屋前被御台保護的時候,黑眸不住的看向御台那被他砍傷的左臂,滿是怒火的目光和緩下來。

“……給牠一點時間。”
“什麼?”御台不懂。

於是桐野實行給她看。將食物清水放在小狼可以接近的地方,然後桐野帶著御台遠離野狼。小狼在見到兩人離開牠後,仍然保持著警戒,但受不住飢餓,開始大嚼大嚥。

“動物不會一下子放鬆對陌生人的戒心,由其是這種高度獸性的動物,牠需要花時間理解妳。而妳也需要時間理解牠。” 桐野意有所指的說。“一天一天去建立彼此的信任,而信任則建立在彼此的了解上。”

桐野轉過身,正經八百的對著御台。
“御台,請妳……”

御台長長的眼睫毛眨了眨,如水般的眼睛瞅著桐野,靜靜等待桐野的話。桐野張嘴,卻忽然意識到什麼似的手掩上嘴。半晌,才開口。

“……花一點時間去理解牠。”

需要時間嗎…御台腦海中浮起同居一個多月的那個人。“……好的。”

“走吧,耽擱太多時間。”
“嗯。”

桐野急步走在御台前面,為自己差點失言而懊惱。
──請妳給我機會來理解妳。這種彷彿告白般肉麻的話真的是他剛剛想說的嗎?對這種年齡還沒他一半的小鬼……

御台忽然開口,卻再度給了桐野不小的打擊。

“希望下次能摸到那隻狗。”
“……”

喂喂喂那是狼啊!

桐野的大叔心委靡了,但他還是盡職的將御台帶到京都警署。示意御台等在京都警署圍牆後,桐野利秋澤則要先進門通報西鄉從道。御台本來還百思不得其解為什麼不能直接進去,一轉身便看到佈告牆上貼了自己的名字。再順著優美的書法往上,御台自己臉就在上頭。這讓御台愣了好些時間。

她被懸紅了!
賞金挺高。

但明明桐野利秋那傢伙知道她住在哪。
明明一早西鄉從道就發現她了。
為何不捉她呢?

不甘心、憤怒和屈辱的感覺一湧而上。這算什麼?同情?還是覺得沒有威脅?御台垂下的雙手緊握成拳,身體微微顫抖而緊繃著。

忽然間,有什麼襲上肩膀。下意識的御台甩開,順帶撓了一爪。

來者是桐野利秋。他沒提起一秒前御台抓傷他的事,只說了西鄉隆盛今天事務繁忙,沒辦法見她,而他剛剛被授命別的工作,無法送御台回去。於是御台一人漫無目的的走在京都路上閒逛,她還不想這麼早回去山上。不只是因為臨走前踹了比古的關係。

今天是中秋。
昨天的月亮已趨近正圓,而那個人住的地方離滿月太近了,彷彿就要被那碩大的金盤所吞噬,亮光迎頭蓋臉的籠罩下來,讓黑暗無所遁形。

御台從不嚮往光明。
但她也無法忍受偷雞摸狗的事,比如眼前隨意從人家門口的箱子偷取物品的傢伙。

“喂!你在做什麼?”御台擋住前面那人的去路,“把東西放回去!”

“呿!不過是個丫頭,少多管閒事!”那人配帶著日本刀,看樣子是日本的下級武士,一聽到御台的呼喊立馬手握刀柄,擺出嚇唬的姿態。“讓開!”

驀地,一隻手按住眼前武士的刀柄,將劍扣回刀鞘。溫和的嗓音傳了過來,那是屬於一名長髮及肩的男人的。

“田中,對婦孺拔刀已經違背武士的精神了。”語氣和緩而堅定,田中嚇了一跳,悻悻然的快步離去。

御台本要去追,但卻被長髮男子攔下。

“別追了,這是我家。”
“你傻了嗎?他偷拿你的門口的東西。”
“幾文錢而已,不足掛齒。”
“那不是幾文錢的問題!”

聽到這句話,長髮男子才正色打量了御台幾眼。那藍色眼瞳中滿是認真,專住的看著他,於是男子露出微笑。

“姑娘說的沒錯……但也沒必要追了。那是我默許他拿的。”

“……你想幫他。” 御台似乎懂了,語末不是疑問句。
“但如果你不讓他有生存下去的技能,他還是活不下去的,你這種行為只能被稱做爛好人。”語調直白毫無遮掩,一如那率直的目光。

長髮男人垂下眼,似乎默認了御台的話,但他想起什麼似得突兀的轉移了話題。“妳曾經有過無法忍耐、想要尋死的時候嗎?

“沒有。”御台回答的極快,眼中波瀾不興。“我早就死了。對死人來說沒有什麼是不能忍受的東西。”

男人臉上流露出一種哀傷的情感,但卻不是同情。“……妳比我想像的還要堅強。”

“?”御台此時還無法理解男人突然的傷感,她皺眉表示疑問。

“……看妳身上也都是傷,換件衣服吧。”長髮男人沒有對御台解釋,他自說自話的進屋,拿了件半袖出來,不由分說的交給御台。

御台直盯著眼前這奇怪的男人,他的面容堅毅,但目光卻柔和溫暖,配上長髮倒也有幾分颯爽之氣,與她說話的時候眼神毫不飄移閃躲,那樣子與牡丹之鄉的某人頗為神似。御台眼神一暗,伸手接過衣服套上。

“謝謝你。”御台道謝,但在話語出口後她閉上了嘴。
“沒想到妳是個坦率的孩子呢。”

御台自己也感到訝異。和比古連日的相處下來,同時也要歸功於比古的毒舌賤嘴,御台她一直不覺得自己是個坦率的人。

“……大概因為你是奇怪的好人吧。”
“呵……希望下次見面妳還會這麼覺得。”長髮男人伸出手像是寵溺孩子一般輕輕摸了御台的頭,便轉身進屋。

御台不能明白眼前男人臨別前的話語,但是衣服乾淨厚實,上面有種淡淡的香氣。她穿上衣服後那味道變的濃烈起來,但並不讓人討厭,很適合剛剛的男人。

突然有人抓住御台右臂!
御台驚訝回頭。雖然她不算是高手,但也自認五感敏銳,能夠貼身接近她而不被發現,難道是衝著賞金來找她的?

夕陽西斜。天邊雲采亦紅亦紫,為來人籠上一層黑幕。但即使他背光御台也能認得。

“比古……”御台輕吐出聲,比古面無表情直看著御台。

沉著臉的比古其實很嚇人。“別到處亂跑。妳丟了我要怎麼跟永樂那老頭交代!”

御台垂下頭,劉海遮住了她的表情。
比古見狀乎想起什麼似的緩緩放開御台的手臂,呼吸輕淺,似乎每說一字都格外小心。

“回山上吧。”他撇開臉,不讓御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中秋我可不想一個人過。”

御台仰起脖子望著比古,這才發現比古雖然一直抓著她但卻不像昨夜刻意箝制她左臂傷處,這人刻意的示弱作為明顯是做作而表現的彆拗無比,但御台心中那片荒蕪土地再度變得柔軟起來。

御台看不出來比古口中的話有幾分真心,但御台知曉此刻自己的情緒是真實的,彷彿涓涓清水流過乾枯大地,她忍不住伸出手,牽住比古。

比古似乎有些驚訝的看了御台一眼,將手放開,他示意:“自己走路。”

御台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比古從不對她做出哄騙的舉動,比如像剛剛的長髮男人摸她的頭。

──請花一點時間去理解牠──
御台想起了桐野利秋說的那句話。

比古從不將她當作孩子。





隔日御台非常懊悔。
御台現在正在警署中。

她是依桐野利秋的約定,來警署見西鄉隆盛一面。
對面坐著的男人笑意盎然,那笑容在此刻讓御台非常非常的想扁他。他就是西鄉隆盛,昨日的長髮男人。

“又見面了。”
“……你這個騙子。”御台咬著牙惡狠狠的說。

“啊啊……”西鄉隆盛唉嘆似的拿起桌上的茶一口喝下。“妳明明昨天說我是……”

“那是……!你一開始就認得我?”
“藍色眼珠,很顯眼的。”

回應西鄉隆盛的是響亮的磨牙聲。

“進入正題吧。其實我就要回鹿兒島了,今天是最後一天待在京都。如果妳願意,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御台睜大眼睛。“為什麼我要跟你回去?”

“我在那裏建立了私學校,教授各類知識和武技。”突然西鄉從道收起溫和的表情,面容肅穆。“如果妳想變強,這會是一條捷徑。當然,前提是妳已經做好準備。”

“準備?”御台不解。在西鄉隆盛要繼續解釋下去時,敲門聲傳來。桐野利秋領著一個三角飯糰頭型的男人進來,那男人面色焦急。

“西鄉大人!您真的要下野歸鄉?”

“佐渡島,這是早就成舟的事實。……那麼,給妳一天的時間考慮,御台。我下午便會啟程。”西鄉隆盛起身,不再回應佐渡島方治,離開了房間。

“御台?”佐渡島方治這才發現房間內還有一個人。“妳就是征台之役中帶回來的女孩?”

御台抿起嘴,偏過頭去裝作沒聽見佐渡島方治的問話。佐渡島眼中閃過某種念頭,於是他開口。

“妳大概很討厭我們吧。對於侵台之事,其實我是不贊同的。”

佐渡島方治露出回想般的眼神,“其實當初明治政府有下令暫緩出兵的,但是西鄉大人他……”佐渡島方治故意不繼續接話,他眼睛瞄向御台。

御台大眼轉回方治身上。“西鄉從道?還是……?”

“是西鄉從道大人堅持領兵征台,不顧日本承受多少國際輿論。對於此事我感到遺憾。”方治伸出手,“希望妳能理解我方治不過是個小小的官員,無法改變任何明治政府或軍方的決定,但如果妳在日本有需要我的地方,是我能力所及的話我願意幫助妳。”

御台猶豫的看著向她伸出的那隻手。
第一個知道她身分而對她釋出善意的手。

當御台要回握上去時,桐野利秋冷不防的出現了,還帶著御台不曾見過的冷酷。

“佐渡島先生,您是否該回去您的工作崗位?”

“當然。今天只是想挽留西鄉大人,但可惜……”方治微微一笑,轉身離去。在經過御台身邊時,暗地將一張紙條塞入御台手中,同時以只有御台能聽見的音量說道:“想復仇就來吧,他不會給妳幫助的。”

御台眼瞳微微一縮,將紙條抓緊。

“御台,佐渡島那傢伙跟妳說了什麼?”桐野利秋在方治走後,緩緩吐一口氣,像是要壓抑什麼似的緩緩問道。

“……沒什麼。”
“我要辭去軍職,和西鄉去鹿兒島辦私學校。
“他值得你這樣做?”
“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

鄉士出身的桐野,憑藉著自身技藝與努力,獲得西鄉隆盛破格提拔,不然以桐野的出身是不可能做到陸軍中將。想到此,桐野忍不住奇怪的問了御台。

“妳對西鄉(從道)大人以外的人都很親切。”
御台垂眼沒有回答,長長的眼睫遮住了情緒。
“跟我們回鹿兒島吧。”
御台搖頭,全身繃緊,那是種反抗的姿態。
“御台!不能相信佐渡島的話!西鄉大人是……”

御台厲眼瞪向桐野,和平時的御台完全不同,眼中氤氳迷漫,藍色水光漾盪,但在深處卻有火花迸射而出,火焰灼燒其中,桐野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感覺,他征愣了一瞬。

“……相信?在這個國家我能相信誰嗎?”御台低語,然後她將桌上的紙堆向桐野砸去,頓時白紙飛舞。

“難道西鄉從道殺我族人也是騙人的嗎?少在那邊說好聽話了!我不需要靠你們我也可以!”御台奪門而出,“我絕對不會原諒你們!”

桐野向後傾倒,靠在牆上,雙手摀住臉。

剛才的御台和平時死人般的眼神完全不同。氣勢洶湧,憤恨與厭惡只多不少,仇恨的火焰燃燒,使她宛如地獄的三頭犬;那雙藍海的雙瞳光彩奪目,但是目光純粹,只有單純的憎恨而已,卻耀眼的讓他無法直視。

那瞬間,雪花飛舞的片刻,她成為擄獲人心的魔鬼──異樣的瘋狂,但卻美麗的猶如燃燒殆盡的花火。

與此同時,走出房間的佐渡島方治發出電報。經過一陣的的噠噠後,接收到電報的某人露出笑容,但在那滿是繃帶纏繞的臉上更顯恐怖,旁邊的女子注意到了他的好心情,白芋般的雙手攀附在男人身上。

“志志雄大人怎麼了嗎?您的心情似乎很好。”鮮紅唇辦未語先笑,纖長脖子輕輕倚靠在男人身上,美艷不可方物。

男人低下頭親吻朱唇,直到女人嬌喘時依然在唇邊廝磨留連,“或許會有新同伴加入……這難道不是值得高興的事嗎?由美。”


  1. 兔崽子2013/6/5 下午10:49
    >>>桐野利秋總算知道這女孩在牡丹之鄉的舉動是怎麼一回事了,與那柔弱外表毫不相稱的果敢,不計後果的勇往直前,但從來不管自己會不會受傷,和那個人非常相似。
    所以兔崽也喜歡御台啊啊啊!!! 果敢又勇往直前。桐野說的「那個人」是誰??還有~桐野(>>>請妳給我機會來理解妳)
    理解御台是師父的問題!!!師父已經在理解的路上了,雖然桐野據說你是個帥哥但是兔崽沒看到臉就不算,你還是閃邊吧!明明從台灣到日本到御台離家出走前,你都有時間可以去理解她的,好機會不珍惜~美女是不會留著等你的,尤其你還對人家那麼粗暴 XDDDD

    >>>“回山上吧。”他撇開臉,不讓御台看到他臉上的表情。“中秋我可不想一個人過。”
    師父傲嬌!!!! 而且還口嫌體正直,人不見了就一直找,找到了還得哄回去。師父啊~其實師父大人很有專業保母的風範啊!!!除了那個翅膀長硬了吵著要離家出走的傢伙。(笑)


    不過兔崽搞不太懂方治的態度耶!!按照原著他後來幫志志雄大人安排的事情,感覺他應該也不是會反對征台戰爭的人;所以!他騙人囉?有陰謀的味道…

    >>>葛藤,味道苦澀,卻能解酒,花朵色澤豔麗連結成串,就如斬不斷的煩惱、也和那思念不斷的戀情一樣。
    這是夢留殿在的文章簡介…那個……兔崽怎麼有種不祥的預感呢?這該不會是篇BE文吧?不要啊啊啊啊~~師父都單身了這麼久了,終於出現個美好的CP,夢留殿請手下留情啊!!!
    至於劍心要叫御台「小師妹」還是「師娘」的問題,嗯~為了師父的幸福,看到御台的時候,請高呼「見過師娘」正解無誤!!!

    看到這篇好開心~(轉) 馬上就催文會不會不道德呢?(好吧~道德什麼的都是浮雲啊浮雲!!!!)
    回覆

    1. 夢留2013/6/10 下午3:55
      桐野說的那個人就是指西鄉隆盛(這算不算劇透@@?),之後其實也會在故事中揭曉,不過某夢原本想說這麼一點小東西應該沒人會注意到,兔崽看的好仔細

      歷史上的西鄉隆盛大人,我看過了他的生平之後,覺得他根本就是個聖人...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之類的。當然某夢只是從部分的歷史資料解讀(加上故事需要),把他塑造成某夢裡想中的形象。

      據說歷史上的桐野是美男子!!!但為了保持大家美好的夢想還是別去找他的照片吧...Q_Q(每個時代的審美觀是有落差的)有時間有機會有節日會寫桐野和御台在回日本的途中的番外篇,畢竟坐船回日本也是有相當長的時間的,總不會沒故事發生XD(但某夢保證這絕對不會NP...)硬要說的話可以說是人都會有好奇心與同情心,對御台有好奇心可以想成是女主角的光環...(喂)

      基本上某夢認為師父是帶著傲嬌屬性沒錯XD 看他在京都篇答應劍心保護葵屋眾人的情景就可以想像(笑)但是因為對象是來硬的也講不聽的女孩子,所以會比對劍心溫柔些~(不然要怎麼發展基情...)一個大男人能把劍心這孩子養大可以想像他應該是有帶孩子的天份的!!!XD

      方治現在是騙人的沒錯。

      這文絕對是HE。就算中途再怎麼曲折離奇,某夢還是會把文掰直的!!!
      就因為看的比古文幾乎都是單身or悲劇結尾,某夢誓要讓師父有美好CP,絕對不讓他單身一人~
      話說劍心看到師娘應該也叫不出來吧XDD

      這禮拜有放假文應該是生的出來(抖)
      被催文是種幸福,某夢會努力的!!!
    2. 兔崽子2013/6/10 下午10:34
      YA!!!兔崽又釣出魚了~(轉)
      >>>一個大男人能把劍心這孩子養大可以想像他應該是有帶孩子的天份的!!!XD
      兔崽腦子裡忽然出現奇怪的畫面。師父撥著瀏海說:「真正的天才,不論做什麼都會出人頭地的!」(包括當保母帶孩子……)

      >>>話說劍心看到師娘應該也叫不出來吧
      也是!只怕劍心會一臉鄙夷的吐嘈師父:「好嫩的草啊。」
      師父(鄙夷回去):「你沒資格說我!」

      雖然很好奇桐野兄在海上浪費了這麼多時間是在幹嘛,但是,人家還是比較喜歡師父的戲份嘛!那兔崽就用力給他催下去囉~(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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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幕: 拜師學藝‧地下競技場
2013-10-27

那人的雙眼銳利如戈,當他盯著人的時後,就彷彿深中魔障一般動彈不得。他張開口,滿是傷痕的嘴唇吐出低沉、卻奇異的有若刀刃出鞘的響聲。對那時的她來說,那聲音是一種救贖。

──可以給妳個機會。

恍似灼日烈焰下的微風、冰川激流中的浮木,她在其中尋求著絲毫空隙,她會抓住的──

銀光閃耀。
一排銀針整齊的釘在來人面前,要是他再前進半步,現在想必已經變成刺蝟。那人手一抖,手中的紙片滑落,飄到了御抬面前。

“我我我我……”像受驚的小鹿班比,一張嘴吐不出完整的話。
“我知道了,下一場輪我,對嗎?”

眼前的人點頭如搗蒜,剛從夢中被驚醒的御台也懶得再多搭理他,御台慢條斯理的起身,伸手去拔地上的銀針回收利用。

剛剛在等待比武之中睡著了,還做了一個夢。那是御台第一次見到志志雄真實,一個滿是企圖心與支配欲的男人。他說他只要能人異士,要御台證明這點。

京都有地下比武競賽,只要有錢買票都能進來看。當然不是純粹賞藝性質,只靠門票是無法支付參賽者的高額賞金的,同時在比武中舉辦了賭場,就賭每場爭鬥中誰輸誰贏,還可加碼賭參賽者是否斷手斷腳,若能猜中的話則賭金翻倍;同時讓需要能手的人從場中挖角適合的人選,對想要靠自身武藝生存的人來說是個嶄露頭角的地方,但同時也可能是埋葬自己的墳墓,在比武前都要先簽下生死狀。

志志雄的要求很簡單,用一個月的時間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只剩半個月了,目前御台還沒輸過。只是居然會夢到初見志志雄的夢,大概是因為最近聽聞了關於牡丹之鄉那場殺戮,最終居然是和平簽約收場,幾條人命換了無數銀子──難道牡丹之鄉的人們生命只有這點價值嗎?不應該是以錢財換算、牡丹之鄉的人們想要的不是這個,而是某種更深層的,存在於努力生活著的人們心中的東西……

她感到急躁了。血液在胸腔中沸滾翻騰。

御台猛的使勁握拳,直到左臂痛感鮮明。這份疼痛讓她想起即將月圓的那日,比古緊握她左臂傷處的時候。手繭的粗糙與和溫度彷彿某種印記,至今似乎還能感受到。

從半個月前和桐野利秋爭執後,她沒再回去比古那裡。
御台蹙著眉,回想起那一天的經過。



那一日樹蔭微涼,早晨日光從翠綠葉片穿透而過,在地上繪出陽光的模樣。

草與花朵的清爽氣息、清翠鳥聲與蟲鳴活躍了林木間特有的氛圍。御台卻一直止不住的顫抖,尖利又疼痛莫名的東西在胸腔內不停脹大,彷彿一把努鈍的如同御台手上的青銅刀在體內凌遲著,卻又無法穿破肉體。

直到御台看到眼前受了傷的小狼。她毫不遲疑的探手上前,不管不顧想要拿掉小狼身上的捕獸夾;潛意識中,御台是希望被咬的,給她肉體上的痛感、外在的傷害,給她其他的疼痛。

還來不及細想時,御台已經打開了捕獸夾,但是眼前的野獸並沒有攻擊御台。小狼橙黃色的眼眸仿若九月太陽,灼熱卻又溫暖著御台,牠甚至輕輕的舔了舔御台發愣的手,肌膚上傳來的溽濕觸感就像現在的微風一般安撫著她。

從體內蔓延至四肢百骸的脹熱隨著眼前小狼溼軟的舔拭逐漸平息。
御台已不再顫抖。

御台咬著下唇,飛快的替小狼上藥。腦中卻不住浮出桐野利秋前天對她說的話,還有那個目光和煦沉穩的長髮男人──西鄉隆盛。

花一些時間去理解。
而她從未嘗試理解。

御台知道自己現在應該要做什麼。

於是御台飛快的帶著小狼衝回警署,在後門看見了西鄉隆盛和桐野利秋正要上馬車,送行的僅僅只有川路利良一人,西鄉從道卻沒出現。怕趕不上的御台大聲疾呼。

“西鄉隆盛!”

這下所有人都回過頭來,川路利良氣的吹鬍子瞪眼。“竟然直呼西鄉大人全名!”

但御台可管不了那麼多。她直奔到西鄉隆盛前面,對上眼後西鄉為那晴空般的亮麗瞳眸一愣,御台清脆帶點稚嫩的嗓音清晰而堅定道。

“我不會跟你去鹿兒島。”

西鄉微笑,一如初見那般毫無芥的。他向桐野打了手勢,長型木盒他交予御台手中。“我早知道妳不會答應。這算給妳的見面禮──或者說是餞別禮比較合適?”

御台怔愣中打開木盒,葛藤花般的艷紫色調平舖於內,那是件色彩斑斕的振袖和服,上面點綴的花朵御台何其眼熟,熟悉的花香彷彿再度縈繞鼻尖,驀的眼眶有些熱燙,視野中一片模糊。

   御台皺眉,努力平復心中莫名的情緒。

串珠般連結的紫色花朵鑲在袖上與裙腳,她很想很想將木箱擲回對面男人臉上,卻生根似的移不開眼。

她又如何能移開?
思念、眷戀,回憶鋒利,恨悲喜樂交織的紫色花辦如刀如戟,只輕輕觸碰到就割出一道道白痕。但她卻想緊緊抓著,直到疼痛流血,她才感受到幸福,即使那感覺是置身於虛妄的夢境。

西鄉隆盛靜靜望著御台,彷彿能理解她般的等待著,但他突然伸出手要摸御台手中的小狼。御台一驚,旁邊的桐野更著急,就怕野生小狼會對沒見過的西鄉咬下去。

可是小狼就有如乖巧的小狗,靜靜的任西鄉輕撫兩下。御台猛的震了一下,後退數步,拉開與西鄉的距離。她沒想到小狗這麼快就接受了西鄉,御台想起以前曾有一段對話。

──為什麼動物都不害怕你呢?
──這個嘛、大概是因為動物有很敏銳的直覺。
──不懂。
──動物可以判斷眼前的人是不是好人、會不會傷害它。

被記憶中的鮮明蠱惑似的御台脫口而出,“你和我的一位故人很像。”

西鄉隆盛似乎有些驚訝,大概是沒想過御台會主動提出在牡丹之鄉的事情,他挑眉看向御台,這讓御台又懊悔自己不經大考思考說出的言語,於是她急忙岔開話題。

“衣服的事情,謝謝你。”
“小事。”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御台指的是初次見面時,西鄉隨手餽贈的外衣。

西鄉沒有回應,他微微一笑,伸出手來就要摸御台的頭。御台頭一偏,遠離了西鄉,藍色瞳眸中的光采冷卻,轉回以往的幽深。那是某種拒絕。

西鄉沒有表示不悅,他和桐野上了車,只聽見御台最後的一句話。

“你繼續做爛好人下去會後悔。”

   西鄉回頭,給御台一個淺笑。溫柔卻堅定,御台認得這種表情──那是已經決定且不容改變的神態,那是屬於西鄉隆盛的堅持,即使赴湯蹈火他也絕不後悔,就和現在的御台一樣。但西鄉眼神望向警署二樓,眼神一暗。

“都是不得已的……”

御台對於西鄉留下的嘆息般的話語沒有回應,只是握緊了那張三角飯糰頭給她的地址。

今天出來御台就不打算再回去比古那了,中秋夜的溫暖有如幻象,因為有人陪伴而感到太過溫暖了,圓月的型狀、林木的味道、予人暖意的笑語聲,一切都與牡丹之鄉是那麼的相似而歷歷在目。

美好的幻境。
但一清醒便頃刻間崩垮瓦解,眼前只有一人獨酌,雖然胸口暖流依舊但更多的是冰稜刺骨。

聽說人類都會下意識的去記住美好的回憶。
但她不能忘。即便那回憶總是一握就血流如注,如棘如刺,但那痛楚使她感到活著,無罪惡感的活著。

所以御台不回去,她帶著佐渡島的紙條,來到志志雄面前。

眼前的男人全身包著繃帶,只露出一雙眼和一張嘴,微微露出繃帶外的肌膚無一呈現燒灼傷痕,但那眼有如禿鷹,銳利的掃射她。他拿過方治的紙條,笑容展現,使那猙獰面容變得有些邪魅,從那舉止和氣度看來在沒受傷前該是名令人心折的男人。

“佐渡島先生說你可以給我幫助。”御台開門見山的說。

志志雄嘴角一勾。“那麼妳想要什麼?”

“力量。”強到有足夠的力量。

“妳要知道,沒人會做虧本的交易。”
“你要什麼?”

面對御台直白的回答,志志雄忍不住笑了。“呵呵呵……哈哈哈哈!我就直接跟妳說了吧,妳身上現在沒有我要的東西。”

他單手撫住下顎,沉思般的打量著御台,以一種鑑賞玩物的目光。

“你的意思是說我對你來說沒有用。”御台用的是肯定句。見到志志雄沒有回答,她當作是默認。“那麼,告辭。”

“──不過,我倒是可以給妳個機會。”
“知道地下競技場嗎?”



於是御台便出現在這裡,這個月中她從未輸過。在場上她狀似輕鬆的閃過對手的攻擊,然後一腳將還來不及反撲回來的男人踹出競技場──只要掉出擂台就算輸了,御台也省的出力將對手打的滿地找牙,即使觀眾發出不滿比試這麼快結束的噓聲她也當作沒聽見。

她的左臂還沒痊癒,應該說是更嚴重了。

在第一天比試時御台太過較真,全力與對手拼搏,雖然御台還是贏了,但卻滿身傷痕,連帶拖累之前受傷的手臂。要不是有人提醒她參加這種競技格鬥絕對要保留體力,大概她也撐不了這麼久。

但是志志雄說得沒錯。
“想要變強實際戰鬥比個人練習有效。”

御台握緊了拳頭,她在這幾天之中不斷的累積經驗,也許還不到所謂的強者的境界,但她對於戰鬥更加得心應手。

而且是生死攸關的戰鬥會更有效。在這競技場中雖然御台只贏不輸,但許多人期待她能從高處摔落下來,這看賭盤就知道了,賭她勝的不少,但賭她輸的更多;或是有人上場就挑明了念頭:要讓御台臣服在他胯下,眼帶淫邪想在戰鬥中讓御台難堪的人也有。

事實上御台是競技場中唯一的女性。因此只要御台出場的比試都會比平時熱烈數倍,同時不可避免的在這滿是男人的場合中被渲染上某種桃色氣息。

輸了肯定滿身是傷無法動彈,也許在比試場上不會有什麼出格的舉動,但御台清楚而且明白,敗出比試場後,她的下場。

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對於女性來說更是如此。

當她在準備區等候下一場比試時,一人影鬼鬼祟祟的提著東西進來,見御台不理會,便在御台面前東晃晃西晃晃,一下子在御台耳邊哀聲嘆氣,一下子又拉起御台散落的頭髮。御台想裝作沒看見都難,她無奈回頭。

“婆婆──”

“唉呀呀終於肯說話啦!我還以為今天在這裡的只是個人偶呢!”婆婆雙眼笑的微瞇,皺紋散布在圓臉上,格外具有親和力。

“婆婆,不是跟妳說這種地方很危險,別再過來了嗎?”難得御台語氣中帶著和緩,伸手接過婆婆手上的東西,放到椅子上。

“喔呵呵呵。你這樣嬌弱的女孩都能來,婆婆我活這麼多歲了,有什麼危險沒見過!”婆婆豪氣的一拍胸脯,顯示出她的威武。

“婆婆,我怎麼樣都不能歸類到嬌弱這樣的詞吧……好歹我押自己賭金時從沒輸過……”

“那算啥?妳左手不是受傷了嗎?像妳這樣柔弱的女孩怎麼可以參加這種比賽呢?──@#$%&*(無敵鬼打牆的話語連播中)”

御台有些無力。雖然她不算是箇中好手,但一般的男人跟她動手御台也未必會輸,雖然很感謝她在御台初次比試時的提醒,讓她沒笨笨的使盡全力比試,不過早知道現在如此前些日子這婆婆向她搭話時應該不予理會的,她也不該順手就幫這婆婆抓回逃走的小貓……

於是御台轉移了婆婆想要探討她究竟是否柔弱的焦點、以及後面預感會非常冗長的論述。“婆婆養了很多動物阿,這是鳥籠?”

“唉呀妳眼睛很尖嘛!這是鴿子喔!婆婆我可自豪的呢──這可是訓練有素的信鴿。”婆婆驕傲的抬頭挺胸,但隨即眼色一轉,“孩子,今天的比試妳棄權吧。”

御台定定的看著婆婆,沒有說話。

“今天可是個狠角色,妳──”
“我知道。”

御台有些著急似的打斷婆婆的話,但她眼中沉靜,如同晴下的海洋般。其實她大概也料想的到,志志雄真實會要御台來參加地下競賽的原因。不可能每獲勝者都有機會被選中,應該會有個志志雄這一方的好手來做最後決選,而這決選定是生死攸關;如果看中的又願意加入志志雄靡下效勞的人方能生存,而輸者和不願加入志志雄陣營的人,除了還有利用價值外的人絕不會留下活口。

如果不能為我所用,那除掉是最省事的辦法。志志雄的想法大概是八九不離十。所以今天──

“我不會輸的。”
“絕對不會輸,應該說,我不能輸。” 御台平淡的複述,大眼像是在看著婆婆,卻又沒有景象印入眼中。御台起身,逕自走往競技場的通道,沒再看向婆婆。

“婆婆別再多管閒事了。”

本來有些聒噪的婆婆看著御台離去的背影,頗像三姑六婆四的表情瞬間沉穩,使那代表歲月流逝的刻紋中顯出滄桑,對御台有些無禮的話不怒不惱,婆婆靜靜的放出了籠中鳥。

提前站上擂台的御台身姿纖瘦嬌小,和那偌大的擂台場一點都不合襯,同茶靡花一般的容顏平靜,藍眸亮如晨星,四散的長髮被風吹起,恍若花枝在風中顫抖。

早已等的不耐煩的觀眾見到御台立即高聲喧嘩,有目光期待的、有汙言穢語的、也有喝倒采的,四周擾嚷紛亂,但御台聽不見。御台自己也覺得奇妙,在站上去的那瞬間,四周聲音彷彿距離她很遠很遠,這是之前比武時從未發生過的事,大概是因為知道了對手的不凡,她只聽見心跳聲擊鼓般越來越大,血液湧入四肢末端,握著從踏入競技場後再沒出過鞘的青銅刀,手有些微顫。

但眼前映入的瘦小身影讓御台有些驚訝。
那是一名年齡與她相仿的少年,修長而帶點肌肉線條的脖子漂亮的不像男孩,清秀的面容更像有著中性美的少女,腰間掛著日本刀,白皙的手按在配刀上,在這樣的場合中不見私毫緊張,嘴角笑意如沐春風。

在片刻的愣神中,御台隨即進入緊戒狀態。不說少年的美貌太過驚人,縱使少年看起來柔弱的不像競技場中的其他人,但御台還是嗅到了某種危險氣味。

不對勁!御台的直覺告訴自己,眼前的少年肯定是扮豬吃老虎的類型。少年周遭沒有任何氣息,應該說沒有參加比武應該要擁有的鬥爭心,還是說少年穩操勝卷,根本沒有把她放在眼裡?想到此御台唇辦一抿,擺出戰鬥姿態。

但少年就連比武開始的鈴聲響起後也沒任何動作,依然掛著那微笑,甚至按在刀柄上的手都垂下,他開口,聲線比御台想像中的稍微低了一些。

“吶、御台小姐,大家都在說妳是在征台之役中輸了才被西鄉帶回來的戰利品,算起來妳是個輸家,本來就該接受被蠶食的命運,妳認為呢?”少年微笑,語氣謙恭但話中有話。

“我不否認這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但我也沒有打算要服從它。”御台眼中片刻迷離、感覺心臟彷彿被人揪起,她手心潮濕而微顫、但沒有猶豫的先發出攻擊,數支銀針朝少年飛去。

但下一刻少年彷彿變魔法似的消失在原地,銀針攻擊落空而插入地面,與此同時,御台感覺一道勁風從臉側撲來,她反射性的縮頭下躲,幾綹飛散的髮絲在空中斷成兩截。

少年離她寸步不差,但是是何時過來的?但果然少年還是低估了御台,此時御台相當於在少年懷中,她瞇起雙眼,一肘擊完全不留情的朝少年的水月穴敲去!

但御台落空了,沒有預期到的撞擊,她整個人像前飛去,狠狠的撲倒在地。她輕快的翻身,立刻起身防備,卻見少年毫無偷襲的意思,他在等御台起來!

這個認知讓御台惱火。她將裝著銀針的針囊甩到一旁──少年的速度比飛針快上許多,銀針是用不上了,只是徒添重量。御台手握住青銅刀,比速度她還算是有自信的。

少年見御台拔出斷了一截的短刀,並不像觀眾一般嘲笑或喝倒采,但眼中饒富興味,他沒見過這樣的短刀。他原地跳了跳,暖身似的活動了腿,等御台擺好架式。

少年的劍尖朝下,就在御台以為他要像那些自稱武士的人一樣擺出攻擊姿態時,少年卻冷不防的衝了過來,姿態寫意隨便,但是那速度著實讓御台發愣,下意識的以手中的刀格檔。

在兩人交錯過的瞬間,御台的刀飛了出去,落地時連同刀鞘語刀面同時碎裂成塊。

而御台在下一刻才感覺手掌發麻,虎口陣痛,同時左臂的痛感傳來,御台感覺到液體渲染,左臂舊傷又滲血了。御台不可置信的回頭,少年沒事一樣的站在那裏,嘴角笑意盈盈。

少年的速度超乎常人!

“要不認輸吧?御台小姐,妳的速度是碰不到我的,更別說擊中我。”少年將刀背擱在右肩上,樣子愜意。

“我不會認輸的,志志雄也絕對不會要一個投降之人。”御台將驚詫目光收回,那藍色瞳眸中已然恢復平靜色彩,但卻透亮一如汪汪湖泊。御台吸了口氣,壓低上身,雙腳半蹲前後分開,御台居然想要以肉身搏擊!

少年無所謂的笑笑。“妳說得沒錯。”

他再度衝了上來,他相信這場戰鬥急將結束!
一個袈裟斬朝御台左肩落下!

但是御台連躲都沒躲!血從左肩噴出!少年因為驚愕下反應稍稍慢了一拍,御台隨即以右手抓住少年左腕,用盡最後的力氣一個踹踢,少年身形像貓一般拱起。他被踹中了,而且御台力道不輕。

不過這也是御台最後的反擊。用盡了全力的她加上被砍中的疼痛使她昏厥過去。

少年收刀,沉默的望了眼觀眾席,在掃視了擂台後,揮退上來想要將御台抬下去的人,他抱起御台,將御台帶入休息室包紮療傷。

他只在衣外包紮,雖然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但是傷處平整,好好療癒不會有明顯疤痕,而且因為有人妨礙了他的斬擊,所以其實只傷到表層。

包好後少年忽然加深笑意,對著空氣自言自語的道:“鬼鬼祟祟的徘徊在此,難不成你是想要竊玉偷香?如果是的話我可不能讓你對御台小姐無禮。”

半晌後,從少年背後的門外走近一個高大人影。

“我是想看看最近名聞競技場的女孩是什麼樣子罷了。”高大男人順手撥了撥劉海,看都不看與他站在一起仿若孩童的少年。

“既然只是想看看,那麼何必在競技場上妨礙我的攻擊?”少年臉上表情不變,即使剛才被妨礙了也未見怒火。

在少年使出袈裟斬的時候,有什麼東西很快的打中他握刀的手腕,使他的斬擊速度和威力減弱一半以上,他那時候的驚愕並不只是御台的不閃躲,而是有人從旁妨礙了。他後來查看時發現不過是一顆小石頭,但威力速度不在話下,這表示投擲石子的人擁有無庸置疑的力量。

是的,來者正是比古清十郎。他聽見少年的話,終於將正眼對向他,嘴角咧開有些嘲弄。“小鬼記然你知道,那麼這女孩我要帶走應該沒有異議。”

“請便。不過我相信我和御台小姐還會在見面的。”少年笑嘻嘻不惱不怒的轉身離去。

比古清十郎托起御台臀部與腰背,抱孩子似的將御台攬在懷裡,一路沉默得朝山上的路走去。眼中的銳利盡數收起,星光點點漫佈他在墨黑的眼中,與夜晚融為一體,彷彿能看到溫柔夜風。

“如果醒了就不要裝睡。”低沉聲音從比古那薄唇中流出,宛轉如同林中溪水。

御台臉頰埋在比古肩上,滑嫩肌膚隨著比古步伐一步一步輕觸比古脖頸,柔軟髮絲微微搔著比古側臉,從比古的角度看不見御台的表情,但是懷中人兒身體微微顫抖。

“……妳做得不錯。”
“聽說妳除了今天這場比賽都沒有輸過。”懷中人兒沒有吭聲,身體僵硬,似在努力壓抑情緒。

“如果想哭就哭出來。我看不見。”比古眼神放遠,像是在說給自己聽。
“壓抑只會讓自己精神崩潰,妳還有想做的事吧。”

那嬌小身軀呼吸漸大,比古感覺有什麼冰涼物體滴在脖子上,但仍然沒聽見任何聲音,只有兩人的呼吸聲與一人的腳步聲響遍山林。

極度的隱忍。有什麼東西劃過胸臆,雖然只有一瞬卻極度清晰,比古已經很久沒有這種感覺了。

“我收妳為徒。”

懷中小人身體一抽,就像她從未想過比古清十郎會鬆口一般。

“妳願意嗎?”
“……好。”沉寂了半晌,御台帶著哽咽的回答。

比古安撫小貓似的輕輕撫著御台的背脊。

“所以……”
“別把鼻涕眼淚抹我身上。”

………

少年站在志志雄面前,打哈哈似的沒有畏懼之意,稟報著御台的事情。

“……所以我認為御台小姐其實是可以用的人才,不過後來被那個男人帶走了,派人追蹤卻失了蹤影。失職的人已經給予懲戒,需要再去搜尋御台的下落嗎?”

志志雄吸了口菸,將煙管放下。

“不必。”
“群聚在我靡下的人都是在明治時代走投無路的人。但那女孩似乎還有歸所。”

志志雄微笑,勢在必得般。
“她會回來的,如果她想報仇的話。”

………

隔天清晨。清脆聲音打破靜謐山林,那語調難得的帶著些許質問。

“你不是說要收我為徒?”

“啊、我是說過。”這聲音一聽就很無賴。

“那為什麼……”御台額上十字青筋更加放大,因為眼前男人的無謂態度。“你讓我在這揉土?!”

“因為妳做的東西根本稱不上是陶藝品。當然我的天份妳是不能比,但……我剛開始捏陶時也沒這麼……慘烈。”比古看了一旁歪斜的不成樣子的爛泥,他嘆了口氣。

“看起來妳在永樂那應該是有學過一些技巧,不過妳似乎一點點製陶的天份都沒有。”比古將食指和大拇指曲起成圓形,僅留一點點的縫隙,那嘴角微笑分明意有所指。

御台就像炸了毛的小貓,臉頰紅噗噗的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惱的。
“那是……你不要轉移話題!你說要收我為徒的!”

“是啊,不過我昨天好像忘記說了,我是要教妳製陶。”比古伸手,逗弄般捏了捏御台粉嫩的臉蛋,那被比古沾上泥漿的臉兒分外白皙,雙眼如同鑲崁在瓷娃娃上的藍寶石,即使那汙泥讓白瓷有了汙點,但不完美的東西卻比完美更加吸引人。不過配上那氣急敗壞的表情就顯的有些滑稽。

“而且,妳也答應了。”比古懶洋洋的說,但那眼中明明滿是看好戲的神采。

“!!!”御台惡狠狠的磨牙,恨不得一口咬死比古。

她錯了。
眼前的男人不只是個骯髒的混蛋自戀色情狂……他還是個騙子!

偶爾逗弄一下小貓還挺不錯的。
這孩子的反應比當初收劍心做徒弟要有趣多了。

比古心想,嘴角眉梢滿是笑意,不過餘光掃過一旁御台剛完成的慘不忍睹的爛泥成品面色一僵……難怪永樂只讓御台在瓷上繪畫。

雖然比古自信他的教導絕對完美會是最好的師傅,不過這下他也猶豫了。

大概天才是不會懂得凡人的心情的。



幕六後話:
來稍微聊聊某夢寫這一幕的想法好了~(果然這一幕整個爆字數了囧)
目前御台對西鄉隆盛並無過結,因為其實在史實中這時西鄉隆盛已經下野歸鄉了。真要說的話御台其實是遷怒,她應該要恨的是西鄉從道,畢竟領兵的人是他、誘拐御台的也是他嘛~
9月,牡丹社事件和平簽約。這是史實,不過原諒某夢查完資料後就略過了(喂)並沒有詳細記得是哪日。不過在文中是排在中秋過後。
預定會寫一篇中秋番外,如果來得及寫出來的話就當作中秋賀文吧=w=
地下競技場基本上是看了神劍新番才有的想法,所以在這裡遇到的宗次郎13歲,而御台的年齡上次某夢惱殘算數算錯,現在御台是14歲才對。至於比古大叔是38歲喔~乍聽之下應該是男人全勝時期對吧~
某夢想說的是這文的的確確是言情喔(雖然不可避免的偏向武俠?)而且還是大叔蘿莉配對小說!


  1. 兔崽子2015/1/2 下午6:05
    夢留醬~~撲哈哈哈!
    最後那句:「大概天才是不會懂得凡人的心情的。」兔崽簡直笑抽了!!!
    還有那個「別把鼻涕眼淚抹我身上。」XDDDD
    妥妥的師父大人的口吻啊!!!

    小宗仔跟志志雄大人的描寫好棒喔!喜歡小宗仔那副雲淡風輕但又有絕對實力的表情;
    還有志志雄大人看人的眼光跟絕對的自信!人家御台是有主的花,所以雄大如此乾脆的不肖想了!讚!(呃…兔崽的理解好像又偏差了 XDDD)

    師父大人…如此愉悅的調戲人家小蘿莉好嗎?兔崽太喜歡了!
    收徒什麼的,嘿嘿~超奸詐!!
    雖然是劍心的同門小師妹,嗯~開什麼玩笑!人家御台可是未來的比古夫人,當然好好的憐香惜玉囉~不然跟劍心一樣從痛苦中學習劍術…師父大人以後可是會心疼的~(轉)
    回覆

    1. 夢留 Adamas2015/1/8 上午4:09
      必須得說師父大人畢竟閱歷比海深
      所以欺負一下小御台是一定要的阿
      兔崽覺得有趣就好~不然整篇文太沉重某夢怕大家按右上小叉叉阿(捂臉)
      而且身為天才的師傅肯定是不能完全了解叭嘎努力奮鬥的心情的(啥鬼)

      兔崽偏差的好阿(拇指)
      但某夢認為志志雄是志在必得現在得不到未來還是有機會得到的!!!(被巴)
      小宗宗在目前大概算是出來打醬油的~
      原本是要派阿武偎四入道出場但後來想想誰想看他們阿(喂喂喂)

      師父調戲御台的感覺大概就像是
      主人看到自己養的小貓在追著自己的尾巴跑一樣的蠢事
      卻還是呵呵笑一邊拿鼠尾草讓小貓追著繞圈圈是一樣的道理XDD

      不覺得看到小動物蠢蠢的很萌嘛嘛嘛(大口喘)(夠了這變態(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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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第一幕: 十五夜的樁花香
2014-03-09

獨放早春枝,與梅戰風雪。豈徒丹砂紅,千古英雄血。──段琦,《山茶花》。


即使鬆開了手,仍舊依戀他的溫度。御台看見眼前那人寬闊的背影,低低紮起的馬尾一如它的主人,有些桀傲不遜的在身後擺盪,但那光澤叫人移不開眼。所以御台再靠近、再靠近,手即將觸碰到──

眼前背影頓住,御台急忙將手收回。
一如那幻境,感覺那麼的近,卻是觸碰不到得那麼遙遠。

比古停下來,買了兩壺酒,麻繩繞在壺口,比古單手懸著。回去的路途上,多了酒壺的敲擊聲,一下一下。

就像御台懸而未定的心。

徬徨猶豫間喘息掙扎,伸手卻不敢觸碰,靠近卻無法擁抱。御台忽然間有些希望,比古能像白日那奇怪的的長髮男人一樣,摸一摸她的頭,就把她當成孩子吧,牽著她,到哪裡都好,去滿是紫色花朵的原野吧,農作時插秧時晃蕩的檳榔袋,那裡有著孩子們的歡笑,帶著百合花的貴族少女笑語連連,身上刺著象徵榮耀刺青的男子滿足的守望,在記憶中配帶著琉璃珠的人們既快樂又祥和。

但眼前映入的屋子不是她記憶中那樣子的竹屋。白色牆壁的小屋,旁邊窯燒並沒有同以往一樣蒸蒸冒著煙。這是比古的住處,就像星火般倏忽即逝的美好幻像就像從未存在過。

不、至少御台她還記得的。

就像御台曾經觸碰到比古的手心,那樣的溫度。御台拇指輕撫掌心,卻仍然感受不到葛藤之鄉曾經給她的溫暖。御台一驚。她已經忘記了那溫暖,就好像即將遺忘在故鄉的溫柔回憶。

御台忽然覺得渾身冰冷。
終究沒有牽住那手。

比古承認,他是故意的。明知這孩子多麼眷戀著人的溫暖,但他仍然放手。其實他大可以牽著她、讓她依賴他,但那樣寵著一個孩子是不對的。至少要讓那孩子自己選擇。

但是那孩子一向倔強。
游移許久,仍舊沒有選擇依賴。

比古在心裡嘆了口氣。這孩子怕是留不住了,他想,並一邊嘲笑著自己,說起來是自己逼得,難道不是?

被拋棄過的孩子都特別依戀人的溫暖,因為小時候沒有得到足夠的擁抱。劍心亦是。帶劍心回去的時候,劍心毫不猶豫的將那小手放入比古手中,始終緊緊抓著。但這女孩不同。從她一開始的收徒要求後就沒再見她想要依賴的情緒,總是徬徨之中收手,然後一人獨自前行。

大概是一開始豪不留情面的拒絕嚇到她。但是在之後的路上還是纏著比古的,是從何時開始有顯著的變化……

比古忽然了悟,銳利的眼神掃向御台。
是從桃花出現後開始的。

御台不再要求,瞬間褪變──原來讓御台成長的人不是自己。

他掀簾進屋,滿月的盈光灑落屋中,比古放下酒壺,一轉身,香氣撲面而來。淡雅而芬芳,一如花落般的寂靜味道,比古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香氣……“衣服,哪裡來的?”

“一個奇怪的人給的。”

“脫掉。”

“為什麼?”

比古定睛看著御台,表情肅穆。“……如果妳有該面對的敵人,香味會曝露妳的行蹤。”

如果這孩子真想報仇,肯定沒辦法光明正大的對決,畢竟她的對手可不是一般人,只能選擇暗殺者的方式,就和劍心一樣。即使他一點都不希望如此,一個孩子捲入紛爭,只有被利用的下場。

御台似乎了解比古話語中的意義,面色如死灰般發白,她咬著下唇,像是接受命運一般,將外衣脫掉。

“上衣也脫掉。上藥。”比古語氣不容置喙,理所當然式的命令。於是還在回憶中的御台沒有多做思考,解開本就破爛的襯衫,露出滿是繃帶與傷痕的肌膚。

比古伸手拆掉繃帶,指尖輕輕擦過在冷風中的肌膚,涼冷觸感讓比古微微皺眉。此時比古的熱燙體溫讓御台猛然想起昨晚比古撕她衣服的情形,瞬間紅了臉,再藉著明亮月光意識到現在的情況。

袒胸露臂現在可以說是幾近全裸在男人面前。意識到這點的御台在抬起一隻腳準備後退時,被比古眼神盯的不得不暫停。

“做什麼?”比古一手捧著藥盒,一手拉住御台,掌心溫熱得讓御台渾身戰慄,在微涼的秋夜中格外舒適。

“我可以自己擦。”御台有點惱怒的瞪視著比古,臉頰泛紅卻顯的俏皮可愛。

比古挑眉,嘴角掛上戲弄人的笑意。“我對小女孩沒興趣。”

問題不在這裡吧!!!御台忍住內心的吶喊,試圖講理卻發現越講越歪。“你對小女孩有沒有興趣不關我事,重點是我有沒有興趣……呃、不對……反正我可以自己上藥,不、用、麻、煩、你!”

“脫臼的地方你也能抹到?”比古反問。

御台轉頭看向自己昨天被比古弄的脫臼的肩膀,淤血漫佈白嫩皮膚上,看起來更顯怵目驚心。她再看向眼前一臉無辜的始作俑者,火氣轟隆隆的往上冒,正想牙尖嘴利的還擊時,忽然想到今天給她外衣的奇怪好人。

原來妳是個坦率的孩子呢。

御台垂下眼睫,遮住了那冰藍瞳眸。不該是這樣的,御台內心其實是很感謝比古的,但不曉得是因為比古總是掛著一副讓人很想揍他的笑臉還是因為比古的毒舌,就算胸臆中溢滿不知名的溫暖,飽脹得無法呼吸,她還是無法坦率的對待比古。

“那肩膀就麻煩了。”御台開口,臉不自然的撇到一邊,脖頸肌理因為這動作拉出優美的線條。

比古都已經做好各種武力就範的準備,倒是沒想到御台乾脆的讓他幫忙,挑眉抬頭,正想說些什麼時,卻看到御台小巧的耳朵紅的像塊烙鐵,比古閉上嘴。算了,最終達到目的就好,這時再說什麼只會造成昨日那樣的反效果吧。他拉過御台,專注的藉著外面滿月幫她上藥,一如昨日。但也不同於昨日。

御台身上沾到的外衣香氣飄散開來,只要靠近就能聞到那樣的芬芳。突然安靜的氛圍讓御台感覺有些彆扭,但是沒有其他感官得妨礙,讓香氣清晰起來。

“武士也擦香水的嗎?”半晌,御台開口,但她似乎只是沒話找話說一樣自己又接下去講。“這味道感覺很溫暖。”

比古接口,"這香氣是樁花吧。那是一種代表武士的的花。"

御台想了一下,"很適合那個人。"

比古動作一頓,他抬頭望著御台,藍色眼眸一如以往如同深海,不見光,但也沒有汙濁。“為什麼這麼覺得?”

為什麼?因為那個男人的感覺很溫暖,就像在什麼都沒有的冬日殘枝上,看見綻放的花一樣;因為那是一個傻瓜,任由別人拿取物品而不制止;因為他身上的氣息乾淨如同故鄉的某人──御台喉間一哽,莫名酸澀攀爬而上。

“……因為潔淨。”

“潔淨?”

“樁花是冬天的花朵吧,孤身一人,卻姿態凜凜,和梅花很相似。在中國有詩是這麼說的:‘獨放早春枝,與梅戰風雪。’樁與梅都是在寒冷時節開放的花,並且和梅一起與風雪搏鬥。只有潔淨如同它們才能有這般勇氣吧……”發現自己越說越偏題的御台,急忙將話語撥正,“不知道要怎麼說,反正那個人給我這樣的感覺。”

“潔淨……樁花的意義可是……不,算了。”比古已經報紮好,並替御台套上外衣。“張嘴。”

“啥?唔唔唔唔……”御台瞪眼,她嘴中被塞了一個丸子。

“月見團子。”比古回答了御台眼中的質問。“今天是中秋節,在日本過節都會吃這個。”

“好甜。”御台咬下一口,裡面塞滿了紅豆餡。

“是嗎。我不愛吃甜食,所以沒吃過這間的,。”

御台愕然轉頭,比古卻已經好整以暇的坐下來喝酒,似乎沒發現到他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在那一剎那,御台有種衝動想要擁抱他。

但御台只是不停咬著口中的團子,味道甜蜜卻澀滯的難以下嚥。她頭低低的,讓人看不到眼中的濕潤,不知為何在已經微涼的夜晚,御台卻感覺不到冷意,夜風傳來陣陣樁花香,就像是被擁抱著一般。

只有現在……只有現在,將這樣的情景記在腦中吧。她沒有忘記過去夜風帶來的稻穗聲響,但只有現在,眼前圓月下,長髮男人獨酌身影、月見團子的味道,以及樁花的香氣。

直到多年以後,御台才真正明白樁花的意義──短命。同時適合樁花又是如何的高尚又悲哀。

樁花是武士的靈魂,那艷麗的色澤,是由鮮血所染紅的,當樁落之時,即是武士殞命之時。那是長髮男子的宿命,卻也是他希冀的結局。



後記:
啊啊啊現在已經要聖誕節了中秋賀文什麼的就忽略吧囧
原本是想想言情的,但此時才相識一個多月,實在是很難描寫那種氛圍阿(摀臉)
西鄉隆盛如果是樁花,那麼我想梅花大概就是桐野利秋。
史實上西鄉隆盛是切腹並由別府晉介砍頭而死,一如樁落,而桐野利秋則是自殺似的衝入敵軍才戰死,就像雪梅。
西鄉被稱做最後的武士,大概就是在西鄉死後,所謂武士道的精神就沒人能像他如此實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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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幕: 光葵向日‧劍即是凶器
2014-12-08

正午日照正大,但在偏冷的山中可以說是和煦柔緩的,比古帶著御台正在窯前凝神觀望,火焰燒灼下,窯周遭的溫度堪比夏日。比古現在正在素燒杯體;素燒是將已經乾燥過的坏體,放入窯中,直到遇水再不會變形為止,而且素燒過的坏體,比較容易上釉。

在見識到御台製陶的悲慘過程後,比古決定最近都不會讓她接觸陶藝了。但是幫忙燒柴這種體力活比古倒不太擔心。

“火這麼小可以嗎?”御台認命的──甚至可以說是自暴自棄的狀態,御台已經決定下次對眼前無良騙子的話語要保留三分態度,她狀似乖巧但兩眼無神的坐在火前依照比古的指示添加柴薪,以維持溫度。

比古睨視御台一眼,隨及專注在感受溫度上。“燒太快坯體是會爆裂的。和人一樣。”

“什麼意思?”

“人的身體也是有極限的……足夠乾燥了,現在加柴,動作快!”比古說到一半,目光銳利起來。御台依言添火,手腳麻利的不像是傷患。

“可以了,就保持恆溫十幾分鐘就燒好了。”比古神態中透出滿足,雖然說陶藝家只是他避世的一個選擇,但是對比古來說,這也是他興趣之一,看著胚土在手中任他捏圓捏扁,成長成他所想的模樣那是件極有成就感的事情!

比古這才轉頭看著兩眼無神的御台。也難怪經歷了一場慘敗後的御台如此沒精神。

"不需要這麼陰沉,不過只是幫忙我製陶而已,你吃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幫我點小忙不為過吧。"

聽見比古自我漂白的話語,御台一臉陰鬱,但眼神憤恨媲美女鬼,小巧的牙齒狀似咬在比古的肉上用力的磨阿磨。

他說的沒錯!但為何總讓人來氣?

比古饒有興致的盯著御台瞬息萬變的表情,他就像看到可愛小貓會忍不住想揪尾巴讓她炸毛一下,藍色的眼睛在她炸毛時會有特別的神采,比古這麼喜歡逗她大概是為了這個瞬間,就好像夜晚的海面劃過了流星。但御台似乎想到了什麼,她轉過頭來思索著、欲言又止的看著比古,流星消逝回歸深沉暗海。

"你……"御台嘴中只吐出一字,就沒繼續問下去。她感到左肩隱隱發熱,就好像燒紅的烙鐵持續在傷口上滾著,一如她的心情。

她想知道,比古既然已經明白御台出現在競技場的原因,那為什麼還要來救她?她並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只要能達到目的,就算傷害其他人她也不打算停止,但同時御台也害怕聽到回答。不論答案是什麼,她都得不到救贖,只要她還走在這條路上,直到死亡。

最終,御台垂下目光,撇向左邊,這是說謊的徵兆,不過御台欺騙的是自己。"你怎麼知道我在那裡?"

比古知道御台想問的不是這個,眼前的女孩單純的連欺騙自己都做不到,正因為如此,他已經料想到女孩未來必定會受到傷害。

"有人飛鴿傳書給我,說你九死無生,再不去找你大概連屍體都見不到。"

御台的臉徹底黑了,她的確沒有勝算,但會變成屍體就太誇張了!御台張口想要反駁時,看到比古冷冷的表情便住了嘴。

"我是認真的。別做傷害自己的事。"比古看到御台的表情,毫不留情的繼續往下說,"也許是不會死,但你有沒有想過那刀真的砍下去你不死大概也殘廢了?……還是這就是妳所渴望的?"

御台一震,惱怒掩蓋那甜美的臉龐,但是御台發現自己無法反駁比古。也許御台是下意識的這麼追尋,即使不是刻意為之,但被外人點破她從未想過的事情,除了惱怒外,還有些為恥辱感攪和進來,這讓御台感到有些頭暈腦脹。

──御台感覺到左邊的肩膀如火炙燒般的灼痛。

御台撇過頭,一語不發,為了迴避比古的問話,她看似專心的、持續不斷的丟入柴薪,但動作遲緩、面容呆滯,明顯的心神不在上頭,就在御台恍神的時候,一簇火苗迅猛的攀上枯枝,舔吻了御台白細的手指。她一抖,抽回手,卻還在發愣,纖纖細指立刻帶上異常的紅。

"妳在做什麼!"比古反應比御台還快,拉起御台的手就往一旁的儲水桶塞進去。下意識想掙扎的御台卻被身後的比古壓住肩膀。

"別動。"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和平時並無二致,一樣的肅穆,但御台卻莫名的感到心跳,大概是因為現在的姿態就像是御台被擁抱著一般。就像在故鄉被海波輕掠、在坡上被細草微搔、在樹梢被被暖風吹拂,那麼的理所當然,比古的溫涼體溫滲入御台過於滾燙的後背,混著泥土被燒炙過的氣味,這讓她莫名的感到安心與舒適。

但很快的御台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於是她急忙的甩開手,三步併兩步的離開比古身旁。

"我沒事了!"御台臉色和平時不同,白嫩雙頰被人滴了兩坨嫣紅,一掐就會暈開。

"再泡一下冷水,女孩不要留疤。"比古伸手要把御台撈回來,卻撲了空,眼前女孩猛的倒退三步,皺眉瞪著比古,一副炸毛小貓要咬人的模樣──但是小貓可不會臉紅。

"有什麼好害羞的,妳……"正想說上次換藥也沒這麼大的反應,比古想起什麼似的頓了一頓。這女孩上次叫她脫衣服都沒反應了,抱也抱過了、碰也碰過了,什麼時候進化到對他的碰觸知道要避嫌?

比古探手再抓,力道明顯加重幾分,但是舉動惹得眼前小貓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掙扎著要跳走,比古輕鬆的從另一邊伸手將御台抓入懷裡,單手摟著御台防止逃跑,另一手準確的摸上光潔的額頭。

那溫度和那臉蛋的紅潤程度成正比。

沉默半晌,比古低低的開口,"什麼時候開始發燒的?"

"先放手。"御台雙腳離地,如同胡鬧的孩子被抓住了一般懸宕在比古身上。

"先說。"比古垂眼,他的視角只能看見那小巧的鼻尖。他收緊雙手,擺明御台不說便就要以暴力屈服。

"昨日寅時。"

聽見回答的比古手微微鬆開,正當御台以為可以回歸地面時,一陣天旋地轉。她被比古反轉過來──現在御台比比古還要高一個頭。比古像抱孩子似的,手臂托著御台的屁股,這使御台伸出手來搭著比古肩膀以保持平衡。

"為什麼不說?"

"為什麼要說?"御台反問,這讓比古額角青筋浮起,正想發火時,比古看見御台的眼神,單純而直接,如蒼穹碧海的反射,一如既往的澄澈──一如既往。

比古閉上眼睛,彷彿為了嘆息般吸了好大一口氣。他已經可以料想到御台接下來會說的話。

"你說了我才會知道。"

"你知道了又如何?"御台問的認真。知道了又如何?沒有人可以改變已經發生的事情,她不是需要人細心呵護的女孩,一直都不是,也不需要。受傷了的身體總會癒合,過高的體溫總會冷卻,她一直是這麼活過來的。御台此刻俯視比古,從上往下看比古的角度和平日只能看到驕傲的下巴不太一樣,大概也因為頭昏腦脹的關係,御台很想伸手去改變比古此刻嚴肅到有些可怕的面容,讓那抿成一線的嘴角有著平時上揚的弧度。御台不能理解比古此刻的冷意從何而來。

比古忽然將御台放下,背過身坐在窯前命令道。"去提水來將那水缸裝滿。"

這讓御台摸不著頭緒,但比古的表情讓她心跳如擊鼓,她一面安慰自己是因為比古的表情太恐怖、一面乖乖回應了聲"好"後拿了水桶就走,在她而言可以不用繼續討論剛才的話題也好。

接下來比古像是把一整年的事情都交給她做一樣,舉凡打掃、整理、劈柴,甚至要她將檯上的陶瓷器皿都擦過一遍,御台一整天都沒有停下來的時候,跟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但御台手腳開始變得遲緩,四肢彷彿綁上鉛塊的沉重,頭腦就像泡水過久的木頭,從渙散的思維向外發脹,就連呼吸都隔了層棉布,需要大力吸吐。

直到御台打破了架上的一個杯子為止。陶杯摔在地上的聲音沉悶而厚重,一如兩人之間蔓延的氣氛。御台想都沒想的伸手撿拾地上碎片,卻被比古忽然發出的低吼聲嚇到從手中滑了出去。

血珠從纖纖細指冒出,珠串色澤豔麗,落地成漣漪彷彿能聽到聲響。

比古抓過腦袋還在發熱狀態的御台,迅速包紮後強行佐三圈右三圈的被捲入被褥中。

御台掙扎了一下,發現被扎扎實實的裹在棉被中無法動彈。" ……我還沒收拾好。"

"──給我躺著。"比古眼神一瞪,臉色比平常黑三分,和平常不同,似乎在……生氣?

"你在生氣。"御台觀察著比古的神情,試探般開口。"是因為打破了你的作品?"

比古沒有反應,大概不是這原因。御台用已經運轉過度的腦袋思索了一下。比古大概是希望她說話,於是御台喃喃開口。

"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麼需要說,也不明白說了有什麼幫助。我不能明白已經發生的事情,說出來能改變什麼?我的故鄉無法復原、死去的人也無法復活,這些都是無法改變的……但是我想,至少要讓發生這一切的人體會一樣的感受。這是我可以去做到的……而我真正希望的事情我已經告訴你了……"但是給予御台機會的人並不是比古清十郎,是同樣被業火傷遍的志志雄真實。

越說越小聲的御台眼皮逐漸沉重,被綑在被褥中的她此時疼痛感和昏沉眩暈漫過身體與意識。比古盯著陷入昏迷的御台側臉,似乎在咀嚼御台的話語。他最後伸出手,安慰似的輕輕撫過御台的劉海。

──之後御台昏睡了好幾日。
嚴重高燒的她,依稀記得潤唇的棉布和涓滴流入喉中的清水,以及那溫涼的手拂過前額帶來的舒適與安心。

清晨日光從門簾透入屋內,斑駁成一條條的影子,御台被這晨光刺的睜開雙眼,她坐起身,環視屋內,周遭沒有人在。她看見門旁斜立著一把刀,刀柄和刀鞘皆是由木頭製成,沒有任何裝飾,若不細看會以為是把竹刀。這是比古從不離身的配刀。

那是御台目前缺乏的、她所渴望的物品,像被催眠般,御台走向門口,拿起木刀。

──非常的沉重。這讓御台吃了一驚,接著她想都沒想,一手握刀柄一手握刀鞘,使力拉開,露出白刃。此時御台才意識到左肩的傷因為用力而微微刺痛,但是已不似當日的灼熱感。

傷口已經好了六七成。這個認知讓御台愣神半晌,她死死盯著眼前的刀刃,那鋒利光芒迷花了御台的眼,一如此刀的主人。

一隻厚實大手蓋住御台握著刀柄的手,那掌上的刀繭搔刮著御台白細的手背。御台愣愣的抬起目光,對上一雙似刀般鋒利的眼眸,比古那帶著繭的手將刀入了鞘。直到那不同於一般日本刀的木頭撞擊聲響起,御台才像是做錯事的孩子般,眼睛左看右看,替自己辯解似的說道。

"……我只是看看而已。"

比古沉默的望著她,半晌,等不到御台再度將眼神聚焦於他,比古伸手強迫御台將臉轉過來。

"知道我為何不答應妳嗎?"比古看見御台深海般椹藍的瞳眸倒映著自己,他繼續開口道。"我即使教與妳,你也無法達到完美的飛天御劍流。"

御台雙瞳染上憤怒的色彩,她偏過頭,想離開比古的掌握,但握著木刀的手背比古抓著,於是她狠狠瞪視比古並反駁著。"沒試過你怎麼知道!"

比古感情毫無波動,冷靜的話語讓御台彷彿被潑了一盆水。"因為男女肉體上的先天差異。我不否認妳擁有優於一般女子的才能,但是飛天御劍流是需要極為強壯的肉體才能施展的刀術,一般男子要是肉體不夠健壯使用飛天御劍流都可能會有某些程度的傷害,更何況是先天條件弱勢於男子的女性。"

御台啞然,她的確沒想過這件事情。比古垂眼,看著他與御台交握手中的刀,他眼中閃過一絲溫柔,他穩定並不容置喙的將刀脫離御台白淨的手。

"它名叫桔梗仙冬月,它曾染上無數鮮血,但是妳也沒資格使用它來復仇。"

"我不否認,劍乃兇器是也,劍術乃殺人之術是也,管你說的話多漂亮、理想有多崇高,事實還是事實──但劍不是讓妳拿來復仇的工具,飛天御劍流也不是。所以,目前的妳沒有這個資格。"

御台望著比古,她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比古這話對於尚未達到元服年紀的少女來說,說得有些狠了,這無異於打碎她的希望。比古原本以為眼前的少女會落淚,但御台沒有,她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支離破碎,但她沒有哭。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即使如此,我也沒想過要放棄復仇。"
──即使要割捨所有,付出任何代價。肉體上的也好,心靈上的也好。

御台右手撫上不再發熱的左肩,腦海中浮現中秋那日西鄉隆盛說過的話,她會誠實面對自己的渴望,以及坦率的面對比古──

"比古清十郎。"
"真的非常、謝謝你。"

坦誠的告訴她,以及幫她療傷,還有照顧她,所有的所有。
謝謝。



幕七後話:

相隔多月的一幕……
其實這幕斷斷續續的寫,早在幾個月前就完成80趴!只是最後的20趴一直拖著宕著直到今天發狠了才把幕七寫完。

比古的經典名句出現了!
「劍乃兇器是也,劍術乃殺人之術是也,管你說的話多漂亮、理想有多崇高,事實還是事實。」

某夢鋪了這麼久就是為了這句話阿阿阿(掩面)
當初師匠說這句話時多麼的霸氣!說是經典場面也不為過阿!!!
附上原漫畫擷取圖一張,來源自《神劍闖江湖》第十集p.178


  1. 語楓 Everwing2014/12/13 下午4:40
    引頸企盼了許久~很開心看到續文~

  2. 夢留2014/12/18 上午3:26
    某夢拖文了...
    既害羞又高興的發現還有人在等(喂!!!)
    算一算一年就過了阿(遠目)

  3. 兔崽子2015/1/2 下午6:03
    師父醬~調戲人家小御台真心不要這麼愉悅啊~~就愛看人家炸毛,怎麼有種「喜歡她就要欺負她」的小鬼心態啊!師父醬請勿自重,兔崽就喜歡這味~

    「這女孩上次叫她脫衣服都沒反應了,抱也抱過了、碰也碰過了,什麼時候進化到對他的碰觸知道要避嫌?」
    兔崽可以想歪嗎?兔崽可以想歪嗎?兔崽可以想歪嗎?(重要的事情要問三遍。咳!大致上兔崽挺相信師父醬的為人的~所以師父大人,您老就負責吧!喂~~)
    還有那個「出汗退燒法」…唉呀唉呀~兔腦裡自動出現不太和諧的那種出汗法啊~~咳!兔崽真心相信師父的為人!口嫌體正直的那種!(喂!!!) 兔崽是說師父的溫柔才不會讓醒著的傢伙看到,對劍心也是這樣啊!

    「但是飛天御劍流是需要極為強壯的肉體才能施展的刀術,一般男子要是肉體不夠健壯使用飛天御劍流都可能會有某些程度的傷害,更何況是先天條件弱勢於男子的女性」
    劍心啊啊啊啊~~話說莫非師父曾經認為他可以把劍心養成像他那樣…呃…….算了,兔崽想像無能…
    兔崽超喜歡師父這句:「但劍不是讓妳拿來復仇的工具,飛天御劍流也不是。」飛天御劍流是為了拯救世人的苦難而存在的,御台滿腔的復仇之心的確不是適合的傳人,所以~當不了傳人,可以當夫人嘛!(喂~~)

    師父真男人!!成熟大叔風超美味!
    夢留醬~下次還要等很久嗎?(搖尾巴)
    回覆

    1. 夢留 Adamas2015/1/8 上午4:26
      糟了某夢也好這口!!!
      師父肯定是S屬性的~不然對劍心也不會欺負的那麼愉悅~(喂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某夢必須得說這還是很純潔滴~
      「抱也抱過了」的意思是從競技場把御台抱回來~
      「碰也碰過了」的意思是中秋夜有幫御台包紮量傷過~
      療傷總是得脫衣服的是唄是唄~~~這還是很純潔的~~~
      御台這時還未成年阿阿阿啥事都不能做的!!!
      要是真的怎麼了師父就是蘿莉控了!!!=Q=

      師父的溫柔才不會讓醒著的傢伙看到→師父大概有奧嬌屬性?
      御台發燒其實應該有部分算是傷口惡化有蜂窩性組織炎造成的
      所以脫衣服療傷這件事肯定會有的...(和諧一點!!!)
      某夢其實一直偷偷腦補師父有默默追蹤劍心的訊息還去幫劍心掃墓der

      某夢真心認為比古覺得可以把劍心培養成像他那樣的~
      只是「養成(???)」到一半劍心就離家出走了
      沒有培養完成阿阿阿(好險)
      這裡一直想到劍心穿上比古斗篷的畫面...OwO

      當不了傳人,可以當夫人→這某夢舉雙腳贊成XDD!!!
      過年肯定會出一篇的~
      不過下篇還是走小言情風,預告藝妓桃花會再出現~
    2. 兔崽子2015/1/13 下午4:22
      啊啊啊!好吧~果然還是很和諧的~雖然兔崽一點都不介意師父是個蘿莉控,
      真要說起來,劍心也好不到哪裡去 XDDD 拔刀齋 15歲時,薰可能 2~4歲而已…
      兔崽當真是看不懂設定集上的年齡跟出生年份啊?劍心算實歲?然後薰算虛歲?Sa ~ わからない。

      師父妥妥的傲嬌!(指)
      嘴裡說不要(管葵屋的事),身體很誠實!
      傲嬌到底是不是個萌屬性啊…這當真得看人了,如果是師父這種強大、帥氣的成熟大叔~兔崽喜歡!!
      要是劍路那個死小鬼…還是算了。(劍路表示:躺著也中槍。)
      兔崽也一直很好奇,為什麼師父知道那是誰的墓,而且還偷偷跑來掃…
      真是愛死師父了!(趁亂告白)

      桃花是隱藏版大魔王吧~(笑) 助攻專用!
      兔崽看到了重點關鍵字!!過年前還有一幕耶!!坐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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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幕: 知己為鬼‧無處可訴說
2015-08-27

晨光朝霧,為鬱鬱森林添上一層白紗,水氣伴隨著絲絲涼意,從門簾縫隙穿透過來,提醒屋內的人現在已經邁入冬季。天還是灰濛濛的藍,御台就被涼寒喚醒,她才發現有人起的比她更早。

御台走到屋後,準備洗漱時,撞見了本該在屋內睡覺的人。

"你要出門?"
"妳要出門?"

兩人異口同聲的發問,然後同時收聲。靜謐一秒後,御台為這秒的默契露出笑容。

御台吸了口氣,以能發出的最小的聲音告訴比古。"……我有事要去西鄉宅邸一趟。"

御台不是要找下野歸鄉的西鄉隆盛,她要找西鄉從道。一是歸還從道他哥哥、實質上也算是御台的伯父出借的半袖,第二是她救出來被捕獸夾夾到的小狗寄養在西鄉從道那,第三是西鄉隆盛送給她的和服也在那裡,考慮到未來可能會有的經濟問題,御台厚顏無恥的想去領回來,畢竟和服值不少錢,御台也從沒想過可以從比古身上領到零用錢。

御台俐落的綁起馬尾,正想著要不要多點解釋說她不是要去找麻煩的時候,比古伸手拆了御台剛綁好的頭髮。

怒氣還來不及發作,比古重新挽起御台的長髮。

"後面有一縷妳沒綁到,而且做為女孩子,應該要先梳髮吧。"比古語氣略顯無奈,但手邊也的確沒有女性使用的梳子。

於是比古以長指作梳,一縷一縷的仔細梳開。御台意外的配合讓比古梳髮。
不能說配合。要說是變成了木頭一樣僵直。

這應該要像是初見西鄉隆盛那日,西鄉寵溺孩子般撫摸她的頭那樣才對。
但完全不同。

比古的手很大,但手指很長,上面覆滿了刀繭,厚實有力,但卻在梳理打結時格外溫柔,那手指撫過頭皮意外的舒服,御台就好像被愛撫的小貓一樣,她咬住下唇,感覺到皮膚上逐漸泛起疙瘩,面頰好像正在被炙燒的陶瓷般熱燙。

比古沒注意到御台反常的寂靜,他好久沒幫人梳頭了,今天心血來潮緬懷一下過去,他想起劍心綁髮時也都是手指梳攏就綁,大概這年齡的孩子都有種反抗期,要他整理好就當是耳邊風,吹過就算了,為此他好幾次作弄過劍心的頭髮,直到他肯好好打理為止,想到這比古哼笑出聲。

大概是比古天生的驕傲氣質影響,連帶那短短一聲哧笑聽在御台耳中都有著嘲弄意味,她脖子立刻使力想離開比古的掌握,無奈頭髮還在比古手中,只換得頭皮陣陣刺痛。"我可以自己綁!"

"女孩還是可愛一點比較討人喜歡。"精明如比古,當然能看出御台為什麼在鬧脾氣,他隨即解釋。"我只是想到也有人跟你一樣,頭髮總是不梳好。"

這只解釋了一半,御台睜愣了一瞬。熟練梳攏的手法,這代表比古卻不是第一次幫人綁髮。這樣細心溫柔的替誰……

──你幫誰梳理過頭髮?
這句話御台始終沒有問出口。

纖細的粉色身影浮現御台腦海中。如花般嬌嫩、美麗的女人。一想到那名叫桃花的美麗女人,御台就感覺呼吸有些不順暢,好似有人抓住她的脈搏;御台皺了皺眉,這是她從未有過的情緒,大概是源自於她對親情的渴望,御台從沒見過自己的親生父親,但她猜想這大概是類似對親人的一種獨佔欲。

御台希望比古是看著她的、寵愛她的,而不是透過她望著別人。
一直到下山御台都沒能擺脫那娉婷身姿。直到──

"西鄉從道、呃……西鄉先生不在?"

"是的,西鄉大人交代如果御台小姐回來要把這個交給您。"侍女模樣的女孩手上捧著長方木箱,那是西鄉隆盛贈與的和服。

御台和侍女打聽了一下西鄉從道的去向,卻發現所有人都三緘其口,一律回答不清楚不知道,但那神情分明有鬼,打從御台進到西鄉宅邸時,所有人都帶著某種意味的目光打量她,稱不上不友善,但就是讓人不舒服。這讓御台感到有些惱怒。御台決定在屋外等,縱使氣溫涼冷,也比在室內像是受人觀賞的猴子好。

通往後院的是一大片光潔如新的玻璃門,乾淨的就像是只有門框伊呀的被御台打開一樣。御台湊近打開的玻璃門,覺得新奇的研究了一下,除了角度轉換的光暈和手摸上去涼滑的觸感,根本就像是沒有東西一樣,確認似的,御台將手輕輕覆上,在玻璃上留下小小的五指印痕。

"……真是奢侈。"御台下了評論,但不可否認,的確很美麗。

遠方忽然傳了腳步聲,急沖沖的往御台方向衝來。是個和御台差不多年紀的男孩,穿著襯衫和馬褲,目光明亮,一看就覺得是個瞻前不顧後的性子。看到御台,似乎更加急切的衝過來。

果不其然,他"叩"的一聲響亮又清脆,御台來不及關門救那男孩,他就自己迎頭撞上玻璃門,痛的彎身蹲下,就差沒跪地痛哭,現在門上除了御台的指印還增加了一個人臉的印子。

"沒事吧?能站起來嗎?"御台開口詢問,畢竟是自己沒關門在先,她伸出手來。

"痛──!沒事沒事!"男孩揮揮手,自己站了起來。一面揉著自己的撞到的額頭,一面打量御台。"真的是女孩子阿。我還以為是長得比較漂亮的男孩呢……"

御台無言。敢情他就是為了確認這件事才會跑來自己撞門的嗎?

眼前男孩咧嘴一笑,不再繼續糾結男孩女孩的問題。"很少在這宅子看到同年齡的呢。你的名字是?"

"你……"

"啊!問別人姓名前要先自報才對。我是菊次郎。"

御台覺得這孩子實在有點傻氣,決定轉移話題。"菊次郎君,你在這裡做什麼?"

"啊啊,父親大人要我來這裡見習的,聽說我叔叔得勝了。"

"喔。"御台並不怎麼感興趣,目光左顧右盼,嘴上同時敷衍的回答眼前傻氣的男孩,藉以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

卻不料接下的話讓御台脊背發涼。

"其實當初政府是反對讓我叔叔去攻打台灣的,但他很厲害呢,自己擔下責任,強力突破台灣,不但鎮壓了蠻橫無理的台灣人,還跟中國簽了條約,得到好多銀兩!他現在已經回來了──"

菊次郎興奮的話語絡繹不絕,其實他平常是沒那麼多話的,但大約是第一次見到了御台,為了討她的歡心,只好將他自己覺得最厲害的事拿出來說嘴,一張臉熱切的發紅,完全沒注意到御台越來越白的臉色。

荒蕪蔓延,曾經飽受的偏執滋味從胸臆漫上喉間,彷彿張口就能喚回那無數叫喊的靈魂,分不清是怒是悲是恨還是痛,猶如幻想般的回憶再次閃現,就像永世無法擺脫的輪迴。

菊次郎最後終於下了結論。"我以後也要像我叔叔一樣,出兵攻打台灣!成就大志!"

菊次郎得意洋洋的抬頭,原本以為會得到一雙崇拜的目光。卻只見御台面無表情,藍色雙眸異常的閃亮,很漂亮,卻讓菊次郎感到有些畏懼。

靜默在兩人之間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菊次郎緊張的彷彿被扼住了呼吸一般。

就在此時,西鄉從道開了門出來,軍服筆挺,看樣子是晉見了什麼大人物才剛回來,神情肅穆,語調嚴謹的不似當初在台灣見面時的隨意,帶著警告的意味。"御台。"

此時菊次郎才呼出一口大氣,明明沒動作,但卻喘的有如繞著京都跑完一圈一樣,同時他才發現身上襯衫已被汗水浸濕,反手一摸,卻是涼的,一如冷水澆下一般。

御台卻看都不看菊次郎,冷眼緊盯著西鄉從道。

"你堅持出兵?"明明就能不攻打台灣的,明明其他人都反對了,為什麼……

西鄉從道一臉坦然,"我不否認。"

"……"御台張口,卻啞口無言,事到如今,再問為什麼又有甚麼意義。已經無法挽回了,已經發生了,已經已經……

御台回頭,頭也不回的奔離開西鄉宅邸。
如果可以,她再也不要踏進來!



菊次郎目光被吸住般,盯著眼前女孩的側臉,就連以不敬的語氣質詢叔叔的冰冷語調聽來都如此悅耳……

一直到御台離去的背影,菊次郎都沒捨得放開眼,猶如魂魄也跟著御台一同離開,呆呆佇立原地。

西鄉從道伸手敲上菊次郎的頭,立時讓菊次郎魂魄歸位,同時附贈第二個腫包在後腦勺。

"你啊,看到了美女就痴呆了啊。我說過不要隨便張揚這些事。"從道嚴厲的聲音傳來,卻又不失幽默,這才是讓菊次郎喜歡跟著叔叔的原因,和他呆版的臭老爹不同。

"叔叔,她是誰?"菊次郎還呆呆的望著已經沒了人影的小道。"從沒見過那樣的眼睛……像天空的藍色,真漂亮……"

"……她名叫御台。"

"御台御台御台……"菊次郎嘴裡喃喃唸道。

"那你知道錯在哪了嗎?"從道不動聲色,嘆息似的看著自己的姪子犯傻。

"是,我知道了……"菊次郎明顯魂又飄走,完全沒注意自己已經大禍臨頭。

"沒想到你還真有本事泡馬子啊,現在去練習揮刀五百下!沒做完不准進屋!"

"……啊?為什麼──"

"等你進屋要是再想不出來為什麼被懲罰,除了再罰五百下以外,今天就在外頭過夜!"

"嗷嗷嗷──叔叔……"

於是乎,菊次郎魂不守舍的在屋外凍了不只一晚。外加全身痠痛。

多年以後,菊次郎才明瞭。
那天的一眼,就是他的初戀。

當年青澀的菊次郎只是為了引起她的注意而多語。

而他也一直到上了戰場廝殺才明白,那年的他,除了一見鍾情的緊張感讓他無法順暢呼吸以外──

御台的殺氣也讓他幾近窒息。
他幼稚狂妄的話語,註定他的戀情絕無可能實現。甚至連說出口都做不到。

但也埋下了他日後在台灣建設的種子。



而此時,比古清十郎正漫步於京都華街上,身旁款款依偎著楚楚動人的女人,塗了粉色蔻丹的柔荑彷彿弱不經風的攀附在比古精實的臂膀上。艷若桃李的面容帶著溫柔的笑意,抹了胭脂的唇瓣開口調笑。

風情萬種。
任何經過桃花身旁的男人都會情不自禁的望上一眼。

"聽運貨的先生說,新津先生家多了一個女孩。"桃花掩嘴偷笑,"他說呢,這孩子生得真漂亮,該不會是你的結髮妻子吧,但又覺得年齡差多了,會不是私生子呢。"

"哼,真是麻煩。"聽了這話,比古表情未變。所以他才討厭與人打交道,但運貨的人是客戶委託的車夫,再怎麼樣都不能趕人走啊。

"呵呵,"桃花像是又想到什麼似的輕笑,"他還說了,該不會是想要像源式與紫姬一樣嗎?"

"桃花。"比古出聲,"妳知道我不喜歡聽這些。而你要是想試探些什麼,我也不會透露給你。"

桃花靜默,但馬上就揚起笑靨,坦白承認自己的感情。桃花磊落直白的性格,也是比古喜歡與她相處的原因。

"抱歉,我是有點忌妒,那女孩比任何人都還要靠近您。"

"不過只是個孩子罷了。"比古嗤笑,不以為意的繼續挑選。

"……新津先生還拜託我出來幫她挑禮物呢。"桃花撒嬌似的說。

──不只是個孩子吧。

這句話她聰明的選擇沒有說出來,新津先生不明白的是,女孩總有一天會長大,她將不再是個孩子!桃花承認她喜歡新津先生,因此她對御台特別的敏感,更何況御台還是個漂亮的讓人移不開眼的女孩,以她身為名妓的直覺,成長後的御台絕讓男人趨之若鶩。

比古聽了微微一笑,回想起御台成為他的徒弟後,這幾周被整治的特別慘,御台的生日到了,算是給她一點補償。

"那麼,新津先生要送什麼呢?"看到了比古露出的笑容,桃花選擇轉過頭,裝沒事的轉移話題。

比古走到賣髮飾的攤子前,隨意拾起一把木梳,上頭刻了串桃花,還以鮮豔的桃紅上色,看起來是給婦女使用的,比古想起御台以指梳髮,於是決定買下。

"髮梳好了。"

"梳子不好,不吉利。"桃花隨即否決,總使她忌妒,但桃花絕不會辜負新津先生的請託。

一直沉默跟隨在桃花身後的舞妓小紅忽然開口:"雖然說梳子在日本送人不吉利,但是聽說在中國梳子可是由丈夫送給結髮妻子的呢,聽說有永結同心、白頭偕老的意義。"

桃花聽了面有所思。

比古則置若罔聞,他思索了一下,仍然緊握著梳子,就要結帳,但他目光卻已經撇到隔壁堆放著有如垃圾般的古玩攤販,像是抓住什麼般,直盯著半開木箱中的物品。

──就是這個。再適合不過。

桃花此時出力,拉住比古的手臂,迫使比古看向她。

桃花迎向比古詢問的目光,一張俏臉卻微微泛紅。
"那新津先生可以送我一把梳子嗎?"

比古目光微動,笑了。
"可以。"

御台最後撞見的就是這一幕。

一個人抱著木箱在街上晃蕩的御台,一眼就看見了比古清十郎,高挑偉岸的身影在人群之中格外醒目,但隨即就看到桃花的娉婷身姿倚靠在比古的臂膀上,下意識的,御台隱藏起自己的氣息。

看著兩人狀似親暱的漫步在京都大街上,御台只覺得喉嚨一陣緊縮。

──啊。原來他們是這種關係啊。御台平靜的下了結論,但她移不開眼。

桃花今天穿著著黑色的和服,衣上有著各色櫻花綻放,金黃色腰帶恰如其分的束起幾朵粉櫻,襯得桃花的肌膚更加白皙無暇,挽起的髮髻上斜簪著幾朵花蕾,留蘇垂落圓潤光潔的額前,映照著那經過精心妝點的面容。細白的脖子略略垂下,似在這掩那微紅的面頰。

御台忽然覺得好渴。乾涸的無法發出聲音。
無論和誰相遇,誰幫助了她她又幫助了誰……到頭來,她還是一個人。一直壓抑在心中的失落與無助覆蓋上心頭,勒住脖子、扼緊胸腹、纏上四肢,既沉重痛苦卻又如此清醒。

她早該知道的、她早該知道。

等意識到時,御台已走在回比古住處的山中,越來越冷的空氣和轉成灰暗的天空再次提醒御台,太陽即將落下,御台怔怔的抬頭望天,看見了一朵朵雪花盈盈落下,落到御台頰畔,才感覺一陣冰冰涼涼。

不知道什麼時後淚已經流下。

原來這就是雪……
攤開手心,六角結晶的雪花落在掌中,渾然天成的美麗,但卻在短短的一瞬就融化。

原來這就是雪……
在薄暮中因著落日閃著細細光芒。她的名字原來是如此美麗,但身旁已無人和她分享,能和她分享的人皆已入了冥界。

眼眶中的水洶湧而出,與雪花融成一片冰涼與濕漉。
這是最後一次,她以姓名起誓。

不再軟弱的流淚。

一直到雪漫佈小徑與土地,御台才回到小屋中。屋內有著亮光,比古早已回來,看見御台被雪染的溽濕衣襟,不禁遲疑了三秒,拿起桌上的外掛矇頭罩上御台。

"換件衣服吧。"比古轉身,狀似要去取窯裡冷卻完畢的陶器,留下御台一人在屋內。

御台從寬大有如被子的外掛中掙扎出來,正覺得莫名其妙時,才發現自己的白襯衫早已因為融雪而變得有些透明。比古的外掛與離去都是一種體貼。

御台移步到櫃前,隨手抽出自己的替換衣物。
喀的一聲。有什麼東西從自己的櫃中隨著衣服一起掉出來。

御台拾起一看,彷彿連呼吸都要止住,話語如梗在咽。
那是一把木梳,上頭沒有任何裝飾,只有木紋鏤刻其上,但是圓潤光滑的表面顯示它是一把嶄新的沒有人使用過的梳子。

就是因為如此,她才……

比古正在檢視新出爐的陶瓷,卻被爆衝到背後的御台撞的差點讓陶器撒手離去。御台僅僅構得到比古腰際,她纖細雙臂緊緊圈住比古,這讓比古將原先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而御台梗在喉間的話語卻一直無法成串。她想與他分享初雪的喜悅,她真名義意的感動,對今日遇見男孩的憤怒,對於桃花的艷羨,與見到他們一起出現在街上的失落……她想說,但又說不出來,悲喜交雜,這樣的情緒對於尚未成年的孩子來說太過洶湧,複雜的讓御台咀嚼不出言語。

萬籟無聲,空氣是冰冷的、不斷落下的雪花是冰冷的,唯見兩人相觸的地方隔著御台濕冷的上衣一片溫熱,有如火燒。

此刻,就是永恆。

半晌,比古出聲。"妳再不換衣服,會生病。"

御台驀然鬆手,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像個孩子一樣撒嬌,臉上浮現紅暈,急急奔回屋內。在手忙腳亂換衣服的時候,她又看見了那把木梳,四肢雖然冰冷淡胸口滿是暖意。

就是因為如此,她才……
她才什麼?

御台無暇細想,因為比古掐好時間已進屋內。



過了幾日,比古拿起在桌上沒見過的物品,還擺在正中間似乎深怕桌子的主人沒發現。

"這是什麼?"比古拿起來轉頭問御台,一臉戲謔。

"我做的酒杯。"御台咬著唇瓣,故意轉頭不看比古。

"酒杯?我還真沒看出來。"比古嘴角上揚。眼前這東西看起來是有杯座,蛋形狀歪七扭八,勉強構出圓弧杯狀,但口徑過小,內部又不平滑,跟孩子捏得泥玩差不多。

御台氣惱的伸手要搶。"還我!"

比古一個旋身,讓御台撲了個空。

"呵,我會用的。──我人太善良,捨不得將這無辜的杯子丟棄。"比古慣常的自吹自擂完畢,引來御台響亮的磨牙聲。

她的感謝說不出口。
那就以酒杯代替吧。

她的名字道不出聲。
那就以御台稱呼吧。

她的仇恨放不下心。
那就以時間磨碾吧。

總有一天。

幕後小劇場:

比古說到做到的拿起酒瓶,往御台做的杯中倒了酒。
一口飲入,然後急嗆。

爾後,比古慎重的詢問御台。

"妳是怎麼做到的?"
"啊?"
"酒從杯中倒出來能直衝鼻孔的設計可不是常人能做到的。"
"……"

御台憤恨的磨牙,恨不得把比古的肉咬下兩塊來。



幕八後話:

言情的話八股的橋段是必須的!(什麼鬼)

雖然有老掉牙的橋段但某夢真心覺得情不就是這樣嘛(捂臉)
我誤會你你誤會我來後來個大和解──對某夢來說超帶感啊!!!

雖然老套但亙古不變不是嗎?

吳淡如說過,愛在曖昧不清時最美。
某夢是覺得在尚未表達的時候,焦慮難抑卻又帶著喜悅大概最讓人難忘吧(根本超M……)
總之這種曖昧不清的模糊是某夢最想表達的,不論是御台、菊次郎、還是桃花。
雖然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想師傅大人如此精明,怎會看不出來!
但寫完回頭一看那一段覺得比古有點渣……(抱頭)

另外談談這次的新角色,西鄉菊次郎。
如果有熟讀台灣國中歷史,應該很眼熟

在歷史上,西鄉隆盛的兒子,也就是西鄉菊次郎,在台灣宜蘭擔任廳長,任期五年,建設了堤防和橋防治水患,當地稱「西鄉橋」和「西鄉堤」,甚至後人還樹立了「西鄉廳憲德政碑」紀念他。

於是在文中,西鄉菊次郎的年齡按照史實推算是13歲,正好是個中二年紀,有點中二發言應該不為過。
也因此觸及御台最傷痛的地方。

下一幕預告,御台會嘗試對西鄉從道做一些反擊和搗亂, 另外菊次郎再會初戀,揪~~~竟能否挽回一點好感度呢?

請期待下回分曉。


  1. 兔崽子2015/8/30 下午8:32
    御台小朋友這麼快就淪陷了?妹妹你怎麼小小年紀就在控兄貴啊!!兔崽懂得!(咦?) 師父那好大的麥克肌,是極品啊~~

    兔崽大愛梳髮那段!!大愛非常愛!!簡直閨房樂事梗啊~師父 G J,把妹於無形,果然真正的天才做什麼都會出人頭地!!把妹技能滿點!
    不過兔崽想到的是師父把劍心抓來梳頭髮…但兔崽心中自動出現兩個版本:1.小劍心抓著自己的頭髮,咻的一聲跑遠遠的,然後一臉嫌惡的要師父離他遠一點。(笑) 小男生長大了好像就不喜歡父母太靠近自己? 2. 小劍心臉紅紅的坐在位子上等著師父的手指輕輕滑過自己的髮絲… (兔崽乃RP呢?乃下限呢!!)
    兔崽喜歡版本2。師徒大好~~(心)

    御台吃醋,也看得兔崽一本滿足,挖哈哈哈哈~吃醋吃到自家師兄身上…(師兄表示:抖~~)


    默默的給菊次郎點蠟。但兔崽這幕最喜歡那句:「但也埋下了他日後在臺灣建設的種子。」
    夢留醬好厲害,把史實跟文章結合的好棒!!!
    想來菊次郎日後知道御台是什麼人、他們曾經對御台的家鄉做過什麼事,於是在無盡的追悔之下,做一些能彌補過往的事情吧。
    兔崽超愛這種虐點啊~~(這貨有病!!)


    師父大人會因為把人整治的很慘,所以才送人家禮物?師父醬真貼心~
    兔崽更想知道,當年小劍心有沒有禮物??XDDD
    小御台是臺灣人,這下御台會不會誤會啊~結髮一輩子什麼的~OH~這一定不是誤會,師父大人只是愛在心裏口難開~是啊是吧~?

    >>而御台梗在喉間的話語卻一直無法成串。她想與他分享初雪的喜悅,她真名義意的感動,對今日遇見男孩的憤怒,對於桃花的豔羨,與見到他們一起出現在街上的失落……她想說,但又說不出來,悲喜交雜,這樣的情緒對於尚未成年的孩子來說太過洶湧,複雜的讓御台咀嚼不出言語。
    這段也好棒喔!!!好多好多的事情想說,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也什麼都不用說出口,就這樣靜靜的依賴著,多好啊~~


    總覺得開花之路還好久好久呢~這次先感謝桃花醬的神助攻!!阿里阿多!
    回覆

    1. 夢留 Adamas2015/9/5 上午1:51
      真的是好長...(喂喂喂)的留言XD
      沒想到一回來就可以看到這麼長的留言某夢好開心阿阿阿

      看到好大的麥克肌某夢笑了哈哈哈哈哈~~~
      但說實話當初看到麥克肌時小時候的少女心有崩潰惹一下下Orz


      禦台這時候應該還只是獨佔欲
      就是"這個人是我的不要跟我搶只能照顧我"這樣還很幼稚的愛情表現
      禦台自己還沒有發覺這已經不是對親情的渴望
      畢竟在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有個美大叔可以依賴
      以禦台的狀況是個有少女心的都會愛上師匠大人阿

      必須得說天才把妹技能應該已經爆了吧XD

      但最糟糕的是師匠不覺得自己在把妹只是在照顧小孩這讓禦台情何以堪!(喂)

      畢竟身為正常男人應該是不會有戀童癖傾向的QAQ
      但是一個已經情竇初開另一個還在把對方當自己的小孩照顧照顧到有感情出來惹...某夢就好這味!(毆)


      其實某夢一開始想到的是版本1(笑)
      小劍心一開始可能不會排斥,但某夢腦補劍心在被子上畫地圖後被師匠嘲笑的事情後
      覺得劍心肯定是不會讓師匠幫他綁的阿
      要嘛逃跑要嘛師匠以武力逼迫就範(?)這樣

      版本2大概是才剛收劍心為徒會發生的事情吧XDD
      所以同樣身為徒弟禦台根本不必吃醋的
      劍心才要反過來說師匠偏心偏很大吧哈哈哈


      兔崽完全把某夢想表達的菊次郎的虐點想像的一清二楚阿阿

      如果有幸能完結後日談會寫菊次郎在臺灣的追憶禦台的傷心往事這樣


      小劍心肯定是不會有禮物的阿~
      師匠一整個是男女有別吧

      不肯讓劍心飛撲就是個好例子XDD


      禦台大概不算臺灣人?
      算是和荷蘭的混血這樣因此在故鄉中其實也算過的坎坷...先說到這在此不劇透~~~

      結髮什麼不要忘了師匠也送了桃花一隻梳子阿阿阿(抱頭)


      花開之路...某夢設定是20章完結加上幾篇番外這樣
      所以以某夢更新速度來看應該是要蠻久的沒錯(捂臉)
    2. 兔崽子2015/9/7 下午8:59
      兔崽當初看到好大的麥克肌,也傷害了兔崽幼小的心靈~嚶嚶嚶…
      長大了才懂得好大的麥克肌的美味~(喂~~~)

      >>>但最糟糕的是師匠不覺得自己在把妹只是在照顧小孩這讓御台情何以堪!(喂)
      兔崽忽然覺得,兔崽跟夢留醬好的是同一口~(喂~~)
      果然師徒的技能是一脈相傳的!(點頭)
      劍心也是個毫無自覺的必殺磁鐵人啊!!

      >>>覺得劍心肯定是不會讓師匠幫他綁的阿,要嘛逃跑要嘛師匠以武力逼迫就範(?)這樣
      兔崽腦補了一下這個畫面~OH~兔崽喜歡~~哈哈哈哈!!
      小劍心的發絲飛散在空中,腳步飛快前行,微微回首望向師父:「來追我啊~~」
      (劍&比:不是這樣的!!!)
      師父追到之後,直接把小劍心撲倒在地,撩起他的發絲:「真是個不讓人省心的孩子~」
      (劍&比:……真的不是這樣……)

      所以兔崽忽然覺得劍心不用吃醋了~XDDDD
      師父有了新人忘舊人什麼的……嗯……好吧,師父還是持續回味當初的師徒 play的,嗯,原諒師父!(這啥鬼!!)

      兔崽自備虐點雷達…有時候明明沒有虐點,兔崽也會自己腦補幾個出來。
      夢留醬的虐點埋得很清楚明白!!兔崽就愉快的踩下去了~真心十分愉悅~(不待這樣的)

      桃花的梳子?自動無視~(笑),這是助攻的回禮。
      如果只有20幕,那很快的~~還有12幕嘛!兔崽等得!!
    3. Kamma2015/9/22 下午11:34
      只有20幕?哇啊~ 夢留快寫到一半了,加油加油!
      超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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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幕: 血稅一揆‧無獨必有對
2018-12-31

冬雪。

寂靜的綻放了整座山頭,純白的糖霜鬆軟的灑落一地,近看六角的美麗結晶瑩瑩閃動著光芒,掛在尚顯鬱鬱蒼蒼的枝頭上,為整座山林添加了一抹銀灰。若從未見過雪的人肯定無法移開眼、不去眺望這沉靜的美景。

但御台沒有空閒去欣賞。
應該說她被低溫凍的沒有閒暇來欣賞,在溫暖的海島成長的御台沒有經歷過這種低溫,就連呼吸的氣息都如吸入冰塊般感到寒意,裸露出的手指動的發白,連動作都顯得有些遲緩。只要一停下動作就冷的直發抖。

更讓御台覺得無奈的是菊次郎三天兩頭的上山叨擾,雖然大概可以明白菊次郎是從哪知道她住的位置……原來西鄉從道一直都知道她躲哪。這讓御台心裡更憋屈了,這大約是種自以為離家出走的少女,但其實是有意被人放養的感覺。

加上原本安靜的生活卻一直有隻小狗般的男孩圍繞在周圍汪汪叫嚷,不痛快的情緒越生越高,就像外頭的逐漸堆起的雪一樣。

"你今天不用念書?又偷溜出來了?"御台刻意提起,斜眼瞄向菊次郎。既然菊次郎讓她不痛快了,她絕對也要讓菊次郎不痛快。

果不其然菊次郎沉默了一瞬,然後開始找藉口。"……那些我都看懂了。"

"我是拿來給妳看的!"菊次郎亮起一口小白牙,得瑟的掏出書本。"妳看不懂的話,我可以教妳呀!"

御台瞥了眼菊次郎的教材,無語半晌,忍不住用一種看笨蛋的的眼神看像拿著書的男孩。在旁邊忙活一邊聽兩小孩拌嘴的比古於是抬頭看了一眼,然後嘴角難得揚起。

御台裝作沒看見比古的動作,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忍耐道。"……我識字。五十音讀本你可以自己收著。"

"阿?妳在哪裡學的?"菊次郎倒是驚訝了一下,訕訕收起書本。

"南洋。"御台不想多說,走回桌前一同幫比古練土。

"南洋?"還不是在日本學得,這下菊次郎就更驚訝了,"是誰教妳的?也是日本人嗎?原來妳還去過南洋?"

"……"

御台有些後悔跟菊次郎說話了,但如果裝作沒聽到不回答,按照過往經驗絕對會被煩個沒完,御台抬眼迅速的瞄了一眼比古,比古喜靜,這些天沒擺臉色到是讓御台有些意外,直到比古發覺了她的視線,也停下動作看著御台,示意御台回話,御台才抿了抿被凍得有些發白的唇,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話。

"我去過南洋。"

然後御台才又低下頭,繼續揉土。顯然菊次郎對這一半的回答不是很滿意,即使御台一個好臉色都不甩給他,菊次郎眼神依然直直盯著御台漂亮的側臉,捨不得挪開,他對御台有著非常大非常大的好奇心,契而不捨的追問。

"南洋也有日本人?妳去南洋做什麼?怎麼會有人教妳日文?我以為大家都是去歐洲美國念書,沒想到南洋也有阿。"菊次郎感嘆道,全然沒發現眼前的女孩已經停了手中工作。

"你想知道誰教我的?"御台揚起笑,眼中閃著菊次郎看不懂的色彩,亮眼的一如門外白雪。

"想!"菊次郎被御台的笑容晃了眼,直點頭。

"是南洋的唐行小姐教的日文。"御台看了眼菊次郎,知道他沒懂,御台彎起嘴角笑的不懷好意。後來御台就從菊次郎口中聽到西鄉從道對菊次郎的懲罰,她小小報復一下無傷大雅。

"你可以回去問西鄉是甚麼意思。"。

菊次郎吃了閉門坑也不惱,知道御台不會再回答他的問題後,他一把抓過御台的手腕,隨意拿起棉布替御台擦了擦手。"我們出門去玩吧。"

"我不──"

御台想都不想直接開口要拒絕,比古一個眼刀掃過來,無視御台眼中的抗議,悠悠然道:"小孩子就出門去玩吧。"

菊次郎獲得屋內唯一監護人的同意後,也不管御台的意願,扯著御台就往外走,御台只能留下憤恨的眼神給比古。

離開屋子數步遠,御台估算屋子裡的渾蛋大人應該聽不到聲音後,立刻甩開菊次郎的手,沒好氣的甩了一句話。

"要玩你自己去玩。"御台才沒這閒時間,屋外雖然雪停了,但還是寒冷,御台忍不住手心捂起,用小嘴哈氣。

菊次郎見了,伸出手想握著御台幫她取暖,但手還沒碰到御台就往後退了一步。

"滾回你家去。"御台毫不客氣開口,話語粗魯下逐客令。"別再上山來了。"

菊次郎也算是脾性好的孩子,對於御台的態度並不覺得生氣,御台就像拳頭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打不到點上。他搔搔頭,不想下山,但御台似乎已經硬起性子撇過頭不想理會他,動也不動站在雪地裡會冷。

菊次郎靈光一閃。"那不然妳陪我練劍?"

果不其然,御台轉頭看他,菊次郎心理有隻小鹿咚咚咚的歡跳著,他藏不心裡的雀躍,咧開笑容。菊次郎原本的主意是想展現一下自己的劍術,順便完成今日練習,若御台不會也沒關係,他可以手把手教她,卻沒想到御台答應的乾脆。

"你的劍是誰教的?"御台狀似隨口一問,她走回門口取了竹劍,隨手扔了一隻給菊次郎。

"是叔叔。"

"來吧。"御台手握竹劍,卻垂在身側,沒擺出任何起手勢。

這讓菊次郎有些猶疑。"妳…真的可以嗎?如果不會……"

"別婆婆媽媽的,不要就算了。"御台轉身就要走。

"沒說不要!"菊次郎立刻立起竹劍,對準御台面容,但在直面御台精緻的五官時,又有些走神。

"專心。"御台皺了皺眉,低聲提醒。眼前男孩笨頭笨腦的,即使是向西鄉學劍,也不能代表西鄉本人的能力,御台想著,忽然有些後悔一時的衝動。

菊次郎吸了口氣,收回心緒,"那我要攻擊了。"

御台無語望天,她沒見過要打人還開口提醒敵人的笨蛋。

但下一秒,菊次郎兩三步併步上前,唐竹直面而下,速度倒還算是快,但一看就軟綿綿的沒出全力。御台一個旋身閃到菊次郎側面,背向菊次郎借著轉身的力道毫不留情的擊向菊次郎背部,再借擊中的力氣瞬間遠離幾步。

"呃!"菊次郎悶哼了一聲,驚愕回頭。

御台依然站在那,持劍無為而立,眼眸亮如晨星,比現在的天還要湛藍,但周身卻有股生人勿近的氛圍,菊次郎還無法讀懂這氣氛,但他也了解眼前少女大概不是自己放水就能贏過的對象,面上原本輕鬆的表情被嚴肅取而代之。

御台看到了菊次郎的轉變,唇畔微微一笑,認真起來才有意思。她主動發起了攻擊。

御台猛的往前踏了一步,右手垂下的劍尖此時刮過雪地,加速度的由下而上直襲菊次郎面部,菊次郎下意識的後退,但帶起的雪花紛飛,瞇了菊次郎的眼,他的劍依舊防衛在前方,卻因視線遮蔽而無法攻擊。

御台沒有給菊次郎反擊的機會,再由上延著剛剛的線路逆袈裟斜斜砍下,正中肩膀!吃痛下也給菊次郎找到了機會架開了御台的劍,他竹劍右挑,卻沒想到御台完全不按常理來。

御台竹劍被挑開的瞬間,立刻左手握上劍柄,身形下移,雙手使力,再擊中了菊次郎側腿。這下菊次郎也站不住了,腿一軟單膝落地。

一連三擊,五秒不到。

菊次郎有些難以置信。若說第一次交手是他自己大意,那後面的這三連擊就是御台的實力,他從未見過有人這般攻擊的,步伐毫無章法,應無受過正統劍術訓練,但所有的動作都渾然天成,如同獸類般的直覺反應與野性般的攻擊方法,菊次郎都是初次體驗,雖然被打中的肩膀和腿步此時火辣辣的疼,可是菊次郎心臟跳動的飛快。

菊次郎覺得熱血上湧,他飛快的站起,想再來一次。卻見御台表情沉凝下來,讓人戰慄的氛圍已然消失,她意興闌珊的將竹劍掛回門邊。

不知何時比古已然立於門前,雙手抱胸斜靠門框,一副懶散的模樣。

"不練了。"御台輕飄飄的扔出一句話,邁步進屋,看都沒看菊次郎一眼。

菊次郎不解御台沒來由的毫無興致,明明剛剛才答應的飛快,他腳步邁出,想追回御台,卻在門邊被比古輕鬆的接過竹劍。比古低聲對菊次郎說了些話,御台也沒興趣聽,走回屋內繼續揉土。

待菊次郎離去後,比古轉身望向御台,側臉輪廓柔美,耳廓型狀小巧漂亮,肌膚雪白細膩,捲起的洋服襯衫露出的一小節手臂同白玉般晶瑩,唯有那一汪眼瞳如死水般深沉,毫無剛剛的晶亮清澈。

方才的切磋對御台來說根本不能算是切磋──沒有之前比武台上的緊張與氛圍,那種連毛細孔都能感受到呼吸的刺激,無任何實戰經驗的菊次郎對御台來說就像孩子對上成人一樣。

御台的鬥志瞬間就像沒了氣的球,奄奄一息。

原本覺得和菊次郎在一起的御台,才比較像這年齡的孩子該有的樣子,拌嘴置氣,看起來活潑精神不少。

比古嘆口氣。
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偏偏御台還都佔全了。

他忽然有點懷念以前那個紅髮的彆扭小子。至少男孩子不用擔心他受傷流淚,在比古看來那都是成為男人必經之路,但女孩子嬌嬌嫩嫩,身為女孩,至少身體要乾乾淨淨不能留疤,比古看著御台凍的發紅的手。

"算了,今天不揉土了。"比古抓過御台冰涼的手,拿起剛剛擦過手的棉布,浸了浸水,稍為擰乾。

和剛剛菊次郎隨便亂抹的方式不同,比古低頭溫柔而仔細的擦拭,先將手背沾染的泥濘拭去,再翻過手心擦拭。御台能感受到手心擦拭的力道放的更輕柔,有些麻癢彷彿電流一般直通胸臆,御台咬著下唇,她覺得兩頰有些發熱。

手心手背都恢復白嫩後,比古將棉布再洗滌乾淨,重新執起御台的手,御台還在發愣,抖了一下,下意識想收回,卻被緊緊抓住。

"幹嘛?"比古抬眼,薄唇微啟,形狀漂亮的唇珠上下動了動,晃的御台移不開眼。

"……擦過了阿。"御台愣愣的回答。

"還沒擦乾淨。"比古稍稍用力捲起御台白細的手指,細細擦拭著指尖,溫柔且緩慢,就像有支羽毛柔柔撫過心尖,那樣的觸感讓她心臟彷彿被搔癢般微微收緊。

比古滿意的看著潔白如初的十指,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被握著捂暖了還是因為被棉布摩擦擦紅了,指尖泛著淡淡的粉色,就像春天的櫻花般粉嫩,但還有些冰涼,比古將御台的小手包入他厚實的手掌中,輕輕呵氣。

御台僵在原地,現在她覺得手心和臉頰一樣熱熱辣辣的。

"今天我們下山吧。"比古收回目光,放開手宣布道。

御台有些跟不上比古的思維,但難得比古開口要御台一起出門,她聽話的穿上外衣,踏出小屋,立刻被外頭的低溫凍得發抖。外頭積了些薄雪,踩上去發出簌簌的細碎聲響,印上了四串腳印。

對於從溫暖島國北上而來的御台非常不習慣這樣的寒冷,沒幾下就打了個噴嚏。比古睨視了御台一眼,御台立即轉移話題。

"現在要去哪裡?"

"要過年了,去買些必需品。前幾日你不是有下山?沒有看到歲之市?"

御台仔細的想了想,的確是有感覺到近日不同以往的氣氛。山下的市民們高漲著某種熱情,神社或寺廟附近比以往還要喧鬧不已,攤販擺出了平日沒有過的裝飾與各種食物。

"過年……"御台咀嚼著這詞語的含意,沉默了下來。比古見狀,走到了御台面前,手指一彈,發出了響聲──這讓御台感到額頭生疼。

"有什麼話就說、小孩就該有小孩的樣子!"

御台瞪大眼睛,敢怒不敢言,用凍的冰涼的手揉著額頭,剛剛比古可沒少使勁,雪白的皮膚上生出紅印。

比古見狀反倒露出了難得的笑容,雖然在御台眼裡比較像是嘲笑,正開口想要回嘴時,比古卻將御台的手拉下來,彎下腰來,另一手撥開額前瀏海,粗糙的手指輕撫過剛剛彈過的肌膚。片刻間離的極近,暖熱的呼吸拂過御台的面龐,輕輕的癢癢的,就像御台現在心中的感覺。

"沒事,等等就消了。"比古直起身,握著的手卻沒放開,逕自向前走。"妳穿太少了,手好冰。"

"才沒有!"比古剛剛如此貼近,讓她感覺臉部熱氣直冒,嘴上不示弱的回嘴,但卻生怕比古此時回頭看見她的樣子,怎麼也不敢把手抽開。

好半晌才憋出一句:"……我才不是小孩。"

比古沒有回頭,嘴角微微上揚。

途中經過了一個小小的農村,遇見了時常纏著她送花的小男孩,以及一臉害羞卻會嘴甜甜喊她漂亮姐姐的小女孩,還有熱情的歐巴桑會吆喝著跟她聊天……這一切都讓御台感到懷念,這裡就像她的故鄉一般純樸美好。

這樣的生活應該就是幸福,但她總覺得農村裡始終有種寂靜的沉默圍繞,婦人老者們眼中總帶著不安與惶恐。

御台無暇細思,依舊笑著與村人們說再見。一手還緊緊牽著比古。



一直到鬧區後,御台才發現自己被拐了。

御台看著眼前穿著一身和服,綺麗如同雪中紅花的女子,剛剛被捂的暖暖的心感覺被雪埋了。她不動聲色的抽開手,退了一步,把自己藏在比古的影子中。

"您好,新津先生。"桃花有禮的打了招呼,視線沒有任何偏移的對上比古的臉龐,好似她沒有注意到御台一同到來。兩人並肩行走,時不時細語呢噥,御台默默跟在後面,對旁邊熱鬧的市集毫無興趣。

"要買門松、注連繩、鏡餅、蕎麥麵、年糕、屠蘇酒……"比古略為低沉的嗓音隨風飄來,但反正御台一個都聽不懂是要做什麼的,索性轉頭研究桃花身上的和服紋樣。

"怎麼這麼難得?"桃花一手遮在豔紅唇辦前,有些驚訝。

前方時不傳來的交談聲響讓御台有些煩悶,連帶也覺得原本美麗繁複的和服看起來很不順眼。

"御台?"

御台聽見熟悉的叫喚聲,她轉頭一看,是早上天光才亮就跑來喋喋不休的菊次郎,手上拿著已經吃了一顆的糯米糰,一臉驚喜。

御台看到他也很驚喜。
她不想跟在他們兩人後面,一點都不想。

於是御台眼明手快一把扯住菊次郎手臂,向比古說道:"我跟他去逛逛。"

比古領首,御台才再補句會自己回去之類的話,比古揮揮手示意他明白了。直到比古和桃花走遠了,御台才放開菊次郎。

菊次郎簡直樂開了花。"御台妳要去哪?我陪妳呀!"

御台皺了皺眉,好歹這孩子也曾被挑選出來送去美國讀書的,怎麼不長長心眼,她從未給過菊次郎好臉色看,但菊次郎依舊熱臉貼冷屁股,難不成這傢伙是被虐狂?

"隨便。"御台只要不是待在那兩人身邊都好,看在菊次郎及時出現挽救了她的份上,御台隨興的坐在菊次郎隔壁的長椅上,難得的你一句我一句,斷斷續續地聊起天來。

但御台其實只是隨意應付幾句,她耳力都集中在附近細小的討論聲中。

"聽說了嗎?平鹿一帶發生騷亂了。"
"可不是,哎喲最近可不太平呀……"

聲音太小,御台實在聽不清楚,於是她點了一壺酒,無視菊次郎的驚訝,轉身坐到那桌去,笑意靨靨。

"方便詳細告訴我你們剛剛聊的事情嗎?"

原來是日本的徵兵出了問題。

滿二十歲男子皆須服兵役三年時間。這看似公平的政策,但若是繳納足夠金額者可免役,底層的勞動人民哪交得出這麼大筆錢,更何況被徵走的都是正值壯年的負責養家活口的男人。

再加上剛發布的地租改正條例,在農民身上更是雪上加霜。

各地大大小小的農民暴動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更何況徵兵告諭中實在是有讓人難以相信的詞彙。

御台挑眉,問了可以在哪看到告示後,顧不上一旁呆愣的菊次郎,轉身就直直向著布告欄去。布告欄前沒有任何人圍觀,因為早已發布多時。

御台望著已經有些模糊泛黃的字體,心底有些思量。不久前農村女孩的笑靨還印在腦海中,這讓她有些猶豫,但意念已動,就同那墨汁滴入水中,不須攪拌也汙濁成灰,不再清澈如出。

若是敵人屠殺你親友,擄掠你故鄉,那為何又要同情敵方百姓?
憑什麼故鄉村民們在泥濘中打滾掙扎,侵略她故鄉的人還可以坐在那華府中漫談政事。

──她不甘心。
若御台人在深淵之中,那麼她定然要把西鄉從道一併拉下神壇。任何事物她都能夠犧牲,包含她自己。

既然來了日本,御台從未想過她能全身而退。

主意既定,御台轉身離去,完全忘記菊次郎的存在。菊次郎只覺得御台的表情嚴肅的可怕,第一次見到御台那種被扼住了呼吸的感覺又回來了。

菊次郎看了看徵兵告諭。

徵兵告諭其中一段是這樣寫的:
「凡天地之間一事一物均有其稅以充國用。然則為人者當盡其心力以報國家。西人稱之為血稅,謂之以其生血以報國。」



幕後小劇場:

那日菊次郎得知了新名詞後,屁顛屁顛的回去問了西鄉從道。

"叔叔。什麼是唐行小姐?"
"……"西鄉從道扶額。"你從哪裡聽到的?"

菊次郎複述了今天在山上發生的事情。
於是菊次郎光榮地又領了五百下揮刀,以及在屋外受凍一整夜的處罰。

西鄉從道開始覺得大哥這孩子有點傻,必須嚴加教育!



幕九後話:
老實說這幕卡文了超級久~~~
看某夢一直沒有更新就是原因Orz

一直沒有靈感,是因為無論如何都對不上史實的農民一揆,後來仔細想想…
老娘寫的是言情文阿阿阿(翻桌)

史實細節寫的那麼清楚幹什麼有病嘛嘛嘛囧|||

於是決定以半創作的方式帶過這幕和下幕劇情
這幕寫完後有想修文的衝動,把前面細節和設定再修連貫完整點
序章會重改這是肯定的。

也決定讓師傅開始撩人XD
撩嗎各位~~~夠清水吧!好想寫肉嗚嗚嗚(遮臉)

另外這才發現其實菊次郎這時應是十四歲(計算錯誤)
還是個剛從美國留學回來的有為少年嘖嘖嘖



名詞解釋:(來源為維基百科)
唐行小姐──是19世紀後半葉日本對前往中國、東南亞賣身的婦女的稱呼,亦有稱為「南洋姐」。唐指中國,雖然這些日本女性並不只前往中國,但是他們去的地方都是華人比較多的地區。

歲之市──十二月下旬,日本各地都會有稱為「歲之市」的(歳の市)年宵市場售賣各種賀年用品。傳統上歲之市設於神社或寺廟範圍內,現代則沒有限制。

門松──放置於家門口,以求讓神靈降臨自家。(以竹子和松樹做成的裝飾)

注連繩──用以阻擋邪靈入侵。(稻草織成的繩子,大概和神社常見的裝飾有點像?)

鏡餅──日本過新年時,用以祭祀神明的一種用米飯做的糕餅(年糕),準確說是一種麻糬(餅),一般而言,鏡餅為大小兩個圓盤狀之餅相疊而成。鏡餅最早在室町時代時出現,傳統上由各家庭自行製作,而現今的鏡餅則往往是工業化大量生產,於商店出售的。(動畫背景中蠻常見到)

蕎麥麵──日本人會在除夕夜過年時吃蕎麥麵條代表長壽。

年糕──新年吃年糕是日本的傳統,象徵著堅韌與希望,日本年糕的食用方法有放在爐火上烤制,也有加進湯裡食用。雜煮則是一种放年糕的湯。在關東用清水煮。關西用白味噌煮,年糕是圓形的。吃雜煮就是把頭天供給神吃的東西,撤下來加上山珍海味一起煮,表示得到了神的恩惠。

屠蘇酒──新年的第一天要喝屠蘇酒,一年內防病消災的意思。屠蘇是一種中藥。配方內包括白朮、桔梗、山椒、防風、肉桂、大黃、小豆等。喝屠蘇酒起源於宮廷,後來傳至民間。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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